李东山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从单位逛出来，根据母亲百般叮嘱的路线，到了那座住宅楼前。他在那个单元门口他看到了父亲的车子，更加确信无疑了。
    开门的是位中年妇女，透过门缝儿看见父亲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一位年龄相仿的男子，两人交头接耳，相洽正欢。
    父亲一眼看见他进来，脸色顷刻有些阴沉。他还是站起身给李东山介绍认识了男女主人。李东山很有礼貌地依次向他们问了好。
    女主人热情地安顿他坐下喝茶，还问他是不是刚下了班。
    李东山笑着点头。
    大人之间在说客套话，谈及李东山时，他只是低着头笑。女人起身进了卧室，一会儿功夫从里面领出一个女孩。
    李东山抬头一瞥，眼睛忽地一下子瞪大了几分。
    是吃什么长成这样的？李东山暗自感叹。
    这女孩穿着一身极为肥大的牛仔服，但也掩饰不住她那超乎寻常的腰身。只见她笨拙地绕过茶几，与李东山相对而坐，那身下的沙发随之“呼”得一下陷下了一大片。
    李东山忙收回视线，他突然想起了大傻（一位从事机车给风工作的朋友），此人对臀部丰满的女人极为追捧。一旦发现目标，立刻大呼小叫地唤旁人齐看，而且每每都煞有介事地根据平常在工作中积累的经验，认真做出评估：“你们瞧，就那女的，尾部风压至少在五百千帕以上••••••”若是这家伙见了眼前这位，还不知道兴奋成啥样呢！
    想到此，李东山心中暗藏的笑意渐浓，藏不下的渐渐浮在了脸上。
    这一来，又忍不住地想抬头多望一眼。
    谁知那女孩正对他脉脉地凝视，四目相对，女孩粲然一笑，换作一副忸怩的模样。
    李东山咬紧牙关，紧抿着嘴，强忍着笑声随时喷鼻而出，少顷，又皱紧眉头，以频频喝茶来分散注意力。
    这时，暗中观察许久的女孩母亲开口了：“瞧，这两个孩子，性格还相仿——都挺腼腆，不大爱说话。看上去，还真是很般配！”
    李东山正要咽下的茶水猛地呛了出来，咳嗽了好一气，才缓过来。可那压制许久的笑意，却喷涌而出，笑个不已。直到瞅见父亲恶狠狠地瞪着他，才收敛了笑声。
    李东山同父亲一起出来，父亲阴着脸始终没跟他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紧蹬车子。
    李东山见罢，只好远远地尾随••••••
    进了屋，发现母亲不在，父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黑着个脸，闷闷地在猛吸着烟。
    李东山察觉一向温和的父亲，今天像是真的动了怒，于是悄悄地溜回了卧室。
    “怎么样？怎么样？”母亲拎着从外面买来的早点，一进门，就连连发问。
    父亲沉着脸总是不做声，实在被问急了，咆哮一声：“你去问他！”。
    母亲把李东山喊出来。
    李东山上来就一个劲儿地向母亲描述女孩的模样••••••
    父亲突然发话了：“你凭什么以貌取人？不管人家长的怎么样，你要有一个好的态度，要有一个最起码的礼貌。你看你，穿了一身油包，头发跟毡片似的，还尽挑别人的不是！”
    母亲瞅了瞅父亲的脸色，就问李东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东山说喝茶呛了一下。
    “你假装呛一下也就算了，还在那肆无忌惮地笑个没完。简直一点家教也没有！”父亲气愤地连连摇头。
    李东山跟母亲实话实说：“我一看到那女的就想笑了，直到她妈说我们俩实在是太般配了，我就实在忍不住••••••这也不能怪我，她不这么说，我也不至于那样呢。”
    父亲横了他一眼，恨恨地叹了口气。
    母亲上前问丈夫：“那女孩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别问我！从今以后，他的事我可是不管了！”
    母亲嗔怪李东山：“你看你，把你爸气的，我不是告诉你回宿舍换套衣服吗？你穿着这身去也太不像样了！”
    李东山连忙申辩：“熬了一晚上夜，刚轮到睡觉，你的电话就来了。我当时迷迷糊糊的，你又说了那么多条，我只记得你不让我随便开口说话。这回我做到了啦，我几乎一直都没怎么吭声••••••”
    电话铃骤然响起。
    母亲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噢，是老刘啊。找老李？”这时父亲拼命地冲母亲摆手。母亲会意了，就对那边说：“老李不在，刚出去了。”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母亲干笑了几声：“哦，是这样，那敢情好。回头我就让老李给你去电话。再见啊！”
    母亲撂下电话，摊开手说：“怎么办？人家还相中你了，让回信儿呢••••••”
    “反正我是不同意，你们瞧着办吧！”李东山扔下这句话，扭头回了卧室。
    父亲兀自坐着不动，随后深深吸了口烟，叹气般地呼出来道：“这回连老朋友也得罪了！”
    李东山翻箱倒柜地往出挑衣服，母亲进来了，望着他神色凝重地说：“你要是真没看上，那就算了，我看事情就这样吧。我也知道从小到大，你若不愿意干什么，强逼你去做，总是适得其反。往后，你的事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好好斟酌吧。”
    李东山放下衣服，跳过来，搂着母亲的肩膀说：“妈，你放心吧！你要是真想儿媳妇想得不行，我以后一天一变样的给你领回来一个。让您过过瘾••••••”
    得了吧你，要不是楼上有人，楼顶也让你吹塌了••••••”母亲把他推开。
    “你别不相信！想要什么样的，尽管说。”
    “只要不缺鼻子少眼的，你到时候给我领回来一个就行。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这方面考虑了。邻居家的小刚比你小一岁，人家孩子都有了。这些老邻居一见我就问起你的婚事来。还有人说，你家孩子这么大了还不着急找，该不是••••••唉，净给我举例子了，害得我天天得躲着他们走。”
    “妈，你别听他们瞎嘚嘚。你躲他们干嘛？咱又不欠他们的钱。再说，这也不是着急的事。”
    “••••••怎么能不急呢？”
    “那好，从现在起，我就专门踅摸一个离婚带孩子的。进了门，我就能当爸，您直接就当奶奶了，这多利索••••••”
    “闭嘴吧！没工夫听你胡咧咧！我得看看你爸去了，他还在生你的气呢。”
    “就是，好好安慰安慰他，给他做点儿好吃的。我这两天就不在他面前晃了，省得他见了我就来气。”李东山把一摞叠好的衣服平整地放进旅行包里，说：“为了家里的安定和谐，我先去单身宿舍住段时间吧。”
    李东山挎着包出门，看见父亲蹙着眉头，靠在沙发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他边往外走边朝父亲说：“爸，您多注意身体，我去宿舍住一段时间，想我了，就派人叫我去。”说完，开门蹬蹬蹬地下楼了。
    母亲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摘着菜对他父亲说：“你说，咱们这孩子，是不是还没长大呢？”
    “我看他这辈子也就这样儿——再无长进啦！”父亲猛地睁开了眼忿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