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岭村一大早就鸡飞狗跳,闹得跟鬼子进村似的。米多村长的大媳妇要生孩子了,这是值得庆贺的事。米多村长一大早就端了条竹凳子坐在大门口,等候佳音。
乡亲们相互转告着这一令人振奋的喜讯。米多村长的大媳妇关了年把,一年多来米家生怕她趁机逃跑,雇着大伙儿轮番看守,劳神费力的,多辛苦。现在好了,总算老天不负有心人,结了米家的果。这回村里又可以少个光棍,多个人口了。
想当初,米多村长为了娶大媳妇花了多少心思啊,米多村长想起来就有些心酸,好在现在大媳妇怀胎十月,有了米家的后代,不枉他一片苦心了。
米多村长家一口气生了三个小子,听说生第二个时,他还没觉得生小子有什么不好,还老在人前炫耀,等生第三个时他就明显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老大开始疯长,有了小伙子的成形,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他原盼着生个女儿的,谁知第三个生下来又是个带柄的。米多村长想到这事就发起愁来。
看到大儿子成形,米多村长开始琢磨给儿子娶媳妇的事。令他头痛的是,驮岭村位于海拔八百多米的山坳里,离镇二十里路,来去都是蜿蜒小路,这崇山峻岭、穷乡僻壤的,哪个姑娘愿意嫁到这儿来啊?村里老少总共才两百余口人,已经有十多个光棍了,再加上他家那三口,那还不添乱?早听说本地姑娘知道一点驮岭村的都不敢往这村里跑,为什么呢,那姑娘一去,还不成了那帮光棍的口中食、盘中餐,一帮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姑娘,浑身上下看个透,哪个姑娘受得了啊?所以只要是没出嫁的女人,不管大小,都对驮岭村嗤之以鼻、避而远之。曾有胆大的姑娘到驮岭村探个究竟,不想谁走漏了风声,姑娘一到村口,就给十几号人团团围住了,都对着她虎视眈眈,瞎起哄。姑娘找了个机会,撒腿就跑。其实驮岭村那帮光棍爷也没那么坏,只不过长年待在深山老林里,很少看到女孩,这姑娘一来,大伙儿都想引起她的注意,给自己娶老婆找个机会罢了,也没别的恶意。可姑娘不同,这场面看来挺吓人的,胆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不跑才怪呢。米多虽为一村之长,娶媳妇的事却也无能为力,驮岭村的姑娘谁都不愿嫁在本村,都想到外面享福去。老大都三十好几了,娶媳妇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怎不叫人犯愁呢?村里平日里剩下的也就是老弱病残和男人,个别有出息的也跑山外当赘婿了,还有的跑山外闯世界,也没想过要回来。米多村长不禁为村子的将来犯愁,娶不来媳妇怎么传宗接代啊?
要怎么娶得进外面的媳妇呢?看看那帮棍子,像是越来越蹩脚了,要文化没文化,要手艺没手艺的,整天窝在这深山老林里,就知道跟黄土柴草打交道,能有多大出息呢?没出息哪家姑娘会进他家门呢?
驮岭在这深山冷坞的,原先还有个由几间土坯房搭成的小学堂,整个村子有孩子上学的人家共同捐点米菜,捐点学费,请个代课教师,让孩子上点学,可那些请来的代课教师都待不长,有的嫌生活太苦待遇太低,有的嫌地方太偏僻,与外界缺少沟通,有的好不容易待了四五年,可一等转了正,就跑到了山外条件好一点的学校。代课教师走了一茬又一茬,孩子们断断续续地念着书,苦挨着。孩子不上学,这村子的人口素质能提高吗?这问题实在令人心焦,这道理米多村长也懂,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作为一村之长,为了求那些代课教师留下,他还给人磕过头呢。想到这些,米多村长不由一阵心酸。
再说说米家那三个小子,老大、老二只上过三年小学,老三天赋特好,人聪慧厚道,村人皆钟爱有加,夸将来必有出息,故米多村长咬了咬牙,把他送到山外继续读书,算老三福气好,后来有好心人专门资助他上学。这老三也争气,上了初中,又上高中,最后又考上一个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成绩一直都非常优秀,成为全村的骄傲,也成为全镇的骄傲。米多村长更是把三儿子当宝贝,整天儿挂在嘴边。
说来米多村长还是运气好,那天到镇上赶集,碰到一老朋友。老朋友挺热情,见着他老远就“嘿……嘿……老米”叫个不停,米多村长一心想着娶媳妇的事儿,老朋友“嘿”了半天,也没动静,急得老朋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摇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也“嘿嘿”了两声,回叫了声“老棍”。
这老棍说来也挺有传奇,原来也在驮岭村待着,后来不知托了谁的路数,到镇上摆了个摊儿,卖起了狗皮膏药,还顺便儿搞点测字算命之类的,算是脱离苦海了。遗憾的是年过半百了也没找着个媳妇,所以大伙儿见着他都叫他老棍,叫着叫着连真名都淡忘了。老棍从山里出来已经四十出头了,那时镇里未出阁的姑娘都嫌他老,不愿嫁给他。就这样搁着,好不让他烦恼。相比,米多村长就比他幸运多了,娶了老婆不说,还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这是米多村长在老棍面前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以前米多村长就老拿这个跟他开涮,老棍则一提起这事就伤心恼火。
可这回老棍看上去很开心得意,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好像也黑了许多,米多村长想大概是染的。还穿了件西装,只是有些皱,米多村长猜大概是小伙子穿扔的。不过看样子,老棍定是碰上了爽心事。
米多村长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畅,怕老棍真碰了什么好事,超过自己,想想自己为那三个小子娶媳妇的事犯愁,老棍却过得越来越惬意,他有些妒忌起来。但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佯装同乐的样子,客套地向老棍问了声“什么事啊,这么称心”。老棍一听,马上来了兴致,其实他巴不得米多村长这么问一声,他可以把乐事说个痛快。
原来老棍最近讨了个老婆,还挺年轻漂亮的。米多村长正疑惑着,老棍却卖起了关子,故意闭嘴不说了。米多村长只好夸奖了老棍一番,说他艳福不浅,有能耐。接着轻声轻气地问老棍:“你这婆娘是从哪儿讨的?”老棍这才继续说下去,说他这老婆是从贵州那边讨来的,说准确点是买来的,花了七千块钱,他这半辈子的积蓄呢。老棍对买来的女人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日日关在房里嬉乐,这不,他这会儿出来逛,那女人还在屋里待着呢。按老棍的话说,这女人刚来那会儿有些烈性,死活不肯与他同床,可经过他一调教,这会儿乖多了,让她待哪儿就待哪儿。老棍还说将来为他添个传宗接代的,这事就更美了。老棍讲得头头是道,唾沫溅了米多村长一脸。米多村长本来觉得有些厌恶,可一想到儿子的事,心里有了谱,也就不觉得脏了。
跟老棍一叙,米多村长对娶媳妇的事儿心里有了底,伸手揩掉脸上溅来的唾沫星子,转头对老棍说帮我大儿子找一个吧。老棍说这事好办,找人干就得了,他也是邻镇一个称“香姨”的女人给搞的,他只消把钱给那香姨送去,过不多久,香姨就给他领来了那个女人。老棍说有专门卖女人的,只要给他捎个信儿,钱准备好,什么样的女人都能买到。老棍看到过那卖女人的,乍一看也跟普通人一个样,没什么特别,他就搞不明白咋就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搞女人来卖。
米多村长听了觉得很满意,看来他儿子娶媳妇的事有着落了。但仔细一想,又觉着价钱有些贵,问老棍能否讨价还价,便宜一些。老棍说那要看女人的好坏,年轻漂亮的,自然抢手,价格也就高些;样子难看些或年龄大些,结过婚的,价位就低些。总之,这一要看货色,二要看你讨价还价的能耐。米多村长听了,“哦哦”应了应,转头揣摩起这事来。
米多村长让老棍陪他到香姨家看看,老棍倒也热心,忙带路往香姨家赶。运气还算不错,香姨刚想出门,不想一头撞上了他俩正找上门来。老棍把米多村长的事儿跟香姨说了,香姨听了一拍胸脯,说这事儿包在她身上了,价钱七千块钱,一个子儿不能少。米多村长本想跟她讨价还价,可老棍在场,也就不便多说,知道还了也是白还。他心一横,说中,就这样定了。
从香姨家出来,两人各自散去。老棍赶回镇里,米多村长急着往家赶,他要把这好消息告诉他婆娘,并准备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