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拿白不拿……我的意思是……咱们大家都是苦哈哈人家,不如就跟老师意思意思,诸位乡亲觉得怎样?”
既然有人肯出面把事情揽下,众人岂有不允的道理,经过一番折中后,人群终于渐渐散去,结束一场闹剧。
“没事了。”蹲下身和她平视,华胥在她乱成一团的头发里“找到”污浊的脸蛋,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的话。
他根本看不见一块于净的地方,她甚至浑身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假如把这样的你带回流离森林,我相信克也会连我一块儿扔下山谷喂野狼;不过,依你目前的情况,似乎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把你扔下,恐怕你的下场会更凄惨。”
今天,或许他能帮她这一次,要是弃她不顾,今天的事件会无数次发生,直到她死亡消失为止。
他不是滥当好人,更明白揽了她势必就像带了个丢不掉的麻烦一般。
瞪着她八爪章鱼般粘在他身上,这会儿,恐怕是麻烦巴上他了。
华胥苦笑,很苦、很苦的笑。
说她粘上自己,一到人群走光,华胥又变得不确定了。
她的伶牙俐齿除了先前要让她上马时狠咬了他一口之外,他的脸也留下五爪到此一游的痕迹。
一路以来她死命攒紧那甜瓜并且瞪着防备的黑瞳,像刺猬般将自己缩成团,根本不让他靠近一步。
“华先生,我们不能再为她拖延时间,你看,都已经过了晌午,咱们要赶不及回去交货要挨厨房刮的。”负责采买的伙夫掉过马首,担心地望着华胥。
对于将一个疯女孩弄进流离森林的主意他一千万个不赞成,不过,当家的人就算想把星星摘下,微末职位的他也管不着,他只须把自己的本分守好就没事了。
“你们跟货车先行,我殿后。”他终于有些后悔找了这个麻烦。
“是。”伙夫瞄了瞄已经脏得不成人形的疯女,捏着鼻子逃得飞快,好像后头有妖怪追着。
“看来,你到山寨最首要的一件事就是洗澡。”华胥努力地憋气,才又策马往前走。
他花了以往数倍的时间才到达流离森林的最中心点。
那是一座略嫌粗糙的庄院,扎实的花冈岩是通往主建筑的**,即使再快速的马匹战车都能在短时间内通过,去向任何目的地。
跟警卫打过招呼,他们抵达搭满鹰架的大门,硕大的木桶装满粗米糠和作为粘合剂的糯米汁,高高站在鹰架上的彪形大汉全都打赤膊,晶亮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烁,吆喝声震天价响,好不惊人。
华胥利落下马:“来。”他打开双臂试图将赖在马背上的她劝解下来,剩下的路他们必须劳动双脚了。
她敌视华胥许久,久到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胳臂不是自个儿的,她才动了动。
她双脚甫落地,埋头就跑。
她见隙便钻、瞧缝就趴,只要她的过处都是一团糟做结尾。这一乱闯,想当然尔,被她带倒的石灰末满天飞舞,呛出所有人的眼泪,滚烫的糯米汁灼红工人们的大脚丫……工人们要照顾危颤的竹架又要防她,恨不能多生出两只手来。
“哇哈哈哈!”
措手不及的人群还没恢复正常,地动山摇的笑声却替慌了手脚的工人解了围。
“爽快!俺老子不知道有多久没这么开心了?!俺喜欢。”全身上下只能用粗扩来形容的石虎放声大笑。
他猛拍华胥的肩:“看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乖乖,真有趣哩!”
“别耍嘴皮,先帮我找人,快!”华胥怎么也笑不出来。
闯祸事小,但是离开他的视线后,她可知道有多少无名的危险正虎视眈眈着这个落单的弱女子。
万一她离开山寨安全的范围,森林的猛兽会一口吞掉她的。
“怎么?没想到斯文如你,捡破烂也捡出兴趣咧,由那些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升级成人了,敢情你这瘟生是春心荡漾了?!”石虎是粗人,完全不修饰的言词显示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他巴不得能乘机离开乏味的监督工程,对寻人工作生出极高的兴趣。
华胥越过他,撂下话:“等你见过她再下评论吧!”
他不想吓石虎,不过他要知道那女孩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恐怕就笑不出声了。
“俺这不就要去见她了吗?”他只顾着大放厥辞,速度落后。
咦,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居然赶过他,那可不成,一旦传出去,他教练武师的招牌岂不要被人拿去当柴烧?这攸关荣誉自尊,石虎飞也似的向前追去。
池塘里,几茎幽荷、几许浮萍环池而植,造型特殊,人行其上如临波踏水,而在一片碧水花海中,水际接连着水榭,一部分伸入水中,一部分架在岸上,而石椅上就端坐着一对碧玉般的金童玉女。
“将军!”纤纤指尖拈着棋子,可瞧见的半边脸是倾人城国的绝色,而她的嗓音宛若鸟啼。
“稍稍分神居然全盘皆输,你的棋艺愈发精湛了。”眉如剑,眼含光,一张轮廓分明的五官,慵懒的肢体,浑身蕴藏无俦的非凡气质。
他身着直掇袍,黑色高筒毡靴,黝黑色系在他潇洒翩翩的容貌底下平添了几许幽瑟的神秘。
“恐怕是袁大哥心不在焉才让水佩有机可乘,小妹赢得侥幸。”桃花嫣然而笑,风姿绰约。
他不否认自己心不在焉。
“你的脸伤好些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