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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霸冷眼看着这伙马贼越来越近,却是骑在马上纹丝不动。
王君廓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先令跟随在后的李府骑兵们原地停住,不让他们跟随前来,自己打马向前,与李元霸隔了一鞭之远,小心戒备。
打头的马贼正是那天大闹晋阳,射伤了几十个裴府家将的王钟。李元霸上次见他正是黄昏傍晚,看不清楚,此时距离越来越近,只见那王钟个头不高,身形瘦削,乍看时根本不像纵横草原的一方大豪。待此人策马又近了些,倒看出他双手筋骨盘结,比常人大出不少,两只胳膊也是粗壮结实,肩部还有些变形,显然是苦练箭术所致。
数十骑李府骑兵虽然隔的远,却都是取下弓箭放在胸前,随时准备上前支援。王钟远远看了,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他向着李元霸略一拱手,脸上神情极是散漫无礼,李元霸也不在意,骑在马上向着王钟等人略一点头,便算还礼。
王钟脸上露出一丝薄怒,向着李元霸高声道:“对面是李三公子吧?咱们就只有五个人,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李元霸心中苦笑,这伙马贼果然是桀骜不驯,根本不把李府这样的大世家看在眼里。
他们到是不出李元霸所料,果然设法在裴府买通了内线,李元霸抢走人又在裴府闹事后出城,这伙人居然立刻跟随而至,显然是在裴府安排了眼线。
既然对方出声挑衅,李元霸微微一笑,转身向远处的李府骑兵们令道:“你们先回府去,我这里不需要你们跟随。”
“这……”
打头的骑将是校尉张达,他满脸迟疑,一时间不敢答应。这些马贼凶狠彪悍,胆大包天,眼前看着只有五六个人,谁知道暗处藏了多少,李元霸不管武艺有多高强,可万一有个闪失,他可担待不起。
只是看着李元霸越来越冷的脸色,张达是李府老人,以前看着李元霸虽然武力高强,却没有什么心机,这大半年来,年纪长了不多,脾气城府却涨了不少,当下不敢再加违拗,立刻唿哨一声,当先掉转马头,带着几十骑的李府骑兵扬长而去。
李元霸似笑非笑,看向有些心神不定的王钟,问道:“如何?”
王钟咽一口唾沫,心不甘情不愿的赞道:“公子倒是一条汉子!”
老实说他见过的世家豪杰不少,武艺高强的也很多,像李元霸这样,敢只带着一个人和马贼相峙的世家公子,倒还是头一个。
只是让他一个马贼头目去赞一个世家公子,他却委实不情不愿。
李元霸露齿一笑,也不介意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又向着众马贼道:“你们的草原朋友,现下已经全数落在我手中,这些你们想必知道?”
王钟闷声道:“不错,若非如此,咱们干吗大冷的天追着你跑到这里。”
李元霸的护卫一少,这个厮杀惯了,手里大把人命的马贼立刻不客气起来,公子的称呼省了,直接你我起来。
李元霸笑道:“我救下那百多人,并无别的想法,只想与几位交个朋友。”
王钟用狐疑的眼神看了李元霸半天,然后突然笑道:“诸位兄弟,这世家公子打的是招纳咱们的主意,你们说,咱们要不要答应?”
众马贼哄然而笑,俱道:“咱们可不受这些世家的鸟气,咱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是何等痛快,没来由到要给自己找个主子?”
王钟面露冷笑,向着李元霸昂首答道:“公子可听清了?”
他总以为李元霸要勃然大怒,这些世家的嘴脸马贼见的多。他们横行草原,世家们总有事情需得用他们,于是这几年范阳卢家,赵郡李家,河东裴家,甚至是清河和博陵的崔家,历次都有人暗中招纳他们,每次遭拒之时,这些世家的人都会勃然大怒,然后出语危胁,马贼们心情好便打一顿赶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走路,心情不好,便是一刀下去,连埋也不需埋。
岂料李元霸点一点头,竟是语露赞赏之意,笑道:“其实这样的日子,倒也爽快,怪不得各位不肯。”
见王钟等人发楞,李元霸又道:“不过做马贼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而且有辱祖先!诸位难道就不曾想过此点?跟随于我,纵然战死沙场,也必定能光耀门楣,不使家族蒙羞,做马贼死了,尸体臭了也没有人知道,又是何苦!”
当世人还保有汉人原始的血性,世家盘根错节的同时,也使得时人最重家族的名声,哪怕是贩夫走卒,当着刀兵加颈也不肯出声求饶,唯恐被人小瞧,连带家族蒙羞。
李元霸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正中这些马贼的心思,一时间刚刚还狂态毕露的众马贼,先是沉默不语,然后都露出羞愤之色。
王钟连声冷笑,向着李元霸道:“咱们既然走上这条路,就没想过别的,若说是家声什么也顾不得了。倒是你李家虽然强横,不过咱们也未必怕了你,若是识相便将咱们的朋友放了出来,咱们念你李家一个人情,将来必有所报,若是不然,索性先让你们养在府里,若是有什么长短,咱们将来也必定会让李家的人付出代价。”
他们原先痛打裴府家将,也是留有余地,裴家在草原有很多商队和生意,不会当真往死里得罪马贼,两边虽然撕破脸皮,还有谈判的余地。谁知道李元霸横插一杠子,令得王钟等人郁闷非常。此时李元霸的条件他们万万不会答应,马贼野性十足,绝不愿受人约束,特别是王钟等人纵横草原多年,见惯了世家的嘴脸,对李元霸也并不了解,根本就不会加以考虑。
李元霸摇头叹气,十分沮丧,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可算是完全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