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水师的一举一动都通过王承恩的捕风营收集整理后,详细的汇报给我听。对于洪承畴到福建水师,特别是郑芝龙的私人水师上去,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洪承畴这人怎么都要打磨一下,不然再来个历史重演,他就要掉转枪炮来对付自己人!洪承畴可以放着不管先,但这造船的事却不能再拖了!
过年后,我就下旨让沿海地区征集造船高手,但根据下面官员的回报,能够造大船的工匠几乎都没有!大明禁海百年,先进的造船技术早就失传了。如何才能造出巨大的远航船,这让我苦恼不已!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所以我将徐光启找来商议。
“皇上是要建船厂?”
徐光启大惊小怪的样子让我觉得忍俊不禁,可以想象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在你面前跟你急是什么模样!冷静下来后,徐光启又问道:
“那皇上,现在大明赋税入不敷出,从哪调银子来造船?这船厂可不是说建就建的,首先要找码头,然后建船厂,最后才能造船。哪一项都是大工程,没有几百万的银子根本就堆不出来。微臣前几天去找毕尚书要天工学院的银子都追了好几次才弄到手。现在他肯定不会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我呵呵笑道:“现在他这个户部尚书也是没有钱,所以朕打算不动用国库的银子,而是用中央银行里的钱。”
京城里有的是商家豪门,各个家里都有大量财产,自从京师出现大盗后,中央银行的存银已经上升到了一千万之多,所以用这笔钱来作个船厂是绰绰有余。
徐光启大惊道:“皇上,那可是百姓的钱啊,皇上要是用掉了,将来如何还帐?”
我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朕内库不是还有银子嘛!田家商铺的自鸣钟,彩票,刑部的议罪银哪项没有几十万的收入。难道你还怕朕还不起!朕留着内库的银子不用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突然有什么战事饥荒的,朕从哪里弄银子!”
徐光启忙请罪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说大明现在最重要的是民生,现在皇上花数百万建船厂,恐怕得不偿失!不如用以劝民农桑,让百姓休养生息!”
我耐着性子解释道:“朕建一个船厂,对于大明百姓是有利的。朕到时建出大型的商船后,大明的商船可以直接航行到南洋各地,甚至还可以到西洋去。我大明出口到外国的货物将会增加几倍,到时不知有多少百姓以此为生。有田的可以种粮,有山的可以种茶,男的可以烧瓷,女的可以纺织,没田没手艺的也可以去作帮工。他们各自有活路总比朕给他们免税好,爱卿久居松江府,应该很清楚情况才是!朕记得你们那就有不少织户雇佣人来织布。”
徐光启道:“皇上所言,微臣略有所知,但那只是一州一府如此。微臣是担心,各朝立国都是以圣人之说教化百姓,劝以农桑。今皇上以利为先,学商贾逐利,只怕这风气于我大明不利!”
没有想到徐光启又扯回这个问题,因为开放海禁,让田家经商,设立银行的事情,我跟大臣们不知磨过多少次嘴皮子。大臣们的意见都比较统一,意思就是我应该按照祖宗的法制,宣传仁德教化,让百姓们安于种田,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大明的统治才能够稳定!他们认为象我这样宣传经商,只会让更多百姓变成商人!同时给士人带了思想的动乱,给地方的管理也带来混乱。
当然我要反驳也是很容易的,因为我已经跟大臣们进行过连续一个月的辩论。特别是我指出如果不开海禁,让百姓出海贸易,每年的亏空怎么填补!大臣们支支吾吾都拿不出好的意见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自从我训过郑以伟他们以后,这些大臣就不敢轻易递交辞呈。因为原先辞职他们可以享有清名,但现在随意辞职,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不仅要背个骂名,还要给开除官籍,以后要想做官就得从新再考!所以即便他们上书失败,也不敢如以前那般用辞呈来威胁皇上。
不过我跟大臣们辩驳的事情明刊都有报道,徐光启这老头应该知道才是,他怎么还来扯这个问题呢!我有些恼怒道:
“徐爱卿,这个问题朕不是答过百官了嘛!这利益之事,不仅是人与人争,就是国与国何尝不是如此,怎么你还要来跟朕讲这个问题!”
徐光启面有愧色道:“皇上,这微臣知道,但微臣是怕那些言官们不知道!皇上骤然要办船厂,又没有跟大臣们商量。若是言官弹劾微臣,说是微臣挑唆皇上建船厂,那微臣可就跟满朝文武过不去了。”
“原来你是担心这件事啊,放心,朕自有道理。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商议船厂的事情,其他的就不提先!”
徐光启道:“是!那皇上选好船厂的地址没有?还是用旧的船厂改建?在旧船上改建,速度会快很多!”
我指着墙上新制的大明地图道:“船厂是肯定建在沿海各省,北方如今还不需要海防,所以朕打算将船厂设在南方!如果有旧船厂当然要用,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嘛!”
“那南京如何?南京有制作宝船历史的龙江宝船厂,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徐光启想了一会后建议道。
“朕之前也想过,但南京那边的船厂已经年久失修,规模也小了点,所以朕打算将它迁出来!地点就设在爱卿的老家-上海县!”
“皇上明鉴,臣的故乡倒是个优良港口!”徐光启实事求是的说道。
“嗯!”我在地图上划了一点道:“这份地图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朕修改后,大明疆域大概如此!这里就是上海,朕打算在长江口,也就是这里的岛上建立造船厂。这个是叫崇明岛吧!朕让人看过了,此处近海边,崇明岛的左右两边都可以用来行船进长江,若在南京,大规模的商船跟战舰就会把长江堵得水泄不通。而崇明岛的下边还有两座狭长的岛屿,它们跟崇明岛相隔不远,实际上,等于他们把长江出航的海路分成了三条。朕打算在这中间这条海域内造船厂,这样既不影响别的商船出海,又可以让大明的水师停泊。”
徐光启仔细听完,不得不佩服皇上心思细密。看来皇上对修建新的船厂计划了不少时日,否则皇上怎么可能对长江口的一个岛屿了解这么清楚。他知道现在是不可能劝说皇上放弃这个庞大的计划,于是咳了一声道:
“皇上所言极是!不知皇上准备何时动工?”
崇明岛那是个造船的好地方,这我是坚信的。虽然我没有去过,但我记得后世的时候,上海最大的造船厂就要迁在那里。既然人家N多工程师都考证过,我当然放心把船厂建在那。现在徐光启似乎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摇了摇头道:
“什么时候动工不是问题,朕烦恼的是大明能够设计出来的船不合朕的要求。朕要的是巨舰,能够媲美西洋人的战船!”
徐光启可能没有想到我的要求这么高,一下子愣住了!
“徐爱卿,你有什么办法?”
“啊!”徐光启马上醒悟过来道:“皇上,这造船技术大明如今不如西洋番人多矣。皇上要求的战船恐怕只有西洋人才造的出来,不过这造船术在西洋是重大机密,就连微臣的好友利马窦等人也是知道得不多。大明若想造出同样的大船,只能是另辟蹊径。”
听到这个答案我心里一阵失望,虽然跟我预想的结果差不多,但总想这徐老头能给我点希望。没想到还是没有可能!我叹了口气道:
“大明禁海百余年,现在从头来过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超越他们!”
徐光启灵光一现,满脸喜色的启奏道:“皇上,虽然大明的船只不如西洋人巨大,但微臣知道我大明的大号福船还是可以跟西洋人一较高下的。”
“大号福船?”
徐光启捻着胡须道:“微臣也是看茅元仪大人的巨作《武备志》才知道的,里边详细描述了福船的尺寸,大小。这福船分了六种,最大的福船柁楼三重,底尖上阔,首尾高昂,能容两百人上下!”
“两百人?那比郑芝龙的船都小了一号!”刚有点希望又灭了!
徐光启有点尴尬道:“郑芝龙的战船是海外造的,只怕他手中也没有图纸。不然找来模仿也是可以建造的。”
问郑芝龙要图纸?他的船很肯能就是抢到别人的!我摆摆手道:“算了,朕也不是急着造战船。你以后在这方面多留意一些,要是从西洋人那发现懂得造船的就给朕送来。”
“微臣记下了!”
“对了,你方才说茅元仪懂得福船的制造?”
徐光启似乎松了口气道:“茅元仪极具才能,他写的《武备志》对船舰颇有研究!”
“哦,那就好!既然如此朕便把他从遵化调回来,让他主持建船厂的事宜!”
徐光启追问了一句道:“那遵化那边由谁人主持呢?”
“爱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徐光启想了一会道:“微臣推举李之藻大人的得意门生张焘!”
张焘?我想起还有一个人也是明末的火器专家,便问道:“爱卿可知道焦勖此人在何处供职?”
“回皇上,焦勖在毕懋康手下主理火器,正在天工学院火器司!皇上是否想让他去遵化?不过微臣以为,此人虽然才能显著,但太过年轻,微臣恐怕他镇不住那般工匠……”
嗯,年轻就好,以后总算后继有人!我打断他的话道:“朕并非要让他去遵化,只是问问此人而已。那就依爱卿的意思,让张焘去负责遵化炼铁跟辽东铸炮弹的事宜。”
“皇上明鉴!”
现在明末有名的武器兵事专家我都找齐了,而且都还给我用到了实处。这徐光启是不错,但年纪太大了,根据历史记载,他大概今年就会挂掉。虽然我来到这世上后,产生了蝴蝶效应。但是这徐光启应该是老死的,我再怎么影响,也恐怕很难影响到他。所以造船的事情还是让茅元仪来做了,天工学院交给宋应星,火器司有毕懋康,澳门铸炮厂有孙元化,他就留在朝中做个顾问吧!
我站起身道:“方正华,拟旨!”
“是!”
“大明数省临海,不可无尖兵水师;商船来往南洋,不可无战船护卫。倭乱之后,水师凋敝,原有船厂破旧不堪。朕锐意治新,属意在南直隶上海县崇明岛修建江南船厂。擢茅元仪为工部水都主事,负责前往主持。望卿能早日完工,勿失朕望。”
说到这,我又想了想加了几句道:“一应工匠已在南京集结,龙江宝船厂亦迁往新址,所需银两由南京户部支取。朕恐途中变化,特调浙江水师赴南京听用。”
方正华润色好后,我加盖上玉玺,由六百里加急发了出去!
忙完后,徐光启道:“皇上,这调动水师给工部主事,恐怕兵部跟督军府会有想法!”
我呵呵笑道:“浙江水师就只有十来艘船,朕把水师借给茅元仪用,是方便材料的运送。崇明可是个岛,不给水师他们,他们用什么来运木材石块。再说,朕也只是暂时这么安排。好了,爱卿下去吧!”
“微臣告退!”说着徐光启迅速的退了下去,看得我一愣一愣的。这徐光启不是命不久已了嘛?怎么还能够跑得这么快!
乾清宫外另一头,
徐光启出了门口,忍不住摸了下额头的汗。心中默念:唉,茅元仪,不是老夫害你,你要是不去,就得老夫去了。老夫要是去上海,还不给大臣们用口水淹死啊!皇上怎么想到上海的呢?完了,完了,大臣们肯定会以为是老夫怂恿皇上的。自己老了也没什么好怕,只是不想给自己的儿孙惹什么麻烦!
徐光启正念叨着,就在出承天门前碰到了一干大臣,看样子都是在等他的。里边居然还有内阁首辅韩鑛,徐光启迎了上去道:
“见过各位大人!不知大人在此可是等候皇上召见?”
徐光启也是老资格,不少人都连忙还礼。韩鑛有点失态的一把拉过徐光启道:“徐兄,皇上召见你是为了何事?难道又要搞什么象彩票的东西嘛?”
韩鑛一问,其他人都附和的问道。对于这些大臣来说,他们现在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因为皇上的奇思怪想,让大明出现了很多以前没有的东西。而且皇上搞商铺,开海禁,自己这些大臣都劝不住。百年之后,后世的史书又会怎么讲呢?只会说,他们这些大臣没用!所以当他们知道皇上召见徐光启的时候,心里又紧张起来。因为根据种种迹象,他们知道,皇上又在酝酿一次大的动作。
徐光启为难的看着这些同僚,苦笑道:“皇上的召见老夫,是为了水师的事情。皇上说大明的水师太弱了,丝毫无太祖,成祖时的威风。所以皇上召老夫来问问,如何造出三保太监下南洋时的大船!”
这话说得真真假假,大臣们都‘哦’了一声。嗯,总算没有违背祖制。韩鑛心里放心不少,不过旁边的钱龙锡倒急了:
“徐大人,皇上可有否说何时想建造?”
徐光启摇摇头,继而说出吓了众人一跳的话:“皇上说先造船厂!”
“什么造船厂?”
“造个船厂那要多少钱啊?”
“水师对女真人有用嘛?”
“大明的防御在北方,南边不是有个郑芝龙,还要建船厂做什么!”
“就是,原先的船厂不是好好的,为什么新建?”
大臣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徐光启知道事情肯定会是这样,他不由庆幸皇上没有让自己接下这差事。
“肃静!”韩鑛喊了声后,大家都闭上了嘴巴。韩鑛继续说道:“咱们不能让皇上凭着自己的想法办事,现在国库空虚,以老夫之见,咱们还是一起去觐见皇上。”
“对!对!对!怎么都要劝谏皇上收回旨意!”大臣们都支持首辅的意见,转身要进宫。
徐光启拦住韩鑛道:“首辅大人,下官以为你们还是不要去了。方才皇上召见下官的时候,下官就曾跟皇上争辩过此事。但皇上说了,造船厂并不用国库的钱!”
徐光启这话一说,大臣们都愣了。他们都不同意现在造船厂,主要的原因就是要花国库的钱,但现在皇上说不用,那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了,毕竟这件事并没有违反祖宗的法制。皇上不用国库的钱,那就是用他自己内库的银两,内库可以说是皇上的私己,想怎么用大臣们还真管不着。
韩鑛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罢了,咱们现在要是进去说服不了皇上,散了吧!老夫前去求见皇上了解此事!”
韩鑛一说,大家都散了。徐光启看着韩鑛进宫的背影,知道他去肯定说服不了皇上。皇上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初第一次在钦天监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还是一个小孩,但见识却让他诧异不已。这么多年的相处,徐光启知道皇上是有远见的,所以他仍旧选择支持皇上!
想到这,徐光启收拾起感慨,略有点蹒跚的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