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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云来客栈
    李元霸甚觉蹊跷,他见这几家旅舍客人出入稀少,柜台前均有牌子,上写“有房”二字,可偏偏不许他们入住,肚里未免也有了气。
    一咬牙,往街上抓过一个乞儿,向他打听扬州城中最大的客栈在哪里,那乞儿竟是个哑巴,得过他的布施,抬头见是这个“散财童子”,咧嘴一笑,转身带他们穿过几条街坊,来到当街入口处一家大旅店前。又咿咿呀呀的,手指旅店招牌,只见有一块写有“云来客栈”四个金字横匾,高悬旅店门上。
    李元霸将马拴在客栈门前一根歇马柱上,让颜萱在外等候,自己先进去看看究竟。
    大摇大摆走进客栈,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柜台里,年约四五十岁,却似掌柜模样。见他跨入门槛,马上笑脸相迎,不等他开口,笑道:
    “欢迎光临敝店!请问道爷,你有几位?可是要住下么?”
    李元霸见客栈掌柜居然上前相询,不觉意外,点了点头,脱口问道:“掌柜的,你这里客房可满?”
    掌柜的听了,连忙摆手,笑道:“未满,未满。小道爷要开几间?”
    李元霸喜出望外,便道:“请问价钱?”
    掌柜的躬身又道:“敝店虽是扬州城内最大的客栈,可是房价却是最低的。敝店下等房三百株钱一间,中等房二百株钱一间,上等房一百株钱一间。”
    李元霸奇道:“如何你这里上等房却便宜,下等房倒贵呢?”
    掌柜的笑道:“敝店乃百年老店,一向以价廉物美惠客,道爷也来得巧,这几天正是敝店大酬宾客时日,只因房间供不应求,只好出此营销之策,却为了诱客抢先入住,客人若来晚了,只能住高价下等房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如此倒也新鲜稀奇!那么,现如今贵店还有上等房么?”
    掌柜的拱手道:“也承赖道爷福气!如今敝店生意还不错的,真正是客如云来,敝店共有一百八十间客房,如今也卖出不剩多少了。上中等房已卖完,倒还有几间下等房空着呢。”
    忽然靠近身来,笑道:“道爷,看你风尘仆仆,显是才从外地而来,你竟能寻至敝店,却算有缘了。”说到这里,又附耳道:“不瞒你说,如今这扬州城里风声正紧,官府奉旨悬赏捉拿一男一女刺客,因此凡过往成对男女皆为嫌疑。嘿嘿,只因官府有令不得随意留宿同行男女客人,想来道爷也走了几家旅店,料来也没人敢留你二位住下,可是,敝店却无此虑……”
    李元霸一闻此言,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恩师说过有高丽刺客潜入中国,欲刺今上不果,被朝廷严令通缉,他在苏州北城门遇见褒姒兄妹俩被官军抓去,也因两个是一男一女。自己和颜萱姐姐如此同行,身后又有一匹骏驹,旅店老板见了自然怀疑顾虑。心道:“那花斑马虽然神骏,却是朱粲那伙强盗抢来的,待会将它牵到马市卖了才算了结。”
    “噢,原来如此。可是贵店何以不避嫌疑,也不怕官府追究么?”
    掌柜的微微一笑,道:“官府无能,草菅人命,这一月已乱抓了不少无辜男女,竟使扬州城内罕有成对男女街上行走的。哈哈,我看你二位却很面善,像道爷如此俊秀少年,还有这样水灵灵莲花似的女孩儿,又哪里会是刺客?官府如此荼毒,也害得城中旅店生意淡了许多。没法子,敝店但求有生意可做,若有客人求宿,只好不大避嫌了。更不瞒你说,敝店于官府衙门中也有几个暗中关照的弟兄呢,嘿嘿。”说到后面几句,压低了声音。
    李元霸点点头,却道:“可是,我便奇怪了,那些胆小怕事的旅店老板也真够蠢的,他们为何不先留得嫌疑客人住下,然后再去报官请功,如此既赚房钱又拿赏银,何乐而不为?”
    掌柜的一听此话,顿时脸现尴尬之色,哈哈一笑,道:“道爷年纪虽轻,却是识见过人,也难怪你有此疑虑。不过嘛,生意人唯以和气生财,岂能贪图小利而出卖客人,‘信用’二字之于我辈,却是最值钱东西呢。道爷,你说是也不是?哈哈。”
    李元霸也附和冷笑几声,细细打量这位客栈老板,暗道:“道爷也不管你报不报官,俺既住了这里,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把火先烧了你的家当,到时也不知该不该改个名儿叫‘祸来客栈’了呢。”
    颜萱站在外面,早听见掌柜的说起房价,竟是下等房价贵,上等房便宜,甚感好奇,便走进来。又听见说只有下等房空着,拉过李元霸,转身便走,道:“元霸,我瞧这里地处闹市,人来人往乱哄哄的,房价又太便宜,我们不住这里罢,另找一家又清静又贵点儿的。”
    掌柜的见颜萱一上来便说反话,不禁哈哈笑了,躬身道:
    “欢迎小娘子光临!小娘子说话真风趣儿。哈哈,既然小娘子嫌敝店房价便宜,周围也有点闹,那么我这里还留有一间房,却是最贵最幽静的,不知你愿不愿住?”
    掌柜的早见颜萱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先对李元霸眨眨眼,然后低声道:“道爷好眼力,好福气!你既肯枉顾,敝店另有几间单房,却在楼顶,方便之极。”
    颜萱见掌柜的对自己竟是左一声小娘子,右一声小娘子的乱叫,脸早红了,偷偷拉李元霸的衣角,忸怩道:“元霸,我、我们不住这里,另找地方罢。”
    李元霸回头在她耳边悄声道:“姐姐,你不知近来官府正在缉拿一男一女刺客,我们两个竟有嫌疑,因此几家旅舍都不敢留宿。这里虽喧闹些儿,可是掌柜的仗着与官府勾结,因此才不避嫌留客。若另找地方,恐怕一时也难找见的。”
    见颜萱听了,咬唇不语,这才转过头去,对掌柜的笑道:“给我两间吧,只要最贵最幽静的”。
    颜萱忽道:“何必又要两间,你只开一间罢。”
    李元霸听颜萱又说只开一间房,不禁一愣,回头望她。颜萱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知你是个有钱罗汉,可是也不能大手花钱呀。出门在外,多省下些钱,总会有用的。只要一间房罢,不过住一两宿的,晚上我睡地板,你睡床铺好了。”
    掌柜的手指向上,笑道:“敝店共有六层半,最高处只有半层,因此单单开了几间套房,若住其中,四面临空,整个扬州城竟可尽收眼底。房间摆设,客人但有所需,应有尽有,更兼高处清幽,格调雅致,最合你二位了……”
    又道:“还有一样,敝店专在顶层巧设机关,夏天可蓄水纳凉,冬日能天窗采光。因此,这房间还有个雅号儿,名叫“会仙阁”。嘿嘿,我看二位也是雅人,我便以最优价钱卖了,图个吉利,一天一百八十八株钱好了。”
    “好,就要那会仙阁楼。”不等颜萱说话,李元霸张口订下。
    颜萱只嫌这云来客栈房价太贵,本想另找一家便宜旅店住下,因此故意说了反话,要拉李元霸走,谁知他不但偏在这里住下,还要了最贵的什么“会仙阁”。她见如此,真是啼笑皆非,只是她性情温婉,见李元霸已作主张,便不再吱声,也由得他了。
    掌柜的依旧笑容可掬,道:“请先预付两日房钱。”
    李元霸既知官府正在捉拿刺客疑犯,为防客栈轻举妄动,存心要露一手给掌柜的看看,将银子轻轻往柜台一放,居然压下个深印。
    掌柜的见了,暗暗吃惊,心道:“好俊功夫。”也不动声色,轻轻一拍,银子竟从深嵌桌里震出,李元霸见了,与他对视一眼,两个都哈哈一笑。
    掌柜的又道:“二位入住敝店,每天若吃茶点,早晚二楼南面都有。”转头高声叫道:“小二!快请贵客上了会仙阁!”
    “来啰!”便有一个小二跑过来,笑眯眯的,躬身作揖,道:“客官,楼上请。请把马绳儿给小的,马匹会安顿后院马厩,包裹行囊立刻送入房中。”竟是殷勤周到。
    两个走进云来客栈庭院,见客栈却是土木结构,回廊格局,楼梯从中央旋绕而上,中间更有天井采光,空旷明亮,其间布置花草香烛,颇为堂皇气派。
    上了二楼过道,李元霸忽见一个青年书生,正从一间房中走出下楼去,身着白衣,容貌甚俊。经过三楼,又听见有房间传出窃窃私语声,男女混杂,调笑无忌,言辞猥琐,赶忙拉着颜萱快走。到得四五楼,只见房门阔大,出入的无非商贾豪客,游侠僧道,说话间杂南腔北调,竟是三教九流,无类不有。再登梯而上,只见一间高阁在前,横额上有“会仙阁”三字,门朝南开,赫然独立顶楼之上。
    李元霸一进“会仙阁”,看见里面宽敞,南北透光,东西分隔,里外三进,大小床榻用具皆备,果然别有幽趣,才信客栈掌柜说的不假。颜萱见房间过于豪奢,颇不适应,叹道:“这样大的房间住进来,反觉心里空荡荡的。”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姐姐莫嫌房大,你不见我们问了几家客舍,都不肯留我们住宿,全因朝廷官府正在抓捕刺客。这客栈却敢让我们进来,虽也透出些古怪,可是若不住进,我们又哪里落脚?我这散财童子有钱罗汉既带了观音娘娘到了繁华之地,若不找个清静的地儿落脚,哪里对得起这些天来姐姐布施善待我一场?”
    颜萱抿唇一笑,道:“总是你好大喜功,出手阔绰,你既带我到得扬州,进了这里,便是蓬莱仙境,或是荆棘草窝,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也是随遇而安罢了。”她见会仙阁里间倒也干净别致,与外面隔了一道屏风,颇觉欢喜,也渐渐安下心来。
    李元霸又道:“如今世道却不太平,我们出门在外,须得处处小心。我看这里住的人好杂,因此选了最高一层,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居高临下,便宜行事的。”
    颜萱却道:“什么居高临下,若真有变故,我们住的高楼,却怎么脱身快走呢?”
    李元霸嘻嘻一笑,“姐姐放心罢,这才六层之楼,不过十五六丈高。姐姐若和我进去玄竹谷中,看到百丈悬崖,千仞绝壁,才知什么叫高呢。真要有什么事儿,到时难道我就不会有法儿走脱么?”
    颜萱吟吟笑道:“也罢,我也说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便什么都听你的罢了。这里却有好几间房,今晚我便住里间,你住外边。”忽然想起那伙强盗曾调笑自己是他拐来的小娘子,自己随他到了扬州,又同住一房,岂不应了那瞎眼强盗朱粲说的么。如此一想,脸上发烧,不再和李元霸说话,低眉转身,自己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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