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的一天早上,海滨城市的一间中学里人声鼎沸,正是上学的时候,高二二班的教室里熙熙攘攘。
凭谛走到座位上坐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铁片镶边的算盘,反扣在在课桌上,一只手按住来回滚动着,“骨碌碌”地响。
同桌的赵融雪两手伸在书桌的抽屉里,悄悄顺着缺口撕开一袋番薯干,脸上却若无其事,凭谛听见塑料包装袋的响声,伸长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一只手摊开在融雪面前,眼睛都不往这边望一下。
“至少一根,谢谢!”
融雪只好把薯干袋拿出来,抽出一根薯条,看看太长,又推回去,悉悉索索地找到一根短的,给了凭谛。
凭谛把薯条塞进嘴里,入口香甜,很有嚼头。
“再来一根,谢谢!”
凭谛的手又递在面前,融雪皱起眉头,把一根薯条用指甲从中间掐断,半根送进嘴里,半根放在凭谛的手掌心。
“零食不能多吃,”融雪一本正经地说:“会使肠胃得不到充分休息,消化液的分泌减少,引起肠胃功能失调。”
“管它呢,吃完再说吧。”凭谛把薯条叼在嘴上,像衔着根香烟,一动一动地往嘴里送,手上还在滚动着铁皮算盘,一阵急一阵慢的。
“你这么喜欢吃,不会自己去买呀!”融雪恨恨地盯着他。
“嘿嘿!我就喜欢吃你的。”
融雪撇撇嘴:“我上初中的时候,同班有一个同学,天天吃零食,吃着吃着,过了三个月就死了。”
“不会吧?”凭谛丢开算盘,忙不迭地把嘴里的薯条吐出来。
“我怎么会骗你!”
“真的喔!那他怎么死的?”
“这个嘛……去买零食的路上遇到车祸……”
凭谛大声笑起来,引得班里的同学纷纷望过来,融雪的脸微微红了,连忙转换话题:“你的算盘还不还给徐老师?她等着给辅导班上珠算课呢!”
“我没见着她呀!”
“她一大早来问过了,叫你赶快送过去给她。”
“哎,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呀!”融雪耸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
凭谛赶忙站起来,抓起算盘就往外走,算盘的珠子“哒哒”作响,他还不忘回头扔下一句:
“我同桌是个小气鬼!”
“你同桌才是小气鬼!”融雪冲着他的背影回骂。
高二二班在这幢教学大楼的四楼上,凭谛刚出教室门,就被隔壁高二一班的蒙缅一把扯住,凭谛急着问“怎么了”,蒙缅鬼鬼祟祟地背转身,从裤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朝融雪的方向努努嘴,满脸陪笑:“兄弟,帮个忙!今晚打机我的……”
凭谛一手给他推了回去:“现在没空理你,明年再说吧!”
凭谛扭头要走,蒙缅偏偏不放,冷不防从他手里抢过算盘,退后几步,倚在走廊栏杆边,一脸坏笑。
算盘被蒙缅背在身后,凭谛着急地说:“别闹!我赶时间!”
“先帮我送信,”蒙缅把算盘伸出栏杆外,“不要威胁我哦,我的手会发抖的。”
走廊上人来人往,凭谛正要上前抢夺,一个同学穿着滑轮鞋,从两人中间疾驰而过,蒙缅只顾看着凭谛,不防有人从身后冲来,两下一碰撞,蒙缅手一抖,算盘的边角磕在栏杆上,翻了个跟头往楼下直坠下去。
哎呀!两人都着了忙,凭谛朝蒙缅一瞪眼,蒙缅尴尬地笑笑。凭谛正要骂,却听见楼下“哎唷”、“啊呀”、“乒”、“嗷”的一连串响。
凭谛忙扶着栏杆探出头去,原来是高二三班的柴灞在三楼,双肘倚在栏杆上,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和几个一年级的女生谈笑风生,正说得起劲,算盘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砸在额头上,柴灞捂着头惨叫:
“哎唷!”
铁皮算盘在半空中翻转,又往二楼落下。高二四班的颜骏手上托着一只篮球,刚走上二楼,同班的龙旷在楼下叫他的名字,颜骏从走廊栏杆上伸出篮球,正叫“接着”,算盘从半空掉下,砸中他的手臂,颜骏吓得一哆嗦,脸上戴着的眼镜滑落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一块镜片裂开两半,好在颜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上的篮球却已脱手坠下,不由得一声叫出来:
“啊呀!”
龙旷站在楼底,刚仰起脸等着接篮球,却见一个算盘往头顶落下,仓促间只得将手上拿着的一瓶早餐奶抛下,一把接住算盘,只听见一声响:
“乒!”
早餐奶瓶爆开,奶香四溅,乳白的牛奶沾得龙旷的裤管点点滴滴,龙旷猫着腰抖脚,跌落的篮球在后脑勺上砸个正着,龙旷一声大叫:
“嗷!”
凭谛在楼上看见,慌了手脚,一叠声说“糟糕”,蒙缅见闯了祸,一溜烟跑得不见影踪。
凭谛赶到楼下,龙旷正在破口大骂,见他认头,当胸就是一推,凭谛自知理亏,低下头避免目光直视,见他的裤管沾满牛奶,蹲下身去用衣袖替他拂拭。
柴灞和颜骏也赶了来,口中骂骂咧咧,任由凭谛一口一个“对不起”,仍旧不依不饶。三个人将凭谛堵在核心,围观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眼看就要惊动老师,凭谛额头冒汗:“要不这样吧,放学以后,去学校后山的防空洞,我们不见不散!”
柴灞看了看颜骏和龙旷,说:“让你找帮手,我们有这么傻吗?”
凭谛只觉得口干舌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是找一个人帮忙,我的‘凭’字倒过来写!”
围观的人群中“啧啧”连声,有人称许,有人规劝,也有人嚷嚷:“不来的话,上他们班找去!”
柴灞只得点点头,龙旷喝问:
“先说好:是在防空洞里面等,还是在外面等?”
凭谛和柴灞、颜骏对视一眼,都不做声,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三人均想:这个人是个草包!
话刚出口,龙旷也觉唐突,那里是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面一片漆黑,早己没有人迹,谁肯往里面钻。看见三人的表情,不由得自己涨红了脸。
凭谛朝龙旷一伸手:“算盘先还我。”
龙旷把算盘刚递出来,又赶快缩回手:“不给!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说好了不见不散的……”
“你说我就要信啊?”
“算盘不是我的,我要拿去还给徐老师,她等着用呢!”
“拿老师出来吓唬我?我吓大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凭谛心急如焚,忍不住暴燥起来:“再不还给我,可别怪我人少欺侮人多了!”
“你想怎么样?!”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纷纷挽起袖子。
旁观的看客们骚动起来,有人叫道:
“好哇!总算开打了!”
突然,大地一阵摇晃,令人头晕目眩,教学楼窗口的玻璃纷纷爆裂,碎玻璃像雪片般撒落下来,大块一点的碎玻璃撞到水泥地面,再次“砰”的一声炸开数片,向人群中激射过来。
天空变成红色,就像太阳在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