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萧豫唯一不好的,就是出身差。他根本谈不上什么出身,据说就是一个孤儿,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那种。
萧豫的热门就热门在:他的出身低,年纪都过二十好久了,还是单身汉一个。有的宫妃瞧得上,有的看不起。每次想起来,大家都会热烈讨论一下萧大人的婚娶情况,然后惊喜发现——“咦,上个月不是说有人说亲吗,怎么现在还没动静,萧大人还没有成亲啊?太好了,可以继续为小侄女留下做备胎了。”
现在皇后也说起萧豫的八卦,众妃的耳朵齐齐竖起来,“是么?”然后又觉得不对劲,“小倌馆?五个?”扳着手指头数一数,脸色各异。
宫妃都知道小倌馆是什么地方,去里面抓人也正常。但是半旬就在里面抓了五个人,这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啊?
皇后又慢悠悠道,“所以最近,京里有传他龙阳之好。”
“呃……”众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嫌恶,露出一种“大好良田被猪拱了”的惋惜表情。
淑妃冰雪聪明,在皇后提起萧豫这桩八卦时,她就知道皇后在小小敲打德妃,让德妃不要太得意。但是淑妃心里一咯噔,往德妃方向一瞧——德妃还一脸无知又天真,就差把“真的假的啊”的疑问挂在脑门上了。
淑妃一时觉得心好累:枉她在皇后跟前挑拨,对手都没听懂皇后的敲打。
皇后早猜到了这种结局,面对德妃,要笑话她的话,你得把话说得很直,不然她听不明白。所以皇后又加了一把火,“本宫现在很怀疑整日和萧大人在一起的那些好男儿,他们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众妃连点头,这是个问题!回去一定要让娘家人查查!
德妃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还是一知半解。
皇后也心累了——跟人说个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她直接道,“德妃,萧豫不是从老三手下升上去的吗?老三都快弱冠了,你到现在都不为他考虑婚事?”
“啊!”德妃悚然一惊,这次终于听明白皇后想说的话了。这个萧豫要是性取向有问题的话,不会带着她儿子学坏吧?
傅青爵从来没提过娶妻的话题,也从来没见他和哪家姑娘走得近。德妃因为自己和娘家人的那点小九九,也一直不着急给儿子相看。
但现在,德妃越想越心慌,快要坐不住了:儿子不会不喜欢女人吧?这个问题太严重了!
……被亲娘怀疑性取向的傅青爵,在他亲娘忧愁得坐立不安的时候,正抱着楚清露,冒雨先找一处避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处山洞,把杂草污渍清理一番,便和楚清露进去躲雨。而跟着他的下属,在楚姑娘被找到后,就被王爷派出去找之前的那帮流民。从楚清露口里得知有流民从这里逃入盛京,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傅青爵都不可能当做不知道。
傅青爵原先以为楚清露快死了,紧张得脸色煞白。弯腰进了山洞,他便询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清露神色萎靡,低声道,“我没事。”
傅青爵发现她身体除了温度低一些、确实没有大问题后,大半个心放到肚子里。他目光正直地看着怀里*的少女,顿一顿道,“为防冻病了,得把湿衣服换下。”
“嗯。”楚清露心里有事,应得不冷不热,手放到领口。却发现男子的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不动,她抬头,半晌后道,“转过身去。”
“……我也要换衣服。”傅青爵道。
楚清露刚经过生死大事,心绪不定,脑子里乱糟糟。此时,也不禁被他给弄得失语,好半天才干干道,“你放心,我绝不偷看。”
傅青爵再次失望。
两人各自背过身,在一团黑暗中换衣,悉悉索索的。楚清露梳理着自己脑海中的纷乱记忆,静谧中,忽听到傅青爵开口,“露珠儿,便是遇到什么难事,你也不能寻死啊。”
“我没有寻死。”
“可你下了水!”楚清露的手腕突地被抓住,她惊愣中,只记得紧紧抓住身前衣服,僵硬着脸回头,便碰到青年挨着她的身体。
外面雨下得那么大,天也那么黑,其实什么都看不清。电光一瞬,楚清露却发现傅青爵精准地站在她身边,只着中衣,长发披散,俯着身,气息喷在她面上。
“露珠儿,你做事不能这样什么都不考虑。事情总有别的解决办法,你不能总想着最粗暴的方式去做。只要你稍微拖那么一会儿,便有转机。你知道那时我找到你……”
傅青爵这个人其实少情绪波动,不喜欢说话。
跟她一样。
傅青爵这个人面对她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掩去自己气质中的冷肃一面,露出温和的样子给她看。
和她相反。
难得见他对她这么不假辞色、语气严厉地讲话。
难得她想听他说。
在黑暗中,听一个男人这样教训自己,对楚清露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在这样孤身的夜晚,本以为所有的困难要独自面对。在未知面前,她不抱任何依仗于别人的希望,她连父母都不指望,又怎么会指望傅青爵?
可以说,在最危险最害怕的那一刻,她根本没有想到傅青爵。
可她落水后,想起的那些片段记忆,和傅青爵有关。
千里迢迢来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那个人也是傅青爵。
傅青爵的情绪难以控制,他有多担心她,就说了多少话。他想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她,想告诉她有自己帮着她,他说了那么多,楚清露一声不吭。
听到雨声,听到她呼吸平稳,傅青爵心里的焦灼并没有得到缓解。
良久,他听到楚清露平缓沉静的声音,“我没有自寻死路,我下水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了一个古方——前些天在藏书阁翻旧书时,找到一个封闭呼吸假死的方子。当时觉得有趣,便记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时候用到。”
“我和他们动了手,也许……杀了人。他们想侮辱我,我不可能一忍再忍。但我也没能力一个人和所有人周转。所以我下了水,封闭了呼吸。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害怕,才会逃走。我也才有一线生机。”
傅青爵静静地听着她说。她慢悠悠地告诉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是如何做的。当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后,想的是再低迷,也不能让这些人一点罪都不受。言语攻击和陷阱、行为暗示,全是为了后面的突然爆发做准备。
不可能一个人都剩不下。
傅青爵只听楚清露说,就好像能想到那时候的惊险。他心里又怕,又自豪。露珠儿这样聪明沉着,换个人,一定没她做的更好。
“……但是我封闭呼吸后,只能保证自己暂时不死。今天又下大雨,明天雨水会把所有的痕迹都遮盖住。没有线索的话,谁能找到我?如果没有人找到我,在水下睡那么久,我还是要死的。”楚清露望着一片黑暗,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意,反手握住他的手,“所以,傅青爵,你来找我,你找到我,我其实,很高兴。”
她的声音沉淡,几乎无起伏,却砰的一声,如寒夜中突然绽放的昙花,让人心停一瞬,美妙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