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个小镇,却也不知叫什么名字,镇上的街道上,四处积满了水。勤劳的清洁工已经开始清扫大街,发出刷刷的响声。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冷不防看到街角上有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透过便利店的玻璃橱窗,我看到里面的收银员正趴在收银台上睡觉。
我知道这种便利店一般是有录像的,而我又身无分文,要强行进去拿些吃的似乎不太现实。但我却管不住自己的迈向便利店的脚步,我实在是太饿了。
我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收银员警觉地抬起头来,一脸倦容地看着我。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约二十来岁,白净的瓜籽脸上因为枕着胳臂压出一块不规则的红斑来,两只眼睛虽疲倦不堪却像两颗夜明珠般在店里的射灯下发出锐利的光,一件白色的制服衬衣,勾勒出胸前的突兀,两只纤细的长手搭在收银台上,左手手指上戴着一只看上去很廉价的紫色水钻戒指。
女孩或许是被我脸上的伤痕和身上的脏衣服吓到了,脸上显得略有些恐惧。
那一刻,埋藏在心里的所有的邪恶突然间都消逝了,我实在不忍心去伤害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
但腹中的饥饿却告诉我,我必须做些什么。
于是,我走向收银台,望着女孩说:“小妹,我实在饿得不行了,但是身上又没有钱,可不可以施舍我点吃的,将来我一定把钱还给你。如果你说不,我马上就走。”
女孩仿佛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怔了几秒,咬了咬下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却终没有开口,只是走向货架,取出两个面包,又拿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我手上。
雪中送炭啊。我突然又感动得想哭。
我拿着面包和水,感激地说:“我一定会还钱给你的,谢谢你。”
女孩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这店是我姑父开的,我就说是我自己吃了,他不会责怪我的。”
我迫不及待地使劲咬了一口面包,草草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顿时感到全身突然又充满了能量。我说:“还不还是我的信用,要不要凭你的心情。总之,谢谢你。”
女孩点了点头说:“不用了,你快走吧。”
我转身离去,刚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
女孩不解地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说:“可不可以借电话一用?”
女孩点了点头。
我拿起收银台上的座机,给拨通了张兴的电话。
张兴睡意朦胧地说:“谁啊?”
我说:“张兴,是我。”
电话里的张兴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你个,现在在哪儿?差点急死我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营业执照说:“我在南木镇,你刘小华开上他的大卡车,马上过来,我在路上等你们。”
张兴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来了再说。”
我挂上电话,再次谢了收银女孩,走出门去,一边啃着面包,一边重新向来时的山上走去。
张兴和刘小华都是我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我和张兴去了同一所大学,而刘小华没有考上大学,但他家里有钱,给他买了辆载重五吨的东风大卡车跑生意。由于经常运送防水物品,那卡车的后斗是那种集装箱形式的密封结构。
但这刘小华从小被娇纵惯了,哪有什么心思跑生意,整天跟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一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偶尔接几单跑长途的生意,几天就花光了。家里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约摸等到上午十一点左右,那条僻静的山村公路上终于听到有汽车的轰鸣声,一听就是个大家伙。我知道,多半是刘小华和张兴来了。
我打起精神来迎上去,果然是这俩小子。
刘小华和张兴跳下车来,张兴将手机递给我,怒目圆睁瞪着我说:“跟我玩失踪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知道张兴很生气,笑着说:“兄弟,对不起,不过,我还真的差点死了。”
刘小华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说:“这么急找我来,不会是想让我用这大家伙接你吧?你小子也太奢侈了,不过话先说清楚啊,油费你出。”
我白了刘小华一眼说:“你小子不提钱会死?”
刘小华说:“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做销售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张兴说:“别扯淡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朝张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时不要问了,又对刘小华说:“兄弟,我有笔生意想跟你谈,不知你愿不愿意。”
刘小华漫不经心地说:“说吧,生意太小,我刘小华不如回家睡觉。”
我冷冷一笑说:“说出来怕吓死你。”
刘小华不屑地嘘了一声说:“还没有吓得死我刘小华的生意。”
我一本正经地说:“至少上百万。”
刘小华冷哼道:“没功夫跟你开玩笑,赶紧说正事。”
这时,我突然犹豫起来,这事该不该跟刘小华说,我的心里打起了个大大的问号。但转念一想,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怕个屁。
老子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刘小华敢出卖我,老子灭了他全家。
况且,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刘小华又追问道:“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我打定主意,遂说道:“没有开玩笑,昨晚我宰了一富二代,也不知他现在是生是死,反正老子现在是没有回头路了。那小子开了辆法拉利跑车,被我开到这山上来了,下了一夜雨,路上也不会有什么痕迹了。我想让你用你的卡车,装上那辆跑车,我们去黑市上卖了,一起分钱。”
刘小华惊讶地看着我,怔了几秒突然白了我一眼说:“再不说老子可真走了。”
我见刘小华不信,遂领着他二人来到路边的树林里。
刘小华看着跑车,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转头惊讶地看着我说:“你小子到底哪根筋出毛病了,居然干出这种事,高中时你可是学校的尖子,未来的科学家啊。”
张兴也不解地看着我说:“太银,你疯了?”
我长叹一口气说:“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出了,我刚说了,我没有回头路,你们愿不愿干,说句爽快话,如果不愿意,还请为我保密,我另请高人。”
刘小华和张兴半晌不语。我理解他们的心情,这档子事,不出事则可大赚一笔,出了事就是大事,蹲个几年十年那算轻的,重的要掉脑袋。钱虽然,但命却是任何东西换不来的。
我见二人良久不说话,遂说道:“算了,你二人就当没发生过这事,你们回去吧,给我留下几百块钱,我改天还你们。”
刘小华突然一咬牙,望着我说:“妈的,谁不知道我刘小华是高中同学中的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你李太银都敢干的事,我刘小华不敢干,以后我刘小华还混不混了?死就死,我干。”
张兴想了想,望着我说:“兄弟,我永远支持你。”
我向二人点了点头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你们以后可不许怨我拖你们下水啊。”
刘小华突然来了精神,说道:“少扯淡,老子高中混社会那两年,你小子天天还蹲教室里背书呢,现在倒充起大哥来了。事不宜迟,我们动手。”
于是,刘小华将卡车开了过来,放下后箱拖板,我沿着拖板将跑车开进后箱里。我三人一合计,先将卡车开出去,进些卫生纸之类的轻便货物装进去把车盖住,然后开回老家去避避风头。
路上,刘小华低声问我:“你小子知道那车值多少钱么?”
我摇了摇头。
刘小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我知道这款车,有次我在车展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新车要三百多万,这辆车来路不正,算上折旧,最多可能卖一百万。”
张兴说:“小华,你娃子渠道多,有没有熟人做这行的?”
刘小华想了想说:“暂时想不起来。不过你们也知道,这渠道一定要可信可靠才行。而且要想把这种赃车洗白,是需要一定功底的,不是谁都能干,不过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我可声明,事成我要得大头。”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我和张兴分六成,你分四成,不算少吧?”
刘小华嘻嘻笑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