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常委扩大会议上决定:向海外招商引资。口号是:他发财我发展。然后,市政府、市委、人大、政协等首脑人物兵分几路,走出中国,冲向世界。
丁思嘉与市经贸委副主任张有为一行直飞新加坡,与当地商会的几名商业巨头恰谈到国内投资的有关事宜。
丁思嘉一行人在新加坡逗留5天,谈成一项在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建厂的初步协议。
晚宴过后,丁思嘉一行准备明天起程去马来西亚。当晚,新加坡政府一个陪同人员与丁思嘉闲谈,他说此地有一服装巨富原是华人,曾有回大陆投资的意向,但这次政府出面调查时,他没有积极表态。他声言不与中国大陆官方做生意,只对民间投资,只当合法纳的税人。
丁思嘉听他介绍,觉得此人很有性格,要求引见,那人答应可以请他来,但仅仅是非官方性质的谈话。
丁思嘉听说这个巨富名叫古正文,心中暗疑这人是否就是古政?转而一想,世界上决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丁思嘉在客厅等古正文的到来,一小时后,古正文驱车赶到。
两人见面,没等双方随行人员介绍,都均是一愣。
古正文正是20多年前与丁思嘉离婚而去的古政。
虽然20多年过去了,两人风霜有加,除了气质和衣着不同,年纪见长,显得成熟外,依然是相识和知的旧人。
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
因为有众人在场,两人仍不失各自的身份和风度。
吃惊过后是握手,各报姓名,交换名片。
半个小时过后,古政终于提出两个人要单独谈谈。
温馨的灯光下,20多年前反目为仇的夫妻,平静地坐在一起。古政首先打破了沉寂,感慨地说道:“没有料到,你已当上了市长,成为一名政府官员。
丁思嘉得意而又不明表露地说:“没想到你来到国外,并且富贾一方。”
古政用回忆的口气说道:“昔日往事,不堪回首,我不逃出来,大概已经是九泉之下阎王的臣民了。”
丁思嘉沉默地看着他,似乎也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你日子过得好吗?看上去你很幸福,还那么年轻。”古政有几分恭维地说。
“还行”。
“咱们的儿子怎么样?该大学毕业了?”
“对,今年毕业。”
“学的什么专业?”
“中文。”
“是你给他选的专业?”
“不,是他自己选的。”丁思嘉忽有所悟地又问:“咱女儿还在吗?”
“她命大,活下来了,如今在美国哈佛大学刚毕业。”
“我能见见她吗?”
“能,但她现在加拿大观光……”
丁思嘉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又把话题转到此行的目的上:“我这次特意来招商引资,听说你想在大陆投资?”
“想,早就想,可是原来大陆没有这方面的政策,我要在中国设服装连锁店,我想报答养育过我的家乡的亲人。”
“你不想到我们市投资建厂、开店吗?”丁思嘉试探性地问。
她见古班沉吟,又补充道:“我们给你们外商许多优惠政策。”
古班用不解的口气问道:“你不怕我会给你添麻烦吗?”
“我这次来的任务就是招商引资。”丁思嘉又提高声音,强调一句。
古政问:“你又结婚了吗?”
“对,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丁思嘉淡淡地回答。
“听说你明天要走?”
“是的。”
“过几天我女儿回来,我带她去大陆看看,顺便考察一下投资环境,我想,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丁思嘉听他此语,紧绷的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她知道,古政说到就能做到。
古政看着丁思嘉,明白她不虚此行,可以交差的笑意。
丁思嘉又关心地问:“你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结婚没有?”
古政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也许将来有机会女儿会讲给你听,我现在还不想讲,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自从我们离婚后,我一直未结婚。”
丁思嘉微微一愣,但多年的官场生涯,又练就了她喜怒不表于色的功夫,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装出相信又极为倾听的样子,接着说道:“那你也真不容易,你应该结婚,何必自己寻找苦闷呢!”
古政用胜利者兼占有者的口气说:“可我身边不缺少漂亮的女人。”
丁思嘉用几分醋意又几分讥刺的语调说道:“她们看中你的是钱。”
“这我当然知道。”
这时,古政的随行女秘书从室外敲门进来,拿着手提电话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对不起,董事长,你女儿从加拿大来电话,非叫你亲自听不可。”说完,把电话递给古政。
古政接过电话,刚“喂”一声,对方传来女儿急切的声音:“爸爸,你在忙什么?女儿的电话你也不听?”
秘书侍立旁边,看着丁思嘉,两人各自用女人的目光和心思打量着对方,没有说话,各自报以微笑,这样不失礼节又不降低各自的身份。
一个月后,古正文带女儿来中国观光兼考察投资环境。
丁思嘉出面,以市政府的名义热情接待了他们。并且带他们参观了市区及风景点。
古正文回乡后感慨极多,对于女儿频频积极应邀出席官方的宴会很不支持,他不希望女儿热衷政治。
这天晚上,他们应酬回来,女儿又来爸爸的房间闲谈。
古正文问:“小欣,你来中国大陆有何感想?他们对我们还算热情吧!”
古欣说:“爸爸,你早就应该带我来中国,从小我就读中国历史,我对中国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我将来要在这里定居,当一名政治家,我很羡慕丁市长,她就很有风度。她说,明天邀请我们去她们家。”
古正文略显紧张地问:“你答应了吗?”
“对,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古正文面孔严肃地说:“小欣,我已经说过你多次,不要热衷这方面的东西,官场复杂,我在大陆生活多年,我深有体会,你绘画有基础,有时间还不如专攻绘画艺术。”
“这与去市长家作客有什么关系?”
古正文不想让女儿知道得更多,也不想让丁思嘉拉走他心爱的女儿,但丁思嘉背着古正文邀请古欣,他隐隐约约感到丁思嘉的用心,他不想破坏女儿已经熟悉的幸福的生活环境。
古欣见父亲一副沉思状,又用劝慰的口气说道:“爸爸,我已托丁市长为我办一件事,她认识的人多面广,我想她会办到。”
古正文一愣,问:“什么事,初次见面,你怎么就轻易开口求人?”
古欣略显神秘地说:“我托她打听我母亲的下落。”
古正文一惊,忙问:“她怎么”
“看她当时的表情似乎不愿意,后来又勉强说行。
古正文长出一口气,放松一下自己紧绷多日的神经,他内心真的希望她们母亲相认,可理智告诉他,她们母亲相认,不会有好的结果,与其昭昭,不如昏昏。
当时丁思嘉离开新加坡时曾一再许诺,她不公开认这个女儿,古正文不公开认自己的儿子。
可是骨肉之情,认是一种痛苦,不认也是一种痛苦。认亲则意味着对过去错误的原凉,也意味着他在苦难中发的誓言,自己先不当一回事了,可他决不,那不是他的性格。他如今不惩罚这无情无义的女人已够大度了。但有一点他也明白,目前,他虽然家财万费,但他仍然无力惩罚她。
不仅仅因为她是政府官员,良心和女儿、儿子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干。现在,他唯一要求的是相安无犯,谁也别破坏谁的生活。可一想到昔日丁思嘉怒目而视,对天发誓要远离他,断绝他们的一切关系,谁也别找谁的情景,他这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心中也一阵阵地隐痛。这些,又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能对女儿也不能对任何人讲起。
古正文见女儿正看电视,又认真地对她说:“小欣,以后这事别再对她提了,明天的邀请你也不必去。”
女儿诧异地问道:“为什么?我还准备和你一起去呢,看看中国的市长家庭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小欣,你这种好奇是可以理解的,但过于热衷,则大可不必。”
古欣面露不悦之色,不高兴地说:“爸爸,我已经大了,我知道怎么做人,也知道把握分寸。”
古正文笑着说:“那好,那好,那才是我的好女儿。”
古正文见女儿沉默,又说道:“明天我们再去兴华街私访,看看那个地方到底怎么样,如果真像她们说的那样,我准备买下那块地皮,建一个服装厂和商厦,名字就叫东方商厦。明天我们不参加任何活动,对他们说休息一天,我要进行实地不需要掩盖真相的考察,你陪我去好吗?”
“爸爸,答应别人的事要守信用,你早就告诉我的,一诺千金,你忘了吗?我可以陪你去考察,但我告诉你,我对商厦和考察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你如果不感兴趣,明天我陪你去拜访这里绘画方面的知名人士吧!”
“我又没有带作品来,和人家空口白话,没有意思。”
“那你明天一定要去丁副市长家了?”
“对!”
古正文哈哈大笑,赞叹道:“你这一点可真像爸爸,为人处事,还真得有点倔脾气才行,好吧,明天我陪你去赴鸿门宴。”
“怎么是鸿门宴?”古欣不解地问道。
古正文道:“过去当官的家都是朱红大门,因而叫红门,不对吗?杜甫有诗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朱门就是红门嘛……”
古欣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说的是项羽、刘邦他们搞的那个鸿门宴呢!”
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进来一名服务员,他恭敬地问道:“古先生,楼下总服务台有您的国际长途电话。”
古欣说:“让他打进房间里来。”
服务员笑了笑,说:“对不起,电话的线路坏了,对方说打不进来。”
古正文道:“那我们下楼。”
古正文在总服务台接电话,电话是新加坡总部转来的汉城消息:汉城的服装厂发生大火,员工有伤亡,希望董事长来汉城。
古正文放下电话,立即决定去汉城,可服务员说这里没有飞机,更不用说直达汉城的国际航班了,在这里到汉城须乘火车去北京,然后转乘国际航班,如果今天晚上乘火车走,最早需要明天下午才能到达汉城。另外,乘夜班火车的卧铺票很难买,因为这里都是通过车,没有始发车。
古正文匆匆回到房间,女儿古欣听父亲讲述后,见此地交通、通讯还如此落后,手机信号弱。
她心灰意冷地对父亲说:“这里情况这样糟糕,我建议你改变在这里投资的意向,在大连、广州、北京这些大城市都比这里条件好。”
古正文没有顺女儿的意思说下去,他让女儿给市接待办的刘主任打电话,让他通知市政府有关人员,他准备今夜启程去北京,问他们能否搞到车票?
电话打通了。
刘主任说等他的电话。
半个小时以后,刘主任来电话,说已与火车站联系好,送他上车,不必耽心卧铺票的问题,市长半个小时后,来为他们送行。
晚上11时,市政府、市政协有关人员来到古正文的房间。
大家对他的匆匆而别感到理解和婉惜。
市政协主席周有为说:“本来明天政协准备为你接风,看来得等下一次了。”
丁思嘉告诉古正文,他的来访已经汇报省里,省长计划明天下午在省会接见他,市政府也做好了安排。”
古正文一一表示感谢,准备行囊登程上路。
众人分车而乘,丁思嘉临出宾馆楼门口时,还十分关心而遗憾地对古欣说:“来去太匆忙了,还准备请你到我家玩儿呢?”
古欣十分客气地谢道:“非常感谢您的盛情。有些事非人力所为,全是天意,不可强求。” 丁思嘉突然听她说出这样深刻的话语,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含义,暗自以为古政为她讲出了过去的全部,古政若果如此,女儿大了,也应有自己的判断力,但毕竟那是一抹不愉快的记忆,丁思嘉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丝丝凉意。转头寻找古政,他正与人挥手握别,钻入前面的一辆车中。
古欣仍然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另一辆汽车走去。
这时,古欣身旁的刘主任笑着对丁思嘉说:“丁市长,你看古小姐长得多么像你,你们两个走在一起,俨然是母亲俩。”
古欣停下脚步,端祥一下丁思嘉,笑着说:“是吗?我正好没有母亲,如果我认你作母亲,丁市长,你同意吗?”
丁思嘉大喜,忙说:“同意,我要有你这么一个大女儿,真是喜从天降。”
刘主任赶忙随声附和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古小姐来,你们就以母 女相称,丁市长有意见吗?”
“那得看古小姐和古先生了。”
古欣自信地说:“我自小缺少母亲,如今认了一个母亲,我想,父亲是不会反对的。”丁思嘉老成持重地说:“那也要听听古先生的意见。”
古欣道:“大可不必,我这个父亲不会干涉我的个人事情,丁市长,下次我去你们家,可不是做客,而是女儿去看母亲啦!”
丁思嘉忙点头,甜蜜地笑道:“当然,当然。”
丁思嘉送走古政后,回到家里已经零时,司机马怀永在车里看着她,没有下车,看着丁思嘉打开门锁走入楼内,他才把车开走。
丁思嘉看见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她脱掉外衣,径直来到母亲的房间。
老太太正聚精会神地戴着助听器看电视,此时节目快结束了,荧屏中播音员正介绍明天的电视节目。
丁思嘉替母亲关掉电视,坐在母亲对面,问道:“妈,你还没睡?”
“嗯。”
“妈,今天我看见他了。”
“谁?”
“古政。”
“古政?他在哪儿,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他没有死,他在新加坡成了富翁,上次我在新加坡已经见到他,没想到他真来了,还要在这儿投资建厂。”
“那孩子呢?”
“孩子也长大成人了,叫古欣,本来,我想明天晚上请她上咱们家,让你看看,不料,他们有急事,今天晚上都走了,我刚送他们上火车回来。”
老太太关心地问:“古政结婚没有?”
“没有,还是独身。”
“没料到这小子竟然成了富翁,当初也怪你太狠心,你爷爷早就说过,凡事不要做绝了,要留条后路。”
“妈,你说这些都没有用啦。当初你也同意我离婚啊!”
“我是心疼你,怕你受苦,要不,你怎么会当上市长?”
老太太用手揉了揉眼睛,犹如小学生突然来了灵感,会解一道难题一样兴奋地说:“你再和他结婚啊!”
丁思嘉面露为难状,说:“他如今腰缠万贯,全世界,各地都有他的连锁厂,他又飘忽不定……”
“那怕什么?你再问问他,愿不愿意结婚,不愿意拉倒,有你市长当,你是市长,咱也不是求他!是原凉他以前的过错。”
“妈,那不是他的错。”
“反正,我认为你与他结婚最好,不管怎么说,我想见见那孩子,看她多大了,长得像不像你。”
“像我。”
“那就好,我就愿意孩子多,妈一共生了你们8个,小丽也多个姐姐……”
丁思嘉听母亲提起小丽,抬头看对面小丽的房间没有开灯,问道:“小丽这几天怎么样?是不是脾气还那么大?”
“今天她说有事,一个同学过生日,要晚回来,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都零点了,能不回来吗?”丁思嘉说着,站起身,走到小丽房间门口,借着窗外射进的月光,看见**是空的。她转过身让老太太拿钥匙打开门进去,不见小丽的踪影。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丁思嘉顿时急了,忙问老太太:“她说没说去谁家吗?”
“没有,或许说了,我忘了。”
丁思嘉听罢,忙去自己的房间打电话。
她知道的她几个同学的家,除了没电话的她都问过了,均回答没有看见或者不知道。 会不会出什么事?
丁思嘉冷静地坐下来想一想,打通了小丽校长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校长夫人,她不高兴地开口问道:“是谁这么晚了来电话?我有失眠症,刚睡着。”
丁思嘉忙解释道:“我是丁思嘉,找林校长说话。”
林夫人对着话筒问:“丁思嘉是谁?”
林校长正听夫人接电话,听到丁思嘉二字,忙问:“是谁来的电话?”
“她说她是丁思嘉,一个找你的女人。”林夫人不高兴地说。
林校长从**一跃而起,怒而急地抢过话筒,对夫人训斥道:“白痴,她是市长。”
夫人一愣,忙问:“什么?是市长找你?”
林校长极紧张地在电话里向丁思嘉道歉,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市长亲自给自己打电话,这是破天荒的事情,他说夫人吃错了药,精神有毛病。
林夫人不服气地口中道:“你说我是白痴,白痴会体贴你,给你穿衣服,怕你冻着吗?”说着,把衣服披在林校长赤 裸的身上。
林校长听说市长的女儿失踪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她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自己晋升无望,就是这个校长也当不成了。
他一阵道歉过后,才含蓄地说句:“听她的班主任反映,丁丽似乎有劣迹行为。”
“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我是学生的家长啊。”
林校长忙说:“丁市长,这我以后再向你检讨,现在先找到丁丽。她班主任家没有电话,我这就去亲自找他。你等我的电话,请问,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好,好,我记下了。”
林校长放下电话,急忙穿上衣服,开门要出去。
林夫人在后面着急地喊起来:“白痴,拿上手电,外面楼梯黑。”
林校长不高兴地瞪夫人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手电,大步下楼而去。心中愤愤地想:这个黄脸婆,这个老太婆竟敢说我是白痴,迟早有一天我发达了凑她一顿,再把她休了。 林校长找到班主任尚老师,尚老师说丁丽下午准时放学,未见异常。
林校长和尚老师又打听丁丽的几个同学,两个小时后,才打听出丁丽因看黄色录像,正在红花派出所夜审。
林校长与尚老师又赶到红花派出所,果然见到丁丽与其他几名有劣迹的学生,另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社会青年。
林校长赶忙借用派出所的电话报告丁市长。
丁思嘉给林校长打过电话后,往事新愁一并堆在她的脑中,思绪万千,理不出个眉目,小丽的种种假设与古政过去的种种现实交织在一起,如网如火,焚着她、罩着她,使她无法脱身。
老太太陪坐在丁思嘉身边,长吁短叹,还经常用手抹眼泪。
漫长的等待终于过去,丁思嘉接到林校长的电话:“丁市长,小丽找到了,她在红花派出所,我们要保送她回家。等一会儿我们打车送她回去。”
“你等一会儿,我派车去接你们。”
丁思嘉知道小丽肯定出事了,她不敢告诉身边的母亲,平静地对母亲说:“小丽没事,你回去睡觉吧,我派车把她接回来。”
老太太高兴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丁思嘉看母亲走出门去,犹豫了一下,又打通了司机马怀永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马怀永,丁思嘉关心地问道:“你还没有睡?”
“有事吗?”
“小丽大概出事了,现在正在红花派出所,我要去接她。”
“这么晚了,你亲自出面不太好,你不用去了,我去把她接回来,量他们也不会把小丽怎么样?”
“也好,她们的校长和老师在那儿,你别多说什么。”
“好的。我现在就去。”马怀永又安慰她几句,才放下电话。
校长出面保市的女儿,派出所当然慨然应允。
很快,黑色奥迪车停在派出所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旁边。
马怀永大步走进派出所,他不认识别人却认识小丽,他找到小丽后,上前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小丽,我送你回家。”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林校长、尚老师及所长赶忙自我介绍。
小丽被马怀永紧紧握着手腕,一面挣扎,一面大声说:“我不回家,我坚决不回家。” 尚老师不解地问:“你不回家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我就是不回家。”
马怀永安慰道:“别怕,你妈不会说你的。”
林校长和尚老师把小丽夹在中间,三人坐在后排座位上,汽车开动,直向海边的干部别墅区驶去。 尚老师第一次坐上这么好的车,心想,这车真好,既快还没声,又稳当,只可惜此行目的并不光彩,不知市长会给他们什么脸色看呢?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十分紧张。
汽车停在别墅大门口减速,丁思嘉的客厅门打开,客厅灯光明亮,林校长领着小丽在前,马怀永与尚老师在旁,向站在门口的丁思嘉走去。
尚老师走近时才觉得,丁市长比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形象更有风度。
几个人先后进了客厅,寒暄一番后落座。尚老师打量着这宽大、豪华的西式设计的客厅,心中暗想:这大客厅比自己住的两间平房还大,看来这里晚上没人住,闲着,真是可惜。
林校长几次主动检讨,都被丁思嘉打断,丁思嘉随便发布了几条“指示”之后,命令司机送林校和尚老师回家。
此时,月影西斜,已经是凌晨4时整。
坐在舒服的车中,尚老师想:怪不得人们都愿意当官,当官房子大、有车坐……还不用花一分钱,还不欠谁的情,看别人的脸色,别人都看她的脸色,我租的两间平房……
丁思嘉送走客人,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决定和女儿好好谈谈,可一看到她斜靠在沙发上一脸的桀骜不驯,她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火来,话到嘴边,顿时变了腔调,变成了审训人的口气:“刚才,你因为什么被请到派出所?”话一出口,又改变了她的初衷。
“看黄色录像。”小丽满不在乎地说。
“明天你跟我去医院接受检查。”
“检查什么?”小丽嘻笑着说:“不必了,我坦白地告诉你,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怀孕的。”
“你……”丁思嘉没有料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顿时恼羞得满脸通红,抓起茶几上的杯子要打她,又强行忍住。
“你真不知害臊,真丢人。”丁思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丽故意气她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小丽,你真要把我气死呀……”丁思嘉说到这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小丽毫不在乎,站起身大声说:“大市长还流眼泪?真没风度,你哭吧,我不陪你了,我要去睡觉。”
丁思嘉伸手按在她的肩上,怒声道:“你给我坐下。” 小丽乜斜着眼睛看她,坐在沙发上,将沙发垫抱在怀里,闭目不语。
丁思嘉掏出手帕抹掉脸上的泪,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抓着小丽的胳膊问:“小丽,你恨我,对吗?”
小丽没有回答。
丁思嘉又道:“小丽,我辛辛苦苦大半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你应该珍惜这个家和我的名声,有多少人羡慕你和你所处的环境,有的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也住不上我们这样的大房子,他们一年也吃不上你一周吃到的好东西,你无忧无虑,除了学习,没有别的事,不像我当年,我……”
“我不愿听你讲这些。”
“不愿意听我不讲了,可你也大了,应该珍惜自己的青春年华,你不应该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人年轻的时候,选择朋友很重要,人生关键的只有几步,特别是年轻的时候。否则,将来你后悔也晚了。”
“我不喜欢这个家,没有温暖,没有正常人家那种生活,我不愿意孤独,我不愿意脱离人群,不喜欢恭维,更不愿听他们对我说的假话。你知道我的幸福观吗?其乐融融,你知道其乐融融的含义吗?我不喜欢你的阴阳脸。”
“这些都可以改变。”
“可你没有改变。”
“你先断绝和他们的来往,说出曾和你鬼混的人,我要严肃处理他们。”
“我决不说,他们都是好人,敢说敢笑敢做。”
丁思嘉终于忍不住了,怒道:“那你也是流氓,他们应该把你关起来。”
小丽把沙发垫扔到一边,反驳道:“关起来也比在这个笼子里好,谁叫你去找我?你愿意找我呀!”
丁思嘉也愤怒地站起来,用手指着小丽:“从明天起,你哪也不许去!现在,你给我上楼去睡觉。”
“我偏不去。”
“我看你敢不去!”丁思嘉说着,上前揪住小丽的左耳朵,硬拉着她上楼。
小丽疼得大叫,继而大骂,但丁思嘉仍然不放松,把小丽推入房间,在外面锁上门,又找来链子和明锁,把小丽的房门锁上。然后,她才愤愤地回自己的房间去。
她躺在**,听小丽叫喊和打门,对其置之不理,看墙上挂钟已经凌晨5时半,8点钟她还要去市体委看望参加全省网球赛的队员及教练,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她刚闭上眼睛,母亲又推门进来,不解地问道:“你为啥把小丽关起来?她还是个孩子,把钥匙给我。”
丁思嘉不耐烦地说:“妈,你不要管,你快去睡觉吧!”说完,转头把**的闹钟定闹在7点,然后,强行使自己闭上眼睛,不听外面的声音。
闹铃准时把丁思嘉闹醒,她睁开眼睛,耳边还响着梦中丈夫对她说的话:“小丽是咱们的女儿,你要关心她,热爱她,不要虐待她,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丁思嘉猛然从**坐起来,下地来到小丽的房间门口,母亲此时正从厨房做好菜,来叫她,丁思嘉往门里望去,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声音,门帘挡住,也见不到人。
丁思嘉拿来钥匙打开门,屋里的情景让她惊呆了,小丽四脚朝天地躺在地板上,床单与被子拽到一边,看样子她是从**掉下来,地上有一只药瓶,空的。
丁思嘉大吃一惊,莫非她服药自杀?
她急忙上前喊叫女儿的小名儿,可女儿已不能回答,她伸手摸她身上,还有一丝热气,她忙去打电话,喊120救护台来人抢救。
老太太刚上楼扶着门框喘气,见屋内情景,顿时明白了发生的一切,骂一声:“真气死我了,谁叫你锁门。”心脏病发作,突然倒在地上。
丁思嘉忙给母亲服药,先救起母亲,又奔到女儿身边,把小丽抱起,纵使她叱咤风云,曾经大起大落,练就一身虎胆,此时也如万箭穿心,亲生女儿,母亲的骨血至此,她也不得不痛哭失声。
医院抢救室,院长亲自挂帅,组织全院最好的医生全力抢救。
一天后,小丽脱离危险。
大夫告诉丁思嘉,小丽将来可能要有后遗痴呆症。因为她送医院抢救晚了。
丁思嘉坚定地说:“你们用心去救治,如果治不了,我要带她去别的地方,一定要治好她。”
院长保证:“我们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最科学的方案全力救治。”说完,院长又悄悄地不失时机地问丁思嘉,他孩子调工作的事还没有批,请她在卫生局局长面前说句话,丁思嘉满口答应。
第二天,小丽苏醒过来。见到姥姥握着她的老手就流眼泪。
老太太也陪着哭,说:“小丽,别哭,别哭,你再哭我的心脏病又犯了,你快点儿好吧,好跟姥回家。”
市政府秘书小穆见状,怕老太太受不了这个场面刺激,忙叫车把她送走,安慰她道:“姥姥,你别担心,你先回去吧,这回小丽没事了,过几天就出院,你要多保重,这个家不能缺了你。”
老太太答应着,口中道:“让孩子死,还不如让我死,这死丫头,真气死我了。”
小穆与身边的护士相视而笑,送老太太出门。然后,打电话告诉丁思嘉,小丽已经苏醒过来。
这几天,小丽房间来探望的人骆绎不绝。林校长亲自来几次,派夫人来两次,尚老师及小丽的同学也分期分批来探视。
丁思嘉的亲朋故友、新交、部下,凡是知道又承受她恩荫,得到好处,要求她办事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收的人民币不知多少。单就礼品摆得床下柜上到处都是。
丁思嘉除拿出一部分给大夫、护士吃,大部分都在晚上让马怀永拿个大编织袋用车拉到市内小卖店去廉价卖掉。
小丽醒来后,坚决不见母亲,后来,在多人劝说下,母亲来了,她也不主动说话,闭着眼或把头扭到一边,在众人面前,丁思嘉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一笑。疼惜地说她:“真是个孩子。”
第5天晚上,丁思嘉又来看小丽,临走时,问她想吃什么?有什么要求?小丽说:“我想哥哥,我要见他。”
陪同丁思嘉的院长问:“他哥在哪儿?”
丁思嘉答:“在省会的郊区当语文老师。”
院长不解地问道:“怎么没给他找个好单位?”
丁思嘉叹口气道:“当时商量好去××报社,我都和一个副厅长说好了,可他毕业分配时没去找他,自己直接听从人事部门的安排去报到了,他说是谁也不求,要凭本事自己闯天下,结果,被分到郊区一个新建的学校当老师。”
“大学毕业还这么孩子气?让他闯闯也好,撞墙几次之后他就明白社会上的事了,到那时,你再把他调回来,这个孩子,跟我的孩子一样的脾气,丁市长,卫生局那里你说过话吗?”
“说了,他们没找你吗?侯局长已经同意了。”
“那好,我再找他们,丁市长,你孩子的事还是抓紧调吧,他不愿意回咱们这个小市,也得调进省会,别在郊区呀!”
丁思嘉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地点点头,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