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由南到北和沁淮,酥肉的相聚是一场大醉,我们直接是睡在了一堆空啤酒罐的中间。醉后,酥肉对着天花板吼到:“老子终于可以去广州了,老子这一次要发财,发财”而沁淮在那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喊到:“我好想凌如月,凌如月,你在哪儿?”我什么话也喊不出来,只觉得酒水在自己的整个身体里氤氲散开,可就是找不到醉的感觉,不能醉倒是有些悲哀了。我不敢再喝下去,我怕是越是喝越是要清醒的想着如雪,而在这时,沁淮爬起来,逮着我的衣领吼到:“是爷们儿的话,带着如雪私奔吧,天大地大还容不下你们俩吗?傻X!”酥肉则吼到:“狗日的沁淮,你别教唆三娃儿做这事儿,他又不是孤儿,人找不着他,还还找不着他爸妈啊?”我终于又一仰脖子吞下了一罐子啤酒,把酒罐往地下一放,大吼到:“老子咋喝不醉,老子以后不喝啤酒了。要喝只喝白酒!喝了白酒,我就去找凌如雪,我找她私奔去。
“哈哈哈,傻X”沁淮笑着骂到。“哈哈哈,狗日的三娃儿,和以前一个样子。沁淮,我跟你说,他以前拉着我离家离家出走呢!”“为小姑娘离家出走?”“哈哈哈,不是,他惹事儿了回去怕挨打,拉着拉着老子去当红军。”“哈哈哈”酥肉开始说的我糗事儿,我躺在地上,半醉半醒之间,觉得这样和他们在一起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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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日子过得很快,很安宁,也很充实。见很多人,感觉各种忙碌,可是这种属于普通人才有的忙碌,让我忽然拥有了,我觉得幸福的都有些昏头了。爸妈要回四川的,姐姐及家人也是不想呆在北京的,大姐说人太多,二姐觉得吃不习惯,还是家乡好。我的家人就是这样,不求富贵,只喜欢安宁普通的生活。静宜嫂子很好,和晟哥的儿子也很乖,如今的静宜嫂子被安排在某所大学当老师,比起以前几乎被闲置的状态算是好很多了,看起来她对晟哥的思念仿佛淡了很多,可我知道其实只是放在了心底。元懿大哥的情况在这半年有所改变,这是元希丫头告诉我的,因为她总若有似无的觉得元懿大哥对她所说的话,好像有了情绪反应。我心中很是开心,每天总是要抽出时间,去和元懿大哥说上一番话,当我说到苗寨事件的结局时,我发现元懿大哥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眼中充满了各种情绪,开心,伤感,渴望那绝对不是一个无意识的人能有的情绪,这个发现让我很是高兴,或者元懿大哥真的可以慢慢的恢复正常的,我有感觉,他已经挺过了最难过的一关。酥肉在我离开的前两天,义无反顾的去了广州,面对在火车站为他送行的我和沁淮,他嚣张的说到:“这一次,老子不成有钱人,绝对不回来了。”他仿佛没有伤感,只是在踏上火车的时候,他一把揽过我,对我说到:“承一啊,我好几年没回家了。你有多余的钱给我妈老汉拿点儿,就说是我赚的,跟他们说,我就要发财了,在关键时候。哪一天我回去了,肯定是开着一辆桑塔纳小轿车回去的,等不了多久了。”“好。”我郑重的答应。
这时的酥肉眼圈才有一些红,沁淮怕他哭出来,马上接口说到:“酥肉,哥儿的钱不急着让你还啊,是不急着啊。”酥肉过去紧紧的勒住沁淮的脖子,装作‘咬牙切齿’的说到:“不用装成这个样子提醒老子,等老子回来后,用钱吓死你。”我们三个在火车站没心没肺的笑,只是酥肉上火车的时候,我看见那小子装作打呵欠,使劲儿抹了一把脸。我经常去探望李师叔和承清哥,顺便把黑岩苗寨的一切都告诉了李师叔,李师叔闭目听得很是认真,可到听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只是说:“我老了,很老了,一个算命的,能活到这岁数不容易了。这段日子,我就会给国家请辞,然后我也去去那竹林小筑吧,住上一段日子,养养心,偷偷闲。承清和我一起去吧。”怎么所有人都要涌来竹林小筑啊?那个建在深山的小竹楼这时倒真成了香馍馍。不过,我很开心!很多人以为我不喜欢热闹,而事实上我很喜欢,喜欢在我生活里的大家能聚在一起。我不喜欢的只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一段情意,然后又是分开,又是别离在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特地穿了一身正装,这么多年来,我没有穿过西装,打过领带,可这一次,我非得这样做不可。因为我要去参加一个秘密的追悼会,是秘密部门所办的追悼会。说起来,我不算这个部门的正式成员,可是我必须代表师父去,这是师父吩咐的,让我代替他好好送这些英雄一程。而且,那么多年来,和这个部门的牵扯,我对这个部门已经有了感情,我自己也该去。有些事情是不能摆到台面上去说的,也就注定了有些英雄不能宣传,可我站在追思的人群中,我却清楚的知道,已经牺牲的他们是不会在乎这个英雄的名声的,随着自己的本心做事而已,名声只是浮云。随着充满悲哀的悼词念来,我的思绪也开始不宁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我们几十人冒着大雨和虫人奋战的一刻,那是属于男人的一刻,属于英雄的一刻,人们不需要记住什么,天地能记住,因果也已经写上。你们的牺牲很光荣,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以后也许不会知道具体的事迹,得知的可能是另外一个版本的牺牲故事,英雄事迹。但这不妨碍,他们能挺直腰杆说一声,我有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他是一个英雄。这才是男人的最高荣誉。在北京的琐事很多,可是再多也有办完的一天,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月以后,我们要离开北京了。这一次,部门上特别调用了两辆车子送我们,慧大爷没有和我们同行,他说了,要等慧根儿放寒假才能来。慧根儿这小子在北京上学也算适应,总之完全没有同学能知道他是一个小和尚,虽然很是奇怪他为什么老是留光头。面对我们要离开了,慧根儿不是太愿意,不过听闻寒假可以和我们再相聚,这小子又开心了。这一次的离开,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回北京了,说实话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提出回竹林小筑去住上一些日子,我以为他会安排我进部门的。可是我永远也猜测不了师父的心事,就像他这样的安排让我对我的未来产生了一丝迷惘,我以后要做什么?如果可以,按照我的性子,当然愿意和师父常住竹林小筑,安心修道,只要能偶尔和家人,朋友聚聚就行了。但是,这可能吗?我自己也不知道。由北到南,一路上,冬日的寒气都在渐渐消退,到了南方的时候,元希在路边发现了一朵新开的野花,忍不住高兴的对我说到:“承一哥,这边春天的气息都能摸得到了啊,真好。我爸也快好起来了。”这次,我们是带着有了康复希望的元懿大哥同回四川的,这是师父说的,那边水土养人,元懿很可能在那边康复的快一些,而元希也离不开元懿大哥。春天是要到了么?但愿吧,这一次每个人的生活都好像好了起来,踏上了正轨。而我仿佛也看见了更好的未来,但愿我在这春天里,永远不用离去。
当我处理完琐事,带着元希,背着元懿来到竹林小筑的时候,师父果真就在那里。
我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生怕我走到竹林小筑看不见师父的身影,可当我看见竹楼的长廊上,师父正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在那里饮茶的时候,我的内放下了,一股子由衷的喜悦在心底荡漾开来,我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安顿好了元懿,我用山溪水洗了一把脸,元希惊叹于这里的美景,早就像只蝴蝶似的,快乐的飞舞出去,东看看,西看看了。
我笑望着元希的身影,心说当年的我初入竹林小筑不也是这样吗?这里太美,承载了太多的回忆,那么多的岁月流过,竟然也没有什么改变,除了院子前的那片地,师父曾种植了一些药草。
离开时,赠与了村子里的人,在这一次回来,我看见竟然长满了野花,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吗?
“还是这里的水最是甘洌,泡出来的茶也最是回味甘甜不过,要来一杯吗?”师父忽然说到。
我坐在师父的身边,结果师父倒给我的一杯茶,果然同样的茶叶,也只有这里的山泉水才能泡出这样的味道,让人怀念。
“师父,我爸妈说就不住镇子上了,生意也不用做了,因为养老钱是很够了。他们上次去北京之前,就把老屋修葺了一番,这次打扫打扫就回村子里住了。”我对师父说到我爸妈的安排。
师父稍微有些愣神,过了半晌才说到:“也好,人老了,总是怀旧一些。”
我抿了一口茶,说到:“师父,别说的你很年轻啊,你也老了吧。”
“我八十一岁,还没到一百岁呢,不老不老,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师父微微一笑,这样对我说到。
竹林小筑的日子是平静的,父母也搬回了村子。
我不担心父母的养老,那一栋小楼给他们带来的收入,就能让他们晚年过的很是富足,加上街上还有一个转给别人的服装店,我妈说他们都快成资本主义了,逗得我直乐。
我会经常下山,到村子里陪陪爸妈,看他们养花弄草种菜忙得不亦乐乎,就觉得我很幸福。
我也会去看看老乡亲们,可惜一去多年,村子里很多人我都不太认识了。
我按照酥肉的吩咐,去看了他的父母,给了一笔钱,那还是三年多以前我赚的钱加上我父母给我的,在村子里也不算小数目,我照着酥肉去广州前给我说的话,给他父母说了一遍。
酥肉的妈妈却说到:“那么多年不着家,哪个要他开小汽车回来了嘛?他就算拉个板板车回来让我看看他人还好,我也高兴啊。”
可是酥肉他爸爸却一拍桌子说到:“瓜婆娘,儿子做大事儿,有你这样的妈啊?尽拖革命的后腿。”
这样的场景看得我心中酸酸的,天下父母都一样,那种牵挂又怕给儿女添乱的感情,是那样怯怯的,却是人一生中最珍贵的。
我,说起来,常年离家,也算一个不孝子吧。
在村子里晃荡,村子里有了许多我陌生的脸孔,可总也能看见熟悉的脸孔,我遇见了刘春燕。
时光荏苒,我们再也不是当年的孩童,小时候我总是‘恨’她,欺负她,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才第一次重遇她,忽然觉得小时候的那种回忆也很是珍贵。
我也想到了那一封封我从来没有看过的信,想到了她是酥肉多年来一直牵挂的女子。
酥肉总是把她拿到嘴上说,似假非真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其实酥肉很认真。
我主动招呼了刘春燕,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了,那么多年后的相遇,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免尴尬。
可总不能这样静默着,我问她:“这些年还好吗?听说你在乡镇府工作,很不错的。”
“是不错的,就认真做事儿呗,去年升了主任。”刘春燕的语气有些拘谨,有些陌生,可我总觉得她有些伤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闷了半天,决定帮酥肉打听一下:“结婚了没?什么时候也见见是哪个男娃娃娶了你啊?”
刘春燕沉默了很久,才说到:“没,我没结婚。我以前的对象是部队上的,89年死在了战场上,那一年战争却也结束了。是他运气不好吧,他说过,我大学毕业,工作稳定了,他也就准备转业,然后结婚的。是我运气也不好吧。”
我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场战争,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我有些为她难过,26岁了,在村子里没嫁人,是很招闲言碎语的一件事吧,无论她有多么能干。
可是不嫁人,不也是因为没忘记吗?
沉闷了很久,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节哀顺变。”
刘春燕拢了拢头发,神情已经恢复了淡然,对我说到:“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陈承一。这么多年,我不也一个人过来了吗?工作上也很充实的,什么时候有合适的,什么时候差不多可以完全忘记了,我也会把自己嫁了吧。”
我一下子脱口而出,说到:“其实酥肉不错的,小时候就很喜欢你。”
刘春燕忽然就笑了,说到:“小时候的感情哪里当得真,我小时候讨厌你,后来还觉得你不错呢。可那根本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时哪懂这个呢?”
忽然说起这个,我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然后对刘春燕说到:“酥肉可是认真的,那么多年,他一直是认真的。”
“那再说吧,有些事情看缘分的。”刘春燕淡然的对我说到。
呵呵,她对我一个道士讲缘分,我忽然就笑了,那么多年过去,每个人都经历了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一些事,告别了一些人,有了自己的心境和感悟,缘分也就挂在了嘴上。
那到底是一份淡然,还是一份对生活的无奈呢?我无从得知,修心远比修身更难,因为心境总是无迹可寻的,只在乎自己的本心,自己能不能去触摸到。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在竹林小筑,每日练功,和师父相伴,也常常下山,陪陪父母。
师父也过得很悠闲,他对元希的尽心一如当年对我,偶尔,我也会去教导一下元希。
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到我有时都恍惚,我是不是回到了当年,当年我在竹林小筑的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元懿的身体在这边果然是好得快了很多,他依旧不会说话,可是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甚至偶尔会表达一些意思,就比如他想起来坐坐,他想走走。
他的行动很是不便,有时呜呜啊啊的喊着,连自己的唾液也不能控制,会流下来,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可是元希总是在有空闲的时候就会推元懿到处晃悠,也喜欢听元懿呜呜啊啊的喊着,耐心的帮自己的父亲擦着口水。
我知道元懿大哥会越来越好,总有一天,他会恢复,他会再问我:“陈承一,我比起你和你师父,如何?”
是那么的骄傲,也是那么的英雄。
我和师父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每天去砍些竹子,搭建一些小屋,偶尔我父母也会来帮忙。
也不知道胡阿姨是什么时候得知我和师父回来了,在我和师父开始忙碌的时候,他忽然就带着几个人上山了,满脸的激动,然后我们搭建屋子的工程从此就多了几个帮手。
日子过的太幸福,就会忘记了时间,也会忘了很多事,我完全忘记了高宁说要留信给我的事儿,也忘记了在南方,冬天总是要离开的早一些,转眼春天已经到了。
就在我感怀春风的时候,第一批人到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是陈师叔和承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