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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债
    时间 过得很缓慢,谷棋的耐性不及祁绍庭,已经开始在的外间里团团转。
    “这么担心?不如去机房看监视器。”绍庭看得她的心意。
    谷棋脚下一停,却摇头:“我在这里等他。”
    数着秒过日子的感觉极糟,一分钟像一天一夜,等到谷棋几乎要暴走,才忽然听到门内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她就等在旁边的,马上运指如飞的开锁。门开一线,安俊迫不及待的从门内扑出来,靠在墙边吐得天昏地暗,好像整个肠胃都被人翻转过来似的,谷棋大惊失色,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安俊吐了半天,连黄水都吐光,呛得满眼泪光,终于艰难的抬起头来解释:“不好意思,有时候生理的反应很难控制。”
    “到底怎么了?”祁绍庭看着门内,空气里隐约的血腥气,让他心慌。
    安俊用手背胡乱的擦了一下眼睛,神色犹豫。
    “他没事吧,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这样,你跟我去劝劝他,不过,姐……”安俊伸手拦住谷棋:“你留在外面,千万进来……也别去看监控。”
    “哦。”
    安俊不敢怠慢,马上又跟进去。
    血腥气,极浓极重的血腥气,一进门就可以闻到,还带着温热的潮湿触感,像是会把人包围。
    祁绍庭往床上扫了一眼,他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血肉,被折断的四肢像破败的布条一样垂落在床边,像一条濒死地鱼那样抽动着。被割开地喉管里发出低哑的嗬嗬声。那场景太过惊悚,让他在一瞬间愣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夜未央平静的站在床边,脸上连恨意都是冰冷的,映着军用匕首泛出的青色幽光,凛然像死神的来客。
    空气里回响着刀刃切割内脏时发出的粘腻声,未央动刀的方式很平稳,像一个冷静的外科医生,绕开要害和大动脉,一寸寸的切割这具干枯地肉体。
    胃里一阵抽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拧了一把似的令祁绍庭猛然醒过神来,吼道:“够了,未央,够了……让他死吧,算了……”
    夜未央恍若未闻,刀锋向上移。与胸骨相摩擦,发出渗人的声响。
    “够了。未央……真的。”祁绍庭强忍着胃里地翻搅抽痛,冲上去想要抱住他。
    风声传来,夜未央顺着绍庭带起的气流闪开去,身形一转,带血地钢刃已经抵在祁绍庭的脖子底下。愤怒的双眼里带着浓烈的杀气。青色的刃,红色地血。
    “未央!”祁绍庭试着开口,脖颈处地皮肤随着声带微微颤动。被锋利的刃口割开,流下一线殷红的血。
    “不要硬来!”安俊急忙提醒他。
    祁绍庭做了个手势让他放心,眼睛却盯着夜未央地,温柔而坚定:“未央,是我啊,我是绍庭,祁绍庭。”
    夜未央迷惑的偏了一下头,手上放松了一些,祁绍庭握住那一只匕首的柄,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未央的手指:“够了,让他死吧,都忘掉吧,好不好?”
    夜未央没有说话,也没反抗,却微微张开了嘴欲言又止,神色恍惚,茫然如梦。
    祁绍庭心口发软,像是破开了一角,有源源不断的温柔涌上来,伸手抚上未央的脸颊,柔声道:“别怕,有我在。”说着轻轻吻上去,给那双冰凉而颤抖的唇一点温暖。
    “绍庭!”夜未央的声音极轻,有如梦呓,:“你来了。”
    祁绍庭蓦然的睁大了眼睛,欣喜之中几乎带着惊恐。
    太多的狂喜,一时之间涌上,反而辨不出滋味,祁绍庭只觉得胸口一下子满得要涨开,
    速的泛出一层水光,视线全部都模糊掉,却在朦胧中笑,声音疲惫:“我想,你一定会来的。”
    ……
    谷棋看着祁绍庭抱未央走出来,神色迟钝,好像全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小俊呢?”
    “哦,在里面吧。”祁绍庭漫不经心答了一句,心思已经在九天之外,与谷棋擦身而过。
    “见鬼!”谷棋怒冲冲的跺脚,刚要推门,便听到安俊哑着嗓子在里面喊道:“别进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谷棋莫名其妙,安俊却一身浴血的从里面走出来,她顿时吓得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不是,我的血,只是,看他很可怜……”安俊的神色惊惧而疲惫,声音抖得支离破碎的,甚至没能说完一句话,终于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谷棋怀里。
    夜未央睡得很安静,像人疲惫后的一场沉睡,一次次昏迷然后醒来,却没有什么改变。祁绍庭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可以作期待,又或者还是什么都不要太期待会更好一点,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闻着熟悉的味道睡着。
    当未央从迷蒙中醒过来,四下里都是黑蒙蒙的,可是生物钟却固执的认定这已经是清晨,一个可以醒过来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而身体被一种气息包裹着,十分安心的感觉。
    据说嗅觉是人类记忆里最清晰的一种感觉,比任何别的知觉都要来得更长久,他熟悉这个古龙水的味道,混合了特殊的体味,在记忆里留下痕迹。
    脖子上有一点麻麻的痒,夜未央当心的转动了身体,看到祁绍庭埋头睡在他颈边,下巴上有青郁郁的新生的胡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祁绍庭不走颓废路线,他一向是有为的花花公子,光鲜夺目,干净整齐。
    夜未央纤长的手指落到绍庭的嘴唇上,软软的干燥的薄唇,微微的有点翘皮,带着粗糙的质感。
    祁绍庭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睁开了眼睛,最初的时候他看到一双像黑玉琉璃一般明润的双眼,在暗色的背景里闪着幽光。
    “你醒啦。”夜未央微笑。
    他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柔和的流转着,带着笑意,一点点照亮整个脸庞。
    祁绍庭忽然从床上跳起来,惊道:“你……”
    “怎么了?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夜未央莫名失落,郁闷的发力去拉绍庭的衣服,把他扯倒。
    “我……,未央,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祁绍庭用力捏住未央的肩膀,手指几乎嵌到他的肉里去。
    “你是祁绍庭啊?怎么了?”夜未央看着绍庭惊骇到变形的脸发笑,轻轻碰一碰绍庭的嘴唇:“怎么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是真的忘记了,一瞬间,心脏开始狂跳,跳得耳边一切的声音都像是在九霄云外。
    夜未央感觉到有水滴砸到自己脸颊上,才知道是泪,在黑暗中一闪而逝,落到皮肤上时,仍然有温热的触觉。
    “怎么了?”
    “对不起!”隔着一层层的水膜看出去,夜未央的脸变得细碎而模糊,那神色平静,不见半分怨恨,却更加令他心酸。
    一滴泪悬空落下,刚好砸到未央的眼睛里,热烫的压力令他觉得眼眶发热。
    “你做什么事,对不起我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
    “哈……”夜未央一挑眉笑起来,手指沾着绍庭眼泪放到嘴里品尝:“可是,我为什么得要你来保护呢?”
    28.禁术
    说重色轻友是每个男人都会犯得错,不过,祁绍庭这太过份,当时他居然就这么抱着夜未央走掉,留下安俊一个人呆在那个炼狱里,和一团气息奄奄的可怕血肉做伴。
    过了不久,陈长霖一个电话打到,劝告他最好尽快前来陪罪,同时趁着谷大小姐心无旁骛,还无暇去追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赶紧把所有的影像记录全部销毁,否则,整个祁宅都不够她大小姐发火时烧着玩儿。因为从那天起,安俊就一直昏迷不醒,发高烧,说胡话,冷汗不停,到最后引起急性胃出血,吐得一身殷红,场面极为惨烈揪心。谷棋吓得连发飚都顾不及,不眠不休的陪在他旁边,却又不敢自己动手,指使得护士团团转。
    似乎老天爷总是如此,世界末日永远不会真的到来,也永远不会真正过去,祁绍庭对安俊的印象极好,而且这次绝对理亏,探病这件事自然再顺理成章不过,另外……他也想问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夜未央是不是真的完全失忆了,为什么现在居然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好像中间那几个月的分离完全不存在一样。
    本来祁绍庭是做好了准备去面对谷棋的冲击的,没想到谷棋对他根本视而不见,却是单刀直入的问夜未央:“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做梦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祁绍庭听得一愣,夜未央却马上笑了:“是恶梦吧。”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说呢……”夜未央想了想,像是在找适合的形容词:“应该算是反噬吧。”
    谷棋顿时冷笑:“你开什么玩笑?他姓安又不姓安倍!!”
    “他用了冰的禁术。”
    “冰?”谷棋一下子愣了,脸色开始发白。
    “应该是吧,他有教过他吗?”
    “你胡说。他根本就用不来。”
    “哦……可能是……”夜未央表情无辜:“歪打正着了吧。只不过那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他好像也没法控制,所以,看到了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比如说……”谷棋地声音有点抖。
    “你知道地,你看过我的档案,某些会让大家觉得不舒服的东西。”
    祁绍庭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偏偏又不好插进去问,而谷棋的眸子则变的冷利了起来,恨声道:“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陪他。”
    情势急转直下,祁绍庭惊得回不过神,夜未央却越发笑得无辜:“公平一点好不好,我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些,现在还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他不过是陪着我看了一点回忆的片断。这样就受不了,也要怪我吗?”
    “他怎么好跟你比!”谷棋怒气冲冲。
    “怎么?”夜未央挑了挑眉毛。
    “他是我弟弟。你又不是。”再凶悍的女孩子也仍然是个女孩子,嘴上说着狠话,眼底却泛着水光。
    至于公平?从来就没有什么叫公平,若是人人平等,一般重要。那还要上帝何用?
    夜未央看看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原本可爱的包子脸瘦得见棱见角,容色一片惨淡。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很厉害,只是还需要一点阅历。”夜未央地声音放柔,细声的哄道。
    “可我宁愿他什么都不要经历。”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能把一只鹰关在笼子里,这样,他会不高兴。”
    谷棋倔强的瞪回去:“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确不知道,”夜未央笑得淡然:“猜的。”
    大约是药效快要过去了,安俊又开始混混沉沉地挣扎起来,双眼紧紧的闭牢,眉头拧成死结。
    “去陪着他吧。”未央道:“握着他地手,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谷棋有些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夜未央摊开手掌,道:“当时,他就是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还有人在等我。有时候,孤独本身会比灾难更可怕。”祁绍庭一直沉默,一言不发,却忽然伸出手来,把夜未央的手握住,十指纠缠相扣。
    “去吧,我想,等他醒过来之后,短期之内应该不会想要看到我,所以麻烦你告诉他,我夜未央欠他一桩人情,欢迎随时讨还。”
    “好吧,等完事了再收拾你”谷棋忽然抽抽鼻子,趴到安俊床沿,把脸埋到自己胳膊上,当心翼翼的把手指伸进安俊紧握地拳头里,一点一点地缠绕。
    祁绍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未央,夜未央无奈的摊手,道:“随时等着你。”
    一出门,祁绍庭已经忍不住惊叹:“我真是搞不懂这女人。”一时凶悍如刀,一时软弱如绵。
    夜未央挑眉毛:“你为什么需要搞懂她?”
    祁绍庭被他问得一梗,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夜未央笑眯眯地歪了一下头,并没有再追问。
    祁绍庭与他同行,一边走,一边当心的观察未央的神色,很平静很正常。可能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反而让人觉得诡异,又或者,是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太多事,祁绍庭自己已经变了心情。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实在是忍不住,祁绍庭还是问了出来。
    夜未央一愣,有些无奈的:“没有。”
    “那为什么……”
    “你觉得我不正常吗?”
    “当然不!”祁绍庭凭直觉的否认。
    “那就不要再问。”夜未央忽然张开手臂把绍庭抱进怀里:“什么都不要问,陪着我,让我自由。”
    祁绍庭一瞬间觉得眼眶发热,像是听到了精灵的咒语,用力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哦!”声音谙哑。
    有些事不想提,有些事不想要记起,过去的永远过去,未来,从不知晓。
    夜未央常常会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河流的中央,没有渡船,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茫然的生活,似乎也算是一种风格。他收紧手臂,怀里抱着的这具身体很温暖,富于存在感,十分诱人的存在,让他会愿意从重重的黑幕里走出来。
    生命是不知道终点的旅程,而这旅程于夜未央来说,甚至连风景都不重要,可是,人总还是要找点东西去爱吧,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或者,他应该试试爱这个人。
    不知道,痛苦和惊惶、绝望与软弱这种种的可怕的情绪是否可以传递给别人,那一刻,安俊握他的手,他毫无防备的把自己心底所有的脆弱都一一表现。其实从来没有真的无畏过,无畏只是因为不能害怕,害怕更多的恐惧。躲藏在黑暗里是一种很好的选择,把自己催眠,安静的沉睡,没有痛也没有苦,没有喜就不会悲。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舍呢?当听到说,有一个人在等待的时刻。
    难道说,其实每个人在心底,也都是在渴望着另一个人的陪伴吗?
    29.埋葬
    未央回来了,于是祁绍庭也全面回归。虽然这转变有扭,可是生活毕竟开始向着好的方向而去了。而铃木仁竟也刚刚好的,挑了这个时候给他道了一声喜。
    祁绍庭长久的盯着这一纸贺文,没头没脑,无缘无故,可是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知道这声祝贺代表了什么意思,夜未央的事,从一开始就完全隐没在世人的视线之后,被铃木清玄带走,抢回来,治疗,苏醒……这一切的事都在秘密中进行,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知道缘由。铃木仁远在千里,他的消息不应该会这么快,可是他却如此及时的做出了反映,这代表着什么呢?
    祁绍庭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日子过了很久,眼线和耳目把大家都连在一起,不动声色的清除着暗藏在身边的蛇,然后同样不动声色把‘眼睛’和‘耳朵’送到别人那边去。这种事已经做过很多次,多到麻木,只有这一次,无比的犹豫和愤怒,因为那个人太重要。
    祁绍庭不太确定铃木仁到底要做什么,试探?威胁?还是他已经知道这只耳朵已经暴露,不再有价值,于是索性当成一份厚礼相赠,也算是将上一代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事。不过无论如何,铃木仁的隐忍和理智都令祁绍庭心寒,铃木清玄再变态,可毕竟也是这家伙一手扶了他上位去,如今这人的死活,他似乎是完全不理会了。
    不过,无论怎样都好吧!到了要收官的时候了。把该弃的子弃掉。该废地棋废除,重新洗牌,重新对抗,一代人老去,一代人起来。
    祁绍庭心想,可能真地直到经历了这一场,他才算是真正子承父业了,他那位强悍的父亲,却是当真在最艰难时也不曾伸出过援手,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着他成长。
    本性江山。他们都习惯了。
    傅非明上车的时候,只问了一句话:“他会不会死。”
    祁绍庭摇了摇头作为回答,死亡并不是最终级的惩罚,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更让他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这一点。
    一个不该死却死了的人,一个应该死却不会死的人。
    墓地。一个很不错的解决之地。
    许墨凯一直都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他并不算惊慌。这样的态度让傅非明有些欣慰,他一直担心墨凯会跪地救饶,这样他会觉得很愤怒,因为太没有面子,那人毕竟曾经是他的一个兄弟。
    上香。上酒。
    这天刚好是七七之数。对于祭奠亡灵,似乎是个不错地选择。
    “为什么?”终于,还是小伟忍不住第一个发问。
    “我没得选择。”
    每个人做坏事的时候。都会说他没得选择,可是最常常忘记了,他其实可以选择不要走进那条绝境。
    “你们要杀我,我抵命,但云妮是无辜的,放过她。”许墨凯说得很认真,像是曾经无数次共同面对困难时的讨论那样,慢条斯理的逻辑分明。
    “她无辜?如果不是她烂赌欠钱,你根本不至于……”小伟激动的声音有些变调。
    许墨凯低着头,默声不语。
    “我不会杀你地。”祁绍庭忽然开口。
    “什么?老大……”小伟惊叫:“这家伙害死了……”祁绍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令他闭嘴。
    “你为了女人,不要兄弟。”
    “我没有不要兄弟,那是意外……”许墨凯脱口而出为自己分辩,可是马上又沉默下去,是不是意外都不重要,重要地是,人已经死了,不可再复生。
    “我不会杀你,我想跟你打一个赌,女人和兄弟,看看哪一个更可靠。”祁绍庭缓缓的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掌心里有一把枪,极小巧,但一样可以致命。
    面对枪口,世人有共通的恐惧,许墨凯咬牙硬挺,但身体仍然发着抖,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书
    生意气,虽然他能用数字做武器逼得人家破,但面对害,肉体一样的脆弱。
    祁绍庭用过去国仲最喜欢地熊抱地方式把许墨凯拉里怀里,偏着头,靠在他在耳边低语:“云妮说她愿意把一切都交出来换你一条命。”
    许墨凯的眼睛蓦然间瞪大。
    “她很爱你,不枉费你为了她……可我还是想看看,她到底能爱你到什么地步。你所有的户头我都接管了,云妮签了份单子,她还欠我37万,我不急,你们可以慢慢还,只是你,许墨凯,从此以后你要靠她赚钱养家了。”祁绍庭冷冷地微笑,食指一动,墨凯的惨叫声盖过了枪响,而在那一声的惨叫中,他右腿的膝盖被打得粉碎。
    祁绍庭牢牢的钳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平静而清晰:“你将变成一个瘸子、穷光蛋、一无所有,你美丽的妻子和女儿将会跟着你受苦,用她漂亮的手工作养家,我会派人跟着你,这辈子别想再靠你自己来赚钱,否则我会让云妮在你面前死得很惨。”
    许墨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面容扭曲,可是那些冷冰冰的话语却更加令人心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了女人和钱,害死我一个兄弟;于是我想让你的女人为了钱,抛弃你。就是这么简单,这是你应得的。”祁绍庭的声音很轻,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像有形的实体,薄薄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刃口,回旋着钻进耳朵里一路割下去,将他整个人割得千疮百孔。许墨凯看到眼前的一切一点一点的暗下去,像染了他名字的颜色,而晕倒之前,他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不许自杀。”
    那声音是傅非明的,这小子永远周道,逻辑严密。
    这是最狠的报复,把你曾经想要换取的,毁掉了给你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云妮对他不离不弃,我们要怎么办?”事后,傅非明问了祁绍庭这个问题。
    “如果这样的话,我承认国仲死得不冤,云妮值得。”
    “未央也值得。”傅非明咬着字眼,十分郑重:“他一定会比谁都值得,你会不会为了他,出卖我们。”
    “我不出卖自己人。”祁绍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相信你们会帮我到底。”
    自己人,傅非明听着这个词觉得由衷欣慰,这样很好,既然是自己人就不会有误会,其实这世上所有的背叛只是因为还不够亲密,而所谓的误会,也只是因为……人们不想解释。
    祁绍庭看着墓碑前的那一道血痕,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可是生活……只要还没结束,就会继续下去!
    未来,会越来越好吧!
    连未央都开始有要求,要他陪着他一起。
    “不提这个了,倒是你,最近跟那个红头发的小鬼发展得怎么样啊?”
    “哦!啊?”傅非明沉浸在刚才的血色冲击中,冷不防遇到这个问题,很是惊惶,不知道要怎么做回答。
    “发展的不好吗?其实我觉得他很配你。”祁绍庭最后看了一眼那道已经深深渗入到花岗岩石壁里的血痕,转身离开。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傅非明的大脑一时之间完全被这个问题所占据,非常意外,非常紧张。
    “这样啊,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是个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人。”祁绍庭伸手拍一拍傅非明的肩膀:“连墨凯那样稳的人,都会做这种事,其实我也会担心……有一天你会为别人出卖我。”
    傅非明愣了愣,松一口气,忽然恨恨的骂道:“我出卖你还用为了别人吗?我为自己还不够吗?你死了,天下就是我的!”祁绍庭低着头闷笑。
    30.血亲(上)
    虽然表面上未央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但是祁然不放心,抽出一切可能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来陪他。任何经历都会在人的生命中留下痕迹,即使夜未央一直号称着遗忘,但仍然变得沉静了许多,而这样转变令祁绍庭非常欣喜,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爱上一个精灵,然后却希望他回到人间。
    那天,祁绍庭从墓地里回去,进门的时候无意中低头,看到裤脚边被溅上的暗红色血点,一直紧绷在心口的那根弦猛然铮的一声响,忽然觉得疲惫入骨。手上还沾着血,兄弟的血,他刚刚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了一个人,但是报复没有带来一点点的快感,报复只是因为不得不报复,为了惩戒后人。
    夜未央抱着肩靠在墙边,眼中有些茫然的迟疑,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十万美金?我要现钱。”
    “有,怎么了?”祁绍庭有点奇怪,未央从来没有向他要过钱,他自己就有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真的花钱不多。
    “先借我。”
    “十万块而已,跟我还用借吗?”祁绍庭失笑,为了你几千万都花了:“什么时候要。”
    “马上。”未央的双手环着胸口,把自己又抱紧了些:“我忽然想起来,今年忘记给我爸妈送钱去了。”
    “你还有爸妈?”祁绍庭大吃一惊,这话说出口才知道别扭,连忙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有联系。”
    “有。一年十万。用钱来联系。”夜未央冷笑,有嘲讽的意味。
    祁绍庭眼中有些怒气一闪而逝,却没有发作。
    十万美元的现金很快地就准备好送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淡绿色纸钞装在黑色的小皮箱里,小伟办事的能力已经越来越值得称道。
    “一起去?”祁绍庭把箱子交给未央的时候当心的问了一句。
    夜未央犹豫了一下,微笑着点头。
    车子一路绕拐,越走越是脏乱破败,最后停在一幢旧得已经看不出外墙本来颜色的老式旧公寓房旁边。
    “到了。”夜未央在驾驶位上呆了几秒钟,开门下车。
    “这里?”祁绍庭跟着他下来,心里有点诧异。一年十万美金无论如何都已经是中上层的生活水平,实在没有道理会住在这种贫民区。
    夜未央嘴角弯一弯,眼神却渐渐冷硬下来:“就是这里。”
    楼道里照例是拥挤而杂乱的,不知谁家的晚饭做了油炸的食物,劣质植物油地腻人气味凝结在空气里化不开。头顶上的灯炮大约被谁偷走就再没人装上,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只能依稀看到楼梯的轮廓。
    祁绍庭经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一生富贵。吃过苦,但没受过穷,心中更是免不了疑窦从生,不过比起一个正常的父慈母爱的家庭来,他也不得不承认。像这样诡异地地方。更有可能住着夜未央的父母。
    夜未央对这地方似乎也不太熟悉,时不时地踢上一只纸箱,或者是某个横在楼道里的破烂家俱。一路跌跌撞撞的往上走,终于在一扇门停了下来,他没敲门,直接用脚把它踹开,门锁有如虚设。
    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带着腐败的气息,像是有什么正在死亡。
    “爸,我回来了。”夜未央抱着肩,站在门口问了两遍,却没有人回应。
    “没人在?”
    “不会的。”夜未央冷然道,抬脚跨进了门里。
    这地方越是往里走空气越是浑浊
    凝滞了一般,结成浑浑顿顿地一团,祁绍庭开始觉得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搅,可是隐隐地一丝陌生而熟悉的气味在鼻端萦绕,像是太过成熟的荔枝,甜蜜到腐烂地味道。
    内间卧室里亮着灯,夜未央足尖一点,房门便缓缓的滑开了。
    “爸,怎么,已经聋了听不到我说话了吗?”未央的声音极尖锐,像一根针一般,入耳时会令肌肤生痛。
    祁绍庭看到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影子蓦然抽动了一下,那个干瘦的人影像是被火烧到了似的弹过来,哑声惊叫:“晴,晴你来了……你怎么……”
    祁绍庭顿时被被惊到,不自觉拉着未央往后退开一步,那个人带着一股腐败的死味,这个地方像坟墓,让他感觉非常的别扭。
    “是啊,出了点事,今年来晚了。”未央的笑容冷冷的:“怎么?断粮了吗!”
    “钱,钱呢,有没有带来?”那人只是急切的看皮箱,从头到尾没有扫过自己亲生儿子一眼。
    祁绍庭终于看清了这老男人的样子,干枯破败,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青色。
    毒品,祁绍庭恍然大悟,
    祁家不做毒品生意,但是长年在这圈子里混,耳濡目染间也看过不少吸毒的例子。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个晚期的吸毒者,人瘦到脱了形,手臂上浮着大片大片因为静脉注射而产生的黑斑,眼神混浊而空洞,像无机质的物体,这人,应该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但是,为什么不带他去治疗呢?祁绍庭有点诧异,给吸毒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的人送钱?
    祁绍庭不觉得这会是一种爱。
    也可能,这里面本来就没有爱吧!
    祁绍庭看着未央的眼神,知趣的选择了沉默。
    “妈呢?”夜未央把手里的皮箱扔到地上,那个男人猛扑上去,把它抱在怀里,灰黑色的嘴唇兴奋的不停颤抖,过了好一会,他像是刚刚听清了夜未央的问话似的,茫茫然答道:“死了,死了,死了……早死了……”
    夜未央眼前一片眩晕,所有的光与暗像是都连到了一起,祁绍庭不动声音的揽住他的肩,轻声道:“走吧。”
    “哦?”夜未央茫然回顾,看到祁绍庭深褐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光,眉目凛利,有嗜血的杀气。
    “唔!”夜未央低了头:“走吧。”
    心里很空,空落落的,不知道应该是怎样的感觉。
    悲与喜,恨与罚,好像一下子被抽空,忽然间找到不一点点理由,只余下疲惫,刻骨的疲惫。
    憎恨是需要理由的,爱也是,报复是需要理由的,原谅也是。
    只有疲惫不需要理由,它深入骨髓,让人累到甚至抬不起一根手指。
    夜未央长久的坐在驾驶位上,不点火,也不动,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夜未央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轻声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真的是你爹?”
    “如果从血缘上来讲的话,是的!八岁,或者是九岁,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念小学,不过他们已经开始沾毒了,家里还有点钱,按说不至于就到了要卖孩子的地步。”
    祁绍庭吃了一惊,猛然转过头,未央却笑得极淡。
    31.血亲(下)
    知道我的第一笔身价是多少吗?”夜未央眯起眼睛,中:“500海洛因!其实也还好,没多少钱,只不过毒贩们都很可怕吧,而他们,太过懦弱,无能的人总是欺善怕恶。”
    “为什么要买你?”
    “我也很好奇,一个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神奇的眼光。然后我换了一个名字,过奇怪的日子,十三岁,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还很小,记不清了,一场混战,你死我亡。”祁绍庭不太喜欢回忆这些,他并不嗜杀。
    “我记得,那年我十三岁,个子还很小。那是一个很软弱的男人,被绑着手脚扔进我屋里,长着漂亮的眼睛,睫毛很长很长,就那样看着我,我把刀插进他的胸口,匕首很薄,没有血流出来,他的嘴里塞着东西,不能出声,眼睛不停的在眨,像羽毛一样,慢慢的,闭牢了。”
    祁绍庭忍不住探身过去,把未央揽在怀里。
    “杀人其实是很容易的,一眨眼的事,只是,别看着他们的眼睛,不要记得他们。我那时候很乖,很努力,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进步很快,然后十四岁,我终于可以出任务了,不过那次我杀了目标和同伴,一个人逃回容川。你知道吗,一个小孩子,再怎么样都是小孩子,只有要机会,唯一想要逃回的,只有家。”
    夜未央怔怔的睁大了眼睛,好像可以透过车顶的铁皮看到星空,他的眼中有一层清浅水雾,带着异常地光彩。当他茫然地凝视。有种令人眩晕的美。
    祁绍庭不知道此时还可以做什么。只觉得心口发痛,忍不住加重了呼吸。
    夜未央静默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说:“我妈妈看到我哭得很伤心,伤心到我马上就忘记了,我是怎么被他们卖出去的。我在想,他们一定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搞不好,还以为我去到了好人家,在做乖宝宝,我想。不应该再让她哭下去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年轻了,可我仍然记得她的脸,她流泪的样子非常美,我永远都会记得。”
    可是后来呢?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祁绍庭心里的疑惑更深。
    好像回忆是一件很难的事。像是要从沼泽里一点一点的把一个灵魂拔出来,夜未央说得很慢:“后来我们一家人去了乡下。很偏僻的地方,可妈妈还是一直哭,看到我就会流泪,我想不通,我以为她是在心疼我……当然。可能她真地是在心疼我。那时候她喜欢做那种很软的面酥给我吃。放很多很多的糖,做猪油来和面,很油很腻。可是很好吃,我以为我的生活就是如此了,困在某个小村子里,一辈子,我不在乎!但是有人在乎……”
    “那个混蛋,后来找到你了?”
    “对,找到了,不过,不是自己找的,我第二次被卖得很贵哦,美金,十万,在那个年代,是很值钱的了,他们带着我藏了一个月,谈出一个好价钱,一个月,最后地一个月……”
    “什么?”祁绍庭失声低吼,那两人毕竟是未央的父母,心中再厌恶,他也一直都强压着火气试图安静地倾听,可是忍到这时,却是真的忍不住了,虎毒不食子,居然会有这样狠心的爹妈?
    “你也觉得奇怪?是啊,当时我也想不通,我爸妈无权无势,鬼冢好好的为什么要白送他们十万块,可是马上我就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了,原来他是想让我亲眼看到自己被出卖,彻底的变成一个孤儿。这手很毒吧,他一向都那么狠。”夜未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微弯地唇角里含着三分嘲弄:“我妈妈当时一直哭,哭得像是要断气似的,搞得来我也不好拿她怎么样了,她给了我一大包面酥,我吃了很久,居然也没有坏掉,我想她可能不是不爱我,只是她还有更爱的东西。”
    一个彻底地孤儿!!
    如果未央不提,祁绍庭可能一时也想不到这一层,然而此刻蓦然听到这个词,顿时连心底都凉透。
    傅非明现在是孤儿,无父无母,当年傅家出了事,祁绍庭整整守了他半年,那个夏天傅公子吃什么吐什么,见什么砸什么,然后身边所有的人原谅他,只因为,这可怜的孩子,他现在是个孤儿。
    那么,未央呢?
    如果失去的只肉体,思念可以伪装那些爱还存在。
    如果失去的是所有的爱和信任,那么,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世界还剩下了什么?
    祁绍庭俯身靠过去,把夜未央抱进怀里:“你现在有我。”
    很轻的,他用很轻的声音在未央的耳边说:“你现在有我了,算了,了结吧,让这一切都过去。”
    夜未央一直沉默,一动不动,像是被冰凝住了一般,绍庭低下头去看,未央澄明的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朵剔透的冰花,明艳而冰冷,如果用最热的心火来暖,不知道可否融得开。
    过了良久,夜未央轻声道:“怎么了结?”
    “交给我,你只要都忘记就好。”祁绍庭伸手捧住未央的脸,拇指划过他的眼角,触手是干燥的,没有泪,他的未央不会为了这种事而流泪。
    “要放开吗?你不会要我去原谅吧。”夜未央的嘴角有些弯起来,祁绍庭看到那朵冰花颤了颤,光芒又变得锐利了些。
    “都交给我,我来处理,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一年一次,看着他们这样子,就算是报复你也不会好过,他们早就和你没关系了。不是什么都可以算清楚的,算不清的东西就别算了。”祁绍庭轻轻的亲吻未央的额角,把那个人揽到自己怀里抱紧:“你等我一下。”
    祁绍庭回身,打开车门出去,夜未央从车门里探出头来,手指搭到绍庭的衣袖上。
    “怎么了?”祁绍庭回过头,神色平静而柔和。
    夜未央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缓缓的收了手,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低了头,不发一言。
    恍惚间,暗青色的空气里有一点什么晶莹璀璨的东西悬空落下,可是一闪而逝没有后续,祁绍庭在车边站了一会,转身上楼去。
    很快,非常快。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车门关上,重重的一声,所有的吵杂和脏乱都被关在了门外。
    祁绍庭把那只黑色的小皮箱递到未央面前:“以后不用再来了。”
    未央的眼眸中映着窗外的灯,带着青暝的色泽,幽幽暗暗:“你怎么做的。”
    “一了百了。”祁绍庭扭转钥匙,点火,发动汽车。
    夜未央往后靠,从喉咙里叹息一声:“也好。”
    那只箱子还放在膝上,颇为沉重的质感,打开,淡绿色的纸币映得他眸光更幽,未央的唇色原本就淡,身体经历了浩劫还没有恢复,连原本的一点点红都似要褪尽,淡如山樱,映着一点点淡淡的绿光更有几分诡异,缓缓的勾起来,似笑非笑。
    夜未央拆了封条,把那一叠叠厚厚的纸堆到手上,摇下玻璃,手掌从车窗里伸出去。
    蓦然而起的夜风打着旋从他手边划过,于是一蓬蝶从他的掌心飞起,闪着淡绿色的翼,在半空中流散开……
    第二天清早,阿凌迷迷糊糊的站在窗边刷牙,低头时,视线茫然无意的从窗口探出去……
    顿时,迷蒙的眼睛瞪到了最大,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清凉牙膏泡沫喧闹着从她的食道里挤下去,钱,全是钱,整个楼下绿蒙蒙的一片,像是初春时新生的草色。
    32.两个人
    未央一直沉默,垂着眼,不清眼底的冰花散了没,祁扰他,索性把车开到海边去兜了一圈,高高的海堤下有白色的浊浪在翻滚,自然并不是所有的海水都是蓝的,但海风会让人觉得开阔,毕竟黄色的海水也是海。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一进门便看到陈长霖大摇大摆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傅非明抱着肩,脸上有无奈到几乎愤怒的神情,但是长霖却仿佛没有查觉似的,笑嘻嘻的仰着脸同他说着话,浓长的睫毛在侧面看时,像细小的羽翼。
    傅非明听到响动,转头看到是他们,顿时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夜未央,你总算回来了,这小子在这里赖一夜了,说是有要紧事和你谈,”傅非明顿了顿,眼风扫过陈长霖失落的脸,恨恨道:“你们谈完了帮我赶他走,对了,别让他碰任何东西。”
    通常,太阳升起就是傅非明睡觉的时候,偏偏这小子赖了一夜不走,困得两眼打架也只能守在这边陪他,要不然,搞不好一个转身,某些高新而隐蔽的探针就已经按在了最可怕的地方。自从陈长霖他们对夜未央的保护被撤走,傅非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把整个屋子翻了个遍,搜出来的脏物不计其数,多到让他差点要放弃这块经营了多年的宝地。现在旧货还没拆干净呢,怎么能放心把罪魁祸首单独留下来?
    “有什么事吗?”夜未央见长霖不开口,只是郁闷的看着傅非明背影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只能自己先出声。
    “啊……哦哦……”陈长霖终于回神,毫无歉意的笑出一口白牙:“我主要是来告诉你一声。安俊他已经醒了。”
    “这么久?”夜未央有点意外。
    “也不是。好几天前就醒了,只是那时候有别的事缠着,找不到空。”
    “哦,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我就是过来告诉你知道,他醒了,没事了。”陈长霖眨一下眼睛。
    呃,就这样吗?这就是他地要紧事?
    夜未央不自觉抬眼看了一下傅非明地背影,那道瘦削身影在楼梯的尽头停顿了三秒钟。然后用更快的速度转过拐角,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陈长霖顺着未央的视线看过去,又笑,摸摸自己脸颊,用一种极为无辜的声音道:“看,我又为了你得罪他了。”
    “怎么?”夜未央挑眉。
    “嗨。知道吗,我和安小俊是过命的交情。所以你欠他的那个人情我可不可以借来用?”陈长霖一双大眼睛闪啊闪,浓烈的深棕里像是挟了碎金。
    “如果他同意,我没意见,不过,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夜未央偏头想了想。微笑:“不如。我把他绑到你床上去好不好?随你要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噗……
    祁绍庭累了一个晚上,劳心劳力。刚好现在的话题与他无关,便乐得在旁边喝茶休息,可是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咳嗽不已。
    “你,你……”祁绍庭急着说话,不当心又被呛到,夜未央靠过去帮他顺气笑得一脸地无辜:“哎,你要是不肯,我不做就是了,干嘛把自己的搞这么惨。”
    “你……你不会真想做吧。”祁绍庭咳得无力,顺势枕到未央肩膀上。
    “如果你们两个都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啊。”
    于是,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满头黑发如黑线的摇头:“我们当然介意。”
    “那我就帮不了你什么了。”夜未央摊摊手:“是你自己不敢,你怕他什么?”
    “多来。”陈长霖郁闷的掰手指:“怕他生气,怕他不理我,怕他不管我,怕他不想见我,怕他死给我看……”一个一个数下来,长长十指都竖起来,还是不够数。
    祁绍庭一只手垂下去,揽着未央的腰,把脸埋到未央地颈窝里,只有半张侧脸对着人,眉眼弯弯,是在笑。而另一只手,藏在背后对着墙边某个隐密的角落摆出手枪地样子,一枪,击中。
    傅非明坐在监视器后面掀桌子,把键盘摔得乒砰响。
    傅非明睚眦必报,寸仇必究,更何况现在风波也快平息了,夜未央的身边也不是那么的危机四伏,如今找到了由头,更是一分钟都等不得,陈长霖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冲下来赶人,手里只差没拎了把扫帚。祁绍庭心情好,不同他计较,临出门时甚至俯到他耳边调笑了一句:“哎,我看那小子不错,你不如就从了他吧。”
    傅非明冷着脸,面无表情的飞起一脚踹过去,他动作虽然快,但祁绍庭明显要比他更灵活,连衣角都没有让他扫到半片。
    大清早的就这么奔波,也算是命苦,但是晃当了一夜了,觉总是要睡地,只能开车先回了云山紫园自己地老家,这地方好几个月没人住了,只留下几个守卫看管。祁绍庭喇叭按了半天,才有门卫探头出来张望,一看到是自己家大少爷,马上忙不迭的去开门。祁绍庭坐在车里等,看着那扇黑色的铁枝大门缓缓地滑开,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似乎还是一年前,又或者是两年,他也曾载着夜未央这样的等待过,那时候他还在开着拉风的敞篷车,完全不担心会有子弹从不知名的地方射过来,那时候他踌躇满志,以为身边的这个男人会像之前所有的那些人一样,顺服的依偎在他身边。
    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得很快,快得不可思义,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祁绍庭转过脸去看未央,手掌温柔的贴到他的脸颊上,轻声道:“只有我们两个了。”
    夜未央有点错愕,茫然不解的眨了眨,祁绍庭温柔的重复了一遍:“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哦……”未央恍然,有一些些失神。
    两个人,就剩下了我们两个,这一路走过来,把敌人打败,从朋友身边离开,然后一步一步,站到一起,恍然间回头,才发现,原来只剩下你我二人。
    “我这个人,做了不少错事,也会做点好事,那么,到现在,你对我可还满意?”祁绍庭深深的凝视未央的眼睛,想看清那稀薄雾气背后的光彩,是坚定的,还是模糊的。
    可是夜未央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满意?
    不满意?
    这要怎么做回答?
    夜未央是触底则死的人物,可是在他的底线之上,他很好说话!
    满意吗?
    从来这世界的人或事,只要能做到不让他不满意就已经足够,他其实,是真的没有想过要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沉重铁门开到了尽头,祁绍庭放开手,发动车子,缓缓的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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