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屠一掌捏住我的手,用牙齿在手背狠狠咬了一口,留下深深的齿印,旋即放开,而另一臂坚决无疑地挥下了开天斧。
青铜色的斧刃在我瞳孔中竖起,我来不及发出完整的呼喊,便再度沦陷漫无边际的时空漩涡,任凭巨大的光束将我包裹,纠缠,拖拽……
“兀——屠——!”
清晰却略显沙哑的尾音穿透鼓膜,刺得我双眼猛启,却在一双金白分明的湖泊中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倒影。
我无意识地擦擦嘴角,怔怔忡忡眄着一手浓稠的血浆。
“……对不起……”我露出血丝弥漫的牙,想冲他笑,不想嘴敞开了,竟然像喷茶似地,又吐出好大一滩,他整个脖子和胸襟晕开好大一片模模糊糊的黑红。
我像团青色光灵偎在他怀里,身上的光芒正在迅速地黯淡,额头虬形花纹又烫又痛,扯着太阳穴一并突突乱跳。
我想抬头看他,才发现视野迷上好重好重的白雾,明明离得那么近,我却连他的五官轮廓都看不清楚。
他的手心蕴着灵力,如游龙周旋于我周身大穴。
“……我知道错了,都结束了,我再也不会乱跑了……不要生气……”我想跟他解释,可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渐渐地,他的手放弃游走,只紧紧抚着我的背,宽厚的胸膛起伏不定。
他低下头,冰凉的脸颊贴着我,冷涩的呼吸拂掠过耳畔,温润清幽的优美嗓音无可遏制地微微发颤: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带你回钟山。”
浮躁不安的心绪奇迹般安宁下来,我疲惫地闭阖双目。
当身上最后一丝青色的光芒自印堂散去,一盏残缺的六方青铜宝镜坠入烛龙两腿间,镜面碎裂的痕迹渐渐消逝,复归平整,而镜背,盘旋着的青虬栩栩如生。
烛龙览冥当心翼翼捧起那枚铜镜碎片,置入衣襟怀抱中。
景福二年,昙美人入宫,六夜侍寝,一朝暴毙,帝哀恸失体,性情大变。
——《炤史.后妃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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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两百二十九年后,炤高宗宇文戬天盛元年——
神界,钟山。
天女女魃端步庄颜行至忘渊之上,心湖之畔,优雅福礼,恭敬启声:
“禀神尊,昙花精应劫归位,正在山外受召复命。”
览冥回身,千古不变的雍容仪态,千古不变的冷情金眸:
“宣。”
隔着心湖,斋戒沐浴盛装打扮的昙花精五体投地,诚惶诚恐,伏惟启奏:
“回禀神尊,小妖奉圣旨投胎,秦明月一世完结,魔尊转世与敦玄天女转世已经归隐山林,不知所踪。”
览冥手指一划,隔着心湖茫阔,一道泛着金光的信函落在了昙花精头顶,昙花精见状,急忙高举双手,毕恭毕敬地接住。
女魃见览冥转过身,不再搭理昙花精,便再次福身告退,走到昙花精身旁将她扶起,轻道:
“神尊对你此番下凡甚为满意,命劫已过,自当应诺,提拔你入列仙班,你拿着这封书函,自个儿往三十六天去吧。”
昙花精知道烛龙天性冷僻,不喜打搅,虽满心欢喜,亦只是朝着览冥的方向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不敢出声喧扰,安静告退。
昙花精离开后不久,览冥魁伟挺拔的身躯忽然凭空消失于忘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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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之地,畏途巉岩,人间传说在高不可攀的山巅水深处,有神山仙镜,无边无际的火照之路通往天堂。
此时,天色微亮,深山老林中黢静无声。一名黑衣男子攀附在鸟飞不到的峭壁上,摸出怀里的锉刀,当心翼翼地将崖缝中一束坚韧的白色小花连根切出。
取得珍罕宝药后,他借着手里的银丝,迅速飞上悬崖,转眼没入林中。
一天一夜后,这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附近空寂的山谷中,溪水畔隐约可见一座简陋的小屋。
他在溪水旁洁净双手,取下斗笠,挂在柴扉后,高大的身形显得本就不大的屋子愈发矮小狭窄。
拉起素净的布帘,他钻入后室。
进了后室,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原来这屋子竟是依着一个隐蔽干燥的山洞搭建而成。洞里弥漫药香,当央的大澡桶里泡着个女人,而一头状如白虎的巨兽正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男人压低声音,问那怪兽:“何时把她叼进去的?”
巨兽发出咕哝。
他半跪在澡桶旁,用手捞起里面的药草,凑到鼻下仔细辨别一番,再重新将手中药叶放回水里,举臂拨开女子的额发,轻轻吻着她眼角眉梢。
女子紧闭双眼,无识无觉。
男子起身,正要去厨房煎熬新药,孰料刚至洞口,便见一阵快得肉眼无法捕捉的白风斜掠而入。
他是天下人人闻风丧胆的屠魔,睥睨世间绝世无双的剑客,可他骤然发出的,带着浓浓血腥杀气的剑罡,竟未能碰到来人一丝一毫。
呼吸之间,他迅如雷霆快若闪电的十剑被来人一一化解,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白衣锦衫男子隔步相对,面如雪铸,金眸无波无澜。
“青玉宫封印已破,你竟然还不曾想起前尘往事。”金眸男子淡淡地说。
黑衣男子半敛凤目,森如地狱使者,手背上的青管虬结隆起,渐渐有血色渗出肌/肤,而一柄漆黑的利剑,挟着鬼哭狼嚎,在他手心若隐若现。
“我并无恶意。”白衣男子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剑煞,侧脸看着桶里的女人,大掌一展,袍袖猎猎鼓动,便见一团炽芒将那女子笼罩。
实在突然,黑衣人根本不及反应,白衣人已不知对他挚爱的妻子做了什么事情。
黑眸浓云骤起,肃杀之气铺天盖地,连白衣人亦被他陡然发出的凌厉杀意震得眉头一蹙。
一道道血罡剑气来得愈来愈快,愈来愈疾,白衣人一一掠过,却也暗暗称奇——区区凡胎肉骨竟然还有此等本事!
就在这时,黑衣人扑杀到药桶女子身边,衣角却被狴犴紧紧叼住,便是这么一滞,那白衣人身形已至洞口,转身将去。
而一直平静的水面,起了微微的波动。
黑衣人耳尖微动,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缓缓侧头,一转不转地盯着水里的女人。
昏迷数月未曾清醒,靠着珍草奇药堪堪续命的女人,竟然动了动肩膀。
黑衣人眸中的杀气散尽,手上的血纹亦渐渐消逝,他无暇再看白衣人一眼,就那么笔直地跪在药桶前,用最虔诚,最卑微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女人,仿佛天地万物都一并远离,除了他眼里的她。
白衣人站在洞口,看着药桶里的女人缓缓睁开双眸,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黑衣人探首抵住她额头,看着他向来冷酷锋锐的凤目中滑出两行清澈的泪。
白衣人低下头,不自觉将手探入怀里,轻轻摩挲着青铜的纹路,因为长年累月的抚摸,那凹凸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光滑如丝。
转身时,他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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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又过了好几年。
忘渊之上的烛龙览冥,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有了“年”的概念,以往闭阖之间,从未感觉到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的流逝与否,便匆匆过了数千千万万年岁月,到如今,竟然连每日每夜,每个时辰都过得那样缓慢艰熬。
心中彷徨,他左右两手自弈以打发无聊,翻来覆去,不住地解她当年解开过的天残局。
胸口,忽而传来一股奇异的暖意。
览冥捏着弈子,悬臂不动,雍容平和千古不变的神情渐渐凝固。
奇妙的暖流越来越明显,不多久,柔和的青光穿透衣衫,将他俊容照耀得明艳夺目。
他终于寻回自己呼吸的节奏,迅速从怀里掏出那枚数千年来贴身不离的铜镜碎片。
碎片棱角分明的轮廓渐渐模糊,发出的光芒如女子铺散开的长发,随风飞舞灵动。
察觉到这诡谲灿烂的光芒,守卫在钟山各处的神明纷纷赶至,眼瞅着那光芒即将交织结作一名女子的形态,向来沉稳的烛龙神尊,再顾不得体面仪态,飞似地解开外袍,将那团青光兜头包裹住,衣衫不整,风似地旋身跳下忘渊,没入弋宫之中。
后知后觉的诸位大神,这才面面相觑,尴尬地收回惊奇、喜悦的探究目光,各镇岗位去了。
览冥将怀中已经能感觉到重量的珍宝当心翼翼搁在榻上,屏息凝神探出手指,想取下覆盖着的衣衫,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衣衫刹那,那衣服自个儿滑落下去。
宛若新生稚儿般的少女不/着/寸/缕,瞠着乌圆发亮的杏眼,错愕地对上他的注视。
览冥心头似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压着,又好像被炎魔的手掌紧紧捏住,中了疯邪似地,倾身将她粉/嫩欲滴的唇瓣攫住。
他原有满腔话语,积压胸口,几千年来只得暗自在心里对着那面镜子缱绻低述,可如今日思夜念的女子终于苏醒在他眼前,他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想立刻,马上,将她嵌入身体里,好好感觉着她的温暖,感觉她的存在,感觉她的每次浅浅的呼吸和细微的啜泣。
113大结局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想立刻,马上,将她嵌入身体里,好好感觉着她的温暖,感觉她的存在,感觉她的每次浅浅的呼吸和细微的啜泣。
身下的人儿迅速软在他的火热怀抱中,迷离着双眸,任他予取予求,晶莹的口津沿着嘴角和光洁的脖项划下,那雪/团上两抹殷红悄然挺立绽放,伴随着雪丘起伏而摇曳生姿。
她在他耳畔咕哝着发出娇/弱无助的呻/吟。
览冥用最快的速度除开腰上汗巾,一膝跪上床榻,托住她腰臀重重一摁,怒目的龙王分疆开土,戳/挺而入泥泞花沟中。
她柔若无骨的身躯骤然紧绷如满月,被异物闯入的不适令她蹙眉发出低呼,自醒来便混沌灰蒙的眸子因这丝丝辣痛而彻底清明。
她五指深深掐住他肩头,长睫抖簌,哧着气开了口:
“你是谁?!”
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览冥顿住身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缓缓蹙紧了眉头。
当他从她身体里全面撤出时,她不假掩饰地发出娇媚的呻吟,直待被他用外袍裹住身躯,才晕红着脸,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我叫览冥。”他坐在她身旁,尽量平伏心绪,柔着眼神,轻言细语,唯恐惊吓着身旁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
“览冥。”她小声地重复一遍,在他听来却宛若天籁。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他温柔地询问。
她茫然地抬眸,想了想,愈发茫然地摇头。
“你叫做卫弋。”他执起她的手,用手指在她手心一笔一画写出她的名字。
“呵呵。”她耸着肩膀巧笑倩兮,挣扎着缩回手,“好痒呀~”
览冥无奈,揉着她的头发,又唯恐力道太重吓着她,却见她忽然凑过来,一脸好奇地问:
“你刚刚在做什么呀?”
“嗯?”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所指为何。
她跪直身躯,倾过来,舌尖微吐,在他脸上和嘴角小狗似地舔了舔,迎着览冥暗流涌动的金眸,再次询问:“你刚刚像这样,是做什么?”她忽然想起什么,偷偷向后挪了挪,手紧紧揪着外袍,眼底泛起一丝惧怕。
览冥额头青筋略浮,强抑冲动,和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或许是览冥给人的感觉太值得依赖和信任,卫弋偏了偏头,喃声询问:“你不是要吃我?”
览冥额头溢出一滴压抑的汗珠,艰难点头,想到她直觉反应是吃东西,又问:“肚子饿不饿?”
这次卫弋点头如捣鼓。
钟山并无谷粟草果,但览冥神尊一声令下,天界仙桃琼浆,卫弋要什么有什么。看着卫弋抱着果子一个接一个啃得津津有味,除了投胎轮回那几千年,向来不饮不食的览冥神尊亦胃口大动,就着卫弋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兀自品味着,又探舌舔去她唇上的果汁,暗中品较一番,发现还是果汁令他稍有食欲。
览冥神尊如是三番从她嘴里偷食,给卫弋姑娘造成了深深的困扰。
“你饿吗?”卫弋好姑娘慷慨地递给烛龙大大一枚甜果。
览冥神尊刚刚婉言谢绝,却又在她嘴角舔了两口。
卫弋姑娘如临大敌,扔开果子,“蹭”声就要往旁边钻,孰料烛龙大大手长脚长,察觉她的离开,竟不自觉合臂揽住,将她拽回身旁。
卫弋姑娘吓坏了,拼命挣扎起来。烛龙大大也发现事有不妥,不敢再用蛮力,只得松了怀抱,堪堪令她无法脱离自己掌控,尽量保持距离,当心翼翼哄着:
“怎么了?”
“啪!”卫弋姑娘手上的果子如雨点向烛龙大大砸来。
“原来是想把我喂饱了再吃我,我才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卫弋姑娘浑身汗毛倒竖,小野猫似地挠着烛龙大大。
烛龙大大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好言劝解了大半个时辰,卫弋姑娘才将信将疑地问:
“你的意思,你舔我不是尝味道……而是亲近?”
览冥好脾气地点头。
“你为什么要亲近我!”卫弋姑娘指出这个解释中最为可疑之处。
览冥神尊哑口无言。
他与卫弋亲近,仿佛与生俱来,而天机镜自天地初开便归属烛龙管辖,谁也没有质疑过她跟在他身边的天经地义。从未跟她提及名分,倒是他疏忽了。
他选择用最恰当,也最简单的方法来解释:“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我自然喜欢亲近你。”
“夫君……娘子……?”她略略迷惑,忽而想起什么,恍然点头,“对哦,我醒来的时候,你不正在跟我交/配么,原来是这么回事。”
卫弋姑娘轻易地接受了览冥神尊的解释,而事情顺利得让览冥神尊隐隐担忧后怕起来——还好她是在他身边觉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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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镜碎片新化人形,记忆尘封,却非真的全不醒事。这一年多,览冥循序渐进,耐心地与她一件一件述说前尘往事,卫弋也逐渐一一想起。
这日,览冥进得弋宫,见卫弋不似往常还贪睡不起,正独自坐在珊瑚桌前,手里捧着书卷仔细。
他走近一看,她手中捧的正是他亲笔所载之《瀚野古卷》。
闻得她靠近,她指着一段朗声道:
“天隅九年,玠梧强入剑坛而无所得,你得云大郎相助脱身,趁机将玠梧封印在青玉宫中?”
览冥颔首:“他遍寻不得敦玄,状如疯魔,我劝他入轮回寻找敦玄三世,他才肯将魔神封在青玉宫里。”
览冥说得轻巧,卫弋却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其中凶险。以玠梧的执拗和强势,怎会乖乖就范,他若能沉下心听从览冥建议,又哪会有远古神魔大战。
览冥劝服玠梧的法子,必不是他所描绘那般云淡风轻。
览冥察觉卫弋心思,出口解释:“真不如你想象那般危险,敦玄生前或对他说过什么话,令他心有所动罢。”
卫弋将目光瞥回《瀚野古卷》,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又起身道:
“以往我们看过那本《瀚野古卷》大数焚毁于青玉宫之劫,我仔细读了这两千多年的历史——似乎与上一本所载,尽皆相同。”她顿了顿,眉头紧锁,“爱上亲姊,独宠廉氏,一怒为红颜,屠戮溟鹰……然后退位归隐……若记得不差,要不了多久,宇文戬寻得宇文殇,还位于他,再不久,廉氏会不堪逆龙帝受辱自尽……”
“曾经的历史或许的确如此。”览冥握着卫弋的手,“可这回,无论如何,廉宠也不可能是他的亲姊,所谓历史,许多也不过以讹传讹罢,而且……”将她拉入怀里,他继续道,“依我看来,这个廉宠,不大像是会自尽的性子。”
卫弋不明所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低头轻道:“早上你跟我说,她是在宇文殇出生的时候回到这个世界的,可我记得那时我也在皇宫,我从没见过这么个人,适才我尝试穿越到当时,再探究竟,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机镜的力量还没恢复,怎么都去不得……莫非我现在还得找个什么玩意来,依着记忆铭刻去?可我以前的东西都没了呀……”
卫弋恢复记忆后,把在梦中见到过祖神和自己突然的决定,去异世的经历都一一告知过览冥,览冥略作思索,安慰道:
“你曾经提到过,一些相互独立存在的世界……会不会因为你,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已经独立于以前的世界了……所以你无法再回到那时的皇宫,因为那时的你和那时的他们……于我们而言,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你若真心要去,只怕又得借助五方来去阵和开天斧……”
“是这样的吗?”卫弋锁眉苦思,不待览冥再出声阻止,已经疏忽消失。
须臾之后,她重新出现,浑身湿漉漉,如被暴雨淋过。
览冥疾言厉色,忍无可忍:“你太任性了!”
卫弋挠着头,一脸愧疚,拽着他衣袖抱歉,见览冥无论如何不肯再理睬自己,只得自说自话似地说道:
“我又去了宇文殇出生的时候……这回不是我救的他,我就帮他打了个雷,但廉氏动作比我快……我好像,真的成功了……”
览冥甩袖,依旧十分恼怒。
卫弋自知理亏,人道好事不过三,她也知道览冥是担心自己,何况自己上回离去,搞得打成原形才回来,他能不忌讳此事么。
她跟在他后面,两手揪着他腰带,继续自言自语:
“其实末日卫弋的事情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坎,我一直担心自己若改了历史,没有她了,就没有人救得了你,可你刚才说的事情又提醒我,我们跟她的世界,以前是一个的,可后来不一样了,所以以前救我们的,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卫弋了,这样好像又说得通……可我总还是不放心……心里老是悬着的……历史真的不一样了么?”
览冥背着她,冷言冷语哼了句:“找个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下凡去亲自见见他们。”
“对哦。”
卫弋以手打拳,点头称是,可就这一下,被览冥神尊脱了身,眨眼便飘到她逮不到的位置去了。
卫弋眼儿弯弯,甩着袖子,扑腾着向他追去。
番外一
“性情大变?烛龙不是带着天机镜碎片回钟山去了吗?——哦,我知道了,是他找来借尸还魂那个人变成商尘宏了对不对?”
繁华大街,人来人往,商贾不绝,一旁客栈匾额上龙飞凤舞“兰亭阁”烫金大字,二楼靠阳台的雅室里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
女孩十二三岁模样,吊稍凤目明艳熠熠,一身华衣锦衫,贵气逼人。她歪歪扭扭地仰躺在矮榻上,双腿夹着是她身体好几倍大的威猛白虎,左摇右晃。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一袭红衣,长发乌黑及地,眼角眉梢风流万种,手支在桌案上,懒洋洋喝了口茶,笑道:
“没有,司命老儿动作慢得要死就算了,阎罗王也好不到哪儿去,览冥神尊左等右等等不到灵魂来,就随便捏了个纸人当替身,所以商尘宏后来才变得不苟言笑,你想啊,纸变的人呢。”
“那,那个昙花精又去哪儿了呢?”女孩兴致勃勃,两腿都搭上了白虎背脊,白虎不满地咕哝,却被她一脚踹去,娇斥,“狗肉,你给我老实点儿!”
红衣女子巧笑倩然,娓娓道来:“她奇缘福厚,你想啊,那烛龙宝元是随便谁都能尝到的?她啊,本该位列仙班,不过览冥神尊觉得这样太便宜她,决定给她一个劫,只要她能历劫化解,便让她做神仙。”
“什么劫?”
“览冥神尊不知道天机镜到底有没有改变历史,未雨绸缪,要昙花精投胎凡间,做玄算的传人,周旋于魔龙三世,若魔龙敢在人间兴风作浪,便要她设法阻止,协佐明君取而代之。”
“哦~~~”小女孩跳起来,两眼弯弯如月牙,指着红衣女子道,“我知道了,姨姨,你说师姐那个女魔头是昙花精!”
“嘘——!”红衣女子一指摁着唇中,调皮眨眼。
“姨姨,你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怎么了?”
“你多呆些日子吧,我喜欢听你说故事,你讲故事比宠儿姐好听多啦。宠儿姐都不肯给我讲故事,一讲故事她自己都打瞌睡,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妈咪!”
这时,门外远处传来男人低不可查的声音:
“夫人哪里有什么姐妹?”
“可她长得和夫人真的好像……”
红衣女子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朝已经骑到白虎背上的女孩招了招手,笑道:
“楚楚,你爹快到了。”
宇文楚楚蹦地跳了起来,推开雅室大门,果见走廊上出现她爹的身影,当即一个箭冲跳到男人身上,咋呼道:
“小贝哥,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话音不落,已经在男人俊美非凡棱角分明的脸上吧唧吧唧留下一滩口水。
宇文殇嫌恶地拧开身上挂着的树袋熊小鬼,揉成团扔给背后的仆人,严厉道:“带小姐回夫人那儿去,还有,看住她的嘴,别让她在她娘面前胡言乱语。”
“呸呸呸!小贝哥最讨厌了,最讨厌了!!!”宇文楚楚被老仆人拖着不停对着她爹的背影大扮鬼脸。
仆人应声告退,宇文殇龙骧虎步迈入雅室,甫与红衣女子四目相对,面上便一阵怔愕。
“……槿儿?!”
“兄长。”红衣女子向他福了个身,笑道:“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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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雍容厚重的马车沿着繁华的大街向着城东一处大院迤逦而行。
“我听览冥说,你在青玉宫的封印已经被解除,便猜你或许能认得我,所以过来看看。”
马车里,宇文殇和卫弋相对而坐,仿佛一切又回到最初,也是一辆马车,还算宽敞的车厢,吱嘎吱嘎,载着他们一路向前。
宇文殇点点头,冷峻的面容带着罕有的温和:“嗯,她误闯入青玉宫里,亲手解除了我的封印,没过多久,我就想起这些前尘往事了。”说到这儿,他似想起什么,又道,“说起来,几年前宠儿命悬一线,还是览冥出手救了她,只是那时我尚未恢复前世记忆,你这次回去,代我向他说声,我记着的。”
卫弋无所谓笑笑,继续八卦:“那她呢?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宇文殇再度颔首,熟料提及廉宠,竟然抚额作头痛状。
卫弋一瞧来了劲儿,满眼八卦,哧溜一声靠到宇文殇身边,贼笑道:“哎哟,风水轮流转了?”
宇文殇摆摆手,十分无奈:“不说她了,待会儿到家,你便自称我少年时代的故友,她如果问你我们怎么认识的,你就说……”
卫弋抿着唇老老实实听宇文殇胡编乱造,嘴角憋着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前仰后合地大笑出声,拍着手欢快道:“兄长……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宇文殇一脸黑线,无语之极。
马车刚在一处大院的正门停下,便有两名奴仆前来挑起门帘。
宇文殇先出马车,一见门口两尊门神,心头便警钟大做,也来不及招呼卫弋,板下面孔,径走到大门上那一脚踩门槛,一手叉腰的虎姑婆身边。
虎姑婆背后跟了个小虎妞,也狐假虎威地瞪了自个儿亲爹一眼,乐呵呵看好戏。
廉宠拿眼角尾巴斜了宇文殇一眼,上前一步,两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盯着马车。
帘子掀起,妖冶少女折腰纤纤,步辇而出,红纱回风,酥/胸半掩。
廉宠见状立刻挺直腰背,努力耸了耸胸/口,宇文殇脸色更黑了。
“有贵客哦,这是哪位?”廉宠挑衅而傲娇地盯着卫弋,大拇指捅了捅身旁男人的胸口。
“我少年时代的故友,槿……”
宇文殇名字还没出口,躲在廉宠背后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鬼已经擅自插嘴,煽风点火道:“小贝哥撒谎,她说她是我姨姨!她还说小贝哥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龙,你是动不动就拿自杀当有趣的脑残天女!”
宇文殇俯视只到他腰间的小丫头,眉头一蹙,宇文楚楚瞅形势不妙,立即带着狴犴“狗肉”飞也似地溜走找外援去了。
廉宠没有理睬楚楚,只皮笑肉不笑盯着卫弋,话却是说给宇文殇听:
“唉哟,少年故友,我不在的时候?”
“嗯。”宇文殇不自然回应。
“我不在的时候,你去找个跟我长这么像的骚娘们当故友?”廉宠头一斜,像头老虎头上耀武扬威的小麻雀般,贼嚣张地冷嘲热讽道,“小子你行啊你,妈的,都出宫了还能到处踩到你的老相好,嗯?!”
宇文殇的头更痛了。
卫弋坐壁上观,看好戏看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出面解释的欲/望。
虎落平阳被犬欺,堂堂天帝,诸魔之主,居然也有今天,居然也有今天!!!
就在这时,一道风风火火幸灾乐祸的声音从门后老远的地方传来:
“你老爹红杏出墙!?这是天要下红雨,猪要上树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说到这儿,来人已经从门扉后露出头来,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明明是男儿,那花容月貌却生得令人神共愤,嘴里还念叨着,“百年难遇的好戏,岂能错过!”
孰料他目光甫落到卫弋身上,竟然微微一滞,嬉笑红尘半生的桃花眼刹那间停住了脚步。
廉宠听到楚怜的声音便回了头,瞅着楚怜陡然变化的表情暗中吃了一大惊。
真的是天要下红雨,猪要上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风流一世的花心大萝卜,就算被硬塞了两方妻妾依然高调标榜自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的大L同学,居然能对着一个女人露出这种表情!
当务之急,她也顾不上这女人是不是来历不明和宇文殇有毛门子沾亲带故的关系,变脸似地堆了笑容,三四步跨到卫弋跟前,手儿一挽,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明媚和颜悦色:
“我与姑娘一见如故,来了这么久,瞧我这,怠慢了客人,赶快进去坐坐,你和相公这么久不曾见面,应该好好叙叙,留下吃个晚饭吧!”
宇文殇蹙了蹙眉,不满地瞥过廉宠,刚好对上廉宠递来的凶恶警告,那小眼神嗖嗖地丢着飞刀,言下之意:
你敢来搅局试试!
这女人,为了楚怜又把自家夫君给出卖了。
这边卫弋面上不动声色,心底也是翻江倒海。
来之前,她心中也暗暗企盼过。
兀屠留在异世守护敦玄,如今敦玄变成廉宠,廉宠回来了,那兀屠呢,那时他伤得那么重,恐怕也会找个地方投胎养伤。
她暗中又偷睨了走在她们身旁的男人。
神魔投胎凡人,肉/体面相不会尽如以往,但多少还是能寻到很强烈的影子。可这个男人,和兀屠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他比兀屠白皙,比兀屠会笑,没有兀屠那样的冷冽杀气,一双桃花眼风流不羁,好像会说话儿似的灵动。
可再仔细瞅瞅,单薄的衣衫下掩饰着高挺壮实的魁梧身躯,似乎和记忆中兀屠的身形如出一辙。
眼珠子是琥珀色的桃花眼,可能是以往兀屠如血的双眸给予人太强的冲击,又时常戴着厚重的头盔,她真不太着意过他眼睛的形状,如今瞅着眼前这人,是越看越像……
不过气质十分迥异呢。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扭头盯着笑得一脸阴险狡诈的廉宠,暗中叹气——这个气质变化更大!
她突然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异世,能让这两位,变成如今的模样。
正文番外二
“大L。”趁着宇文殇领着一家老小陪卫弋参观“寒舍”,廉宠偷偷落后两步窜到楚怜身边,踮着脚勾下他脖子,“你看上这妞了?”
楚怜嫌恶地扒扯着廉宠没轻没重的手脚,白眼猛翻:“素质,注意素质,男女授受不清!”
“你看着她人都傻掉了。”廉宠笃定地再接再厉地从背后吊着楚怜的脖子,“傻掉了不说,到现在没上去跟她搭腔,你老实说吧,是不是你那颗遍野桃花心终于遇到了迟来的春天?”
“发什么疯呢。”楚怜抵死不认,或者他就打心眼里没察觉自己具备廉宠所指诸多异常。
“谁发疯,你身上荷尔蒙一兴奋,少则一分钟慢则一天,从黄花闺女到青楼妓女,哪个不拜倒在你楚大爷西装裤下?可前头那位正妹都在你跟前晃荡快一个时辰两个钟头了你还不‘冲动’,你装,你继续装,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拉/尿!”
廉宠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使劲儿在楚怜眼皮底下晃着一和二。
“咳咳。”
其实廉宠声音很小,可走在最前头的两位实在过于不同凡响,宇文殇忍无可忍冷咳两声,脸臭得无以复加,而卫弋的嘴角抽搐症状愈发明显。
“过来。”宇文殇停下脚步,警告意味十足地盯着廉宠,廉宠收到信号,先是往楚怜背后缩,楚怜毫不客气一巴掌把她拍到前头,她捂着后脑勺,在宇文殇冷酷寒冻效力全开的目光锁定下,只好郁卒地小跑前进,站到自家夫君身侧。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楚怜当机立断判断形势,坚决不留着挨炮,揪住宇文楚楚的小辫,大拇指往后一指:
“风紧,扯乎。”
楚楚立马屁颠屁颠跟着昂可(uncle)撤了。
一路上,宇文殇掐着廉宠的腰,半抱半提地往前推着走,面上则雍容沉稳地与卫弋继续交谈叙旧,他似乎不愿意廉宠知道太多神魔鬼怪之事,与卫弋说话时便刻意用地上古神语。
廉宠伙同楚怜用英、法、日、韩、俄、西班牙、意大利语排挤了宇文殇一辈子,如今惨遭报应,听那两人坐在小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叽里咕噜呜哩哇啦扯了老半天,只模模糊糊分辨出一些发音与炤语相近的词,老大不乐意,拖脚步,扁嘴巴,掰手腕,忍了半晌,终于灵机一动,抱着宇文殇的手臂苦巴巴道:
“宝贝,我要上茅房,内急。”
“宝贝”二字贯入卫弋耳朵,她自诩千万年来的修养和忍耐力当即破功,“噗”一声喷出茶来。
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为啥宇文楚楚提起她爹总是“小贝哥小贝哥”地乱叫。
她临时抱佛脚,用袖子掩着嘴巴,努力调整自己面部表情,可对面廉宠已经整个人挂在宇文殇背上,勒着他脖子前摇后晃,嘴里打鼓似地“宝贝宝贝”哀求不停,那调儿忽上忽下时重时轻,简直都能哼成歌了。
卫弋感觉自己真的快撑不住了。
终于,在宇文殇锅底似的无语神情中,廉宠成功脱身溜之大吉,卫弋也不顾形象地趴下捶桌狂笑。
“笑够了没?”
半晌之后,宇文殇两手抱胸,气定神闲,轻飘飘来了一句。
就是在这样乌龙的局面下,魔尊的气场还是成功制止了卫弋的失控,她又闷声笑了会儿,两眼弯弯如月地抬起来。
宇文殇迎着她亮晶晶的目光,铁面冷酷的俊容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
“这世之后,她会醒过来吗?”卫弋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略整仪容,这才转回正题上。
“不知道。”宇文殇蹙了蹙眉,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卫弋还想斟酌着问得更清楚些,却听他再次开口:
“就算没有来世……也无所谓了。”
卫弋压抑不住心中震惊,眼皮微微颤动,却不敢直视宇文殇。
“谢谢。”
他说。
他,对人道谢……
太多意外和惊讶,太多震撼和欣慰,卫弋还来不及整理好心绪,却听老远传来廉宠清脆呼喊。
“宝贝,晚餐好了,快过来呀,吃饭吃饭!”
卫弋循声望去,见廉宠一手抱着廊柱,一只脚踩在长廊旁的护栏上,另一只脚悬空划来划去,整个猴精投胎,当即再度震惊。
宇文殇无奈地摇摇头,拉开椅子站起身,示意卫弋往宴客厅走:
“见笑了。原本有段日子性子内敛成熟些,熟料这几年野在外头,被我和楚怜惯坏了,年龄越大,反倒是越长回去似地。她就算了,只是这样子带着楚楚,唉,原想把楚楚那丫头送出去历练历练,她倒好,跑回宫里头,宇文戬更是宠得她无法无天,再这样下去,真得把这丫头片子扔到钟山去让览冥管束。”
说到教育下一代的事情,连不苟言笑的魔尊也顿时成了话唠。
“钟山还有我呢。”卫弋指着自己鼻尖,大言不惭,“有我在,你以为览冥能管教得了你这宝贝女儿?”意外提及“宝贝”二字,卫弋再度当场失笑。
“对了,还有一事,替我找个人。”
“谁?”
“宇文焕,我的长子,不管是死是活,找到后告诉我。”
“没问题,包我身上。”卫弋拍着胸膛,顿了顿,“不过要上天界司命那儿去查,你这边恐怕得等上个几年,我尽快。”
宇文殇凝着眉,沉静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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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应廉宠的要求,吃的火锅,一家人围着沸气腾腾的锅子,其乐融融。
廉宠童鞋逮着机会,折臂打开双手偷偷摸摸做小飞机状,在楚怜耳边嘀嘀咕咕地八婆:“大L,要不要我当你的wing-man,去帮你跟她套近乎?”
楚怜不动声色指了指下手旁两名风姿各异的妇人,皮笑肉不笑:“你俩嫂子还健在呢,你要我怎样,休了她们?换位思考啊兔崽子,当心遭报应。”
廉宠拇指食指呈八字型托着下巴,两眼瞪得又大又圆:“我说说而已,你居然已经考虑到休妻休妾了!大L,你完了,你要晚节不保了。”
楚怜一脸黑线,捏着筷子憋了半晌,才忍住火爆脾气没当客人的面和廉宠桌下斗殴。
“人这辈子要遇到一个自己真心爱的,非他莫属的人,得有多难啊,你看我,地球上几十亿号人里都找不到,非得跑到这不知道啥年头的世界来,亲手拉扯大了一个,你说容易么?过了这村,可木有这个店了哇。”廉宠继续煽动,这次走的是言传身教知心姐姐路线。
“小R。”楚怜老认真地偏头盯着她,掷地有声,“看来真得帮宇文殇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卫弋一直偷偷地听那两义兄妹斗嘴,屡屡忍俊不禁,每次笑完呛完,还总是偷觑宇文殇的反应,觑完后,乐得愈发不可收拾,暗中打算,赶明儿一定要拉览冥来好好见识见识这吉祥如意的一家。
酒饱饭足,卫弋此番查访可谓是功德圆满,最后那点儿小小的担忧也在廉宠一个小动作下烟消云散。
很明显的,廉宠喜欢吃鱼,宇文殇不停给她烫青鱼片,烫好了放在她碗里,她闷头猛吃,吃着吃着,有一片她刚凑近,便用筷子夹起来搁进宇文殇碗里:
“宝贝,给你吃。”她说,眼儿乌溜溜地盯着宇文殇。
卫弋还来不及为两人的体贴温馨欣慰不已,廉宠接下一句话再度令她喷饭。
“这块是腥的,好难闻。”她接着说,毫无愧疚地向世人揭示宇文殇“垃圾桶”的身份。
再看宇文殇、楚怜、楚楚等人,镇定自若,对此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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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卫弋辞别宇文一家。
廉宠在院里眺目望着宇文殇将卫弋送出去,却见一辆马车已经侯在大门口。
她这个视野看过去只能瞅着马车屁股,背着她和楚怜那侧的窗门似乎开着,宇文殇低头与里面的人说话,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你这醋吃得,怎么雷声大雨点小啊?”楚怜捧着杯烫温的小酒,一边喝一边鄙视廉宠。
“这女的虽然妖里妖气,但两眼亮堂,目不斜视,对我家官人显然木有意思,她要真有啥想法,还没进这门,我就会把她胳膊腿一并下下来剁碎了喂狗肉!”
就在这时,卫弋上了马车,那马车掉转个头,一侧的窗户果然开着。
里面坐着的男人,模样俊俏得连自幼被美男荼毒浇灌练得百毒不侵的廉宠都有几秒眼睛发直,只他眼睛闭着,不晓得是在打瞌睡还是闭目养神。
卫弋枕靠在他胸口上,两手环着他脖子,兴致勃勃说个不停,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移动扫到廉宠,便调皮地朝她眨了眨。
那个男人亦循着卫弋的目光略略偏头,廉宠大胆揣测,他莫非是个瞎子?
男人面容端和,雍容淡雅,似是南宫那样的温和雅逸的人,却偏偏让人觉得无法亲近。
他端正回身躯,下了帘子,阻挡外界的觊觎和打量。
“名花有主,没戏咯。”廉宠摇头晃脑地叹着气,歪了脑袋去看楚怜。
却见楚怜若有所思,一直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她嘴里那句“要不我们跟上去找机会挖墙角”的二话硬生生吞回肚子,恰好宇文殇走了过来,她便上前挽着自家夫君的手臂先走一步,快走到大厅时,见楚怜还没跟上来,又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大门口的孤高背影。
他还在望着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
廉宠双手环臂重重叹了口气,突然变得十分惆怅。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身旁一直不曾吭声的宇文殇揽着廉宠的肩膀低沉道,“让他一个人静会儿。”
廉宠伤春悲秋才刚起了个头,门口楚怜却突然转过身子,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面上已经重新挂好了那玩世不恭的勾魂夺命笑,指着廉宠挑眉嚷道:
“别跑!赶紧跟我去把钱庄的账对完,躲好几天了你!”
“你也知道好几天了,你怎么不干脆自个儿都对完啊!”廉宠闻言连退两步,同情心消散无踪,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少废话,亲兄弟,明算账……敢跑,兔崽子站住!”
——六夜侍寝本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