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眉毛跳了跳,嘴角抽搐着道:“薇少主的文学修养,真是大有长进。”
“过奖过奖。”唐芦儿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就转头看着这长得不像话的走廊,再看那边夜色中灯火辉煌错落有致的亭台楼宇,心里感叹,这白月主城也不知顶副城几个,大得让人有些恐怖。
约过了一刻钟那样,才总算走到唐老太的寝屋前,莫老才推开门,唐芦儿就感觉里头香雾浓得呛人,她一边皱着眉头抬手挥着眼前的烟雾,一边道:“什么啊这是,这烧的什么香!”
“老太婆体内的毒,光靠内力已经压制不住了,这些香是补助作用,别担心,这香没毒,就是呛了点,习惯就好,如今那老太婆享受着呢。”莫老领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果然,才说着,唐芦儿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略有些嚣张地道:“你这边捏得用力点,你去外看看,是不是那老头来了,给我轰出去,我今晚不耐烦看到他。”
一位侍女从里面出来了,莫老朝她招了招手,唐芦儿只觉得心头很激动,连呼吸都有些重了,加上这满屋的烟,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要内牛满面。
随莫老进了里间后,就瞧着那镶着象牙铺着锦绣的美人榻上,唐老太半阖着眼,像个太后娘娘似的侧身躺在那,身边或跪或站着三个貌美的侍女给她捏筋捶腿。
“老身今日不想教训你,你从哪来滚回哪去,记得关门,烟都被你弄散了,明儿多送点香过来,还有,今晚的菜太淡了,是买不起盐还是怎的!叫我怎么说你们这一个个,我口水都费多少了,怎么就没个心思灵巧的!”唐老太知道莫老进来了,既不动,也不抬眼,只是不屑地道了两句,那气焰嚣张得让唐芦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晚就给你送个心思灵巧的过来了。”莫老呵呵笑了一句,这段时间,他已经被唐老太数落得麻木了。周围的侍女也都知道,这是个修炼了千年的母夜叉,千万不能招惹。她要是打了你左边脸,你得赶紧恭恭敬敬地把右边脸给送上去,不然下一刻自个去照镜子,保准会认不出自个来。
唐老太没兴趣地冷哼一声,只是声音才从鼻腔里发出,就听着个傻不拉几的声音往她这喊了一声,“奶奶!”
唐老太微怔,这才抬起眼,转头一看,可不就是那傻丫头嘛。
“哦,回来了。”唐老太依旧躺在那美人榻上,只是微换了个姿势,然后朝唐芦儿道,“来来来,你给我捏捏腰这,这几个废物,全是木头疙瘩,没一个捏得准的。”
莫老一笑,就朝那几个侍女打了个手势,让她们全都随自己退了出去,并小心关上门。
“奶奶。”唐芦儿坐到唐老太身边,仔细看着唐老太的脸,心头又是难过又是开心。奶奶比她走的时候瘦了好些,不过精神看着还不错,而且刚刚听她说话那语气,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一点让她放心了不少。
“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动不动就眼红,你是属兔子的!”唐老太瞥了她一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便撑着身子坐起来问了一句,“脚上的伤都好了?”
“嗯,早都好了。”唐芦儿一笑,忍不住靠上去抱住唐老太的胳膊道,“还是在奶奶身边好。”
“去去去,多大了都……”唐老太假意推了她一把,就任她在自己身上赖着,“白苏跟你回来了?而且你还跟他要成亲了?”
“嗯……”唐芦儿将脸靠在唐老太身上,闷闷应了一声。
“那小子呢,怎么说的?”
唐芦儿知道她问的是上官钰,沉默了一会才抬起脸低声道:“他说他会阻止的。”
唐老太盯着她道:“你知道他会怎么阻止吗?”
“不是很清楚。”唐芦儿摇了摇头。
“那就是大概知道了。”唐老太挑了挑眉。
唐芦儿叹了口气,慢慢放开唐老太的胳膊,坐起身看着唐老太道:“奶奶,你其实早就知道以前的事,早清楚他们和我之间的恩怨了是吗。”
唐老太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看了唐芦儿好一会,才淡淡道了一句:“看来你也都知道了。”
唐芦儿不解道:“奶奶怎么不问我打算怎么办,站在哪一边?”
唐老太不屑地哼了一声,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道:“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屁,还用得着问。你这丫头啊,向来没什么野心更没什么志向,人呢,又整个迷迷糊糊的,有时吃了亏还以为自个占了便宜,不过至少有自知之明,心里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就够了。”
唐芦儿这下可真是迷糊了,愣了愣才小心道:“奶奶您刚刚那话,您再给我翻译翻译,解释一下你的中心意思中心思想。”
唐老太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你就不能有点长进!”
“矮油,那不是在您跟前嘛,您都修炼多少年了,我这才学习了几年啊。”唐芦儿揉了揉被拍得响亮的脑门嘟囔道。
“会贫嘴这点你倒是挺能的。”唐老太横了她一眼,然后朝自个腰上拍了拍,唐芦儿忙往那捏去,唐老太这才道,“有得必有失,你心里不必太过介怀,既然站到那边了,就别犹豫。再说白月城这里,被朝廷打压是迟早的事,这事没什么对错,我杀你你杀我,总归这天底下谁的拳头大,谁就能过得舒服。白苏不会乖乖在这待着,白玥也不会相信仅仅凭你,就能将白苏压制住,你就等着看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吧。”
“可是昆仑果白苏还没给我呢,他说得到成亲那日才能给。”唐芦儿皱了皱眉,“要是他们提前打起来了,咱们怎么办?”
“我若估计得没错的话,这事啊,应该也是等到你俩成亲那日才会爆发出来,你乖乖等着就是了。而且,哼,我看着这白月城里头,可不止他们两派,长老团那边怕是早不满意眼下这情况了。”唐老太说着又换了个姿势接着道,“现在你把你这一个多月的事跟我说说。”
唐芦儿愣了一愣后,才开口将自己这段时间所经历过的事大致说了。
“血洗白月城吗。”唐芦儿说完,唐老太轻声念了一声,难得叹了口气,“隐忍潜伏了这么多年,公和私一块算,他也算是难得了。”
“奶奶……”唐芦儿有些迟疑。
“丫头,这些事的决定权不在你手里,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有点用处,但是用处并不大。你外头那些名声,其实都是他们有意鼓吹出来的,那就是个泡沫,到时一戳就破。”唐老太说着就看了她一眼,“你做不了什么,任何事也不会因为你而有大的改变,男人的世界,仇恨的根深蒂固,不是你能想象的。”
唐芦儿垂下眼,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行了,太晚了,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一会了。”唐老太说着就换了个姿势,略有些疲惫地道,“你出去唤那几个木头人进来。”
“今晚就让我在这吧,我陪您睡。”唐芦儿说着就又抱住唐老太的胳膊笑嘻嘻的道。
“赶紧滚,你呼噜声那么大,打算让我失眠一晚上呢!”唐老太说着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拍了几下,然后一脸不耐烦地赶她走。
唐芦儿腻了几下后,总算在唐老太发飙前逃了出来。
深呼吸了一下外面清爽的空气,她觉得肺部好受了些,随后笑了笑,唐老太就是知道她在这香雾缭绕的房间里待着不会舒服,所以才没留她在那过夜,且连话都没多说。
唐芦儿吐了口气,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帮让旁边的侍从带路往梅殿那去了。
幸好梅殿离唐老太这不远,就在边上,不到半刻钟就到了。
殿内已经侯了很多侍从,瞧着她回来后,皆肃穆行礼。唐芦儿看着这点了无数蜡烛,亮如白昼的大厅,再看那一个个跪在地上的侍从弟子等,茫然了一会,就让他们都退下,她要休息了。
“姑娘要不要去沐浴一番?”进里寝屋后,白镜帮她更衣时问了一句。
“不了,这都多少点了,泡出来得天亮了吧。”她叹了口气,说着就看了白镜一眼,低声问道,“洛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刚刚传来消息,副城里的梅香殿爆炸了,死伤人数不详。”
第175章出嫁日到
唐芦儿愣在当场,好一会才道:“既然有消息能送回来,起码是知道王爷没事的吧。”
白镜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虽不十分确定,但应该是这样的。”
唐芦儿坐到床上,两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愣愣地想了好久,又道:“梅香殿那,是白苏特意准备好的?”
“显然如此。”白镜淡淡应了一声,将唐芦儿换下的衣服收拾好,又检查了一下纱灯里的烛火,然后道:“姑娘歇下吧,我该出去了,夜里外头有四名侍女候着,姑娘有事只管唤一声便会有人进来。”
“等一下。”唐芦儿忙叫住她,“那兵器火炮的事,到底是如何了?你可知道?”
“或许已经发现了,如果琉璃殿内真藏有那些东西的话。”
“听你这么一说,白苏,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唐芦儿迟疑着道,“如果他一早就知道了我的打算,完全是可以避免这事的,要说是只为了劫杀王爷的话,也说不大通”
“估计苏殿主觉得,能杀就杀,杀不了的确话,也可以就此事嫁祸他人。”
“嫁祸给谁?”
“或许是玥城主。”白镜面色平静的看了唐芦儿一眼,又说了句姑娘歇着吧,然后就出去了。
白苏在归顺白玥的同时,借上官钰以私藏大量兵器之事讨伐白月城的机会,里应外合,顺势推翻玥城主吗?如此说来,白苏在之前,定是和上官钰暗中结了盟!想到这,唐芦儿心口突地方就是一跳,男人的世界,你不了解。这是奶奶刚刚跟她说过的话,唐芦儿抱着膝盖坐在帐幔里,只觉得胸口那闷闷的,不是难过,只是有些茫然。男人的世界,她确实不懂。
如果上官钰真的跟白苏暗中结盟,那她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双方之间的筹码?
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他曾说过的“真不想将你放在别的男人身边”这句话。
似乎有些钻牛角尖了,可是真的好想问他一句。
怔怔想了好久,终是长叹了口气,然后往枕头上一倒。算了,现在她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以后再说吧。以后,唐芦儿闭上眼睛前,心里叹道,以后,还会有以后吗?
三天后,果然有官员带着朝廷的治罪书前来白月城,要求玥城主随他走一趟。,
那天,白月城一百零级台阶的正殿内,几大长老几乎全都到场,唐芦儿亦在其中。那天,唐芦儿只记得,那官员锉锵有力的声音还没落下,就被白苏,一剑取了命,当场血溅正殿三尺,快得旁人根本不及反应。白玥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白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陡后众人哗然,谁都想不到白苏竟会如此,竟敢如此!
“白月城城主,岂可受尔等如此侮辱!”白苏抽回佩剑,淡淡一句,就将己之行为往白玥那边推了过去,且冠冕堂皇。
“你——”白玥口吐一字后,又将话收住,冷冷盯着白苏,死死压住心中的愤怒。她还没老糊涂,白苏一出手,她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大庭广众之下,杀朝廷官员,白月城的嚣张之势,已无法阻挡。
而事已至此,她就是将白苏交出去,也不可能就此平息这事。再说,她如今也不是想将白苏交出去就能交出去的。白苏摆明了是以此等手法,在最短时间内,将她推上风口浪尖。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之事,却谁都不能明着说出来。
唐芦儿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手心不自觉也微微握紧了。
可是,白玥竟真就忍了下来,只是令白苏回去思过,然后让长老好好处理这对烂摊子,并马上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朝廷的怒火。
谁输谁赢,还不能就此定论。
唐芦儿将退出正殿时,忽然有一侍女走过来道:“玥城主有请。”
唐芦儿一怔,看了旁边的白镜一眼,又看了看正离去的白苏一眼,迟疑了一下,就随那侍女过去了。
每次进白玥的寝殿,她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殿内的侍女悉数退出去后,坐在美人靠上的白玥才招她过去,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句:“月底就该办你的亲事了。”
“是。”唐芦儿微垂下脸,应了一声。
“你过来,走近些。”白玥再朝她招手,“说来还没好好看过你。”
唐芦儿迟疑一会,就又走进几步,站到白玥跟前,白玥抬眼,仔细打量了她一会,才轻轻叹了口气:“确实跟你娘长得很像,特别是这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唐芦儿不知白玥特意叫她过来所为何事,因此也不敢随便开口,只乖乖站着。
“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在外吃了很多苦头了吧。”
白玥说着就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边上坐下。唐芦儿越发不解,心里亦隐隐有些担忧起来,只是她面上却轻轻笑道:“没有的事,我其实过得不错的。”
“我知道,你其实心里并不乐意这门亲,心里定是怨我怨得紧吧。”白玥说着又叹了口气,此时的她,一点都没有城主那等高高在上的感觉,看着真像是一位关心晚辈,并且满心无奈的长辈一样。
唐芦儿沉默,这话她倒没必要多说什么了,是不是谁心里不清楚。只是接下来,她手心里忽然多了一瓶东西,随后白玥包住她的手道:“这个,一滴就可以致命。”
唐芦儿震惊抬眼,白玥一脸漠然的看着她:“这门亲,你理解我也好怨恨我也罢,我都得这么办。如果你心里真的不想,就该知道怎么做,去吧。”
从白玥那出来后,唐芦儿只觉得手心和脖子那都出了汗,冷风一吹,她忽的就打了个冷噤。
这里,每个人都想利用别人,每个人都想着借刀杀人。
理由都是那么无奈,都是那么冠冕堂皇。
她捏紧手心,深呼吸了一下,就将那瓶子放好,往唐老太那走去。只是才走到半道,就被夜十九拦住了。
“苏殿主请薇少主过去一趟。”夜十九朝她行礼。
“他不是正面壁思过吗。”唐芦儿叹了口气,才出了虎窝又要入狼穴,她是小白兔还是夹心饼干。
夜十九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就在前头领路,唐芦儿只得跟上。
绕了大半圈,脚都走得酸了后,才总算到了白苏这。
白苏哪有半点面壁思过的自觉,瞧他喝荼那神态,明显是过得比谁都滋润。
“来了,过来这坐,这是今年刚下来的春荼。”白苏睢着她后,便放下荼盏,轻轻一笑。
唐芦儿走过去,看着他跟前的荼水,想起白玥刚刚才给她的那个瓶子,心头忽的就是一跳。
“为何不坐?”
“我不会品荼,你叫我过来什么事?”
“无他,就是培养培养感情罢了。”白苏淡淡一笑,正说着,一位侍女将她的荼给捧了上来。上好的青花缠枝牡丹荼盏,跟他的一模一样。
唐芦儿忽的笑了,然后看了白苏一眼:“算了吧,你可不就是想问城主刚刚叫我过去都说了什么。”
“必是教你怎么杀我。”白苏笑得妖娆,“估计是毒杀吧,嗯,我猜得可对?”
唐芦儿心里一惊,看了他一眼,见他还那般笑着,她便站起身道:“我回去了。”
“薇儿,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做到哪一步?”白苏忽然在后面道了一句,唐芦儿脚步一滞,沉吟一会,轻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白苏笑:“你知道,并且你已经在担心了。”
唐芦儿皱了皱眉,良久,回头:“你不也一样。”
白苏一怔,又笑了:“薇儿,咱们就拭目以待那一天吧,看看这里,到底会不会血流成河。”
这话,被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唐芦儿却听得心惊万分,他到底还有什么依仗。
走之前,白苏又告诉她一句,齐州这边可以调动的兵马,应该有两万之多,除此外,上官钰还有近千数的黑骑,加上炮火,攻打白月城不是问题。不过如果有她在这里,上官钰真的会攻进来吗,他很期待着到那一刻。
唐芦儿出去后,自嘲一笑,难怪白玥会给她这瓶毒药,白苏要死了,这事就好办多了。
只是连想都没等她想呢,人家就什么都知道了,这还怎么玩!这不是BG吗!
回梅殿前,她又去了一趟唐老太那,唐老太听她说了这事后,只让她稳住心,别着急,也什么都别管,就当是看戏了。
“我没想管,我只是着急奶奶你的药怎么办呢。”唐芦儿满是担忧地握住唐老太日淅干枯的手,有些难过的说道。
“我命硬着呢。”唐老太不屑地一笑,“你放荡不羁心,就算是没有昆仑果,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唐芦儿一笑,心里却是一声叹息,她早问过莫老,心里直到唐老太这只是安慰她的话,非要昆仑果不可,否则唐老太的身体真的支持不下去了。
于是这几天,她几乎日日去白苏那里问昆仑果的事,但白苏却还是一步不让,不看她披上嫁妆的那一刻,他是不会将昆仑果送出。
幸好,度日如年地等了近十天后,终于等到了她出嫁这一日。
第176章成亲
三月初一,宜纳财,交易,嫁娶,出行。
早十日前,主城内就已开始张灯结彩,大得吓人的这座城内,整夜整夜灯火通明,也不知烧了多少灯油,费了多少蜡烛,而且数千弟子还忙得脚不沾地,简直是全城出动。然在这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中,白月城的玥城主自正殿那日的血案后,她就再不露脸,所有事情,都交由数位长老商量着办,包括应对朝廷那边的所有事情。
“是不是要来了?”唐芦儿将旁边的侍女遣出去后,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盛装隆重的自己,轻轻问了一句。
“嗯。”白镜应了一声,又道,“时间差不多了,再半个时辰姑娘就该出去了,一会是先去城楼那露一下脸,祭司说完祝词后,再同苏殿主一起走到月神殿那举行婚典仪式。”
“你去请苏殿主过来,我想见他一见。”
白镜略有迟疑:“苏殿主这个时候,不一定会过来。”
唐芦儿坚持道:“去请请看,不是还有时间吗,不会耽误了吉时的。”
白镜领命出去后,唐芦儿看着这大得空荡的房间,迟疑了一会,就入了里间,走到床铺那,从枕头下面摸出那把墨月。刚刚服侍她穿衣打扮的女官说,婚典上不可带此利器,不吉祥,连那两个护腕都给收走了,墨月因为是白梅留下的东西,故无人敢动。她将墨月从刀鞘里拨出,刀身是一色的漆黑,手指抚摸上去,即鲁没有触摸刀刃,也依旧能感觉到这柄匕首所透出的戾气,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弹,即听到“叮叮”的清音经久不绝。
月影刀她只会那一式云破,月影步也只会半套,别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亦没有头绪。白梅当年独创的绝招,是真的失传了,她毕竟不是白薇。
“喵”招财走到她裙摆边,仰着脑袋叫了她一声。今日如此盛装打扮的她,让招财都觉得有些陌生了,小家伙瞧了她半天,便有些不安地走到她身边。
唐芦儿回过神,将墨月插入刀鞘,放入袖子里收好,然后蹲下去,摸了摸招财的脑袋道:“招财,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呢,你开不开心。”
“喵”招财舔了舔她的手,唐芦儿呵呵一笑,就挠了挠它的脖子,招财舒服地眯起眼睛,摇着尾巴。
“咱们认识马上就要一年了呢,你长胖了不少哦。”还记得她刚刚遇到它时,就那么小小的一团,还受了伤,浑身瑟瑟的,当时手一摸,都能摸到它身上的骨头。如今这小家伙身上可是软绵绵的,手感极好,且那张猫脸也更圆了,不过那会真好,什么烦恼都没有,虽然是遇了难,但也没遭什么罪。
只是遇到他,到底是缘是劫……
白苏一进去,就瞧着那姑娘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大红的,缀着明珠的,用金线绣着精美花纹的宽大裙裾铺了一地。
“找我?”站在那看了一会,白苏才笑着出声。
唐芦儿转头,瞧着是他后,便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后看着白苏道:“你许诺要给的东西呢?”
白苏没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她,可那眼神却似穿过她年向不知名处一般。
“你不会想赖帐吧!”唐芦儿等了一会,见他不出声,就又道了一句。
“急什么。”白苏回神一笑,走到她身边,挑起她的下巴道:“今晚洞房夜,我便给你,你放心,我既说了给你,就定会给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我会跑了不成!”
白苏笑,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许久才道:“不是心知肚明的事么,别着急,我知道你在等他,我也一样,所以别着急,会给你的,相信我。”
唐芦儿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手道:“你跟他私下还定了别的盟约了?”
白苏眯了眯眼:“是也不是。”
唐芦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白苏抬手摸了摸她带着额间的蓝宝石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真的会拿箭对着你。”
“那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唐芦儿微一偏脑袋,避开他的手指,平静地说道,“今日该到齐的人基本都到了,我若真的死在官府那方的箭下,月城主再有个万一,你便可以将所有信徒的怒火引向官府那边,从此你的位置不但可以坐得稳稳的,还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人心都收到自己这边。而且这边天高皇帝远,有的是地方可以让你发挥呢。”
白苏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并且看了她许久才道:“薇儿,我居然很开心你能看得明白这一点。”
原本以为他会因为她这么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而生气,唐芦儿有些怔住,越发搞不清这男人心里都想着什么。因为这时,外面的女官进来请他们出去,时辰已到,司仪和祭司都准备好了,城楼前面也聚合了很多信徒,大家都等着看这降重的一幕。
“走吧。”白苏朝她伸出手,唐芦儿迟疑了一下,终是将手递过去,随他走上一条未知的,凶险无比的路。
第二次踏上城楼,往下一看,整个广场几乎都站满了人。
唐芦儿眼睛却看向远方,目光里不觉流露出几分等待,他真的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吗?
白苏站在她旁边,面上带着迷人的笑看着下面,祭司在前面念着一大串祝词,春风过,粉色的花瓣满天飞……
祝词念完后,两人接受所有的信徒的祝福,便下了城楼。
唐芦儿并未看到那个人的到来,她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白苏只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只是笑,高深莫测。
城楼在白月城最前面,月神殿则在白月城最后方,中间的直线距离,足有数里远,且还要闯过一座又一座大殿,上一级又一级台阶,直到登上白月城最高处的月神殿内。
“薇儿,你有没有完整的走过这整个白月主城?”两人并肩走去月神殿的路上,白苏目视前方,嘴里却轻轻道出一句。
唐芦儿微怔怔,迟疑了一会才道:“没有,怕是连一半都未走完。”
“是吗。”白苏笑了笑,就闭了嘴。
唐芦儿不明白他怎么问出这么一句,想了想便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苏瞥了她一眼,微眯了眯眼,轻轻道出一句:“只是好奇,你会不会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唐芦儿更是不解,“是说我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吗?可是你忘了,就是以前,我也不是住在这里,怎么可能会觉得熟悉。”
白苏没说话,只是微扬起嘴角,又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
他定不是因无聊而随便问出这么一句莫名的话,唐芦儿看到他那抹笑,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即便她刚刚说准了他的目的,但是他真正的依仗,对付上官钰的筹码,她却猜不出,她也不会花痴到以为,凭自己在这里,这两个男人会因此而一笑抿恩仇。
可是上官钰今日若真带军队过来,白苏若不打算束手就擒的话,会怎么对付呢?她猜不出,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月神殿前面了,唐芦儿即便是抬起眼,也只看到那一级一级不知几百数的台阶,得仰起脸,才能看到那巍峨宏伟的月神殿。
而就在这一刻,她脑子里不知为何,忽的就浮现出她这些天来,在这白月城内走过的每一处地方,然后,凡她走过的道路都在脑海里慢慢连接起来,形成一种曲曲折折的地图,地图!唐芦儿心头猛的一惊,为何会觉得那么熟悉,好似真的在哪见过一般!
唐芦儿脚步不由慢了下来,直到白苏在旁边叫了她一声后,她才回过神,随即脑子灵光一闪,她忽的就想了起来,当日在戏楼里看到的那张地图,就是那张地图没错。她这些日子,在白月城走过的那些路线,全都在那张地图上,那张,原来是白月城的地图。
可是,想到这后,唐芦儿心里却更不解了,白苏要白月城的地图做什么?
“难道是想起来了?”白苏看出她面上的神色变了变,就低声问了一句。
唐芦儿心中微惊,这个人,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那么,一会就有好戏可看了。”白苏微笑,只是话才落,后面忽然就听到有微微的喧哗声传来,此时,两人才踏上月神殿的台阶。
“看来是来了。”白苏又是一笑,果真,后面一位侍从有些慌地走过来说,此时城外已围了两万兵马,且眼下安远王已经领了三百黑骑进了主城,因为对方手里握着请帖,又领着朝廷正式的缉捕令,所以……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来者都是客,不必惊慌。”白苏笑着打断那侍从的话,然后令旁边的人下去准备迎接客人,接着他便拉着唐芦儿的手道:“来吧,我们上月神殿等他。”
唐芦儿只觉得手心都出了汗,他竟真的来了!
当走完最后一级台阶,踏上白月城最高的月神殿,烈风刮过,高高扬起她宽大的裙裾,她回头,只见天边云动,垂眼,即见那个一身戎装铠甲的男人,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第177章疯
她一身嫁衣,他一身戎装,再见的情景合理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幕是不是可以叫做: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唐芦儿觉得自己真的很有闲心,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冒出这样的话来,是她太不知所谓了,还是太乐观了呢。
白苏拉住唐芦儿的手,看着下面的上官钰笑道:「今日这样大好的日子,能得安远王如此赏脸,实在是荣幸之至,前面已经备好筵席了,请!」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三百黑装侍卫像一片浓重的乌云,欺压而来,白月城内早有人面上露出怒容,心里亦不明白,他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轻易就进来了!虽然今日是苏殿主的大喜日,正门敞开迎客,但这样一群来者不善的家伙,不可能直到进城後,才有人报到後方。前面负责秩序的那些人都到哪去了?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高亢的琴音突然响起,令所有人心头一震,跟着上官钰打了个手势,即有十数人逼上台阶,同时白月城内的人亦上前挡住。按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是先陷入对峙,然後谈判,接着再刀刃相向。
却不曾想,白月城那十数名信徒才上前,上官钰那边的侍卫直接拔剑,毫不犹豫地砍过去!
瞬间,就有数具尸体倒下。
众人大惊,不擅武者不由就连着後退几步。
「混帐!真当白月城是可欺的不成!」旁边一位长老脸色一变,一声大喝後,即吹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周围即从冒出无数的白衣武者,个个行动敏捷。唐芦儿心头一紧,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白月城内武技最高者,名为白月侍,听说他们个个身手都是出神入化,绝非一般人可比。
只是就在双方将要交上手的时候,突变又起。
在长老啸声下冒出来的数十名白月侍当中,竟有近三分之一数,临时倒戈,忽然将手中的刀剑朝同伴刺去!唐芦儿大惊,长老大惊,周围的信徒仆从们更是大惊,一时间,月神殿下的场面混乱不堪,惊呼声刀剑声不绝於耳。
「啧啧,看来他在这里布置的人真是不少呢,要不这样,我还真揪不出来。」白苏站在月神殿门口,看着下面,嘴角边露出几分嘲弄的笑,跟着就看了唐芦儿一眼,「你说,他是根本不在乎你,还是以为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或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
衡华的琴声还在继续,琴音愈来愈高愈来愈急,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如每个人都投身与眼下的这一场激战中,心跳急促,精神紧张,并且无法思考。
就在琴音猛地拉出一个撕裂般的高调声时,第二波白月侍也到了,并且和第一拔一样,临交战前,又有一部分人临时倒戈。白月城方寸大乱,整个广场全是四处窜的人,猩红的鲜血从身体里喷涌而出,泼在台阶上,眨眼间就汇出无数条小血河。
「果真是要血流成河了,真是漂亮啊!」白苏大笑,然後看着开始往月神殿这逼过来的上官钰道,「安远王,这一日,我等了很久了,来吧!」
他说完,拉起唐芦儿的手就往月神殿内大步走去,夜十九等人在後面拦住上官钰。
「你,你到底要做甚麽!」唐芦儿挣不开她的手,不得不一边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回头看着後面。
「当然是成亲了,我的新娘子。」白苏笑得恶意,似很为眼前这一场突变感到开心。
琴音忽的停下了,唐芦儿一征,即收回目光往月神殿那看去,正好看见衡华白色的声音站起,并且迅速离开那里。她张了张口,白苏却冷笑:「真想不到,十几年前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又活了过来。」
「你,你真的早就知道了,那为何---」唐芦儿看着他倒吸一口气,衡华那边已经不见了影。
「不如此,怎麽引出今日这一幕。」白苏回眼看她,面上带着几分不屑,「自这白月城交到白玥手里後,就已经完全变味了,白月城成了她巴结朝廷的私有品。这是亵渎!这样的白月城必须来一次完整的清理,亏得他们,我才能做到这一点。芦儿,你娘当年明明是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不听我的话,我很伤心很失望……」
唐芦儿被强拉着拽进月神殿内,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里,第一次看到一间这麽大,却又这麽空旷的房间。里头,除了前面几尊石像外,余的甚麽也没有。
而白玥,就站在那石像前面,等着他们的到来。
外面刀光剑影,血染大地,有人正踏着一路的血往这逼来。
白玥冷冷看着白苏:「我这一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你收为养子,给了你不该拥有的一切!」
「关於这一点,我确实应该感谢你。」白苏淡淡一笑,「只是这却不足以弥补你犯下的罪,城主,出去领罪吧,你领了罪,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白玥疯狂大笑,空旷的月神殿内皆是她的回音。
「白苏,我的儿,你真以为自己胜了吗?」白玥转手,手指着後面的石像道:「让我告诉你白月城最後的秘密,这里,建得最高,所以,能摔得最狠,你没发觉这些石像有甚麽不一样了吗?」
白苏眯了眯眼,顺着白玥的手往那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三尊石像的角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眉头微皱。
「这是唯有白月城城主才知道的秘密,谋叛者,月神会亲自惩罚!」她话一落,整个大殿忽的震动起来,白玥大笑,「来了,开始了,白苏,这里将会变成一埋废墟,枉费你一番苦心,但是你终将甚麽也得不到,不是我选中的人,谁都别妄想能取代我!」
这是机关被触动了,看样子这座大殿马上会坍塌,这麽高的大殿一旦坍塌,必将是毁灭性的!
白苏面色一沉,他确实没料到这里竟藏着这样恐怖的机关。
後面,已经有地板裂开了,石像在剧烈的震动中有要倒下来的危脸。唐芦儿趁白苏愕神的这一刻,就要挣开他的手逃,她不想跟他一起死在这里,而白玥还站在那大笑,像是疯了一般。
第178章我收了你的嫁妆,湮灭
可是唐芦儿才刚一挣扎,整个大殿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随即白玥身后的石像忽的就倒了下来,唐芦儿大声惊叫,白玥的笑声在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嘎然而止,石像扬起雾般的灰尘,整个大殿似卷起风暴,屋顶也跟着开始落下石块,这里再待不得了。
“快离开这啊!”唐芦儿不敢去看被压在石像下面的,只瞧得见一只手的白玥,拼命地挣着白苏的手大声喊道。可是她声音才落,就看到他们身后,距离殿门口几丈远的地方,地板突地撕开一个大口子,如强烈地震般,只见那裂口眨眼间就扩大了数倍,瞬间变成一个数丈深的鸿沟,一下子断了他们出去的路。随即,一个巨大的门板从大门下面升起,眨眼间就将神殿大门牢牢堵住!而神殿里面的摇晃还在继续,殿内的大石柱再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有好几根柱子已经出现了裂痕,屋顶装饰的浮雕石块,壁画等物不停地往下砸。
距离的晃动,使得白苏也有些站不稳,唐芦儿更是东倒西歪,若非白苏紧紧抓着她,她定是一下子摔倒地上了。
神殿外,正处于混战中的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住了,好些人以为是地龙发怒,皆慌了神。整个白月城,地势是前低后高,越靠近月神出鬼没殿,地势越高,而那毁殿的机关足以影响小半个白月城,所以就在神殿里出现巨大裂口的同时,神殿外面的地板,台阶等也纷纷出现裂痕。
离月神殿还有几百级台阶的上官钰面色大变,他抬眼往神殿那,正好看到神出鬼没殿前面的屋檐掉下一大块来,他明显感觉到这股震动的力量,就是从神殿那里传出来的,不敢想象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神殿内,白苏看着石像下面的白玥大笑:“不愧玥城主,宁死都不遂我的愿,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好!好!好!”他说完就拽着唐芦儿往一边走去。
“这,这还有出去的路吗?”唐芦儿看看到门被堵住后,心头几乎绝望,她没想到白玥竟会这么决绝,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让对方得逞。
可是就在他们才走上几步,屋顶忽的就砸下一个大石块来,两险险躲过后,却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一声咔嚓的声响,竟是身后的大石柱折了,并一下子往他们这边砸过来。唐芦儿大骇,白苏也是一惊,他下意识地就放开唐芦儿,自己往旁一躲,偏就在这一刹,神殿内又起一波巨幅度的摇晃震动,唐芦儿没了白苏的拉扯后,下意识的踏出月影随风步,于是在摔过去的瞬间,身子划了出去,躲开了那砸过来的巨大石柱,而白苏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摇晃,使得他失了先机,竟让那断了的大石柱从他腰后扫过,只听他惨叫一声,身子即往门口的大裂石那摔过去。
石柱嘭地一声雷响,又砸出一波震动。
唐芦儿摔到地上后,抖着手脚,小心避开掉落的石块,往白苏摔下去的裂口那爬过去,同时喊道:“白苏——”他不能现在死了,绝不能就这么死了,昆仑果她还没拿到!
“薇儿,过来,拉,我上去。”刚爬到裂口边缘,就看到一只手从下面攀了上来,唐芦儿一惊之后,在往下一看,只见半边脸已经沾了污血的白苏正挂在那裂缝中,似受了不轻的伤。
唐芦儿没多想,拉住他另外一只手,就使劲力气把他往上拽。
可是,他真的好沉,她憋红了脸,也只堪堪将他拽上一点点。白苏抓紧她的一只手,看着她笑道:“薇儿,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真的,越发舍不得你了……”
“这时候你还在胡说什么,还不快点憋着力气,还差一点就能上来了。”唐芦儿有些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
“呵呵呵……”白苏一下子笑出声,随即抓紧她的手一个用力,差点就将唐芦儿给一同拽下去。
“你干什么!”唐芦儿大惊。
“好孩子,我的腰椎被砸断了,上不去了,你陪我一起留在这吧。”白苏看着她,眼里竟流露出满目柔情。
“你,你放开我!”唐芦儿这才明白他让她伸手给他,就是为了要她陪他一块死。
“薇儿,呵呵,我可爱的薇儿,下来吧,下来陪我,我一直在等你……”白苏拽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放开我——”眼见就要掉下去了,唐芦儿一声大喊,同时另一手拔出袖子里的墨月,一下子往白苏心脏处刺了进去。
时间似在那一瞬停止了一般,白苏瞳孔一缩,张嘴说了个“好”字,随即抓在她腕上的手一松,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唐芦儿忙松开墨月,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大声问道:“昆仑果,昆仑果在哪里?你答应要给我的,你答应要给我的,在哪里!在哪里!”
白苏握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墨月,仰着看着她笑了,“白梅的墨月,好,薇儿,你的嫁妆,我收下了。”
“昆仑果,昆仑果在哪里!”唐芦儿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撕裂般地喊着。
“这里,薇儿,拿了我的聘礼,你今生就是我的,新娘了。”白苏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匣子,轻轻道了一句,然后往上一扔,唐芦儿下意识地转头,正好这时白苏忽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使昨她松了手。
“神像后面,有一个出口……”这是他掉下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梅,终于可以去见你了,我到底是放了你的女儿。
唐芦儿回头怔怔的看了一眼那道裂开的,深深的鸿沟,随即咬了咬牙,转身,爬到那小匣子拿,捡起来,打开一瞧,只见里面装着两枚红色的果子。她没多想,啪的合上匣子,小心放到怀里,然后躲躲闪闪,踉踉跄跄地往石像后面跑去。
当上官钰披着一身的血杀到摇摇欲坠的月神殿前面时,看到那已然被堵得死死的大门后,一下子停止了思考。整个神殿,从外面看,已经整个坍塌了,门口处还有数条让人胆战心惊的裂缝鸿沟,就连前面那数百级台阶,也几乎变成被推到的积木,这里,只差最后一步,就整个化成废墟,神殿前面倒下无数来不及逃走的,被石块砸烂的尸体。
里面呢,里面会怎样!?
上官钰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密不透风的石门,握剑的手开始发抖,眼下这里,除了他,再无一活人,神殿,若非这石门的支撑,或许这神殿大门已经塌了。
里面会怎样?进不去,出不来,那距离的摇晃震动坍塌,直到现在还要继续!
她,死了吗?死在里面?
“芦儿。”他机械般地出了一声后,瞬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绝望,青年的王爷将手中的剑砍在那巨大的石门上,剑断了,他再用手砸,摇摇欲坠的神殿上,轰降的震响中,他猛然爆发出哭喊,心中的悲恸在那狼嚎般的嘶喊中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神殿摇坠得更加厉害了,下面的人马已经开始撤离,然神殿前面那位年轻的王爷却似已忘了一切,石门已经沾上他手上拍出来的斑斑血迹。
他害死她了!是他害死她了!
他这一生,对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从不解释,他自己所做的决定,也从不对旁人说,即便是最亲最爱的人,他总以为,只要他够强,就根本不需要多言,任何事,他都能一个人处理的好好的。他不说,不解释,是不屑,也是自傲。
可是,她死了,死在里面。
他想对她说的话,再也不能说了!
灭顶般的绝望压过了一切,他两手鲜血淋漓地攀在石门上,跪了下去,头垂下抵在石门上,眼泪砸了下来,自五岁听到父母兄长的噩耗的那一次后,他就再没流过泪,直到现在,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此刻,他所余下的所有力气,只能喊出她的名字,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神殿上又落下一块巨石,正好就砸到他右侧,离他仅一步之遥,飞溅出来的碎石划伤了他的脸。
这里,马上就要整个下陷了。
有人从一旁猛地将他拽了起来,是匆匆赶来的衡华琴师。
上官钰回神,看了衡华一眼,即推开他的手,一脸冷然地盯着自己的父亲道:“儿子,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
“离开这里再说。”衡华说着又上前拉了他一把,让他躲过一个砸下来的石块。
“我妻子在里面。”上官钰握了握拳头,终于完全回过神,眼神痛苦万分,“我怎么能走。”
“里面或许有密道,有白苏在,他们很可能早从密道里逃了。”衡华强硬地拉着他一步一步离开那里,“需要要你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还不是该你伤心的时候。”
上官钰铁青着脸,心如刀绞。
他冷静下来后,再看一眼那渐渐往下塌陷的神殿,咬紧下颌,回头,离开了那里。
神殿,在他身后,湮灭了。
第179章入城无门
两千士兵,花了五天时间,总算将月神殿横在最外围的几个巨大的石块挪开,上官钰无论多忙,每天都会过来这边,不但亲自监工,还亲自动手,若非赵力等人拼命劝着,他或许晚上也就在这过夜了。然就是这样,他整个人也以眼见的速度消瘦下去,面上的棱角愈加分明,眼里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几日几夜不曾入眠过。
每次他过来这边,除了问一下搜索的进度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言不发,偶尔歇一歇时,就抬眼看着眼前的废墟,眼中透出坚毅之色,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衡华只在一旁远远看着,既没有过去劝,也没有过后斥责,只是等着他什么时候从这牢笼里走出来。
第六天,士兵们的进度已民移到神殿门口,然当他们挪开大殿门口那一块巨石,从门内那条巨大的鸿沟里刨出白苏的尸体时,那一瞬,上官钰整个人似被抽走灵魂一般,神色木然得让观者心头发冷。
他曾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白苏身上,他总以为,以白苏这样的人,定能在里面逃出生天。莫老也说过,神殿内确实有密道,不过具体位置,又通向哪,除了城主,没人知道,所以这几日来,上官钰心头都是抱着希望的,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他寄予最大希望的人的尸体!
白苏都死了,唐芦儿……会如何?
忽然间,他不敢再搜索下去了,他不敢相信,下一刻会看到她的尸体。
“王爷,唐前辈请您过去。”白镜从一边走过来,在他旁边低声道了一句。
上官钰回过神,眼光艰难地从白苏尸体上移开,良久才木然地问道:“何事?”
“不清楚,只是请王爷过去。”白镜过来时,招财死死扒着她,她便也将它抱了过来,只是招财瞧着上官钰后,就从白镜怀里跳过去,攀在他身上,有些不安又有些迷惑的看着前面那人头攒动的废墟,然后扭头朝上官钰喵喵两声,它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唐芦儿了,似出于动物的直觉,它这些天表现得非常不安,连睡觉都少了,只要看到熟悉的人,它就死死跟着。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到这只猫,就好像看到唐芦儿一般。上官钰将招财小心托在手里,如似捧着希望,她的猫儿还在,她定会回来找她的猫儿的。
“还没找到吗?”这几天,唐老太熏香也熏得少了,很多药,用到一定时间后,就再起不了什么作用。
师叔放心,眼下没找到,也算是好消息,或许,她早已经从密道逃出去了。“上官钰看着坐在躺椅上的唐老太,轻声安抚一句,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唐老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忽然就骂了一句:”不成气候的东西,事情还没怎么呢,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模样,给谁看呢!还不快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再来见我!”
“师叔……”上官钰怔然。
“去吧,对丫头有信心些,她不会丢下我这个老太婆不管的,再说我也剩不下多少时候了,她心里可比你还要清楚。”唐老太说着就朝招财招了招手,招财早从上官钰怀里滑了下去,瞧着唐老太招呼它后,它即往那一冲,屁股扭了扭,就跳到唐老太身上,然后略有些安心的喵了一声。
“这小家伙最有灵性,丫头若真有个万一,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唐老太在招财身上轻轻顺着,又道了一句。
待上官钰出去后,衡华琴师才从里屋走出来朝唐老太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
唐老太斜着眼打量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也就现在,丫头若真有个万一,你别指望我会有好脸色,总归我也就剩下一个月时间了,没什么可顾忌的。”
衡华沉默了一会,又拜了一拜,然后转身,唐老太却在后面接着道了一句:“你什么我不管,不过别打丫头的主意,我虽老了,但唐门还在。还有,我原本就是不讲理的人,丫头若死了,那咱这个梁子就结下了。”
“晚辈明白。”衡华回身,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然后才轻轻退了出去。
房间里重归宁静后,唐老太轻轻摸着招财柔软的身子,叹了口气:“那个不孝的东西,我这条老命真是不够她折腾的。”
当天下午,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姑娘随一个卖炭的老农进了白月城,只见那姑娘跳下炭车后,有些茫然地左右瞅了瞅,那老农便对她道:“姑娘啊,我听说白月城前些天出了大事,死了好多人,你要找的哥哥很可能已经不在了,而且现在还好多官兵围着那里,不会轻易放人进去的,要不你先去官府那打听打听,或在外找找熟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
“多谢大叔。”唐芦儿说着就摸了摸身上,最后掏出一粒珍珠递给那老农道,“大叔,如今我身上就只有这个了,您收下吧,可以卖钱的。”
“哟,姑娘这,这如何使得,我不过是顺带一程,快快收回去。”那老农虽不识货,但一瞧那珠子的个头,便知是好东西,于是忙就包住唐芦儿的手道,“你如今单身一人,别随便露财,小心引来祸。大叔虽有心帮你,但大叔实在没什么本事。”
唐芦儿只好将那珍珠收起来,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道:“我知道大叔是好人,我以后定会报答你的。”
她当日从月神殿密道那里逃出来时,没想那密道竟是通向一座山林里,若非遇到这个砍柴烧炭的老农,她怕是就死在那山林里了。不过她却还是对老农编了谎话,称自己原本要到白月城寻兄长的,却不幸半路遇了强盗,幸好她拼死逃进深山才躲过一劫等等。之前她在密道里,因怕出去后会引人注意惹麻烦,于是提前将外头的嫁衣,还有发上的珠钗宝石等都卸了,所以身上衣服头发都很凌乱,故那老农也没多疑,收留了她几天,就让她随自己一起进城来。
告别了老农,唐芦儿一路打听着走到白月城的广场那后,却被看守在那的官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让我进去,我真的认识白月城里的人,我也认识你们的安远王爷,求求你,我真的有急事非进去不可。要不你们找个人进去给我通报一声,就说唐芦儿找安远王,或者你说是白薇也行,你找里头的白镜姑娘也好,找莫长老也好,或者找唐老太太也可以,或者,或者你去梅殿随便找个人出来,求求你,让我进去!”
没人理她的话,一个穿着粗布衣,满脸脏沾着炭灰的小姑娘说得这些话,任谁都觉得她异想天开,脑子不正常,谁会相信,有个领头的被她纠缠得久后,便有些不耐烦地喝了她一句:“什么认识安远王,我还认识皇帝呢,看什么看!还不走!再说就把你关进大牢,爷现在忙着呢,别捣乱了,快走快走!”
“我——”唐芦儿着急又无奈地站在那,她必须进去,奶奶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可是,看着这禁戒深严的士兵,她第一次深刻感觉的身份地位所带来的不便,抛去那些虚有的身份,她竟是寸步难行。
主城就在前面,奶奶就在里面,可是她却进不去,数千官兵看着,除非她能长出翅膀飞进去!
被人赶走后,唐芦儿有些茫然地在广场周围溜达着,到底该怎么办,没人相信她。
“咦,你不是那个——”刚在一个对着主城的角落里蹲下,她前面忽然就出现一双穿着马靴的脚。
唐芦儿不解地抬起眼,茫然了一下,随后怔住,那人竟是鲁山子。
“还真是你啊!”鲁山子愣了一下,然后就在她前面蹲下,打量着她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白薇吗?怎么,难不成是冒牌的,被人赶出来了。”
唐芦儿白了他一眼,只是忽然一顿,随即就抓住他的衣服道:“你能不能带我进去?”
“进去?进哪去?”鲁山子一时不解。
“那里。”唐芦儿朝主城那指了指。
“你真是被赶出来的!?”鲁山子更加诧异地打量着她,随后眼里露出几分同情,“我说呢,当日我就挺怀疑你的,算了算了,你也算是帮过我们,这样,你既然被赶出来了,就别瞎想了,干脆以后跟我们混吧。跟你说,我们也不是光做马贼,有时也会进来做点小买卖什么的。”
“你到底能不能带我进去?”唐芦儿不耐烦他罗里罗嗦那么多,再问一句,语气还加重了。
“别这么看得起我,我什么身份,你是让我往枪口上撞呢!”鲁山子甩开她的手道,“再说你这样子还进去做什么,不怕再被人赶出来啊!”
“你们之前不是还能带我上那城楼的吗,现在怎么不行了。”唐芦儿又抓住他的衣服道:“我不是被赶出来的,总之这事一言难尽,你帮我一把,到时我不会忘了你的好。”
“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哪能跟现在比了,你瞧瞧那些人,个个阎罗似的,现在这事严着呢,一个弄不好,直接给你就地正法。”鲁山子说着就瞥了她一眼,“为了不让这里的信徒闹事,那气氛紧绷得跟要打仗似的,除非你能飞,不然谁也没法子。”
“飞……”唐芦儿微怔,随即站起身道,“我知道怎么进去了,你来帮我!”
第180章对不起,我爱你
天黑,入夜,白月城上空忽然出现一盏盏天灯,只见那些天灯正顺着风向,齐刷刷地往白月主城那飞去,且每盏天灯下面都挂着一沓厚厚的纸片。初始只有四五盏,后来越增越多,十,二十,三十,四十……一直到最后怎么也数不清,莹莹煌煌,与繁星争辉。
于是乎,这一晚,整个白月城的人都仰头看着苍穹上忽然出现的天灯,个个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有的人甚至当场就跪下,一遍一遍念起心中的教义,或是磕头祈福。
很多人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天灯,只有一些老者,在孩童时,曾听他们的长辈提起过,那是离今约百年前,当时齐州这边还被称为北齐的时候,有一对璧人曾放过这等通天之物,听说当时那满天的天灯,惊住了整个北齐……后来,不知为何,这天灯被禁止了,以至於人们慢慢就忘了这事。
白月主城内,上官钰正盯着月神殿的搜索进度,忽然,士兵中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望天,随即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大家都跟着做同样的动作。
上官钰亦往上一看,随即怔住,不远处的衡华早发现天上的异样,不由往前踏出几步,不敢相信地张口:「这是--」这是他先祖在文锦集上记载的天灯,除了先祖当年那一次外,这东西就被禁止了,是谁这麽大胆,又是谁会知道这个东西的制作方法!
城内外的官兵亦都被惊住了,特别是白月主城外驻守的士兵出现了不小的哗然,主要是那些天灯,全都朝着白月主城这飞过来,偏没一人清楚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一盏天灯,飞到主城上空後,那吊在天灯上的草绳正好被烧断,於是,那被草绳绑住的厚厚一沓纸片,呼啦的一下,散开,如雪花般飘落下来。接着,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几乎所有天灯,飞到主城这附近的时候,那些草绳就被烧断,随即纸片如雪花般倾洒而下!
「是不是成功了?」鲁山子领着唐芦儿偷偷摸摸地溜到白月主城附近,搓着手道:「奶奶的,老子这一次可是豁出去了,後面还有老子一帮弟兄呢,而且我老爹还不知这事,要是杀头的话,你可得给我挡着!
「成功了!」唐芦儿握拳,「这可是壮举,你要知道,很多古代兵家就是这麽传递消息的。
鲁山子却瞅着她,第n次问道:「我说,你到底是唐芦儿还是白薇?」
「唐芦儿。」唐芦儿第n次给出同样的答案。
「靠,那我不是死定了!你怎麽连个白姓都没混上,还敢做这等事!
「放心吧,准死不了。」唐芦儿盯着那紧闭的城门,还有那一个个茫然的官兵,心里喊道:「哼哼哼,我唐芦儿又杀回来了!
「有东西飞下来了……」白月城内外,包括月神殿附近正在忙着清理废墟的人,皆指着天空飘落的雪花道。
且他们话才落没多久,那些雪花就如期而至,有人第一个拿到後,怔了怔,就道:「咦,这上头还写了字,我不识字,你们看看,是甚麽?
「王爷,这个是……」赵力拿到一张纸片後,脸色一变,转头,就见上官钰手里已经捏着一张纸片了,随後他又扯过赵力手里的纸片,再胡乱接着继续往下飘落的纸片,如此还不够,他又弯下腰,抓起落在地上的纸片。
那些纸片上,每一张,每一张,都落着同一句话:「我是唐芦儿,我在主城外。
有手写的,有印刷的,都是同一句话。都是他熟悉的,写得歪歪扭扭的字迹。
上官钰抖着手,看着满满一把的纸片,随即转身,疾步若飞地往外奔去。
衡华捏着手里的纸片,若有所思,直到瞧着上官钰离开後,他才往旁边吩咐了几句。
消息传到唐老太那,唐老太命人扶她出去,抬头看着那漫天的灯火,再看婢女递上来的纸片,顿时笑骂了一句:「这死丫头,这次做得不错,就该这般大肆宣布,以後看谁敢看轻了!
招财跳来跳去地在唐老太脚下挠着,唐老太将它抱起来,把那张纸条儿递给它道:「好了好了,你姐姐要回来了。」
招财本来有些嫌弃的,只是它忽然在那纸片上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立马竖起耳朵,拿爪子扒着唐老太手里的纸条儿,兴奋地叫着。
关了六天的城门轰地被打开,上官钰骑着一匹黑马奔了出来。
只是,这广场附近,全是官兵,外围那也因为天灯的关系,围上了好些白月城的百姓,一时间,他根本找不到唐芦儿到底在哪。且又因为他忽然下令开门的关系,官兵们都显得有些乱,一个个都以为有甚麽大事要发生了。
「快快快,快放烟花,不然他不知道我在这边。这人这麽多还又这麽吵,得找到甚麽时候。」瞧着城门开了,唐芦儿一眼就认出那骑在马上的是上官钰,於是赶紧让鲁山子把早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点上。
「奶奶的,当着近万官兵的面放烟火挑衅,我怎觉得这比我出去打劫还要刺激呢!」鲁山子嘴上虽是骂骂咧咧的,但心里却很兴奋。他原本就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所以这愈是危险的事,就愈觉得刺激。
上官钰拽着繮绳,环顾了一眼後,耐不住心头的焦急,正打算张口喊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放起火树银花来。他一怔,定眼看过去,即发现那附近,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挥动手臂。
马上有官兵往那去了,人群哄地一下,四处散开。
「又是你!」领兵过去的,正巧又是白天那小领头,他一下子就认出唐芦儿来,脸色当下就黑了。
「嘿嘿……」唐芦儿朝他傻呼呼的一笑,「不好意思,又是我。
「你--」领头一时气结,指着唐芦儿就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然他话刚落,身後即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一声「住手!」喝住了他手下的那些兵。
上官钰拉住繮绳後,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的唐芦儿。只见漫天灯火下,璀璨烟花旁,那姑娘朝他摆了摆手,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我回来了。
上官钰只觉得有甚麽堵在胸口,一时间,即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只骑在马上,定定地看着她。
「那个,你不让我进去吗?我得找奶奶去呢。」上官钰这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唐芦儿一时有些尴尬,便挠了挠脑门道。
「王爷。」这会赵力等人也跟着出来了,且他瞧着唐芦儿真的就站在这後,一时间感觉也有些复杂。
周围那些官兵都愕住了,特别是刚刚那个小领头,整个有些迷糊了,难不成这姑娘白天说的那些鬼话,是真的!?
……
跟上官钰同骑一乘,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白月主城,唐芦儿各种不自在。直到进了城门後,她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道:「昆仑果我拿到了,你先送我到奶奶那去吧。
上官钰没说话,踢着马腹往唐老太寑殿那走了一段後,就停下,放了繮绳,然後两手从後面紧紧抱住她。唐芦儿整个动弹不得了,甚至还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不得不开口道:「七哥,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没应声,只是低下头,将脸埋在她肩窝处,依旧是一言不发。
他的手在颤抖,她将手覆在他手上,却摸到一手的灰。唐芦儿一怔,他身上似乎从没这麽脏过,就是以前在一路逃亡的时候,他身上也总乾乾净净的。
後面,好热。脖子上似乎有些湿湿的。
「七哥,我没事的,我那天是从神殿的密道里逃了出去。」唐芦儿有些絮絮唠唠地低声道,「只是没想那密道是通向山林里,所以我回来才费了这麽多天,当时也没法及时通知你。今天总算回来了,只是外面看得太严,我进不来,没办法,只好想出这麽一个招来……
「对--不--起。」後面传了一个颇有些艰难的道歉声,听着竟像个迷失的孩子。
唐芦儿愕了愕,忙道:「你道甚麽歉啊,又不是你的错,开动毁城机关的是玥城主,我们谁也没想到。
「我,爱你,不能失去你……对不起,是我太自负了,一直就,把你置於险境,对不起,一直就没跟你说过这些话,对不起……」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咬着牙忍着甚麽在说一般,脖子上的湿意更重了。唐芦儿只觉得脑子轰隆的一声,浑身震住,许久,想要转头看他,只是他却依旧抱得紧紧的,未放开丝毫。
後面跟着的随从不知甚麽时候已经退下了,连带鲁山子也给拎走了,漫天的灯火还在飘,雪花已经落尽。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唐芦儿的名声从此大噪。
第181章四月芳菲
三月初一日,白月主城的那场毁城之举,令整个白月城的信徒初始处于茫然,随后转为愤怒的状态。但这几天来,依旧没有人能弄得清那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而玥城主和白苏的死,上官钰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只是还是有一些似真似假的流言传了出去,若非有数万军队压着,怕是北漠这边早起了暴动。或许这也是白玥临死前算计好的事,就连洛城那边也为此受了不小的影响,幸好孟都司一直有所准备,故那里才翻起几点浪花,就被轻易抹去了。
而唐芦儿入城后第二天,毁城事件的内幕,以及玥城主和苏殿主的死,终于经由白月城大长老之名,向所有信徒公开。同时宣布,白月城暂由长老团出面代理,并且他们会尽快选出下一任圬主,便於继承月神血脉,使得教义精神永存。至於围在白月主城附近的这些士兵,大长老也表明了,他们只是受长老团所托,前来维持秩序的,过段时间就会离开,言到最後,自然还加一些劝慰信徒们的话语等等。
这样一枚炸弹,将所有信徒都炸了个晕乎。只是,只要白月城不倒,那些突然强行进驻的军队不是为除去白月城而来,又明言不久就离开,那麽信徒们即便心里有诸多不满,却也是松了口气,随後才开始各自神伤。
然外面的事情算是安抚下去了,里面却又出现了新的麻烦。
「两枚?」莫老有些诧异地看着匣子里那两枚鸽子蛋大小的红果实,怔了怔,又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後抬起脸,看着唐芦儿道,「薇少主,你得告诉我,这两枚果实,哪一枚是成熟後三天内摘下来的,否刖我无法保证,这会不会制药不成反变毒。
唐芦儿愣住:「甚,甚麽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苏殿主故意使难。」莫老摇头叹笑一声:「这昆仑果有个特性,必须是成熟後三天内摘下,这样它的调和之力才算是最佳的,否则,果实里会含有毒素,无论是早一天摘还是晚一天摘,都一样。」
「怎麽会……那你没有别的办法试一试有毒的是哪一枚?」
「有是有,但是用我的法子一试之後,这一枚果实就被破坏了,若是正好试到有毒的那枚还好,但若是试到无毒的那枚,那麽以後出来的解药,药力就差了。当然,最令人担心的,万一这里两枚都是有毒的……」
唐芦儿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趴在一旁的招财动了动耳朵,抬起脑袋瞧了她一眼,便站起身,扭了扭屁股,一下子跳到她大腿上。
一旁的唐老太朝莫老翻了翻眼皮;「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除了你的法子外,还有别的法子呢?」
「是有别的法子,并且另那个法子是最安全可靠,但眼下却几乎不可能啊。」莫老呵呵一笑,瞧着唐老太不耐烦了,便接着道:「另外的法子就是让一位曾服用过昆仑果的人过来分辨,但凡是服用过无毒昆仑果的人,只要再闻到这种味道,马上就能辨析出来有毒没毒。」莫老说到这,就将那匣子往茶几上一放,叹道:「只是……我唯一一个服用过昆仑果的弟子,如今不在齐州,要找他回来的韶,最少也得三个月的时间,唐老太无论如何都等不起啊。」
招财正在唐芦儿大腿上翻滚着身子,摇着尾巴玩,忽见旁边搁了个匣子,它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似愕了愕,随後一下子翻过身,作势就要朝茶几那扑过去。唐芦儿忙抓住它道:「招财别闹。」
被唐芦儿拦住後,招财顿时不满地乱扒着四肢,嘴里喵喵叫着,两眼还紧紧盯着那匣子,比盯住老鼠还认真。
「咦!」莫老一怔,沉吟一会,道了一句,「薇少主先扶牢这只招财猫。」他说完,就试着将那匣子往招财这推了推,遂见招财眯起眼,一副很受用的样子。随後他又将匣子自个那一拉,结果就见招财一下子炸起浑身的毛,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一般。
「怎麽回事!?」唐芦儿也察觉出招财的异样。
「这小家伙,不会是吃过昆仑果吧。」一旁的唐老太挑了挑眉,随口道了一句。
「很有可能!」莫老笑呵呵的站起身,「这下就容易了,如此我也算明白这招财猫为何甚麽都能吃喝,还一点事都没用,估计就是吃了昆仑果的作用。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当年你救它一命,今早它帮你一把,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随後,莫老将两枚果子分别用网兜吊起,一边一个放在招财两边,遂见招财对左边的瞅都不瞅,直接就朝右边那枚扑了过去。
……
一个月後,唐老太身上的毒终於解尽,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身子了。
白月城也基本恢复了以往的秩序,虽然月神殿被毁,玥城主和苏殿主归墟的影响还在,但在长老团得当的主持以及官府的监视下,一切都朝稳定的方向进展着,就连月神殿,也开始了重建的工作。而驻扎在白月城的两万官兵,亦借着月神殿的重建,以帮忙的理由,堂而皇之地留下数千名,余下的,为了安抚众信徒的心,已经开始分拨慢慢撒离。
白月城两大最不稳定的势力已经被清理,剩下的基本都在官府的掌控下。或许数十年,或是百年後,他们还会慢慢强大起来,进而威胁到当权者的利益,但那毕竟是很遥远的事情,而且在强权铁骑之下,这点火苗不足畏惧,所以现在暂不考虑。毕竟京州那边,刚刚坐稳位置的年轻皇帝,还有很多燃眉之事需要解决,百年後的事,就等百年後再说吧。
四月中旬,城内桃花正开得灿烂,长老团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格筛选後,终於宣布下一任城主的人选。
被选中者,只要在十五小祭月那晚完成继血仪式,白月城的城主便正式诞生。
十四那晚,月华如霜,唐芦儿来到梅殿的偏殿,上官钰的临时住所。刚走上台阶,就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唐芦儿一怔,随後笑了,上去拉住他的手,抬脸道:「你是不是准备走了?」
上官钰反握她的手,将她揽到怀里,「嗯,小祭月後,我随最後一批士兵离开。」
第182章二嫁
唐芦儿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就拉着他的手走到栏杆那坐下,将两腿放在外面,然后转头看他:“说来,白镜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只是你父亲安插在白月城里的棋子那么简单吧?”
上官钰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抚摸着:“她……是我二姨的女儿,是我的表妹。不过我娘差不多一出生,就被景阳侯夫人收养,娘她自小就在柳州长大,跟齐州这边可以说是早断了关系。只是后来,我娘随我父亲过来齐州时,正巧遇上二姨一家有难,于是才重新有了联系,却没多久,我娘和我兄长就出了事。且第二年,二姨父接着横死,随即二姨生下白镜,但却不是我二姨夫的骨肉。”
唐芦儿愣住,许久才道:“那是……”
上官钰声音淡淡:“是月城主身边的一位弟子所为,姨夫也是他杀的,二姨生下白镜没多久,就疯了,白镜五岁那年拜入白月城,八岁那年被月城主看中,收为养女,十一岁那年,她亲手杀了生父,同时被月城主赐名白镜,正式成为下任城主候选人之一。”
不过寥寥几句,却让人听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唐芦儿愕然之后,沉默许久,轻轻问出一句:“她真的愿意待在这里吗?让她接任城主之位,是……你父亲授意的吧。”
上官钰垂下眼看着她道:“父亲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是接不接受还在她,而且长老团那边也有他们自己的考量,这是三方共同决定的。”
唐芦儿叹了口气,转回脑袋,抬起脸,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其实今晚的月色很美,但在这偌大的殿宇内赏着这样的月色,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孤寂感。
还是有些冷呢,虽说已是初夏了,但北漠这边的天气却跟柳州那边的初春差不多,就连院中树木的枝头上,也才堪堪冒出点绿芽,一点夏天的感觉都没有。
“芦儿。”他忽然从后面伸出手摸上她的脖子,随后慢慢往上,将她的下巴抬高,让她仰着脸对上他低下的脸和垂下的眼。
“嗯?”唐芦儿回过神,一怔。
“我一回洛城,就着手准备咱们的事,你有什么要求没?”他说着,就弯下腰,脸越靠越近,最后,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虽同住在梅殿内,但平日里见面的时间却很屈指可数,各自需要处理的事情都不少,上官钰就不消说了,唐芦儿这边,除去唐老太的事情外,因白月城出了这么大事,她到底是挂着一个身份的,很多事情虽不需要她的建议或决策,但是却少不了她在场。再加上她有空时,他不一定闲着,所以这段时间,认真数一数的话,两人能好好待上一会的次数,不超过一边手的数,有时两三天见不上一面都是常有的事。
可也就是如此,倒是令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起来,亲密的动作做得越来越自如了。
从她唇上离开后,上官钰瞧着那双有些迷蒙的眼,轻轻叹了一声,便也侧身在她旁边坐下,然后揽住她的腰道:“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事了,怎么瞧着不怎么在意呢,是不愿意还是我还有哪做得不够?”
“唔……”唐芦儿靠在他怀里想了想,“不是不在意啦,就是没什么真实感,你算算啊,这不到三个月,我就要嫁两次,想想都有点不可思议。”
上官钰脸色有些不好,顿了好一会才黑着脸道:“那次不算。”
“可是大家不这么认为啊,白月城这边已经将上次的婚典记档了,我如今可是寡妇之身呢。而且那些老头之所以会答应你我的亲事,还允许我短时间内再嫁,虽然跟谁的拳头大有关系,但更多的,却是考虑到利益和攀关系这一层上。”唐芦儿说着,就扭头看着他,“说来,你算不算是第一位迎娶寡妇的王爷?”
上官钰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她的脑袋:“你怎么老注意这些不着调的事。”
“那就说些实在的吧。”唐芦儿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然后接着道:“你父亲……怎么看这事?自你正式提出这事后,我好像就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如今还是没几个人知道衡华琴师的真正身份吧。”
“他答应了。”上官钰轻叹一声,“父亲并不想公开身份,所以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后,他也准备离开了。”
“其实,他还是无法接受我这样的儿媳妇的吧。”唐芦儿抬眼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露出许多无奈。
“别这么想,父亲只是忘不了当年的事,并非是在怪你,他心里也清楚以前那些些事皆与你无关。而且他如今既然答应了我们的事,便是证明他已经接受了你,只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时间。”上官钰轻轻抚摸着她的胳膊,“不要多想。”
“那安远太妃那边怎么办?”唐芦儿抱住他揽在她腰上的手,脸贴在他的胳膊上,“之前安远太妃就很顾忌我的身份,如今可好,我又多了个寡妇的身份。就算创去身份地位不说,这天底下可没哪位祖母,会希望自己的金孙娶个寡妇的吧。”
上官钰淡淡一笑:“父亲既然答应了,祖母那边就不成问题,到时父亲会与祖母说的。而且,上官家的女人,并非个个都出身名门,我祖母原先还是罪臣之女,我祖父娶祖母时,可是差点触怒天颜,再说你如今的身份,已不容小觑,之前祖母顾忌你的身份,是因为那会你的身份还未公开,说不准会有什么影响,如今却是不同了。如果联姻结亲能稳固上官家的地位,同时还能换来一方的稳定,就是皇上那边,也是很乐意见到的事。”
唐芦儿想了想,忽然转头瞅着他笑道,“你这算不算假公济私?”
“怎么说都好,只要娶到你就行。”他低头,再次覆上她的唇。
……
四月十五,白月城新一任城主诞生。
四月十六,上一任城主血脉,白薇少主同安远王正式定亲,并定于六月初六日完婚。
这些,其实早就已经定好的事,只不过在这天向外宣布罢了,所以当唐芦儿的亲事正式定下后,虽需要准备的事更多了,但这忙中倒不显乱,加上白月主城内女官不少,所以那些零碎的事,都有人分拨代理,故唐芦儿这些天来,除了忙着试穿各式各们的衣服外,基本没别的可忙的。
时间滑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初六那日。
跟上次的忐忑失眠不大一样,这一次,她心里似乎特别踏实,初五那晚,她甚至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只是初六一早,天还没亮,就让人从床上挖了起来,被十几个侍女摆弄了近一个多时辰后,总算穿上了嫁衣。只是要梳头时,唐老太却走过来接过女官手里的梳子道:“接下来,交给我,你们都出去候着,时辰到了再进来喊一声。”
那女官微怔,唐芦儿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屈身行礼,然后领着一众侍女轻轻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俩后,唐老太摸着唐芦儿漆黑滑溜的长发道:“快四年了,总算是把你这丫头给推销了出去。”
唐芦儿看着镜子里的唐老太,弯着眼睛笑道:“嘿嘿……我不是说过吗,不会没人要的,咱这可是良缘啊,顺带办了多少好事。”
“别总这么傻头傻脑的!”唐老太说着就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然后开始给她梳头,“别的就不跟你多说了,只一点你记着,进了那王府后,礼上你过得去就行,别的你不需要特意伏低做小。咱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二嫁不丢人,也不比谁底一等,平日你要记得给我抬头挺胸起来,至于那老太婆,她要敢为难你,给你小鞋穿,你不用跟她对着干,只需不理她,然后赶紧使人告诉我,我进去现教你怎么对付她。”
“嗯嗯,我晓得的,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奶奶。”唐芦儿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奶奶不跟我一块住在柳州吗?其实,那锦园挺大的,空房子不少呢。”
“你当我是你的陪嫁呢!”唐老太瞪了镜子里的唐芦儿一眼,“看着你进王府后,我就该回星棋岛了,总归那离得近,来回一趟也算方便,再说我在那住着,你也算有个娘家,至于这边,无论是白月城还是孟家,到底隔得太远,离了齐州后,基本就不顶什么事了。这些你心里都得有个算计,别傻乎乎的真以为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要知道,就是公主,嫁远了,那皇上也是管不到的。”
唐芦儿使劲点头,瞧着镜子里的唐老太,眼睛有些湿湿的。
“奶奶,我舍不得你……”
“打住,你赶紧给我憋回去,哭花了妆,还得再上一遍,我没那闲功夫!”
“奶奶……”
“再不打住,我抽你了!”
……
晨曦微露时分,近千名信徒的目送下,再次披上大红嫁衣的唐芦儿慢慢走到花轿前,白镜已经候在那多时了,几声正式的恭祝语落下后,白镜如先前很多次那般,亲自扶了她上了轿,然后又轻声道了一句:“表嫂,愿你幸福。”
唐芦儿怔住,良久,含泪由衷一笑:“谢谢!”
入座,帘下,花轿起,将她向新人生。
第183章花烛夜
月上中天时,宾客相继离开后,上官钰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身上,才小心推开新房的门,轻轻走了进去。因为今日的婚典基本是照着白月城的习俗来,所以新房内并未有喜娘或是丫鬟等一大串电灯泡,而祝词,早在上官钰在门口接唐芦儿下轿时,就由送嫁的女官吟唱了。
所以眼下,这燃着红烛的新房内,就唐芦儿一人。
只是当上官钰走到床边时,却发现自个的新娘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在床上睡过去了。
她发上的红珊瑚珠帘还未摘下,此时正垂在枕头上,露出那张还上着妆的脸。翠眉弯弯,粉面朱唇,看着跟平日有许些不同。上官钰目光不觉放柔了,在床沿那轻轻坐下,看了她一会,伸手轻轻拨开落在她额上的珊瑚珠。人生际遇真是难料,当日在海上遇到她时,怎麽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一段缘分。
唐芦儿睡得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眉头皱了皱,就醒了过来。睁眼,先是看到床对面那两支描金刻花的红烛,再一转眼,就对上那双深邃的眼。她看着他呆了一会,才坐起身道:「那个,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现在甚麽时候了?外面的客人,都走了?」
「嗯,客人都走了,还差半个时辰到子时。」上官钰说着就将她发上垂下的珊瑚珠帘轻轻取下,然後道,「刚刚有吃了甚麽没?」
「吃了些点心。」忽然意识到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且他刚刚给她取下发饰的时候,那逼过来的,独属於他的气息,让她心头止不住就是一阵乱跳,脸上也有些火热火热的。
「芦儿。」上官钰忽然就抓住她的手,唐芦儿即悄悄咽了咽口水,然後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咱们,先去拜见父亲。」上官钰握紧她的手,面色微黯,「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唐芦儿胡思乱想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一下子醒过神,错愕道:「离开?为,为什麽?不是要跟你一块回柳州吗?」
上官钰握紧她的手,叹一声:「父亲自有打算,我们过去吧,喝了你敬的茶,他就要走了。」
唐芦儿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我刚刚睡了一会,头发乱不乱,对了,我一会敬茶,有没有甚麽要注意的,需要,需要特别说甚麽吗,我……」
「芦儿。」他忽然将她揽到怀里,「别担心,父亲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见见你而已,我会陪着你。」
唐芦儿微怔之後,沉默一会,有些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怕这个,只是,只是有些紧张,那个……丑媳妇见公婆,总是会紧张的。」
上官钰放开她,打量了一眼,忽然俯下脸在她唇上偷亲了一下,低声道了句:「很漂亮。」
唐芦儿呆了呆,他现在,真的,愈来愈会搞小动作了,还总出其不意。
衡华在前院的正屋那,两人擕手走过去时,他正负手站在院子里,即便满园灯火如炬,但那背影却依旧透着恒古不变的孤寂。不过今日他换了一袭青衫,虽还是很素净,但瞧着却比之前的白衣柔和多了。
「父亲。」上官钰拉着唐芦儿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衡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唐芦儿忙垂下脸,还是有些惴惴的。
「进屋去吧。」衡华淡淡道了一句,就转身往堂屋那去了。
堂屋内,已经有人摆好垫子,茶也都泡好了。
衡华在上首坐下後,紧跟在後面的唐芦儿不用上官钰拉,就跪了下去,她是太紧张了。上官钰微怔,也跟着跪下,随即往旁打了个眼色,那捧着茶盏的下人即捧着托盘走过来。
唐芦儿小心接过茶碗,低着头,举过头顶,小心道了一句,「儿,儿媳请父亲喝茶!」
是这样说没错的吧?为啥之前谁都没有教过她这个!唐芦儿觉得手里的那杯茶似有千斤重,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幸好,衡华真的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她话一落,他便接过她手里的茶。
手臂一轻,唐芦儿即松了口气,忽然间有种要虚脱的感觉。茶盖碰着茶碗发出轻微的声音,唐芦儿小心抬起眼,正好看见衡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那动作,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优雅,举手投足间显露出来的光华,怎麽也掩盖不了。
衡华放下茶盏之後,看了唐芦儿一眼,唐芦儿吓一跳,刚要垂下眼,他就已收回目光,然後拿出一个玉指环,还有一份信交给上官钰道:「你回去,把这些东西交给太妃,我走了。」他说完,就站起身,往外出去,看着竟丝毫不留恋。
上官钰跪着转身喊了一声「父亲!」
衡华站住,却并未回身,只是轻轻道了一句:「钰儿,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我活着的消息,你不需对外说,好好照顾太妃,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为父和你娘,都以你为荣。」
「父亲,我能,看看你吗。」上官钰在他後面,低声请求一句。
衡华沉默一会,终是甚麽也没说,也没回头,就抬步往外去了。只是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在後面喊了一声,「父亲……」
衡华微顿,唐芦儿对着那个背影俯身拜了下去,「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些很无力,也没资格,可是,真的对不起!」她不是白薇,但她又是白薇,有些事,一句对不起其实并不起作用,可是,可是有些错,终是需要有人面对和承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冲动,死者已矣,歉意,说白了,只是为了给生者一丝抚慰。
「上一辈的事,已经了结,你也忘了吧,跟钰儿好好过日子。」衡华没有停下,只是出去的同时,轻轻送来一句,声音里似带着几分轻松和解脱。
外面月华满地,夏风拂过,带来水般的清凉。
两人回了新房後,唐芦儿看着桌上轻晃的红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双手臂忽然从後伸过来,「谢谢。」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哑。
唐芦儿抬手,覆在他手臂上:「七哥,你要是难过,我的背可以借你靠着哭的,或者,你到我怀里来也行。」
上官钰被她说得无声一笑,随後放开她,在她脖子後面轻吻了一下道:「晚了,去洗把脸,然後歇息吧。」
唐芦儿被他这麽冷不丁地一触碰,忽然就打了个哆嗦,上官钰又在她耳垂轻轻嘬了一下,温热的气息碰到她脖子上,「去吧,太晚了。」
唐芦儿洗完脸後,还觉得脖子上的热劲还没退下。她从不知道自己脖子这麽敏感,每次他一碰,她就有种浑身发颤的感觉,连手脚都有些发软,他定是也发现了!
只是洗好後出来,却看到上官钰一个人坐在桌子那喝着酒。唐芦儿怔了怔,便走过去,手搁在他肩膀上道:「我陪你喝好不好。」
上官钰转头,伸手将她揽过来,然後把手里半杯就递给她,「是桂花酿,尝一点即可,可别又醉了。」
唐芦儿接过,一仰头就干了,绵甜顺滑,入喉留香,口感极好。其实刚刚她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已经先喝了两杯,若不是怕自己不胜酒力,定会再多喝几杯。
瞧着她才半杯下腹,面上就微微泛起桃花,上官钰便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道:「是不是之前已经喝过了?」
「还能再喝一点的。」唐芦儿轻笑,眉眼含醉,别有风情。
「够了。」他将脸埋在她胸口,感触着她愈来愈快的心跳,唐芦儿忽然间有些口干舌燥,随後就伸手抱住他的头,低低念了一声:「七哥……」
外面大红的嫁衣被他脱下後,身子即被他轻轻抱起,从那黑漆描金的花梨木拨步床走去。
大红的帐幔垂下,帐内昏红一片,揽住她的人,又开始啃上她的脖子,伴着轻轻的噬咬和吮吸,唐芦儿只觉得浑身发软,喉咙里不由就溢出一声呻吟。身後的呼吸更重了,揽在她腰上的手从她衣摆下面探进去,微有些粗糙的手掌使得她止不住起了一阵轻微的战栗。
「七,七哥……」他的手似乎也有些颤抖,几下就将她揉捏得疼了,只是那感觉却是又难受又舒服,她仰着脸,露出修长的脖颈,身子忍不住在他身上轻轻蹭着。
上官钰没想到会这般的绵软温香,手触上去,那感觉竟似水一般,随即心底涌出来的欲望,实令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力道。可她身子的主动磨蹭,似有若无的呻吟,都令他几乎当下就失控。
「一会,若是疼,要说出来。」他低哑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寝衣上的带子被解开,红色的帐幔微微飞起,水红色的衣物被一件件扔了出来。
透过帐幔的柔和的烛光,映在她只着一件红肚兜和一条薄纱亵裤的娇躯上,上官钰俯下身,从她脖子那一点一点往下亲吻。手从她肚兜里揉进去,唇却隔着那一层轻薄的绸缎不停地挑逗吞吐。
他力道控制地并不算娴熟,有时会将她弄得有些疼,但却压不住体内被他勾起来的欲望。她身子不自觉的扭摆间,他已经移到她小腹下来,亵裤被轻轻退下,唐芦儿下意识地夹紧双腿,手放在他肌肉紧绷的肩膀上。
「芦儿,相信我。」上官钰微红着眼,额上已经冒出汗珠,抱起她,解开她肚兜後面的带子,然後含住她胸前的蓓蕾,没有任何衣料的阻隔,唇舌肆虐中,她忍不住呻吟,身子弓起。他却忽地一下子放开,喘着粗气,她微愣之後,身子不由一松,他即退下她的亵裤,手抚摸着移到她腿间,小心拨开花瓣,手指轻轻探了进去。
里外,已湿滑如蜜。
她下意识地要挡住他的手。
「芦儿,芦儿,别紧张。」心心念念了这麽久的人,就这般身无寸缕地紧紧贴着他,他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唐芦儿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眼前的男人,出了汗珠的麦色皮肤,浑身流畅的线条,微微隆起的肌肉,每一寸,都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魔力,无一不令人沉迷。
他将她放在床上,再次俯下身,分开她的双腿。
下面……唐芦儿不由伸手抓住枕头,身子难受又享受地一起一伏着,微张着唇喘着气,一声又一声的呻吟从嘴里溢出,最後眼泪都被他弄得出来了,他却是还没停下。
就在她处於眩晕状态的时候,他终於离开,随後两手箝紧她的腰,接着一阵刺痛,有异物忽的一下进了她身体里,却没法一入到底,撕裂般的疼痛令她猛地回过神,同时叫了一声。
上官钰马上停下,胸膛剧烈起伏着,两手撑着她两边,低头看着她。因早就忍很长时间,身上的汗一滴一沦往下落,待她眉头微微舒展後,他才开始慢慢推进。
「七,七哥,好疼……」她含泪看着他,娇弱无依的模样,却更具诱惑力。上官钰喘着粗气,面上一脸隐忍的表情,体内的欲望一阵一阵翻腾着,诱着他,催着他,逼着他进去进去。
「要不要,我先退出来?」他咬着牙,低声道,她还是太娇小了,刚刚准备这麽久,却还是……
唐芦儿怔怔看着那张既隐忍又满是心疼的脸,深深呼吸了一下,就抬手抱住他,咬着牙道:「不用,七哥,慢一点就行。」
「要是太疼了就……」他扶住她的腰,呼吸沉重,唐芦儿闭上眼,双腿缠在他腰上,并且愈来愈用力。
上官钰浑身颤了一下,扶住她的腰的手一紧,跟着就挺了进去。
「唔---」她还是忍不住叫出声,下身,火烧一样的疼。
可是心却涨得满满的,全是他。
烛火微微暗下,不知过了多久,大红的帐幔里才开始微微动了起来,随後,愈来愈快,接着呻吟与喘息声渐起,催情的味道愈来愈浓。
一夜春宵如酒,诱人沉沦,心甘如怡。
最近各种肉都在涨价有木有╮(╯╰)╭先尝一点,莫要嫌弃知不知!
第184章良缘如花【大结局】
在白月城那段时间养成到点就起床的唐芦儿,即便昨晚运动了一夜,且身上还酸疼着,却还是天亮没多久就自觉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身边的人也已经醒了,他日常生活习惯严谨到变态的地步,即便几天不睡觉,到该醒来的时候,一样是分毫不差。
唐芦儿同上官钰对看了一会,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缩了缩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一会了。」瞧着她还裸露在外的肩膀,他便将手放在上面轻轻抚摸着,「时间还早,多睡会。」
这是要让她多睡的意思吗?唐芦儿瞄着那越来越往下的手,昨晚潜伏在身体里的热情眼见就要被他挑了起来,她眼睛眯眯一笑,就挪到他身边,揽住他紧实的腰身,下身往他腿上蹭去道:「才睡了几个时辰?不累麽?」
这样的清晨,隐忍的欲望在她柔软的触感及挑逗的磨蹭下,顿时令他呼吸一窒。
只是唐芦儿话才落,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已经游移到她臀上的手停了下来,上官钰低声问了句:「是不是很累?」
「还好,就是好像还有些疼……」唐芦儿懒懒一笑,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轻轻蹭着,肌肤相贴的感觉很舒服。
「芦儿……」他放在她臀上的手移了上来,按住她乱动的脑袋,沙哑着声音道:「既然不适,就别乱动了,好好休息。」
「嗯。」她应了一声,果真不动了,只是身子却还是贴在他身上。
上官钰正为难间,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稍显犹豫的声音:「王爷,赵大人传话,说是孟府出事了,孟三爷受了伤,孟二奶奶昨晚过世了。」
两人顿时一怔,唐芦儿马上抬起脸同他对视了一眼,上官钰便往外道了一声:「我知道了。」他说完,就从床上起身,有些歉意地对唐芦儿道:「我先去看看,你好好歇着。」
「我跟你一块过去。」唐芦儿也顾不上睡了,即从床上爬起来,「三哥怎麽会受伤?!他昨晚才过来喝喜酒呢,怎麽忽然就出事了,而且金潇潇她怎麽会……」
「你别去。」上官钰按住她,「眼下那里必是乱着,若真有甚麽事,我会让人回来告诉你,昨晚可能是之前的那些馀党又趁机作乱。」
瞧着上官钰匆匆出去後,唐芦儿在床上忐忑地想了一会,就起身穿好衣服,然後唤了丫环进来。白月城给她准备的陪嫁,除了黄金珠宝药材等好些稀罕物外,还有六个贴身丫环,两个年纪大点的女官,以及几十个护卫。
洗漱穿戴好後,她又叫来刚刚传话的那个女官细细问了一遍,只是那女官不过是替赵力传话,眼下所知不多。唐芦儿在屋里思忖了一会,坐不住了,忽然想起唐老太,就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奶奶起来了吗?」
「王爷出去时老太太还未起来,不过这会可能已经醒了。」女官亦步亦趋在她身边跟着,小心回道。
唐芦儿刚走到唐老太的住处,一个毛团就朝她扑了过来,是招财。
「喵!」招财满脸不高兴地扒在她衣服上,两眼恨恨地瞪着她,昨晚,它居然被赶出她的房间,它这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被赶出房间的。
「招财乖,一会再陪你玩啊,我先找奶奶去,奶奶起来了吗?」唐芦儿拎起它,抱在怀一边摸着一边往里走。
「是孟家那出事了吧?」刚进去,正指使着丫环们给自己端茶倒水递毛巾的唐老太就蹦出一句。
「呃,奶奶已经知道了。」唐芦儿错愕了一下,又道:「奶奶知道怎麽回事?我现在想出去看看三哥不知合不合适呢?」
「那个家,迟早会出事。」唐老太喝了口茶後,就朝那几个丫环摆了摆手让她们都出去,然後朝唐芦儿招了招手道:「明德那小子已经过去了,你还去凑甚麽热闹,昨儿才刚拜堂,照理你今日得留在新居里才对。再说孟三那小子皮厚着呢,出不了甚麽大事,估计就受点小伤,你尽可放心,过两天再去看吧。」
「奶奶真的知道怎麽回事!」唐芦儿忙坐到唐老太身边,招财不满地从她怀里跳下去,扭过身,赌气地跑到唐老太那不理她了。
「是他们家族内斗,只不过是趁着眼下这还有些乱的时机借了外头的势力,原本是想大闹一场,只是孟都司早有所准备,事情还没起来呢,就已经失败了。」唐老太慢悠悠地道了一句,然後打量了唐芦儿几眼,又道:「瞧你这一脸缺觉的样,还不赶紧回去补睡,乱跑甚麽,以後日子那麽长呢,那小子也不知节制一些,着的甚麽急。」
唐芦儿脸红了红,尴尬地咳了一声:「三哥他家的内斗,不是早结了麽,怎麽还闹这麽大来。」
「堂兄表弟那麽多,结得了吗?再说他那大堂兄自被派到城南那边後,估计心里一直就算计着这事了,或许是把自个老爹的命算在他叔叔头上。哼,总归那孟氏一族也是一团乱帐,那孟都司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借着这事,将族里好好整顿一番,不然以後还有他头疼的。」
唐芦儿诧异了好一会才道:「听说孟二奶奶昨晚没了,奶奶知道吗?」
「那女人早些走的好,左右不是甚麽乾净货。」唐老太说着就往榻上一躺,唐芦儿愕然,只是想了想,又道:「说来,之前我住在孟府的时候,就觉孟府里有细作,难道真的是孟二奶奶?」
唐老太瞟了唐芦儿一眼,这事唐芦儿在白月城那会就已经告诉她了。
「你理那麽多做甚麽,反正人都死了。」唐老太白了她一眼,「那女人我几年前接触过几次,整个人阴沉沉的,而且看着身上似有隐疾,怕是原本就没几年活头。再说她早之前就跟那府里的几个兄弟不清不楚的,闹得整个洛城都知道,如今死了,对很多人来说,也算是解脱了。」
「奶奶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啊!」唐芦儿沉默了一会,就瞅着唐老太感叹了一句,她愈来愈觉得自个奶奶真是深藏不露,堪比百晓生了。
「废话,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唐老太说着就一瞪眼,「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就别拿来烦我了,你也别那麽多闲心,人家家里的事情就让人家自个处理去,怎麽教你才聪明得起来呢,以後别甚麽事都傻愣愣地冲过去,动身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我这不是先找您打听消息来了嘛。」唐芦儿讪讪道。
「哼,我要不在,你是不是就悄悄尾随出去了。」
「哪能啊……」
「你这点斤两,还能瞒得了我。」唐老太说着就挥手赶她,「行了行了,你回去补觉吧,别跟这烦我。」
「矮油,奶奶,让我先陪你吃完早饭嘛,我昨儿一整天都没怎麽吃东西呢,这会肚子都饿瘪了,再说我现在哪还睡得下,反正还有中午呢。」唐芦儿笑眯眯地坐过去,说着就往外唤了一声,让人准备早膳。
……
五天後,听说孟家的事稍稍平息後,唐芦儿才随上官钰一起去了孟府。
「三哥。」孟三似乎比之前还瘦了好些,人看着也有些憔悴了,唐芦儿刚一瞧着他,鼻子不由就有些发酸。
「怎麽子,这都嫁人了,怎麽反爱哭起鼻子来了!」孟三三两步走到她跟前,跟以前一样伸手就捏了捏她的脸蛋,然後就搂住她的肩膀笑道:「不过总算有点良心,嫁了人也没把哥给忘了。」
上官钰本是打算去找孟都司谈事,顺便给他们点相处的时间,只是才走几步,回头一看,就瞅见孟三那一番亲昵的动作,他一下子就顿住了脚。孟三往他那看了一眼,咧嘴一笑,又朝唐芦儿道:「来来来,妹子跟哥到那边好好叙叙话。」
至少他精神看着还不错,唐芦儿稍稍放了心,便转头朝上官钰那笑道:「我跟三哥聊聊,你先去谈事吧,一会我过去找你。」
上官钰看着孟三那故意要气他的笑脸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还算有点心胸。」孟三哼哼道了一句,然後就拍着唐芦儿的肩膀道:「怎麽样,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三哥……」唐芦儿笑了笑,然後看着孟三道,「我这几天一直就很担心你呢。」
「有甚麽好担心的,别这麽瞧不起你哥。」孟三带她走到亭子里後,才又笑道:「放心,哥没甚麽受不起的,以前那麽难都过来了,如今还能看着你嫁人,真是很安慰了。」只是他那声音里,到底是带着几分落寞。
唐芦儿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听七哥说,金潇潇最後是帮你挡了一剑才死的,可是人却又是她带进来的,还趁着你喝醉的时候下手!」
「嗯,不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孟三看着她道,「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三哥……」唐芦儿咬了咬唇,眼睛有些发红。
孟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好好过日子,要活得开开心心的,我听说,再一个半月那样,你们就该回柳州了。」
「嗯……」唐芦儿鼻音更重了,这个时代,这样的山长路远,分别後,再见之日就不知是何时了。
「瞧瞧,还没走呢,就成这样了,那走的那天,我还敢去送你们吗?」孟三说着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以为嫁人後会长大点呢,怎麽还跟以前一样,这让我怎麽放心。」
「你以後,还会回星棋岛吗?那里不是还有你的铁匠铺吗?奶奶,奶奶会回星棋岛呢……」唐芦儿喃喃道,其实她也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孟三是孟家继承人,曾经星棋岛上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就如时间不可能倒流一般,那样的时光,再不会回来。
「哦,有机会,一定得回去检查检查,不然我那铺子非得让人搬空了不可。而且那岛上还有那麽多女人惦记着我呢,就这麽白白放掉的话,确实太可惜了!」孟三笑了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唐芦儿不由也跟着一笑,接着又道一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厚脸皮!」
「唉,就是可惜骗不到我家丫头啊。」孟三满是惋惜地叹了一声,然後搂着唐芦儿的肩膀道:「丫头,记着,那小子要是对你不好的话,千万别留恋,赶紧使人告诉哥,哥马上过去接你回来,咱不稀罕他!我孟三的妹子,可不是送诏去让人欺负让人瞧不起的!」
「你怎麽就不往好点的方向想。」
「唉,我这不是怎麽都放心不下吗,瞧你这总傻乎乎的样,一看就是被人欺负的主。还有那小子,要真阴起人来,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你哪是对手。」孟三摇头马叹,「我觉得自己都快变成老头子了,真是,就跟嫁女儿一样,怕是没个几年,我头发就该白了。」
唐芦儿噗一笑,然後擦着眼角道:「那三哥赶紧给我找个三嫂,只是有了三嫂後,别把我忘了就行,不然以後我回来看你怎麽办。」
「傻丫头,哥不会忘了你的……」孟三拍着她的肩膀,轻轻道了一声。
唐芦儿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强笑着把眼中的泪逼回去,心里默默道,她也是,永远不会忘,还有,星棋岛上的日子,也永远留在心里。
八月初,朝廷新派的官员一到任,上官钰跟着就起身返回柳州。
送行的人很多,唐芦儿掀开车帘,看着慢慢远去的洛城城门,回想起自己刚刚过来的一幕幕,回想起曾经的那些日子,视线瞬时模糊了。孟三没有过来,她心里隐隐松了口气,这样此生再见不知何日的离别,最是受不起,可是,终还是有些失望。
只是,她刚要将车帘放下的时候,城楼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激扬的铁琵琶声。
唐芦儿怔住,随即那琴声转下,变得悠扬起来,随即一个浑厚的男声,伴着那琴声随风传了过来--
杨柳依依兮送别,晓风片片兮情深
车马粼粼兮归远,清酒遥遥兮珍重……
唐芦儿一下子撩开车帘,站到车外,抬眼望去,只见城楼上,一个衣袂飞扬的男人抱着一把铁琵琶,朝着他们这高声弹唱,她眼中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琴声终於远去,再也听不到了,上官钰将她揽到怀里道:「会有再见之日的。」
风扬起车帘的一角,送进一片明亮的光,唐芦儿擦干眼泪,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一定还有再见之日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