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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绝的新婚之夜 之2
    事情就因此闹腾起来,南王沟的姬姓人都认为宝物一定在姬祖平那支族人手里。俗语说:“灾荒出恶人”。从那时起,南王沟摆开杀阵,世代不休。至于杏姨是怎样卷入这场恶战的,她为什么常在夜里遭人凌辱,对于我,仍是一个谜。
    寒来暑往,二十几年过去,全国大解放,天下趋向太平了。我这个曾经多难的游子却生出几分对亲人的挂念。南王沟算得我的第二故乡,我永远也忘不了杏姨那煎熬的形影,忘不了那不属于我却给予过我温暖的怀抱。我决心实现以儿子的身份探望一次杏姨的夙愿,托人去打听,希望先给杏姨带去一些慰藉和喜悦。不料传来的却是不幸的消息,说高秋杏将不久于人世了。
    我日夜兼程,赶到南王沟。头发花白的杏姨胡乱地搁在床上,眼睛失去慈善的光彩。她已不能再辨认出来人是谁,直等我说出自己的乳名,她才有惊喜的一笑。我做了多住几天的思想准备,给她烧饭、熬药,她竟开心极了,于是终于开口给我讲述起她悲苦的一生。
    高秋杏是十九岁嫁给姬怀道的。
    姬怀道是姬祖平的嫡系后人。这一支族人早年就尊崇诗书,说话处事就比别人排场得多。其他姬姓人虽然心里不服,也没有什么可胜的招儿。这样,实际上的族长就始终出在姬祖平这一方。就连国统时期,当局派来能爬山的三人工作队,也别无选择地指派姬怀道荣任南王沟的第一任保长。姬祖德的后代姬怀金、姬祖贤的后代姬怀仁与姬怀道同龄同辈,虽也有些能耐,只好屈任其它两个甲的甲长了。当时并未按十户分为一甲,而是在慌乱中指岭为界,一甲就是一大片。据说工作队从家里临行时,就做好了殉职的准备,妻儿老少相送不舍。所以南王沟的保长一确定,他们就野鬼追赶般地仓皇而去。
    高秋杏结婚的那天,太阳毒得像火花四溅的炼铁炉,差不多让人的忍耐力到了最大极限,只要在身旁再擦燃一根火柴,就会僵直地倒下去。迎亲队伍已跋涉了几面大山,谁也没有气力偶尔撂一句床上淫荡的话。一路上,除了夏蝉欲绝的嘶鸣和野兽疲惫的游动,整个大地都被那高温炙烤死了。引亲的女人早已掉队,蒸熟的茄子般软在路旁,之后再也提不起气来。姬怀道留下些干粮,命令她们就在一个有水的岩洞歇息,夜里派人来接。于是那台用葛藤和木棒绑成的大轿就在纯男人的簇拥下,缓缓前行着。一个瘦得狼精样的男人建议,给新娘的头顶和四周都蓬上青树叶,用以降低温度。这样就完全消除了女人的目光,男人的行动恣肆起来。有的干脆脱个精光,将带着汗臭的衣物搭在肩上,有的不时掬起山泉往身浇灌,希望冷水能赐给一丝凉爽,但潭里的水似乎都已烧开了。吹鼓手挪不出手脚做这些举动,就因这,姬怀道另付他们十元钱币,事后可以到外面买两个月的粮吃。所以,他们只当自己是个勇卒,誓死要把冲锋的旗帜插到山头上去,吹得脖子变粗了,通红了,但弄出的声音有气无力,幽隐而含糊,宛若鬼的叫声,似乎这并非迎亲,而是送葬。
    抬轿人差不多只剩下姬怀金、姬怀仁派来的弟兄了,他们像在为家有百万的主子卖命,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做了熊包而趴下。一个柔弱苗条的女人下压着逐渐增多的男人,由两个到四个到八个,最后到十六个,却仍沉重难支,但没有谁退下来。要是放在正常关系,姬怀道真是感激涕零了。然这会儿他不知该怎样地去判断其中的玄机,也许平静中正在孕育着一场杀机?也许南王沟的姬姓人从此和好如初?他的那颗令所有女人愉悦的头颅思想得有些发晕,始终作不出结论。他陷入苦恼和骇怕之中,不知不觉地也将新郎的装束解下来,只穿一个红花布裤头。
    新娘只觉得轿子在平稳前行,想不出这帮公物怎样就出奇地规矩了,用手拨开树叶观望,就见男人连根纱也未挂,浑身拱起各种形状的肌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裸身的男人,而且有自己的丈夫以特殊方式的许可,一切有失礼数的行径都冠冕堂皇起来。这种时机,女人最容易为之振奋,大胆得无所顾忌。平时的羞感无踪无影了,一直受到压抑的欲望陡然上涨,直至十分贪婪。高秋杏此时忽地记起,今天是自己的佳期,只有这一天,女人才真正春情浩荡,有着优厚的特权。她心里涌动了起来,而且感到轿子里闷热难当。她不假思索地宽衣解带,她裸露出自己白皙的大腿和高胸,原来两颗丰腴的乳间已是汗流如注了。她一边擦着身子,一边又拨开树叶,贪贪地向外窥视着。男人们一色像古铜铸成的,浑身黑紫,只有姬怀道皮肤细白,体态韵美。这使新娘的激动变成了优越感,几次想喝停那具优秀的肉体。要是只有她和他两个在这深山荒岭,她早已扑过去,缠颈绕股,豪迈地成就一切事体。但这会儿她忍住了,只用回想与姬怀道初识的情景来愉悦自己。
    半年前的一个傍晚,老天正向人间垂下昏黑的夜幕。高秋杏从娘家往回赶,过独木桥时,一股旋风将她掀倒,桥下面是深绿色的乌龙潭。人称“乌龙无底,直通四川”,虽然难以置信,也足以看出这潭的险恶。高秋杏只认自己完了,但又侥幸地锐叫了一声。正好遇着从山外回来的姬怀道从此经过,听到呼声就飞跑过来,操起桥上长年准备救人的铁抓子,顺水探下去,就抓活了一条十八岁的小命。当晚没有月亮,又不知这位女子的住所,只好在岩洞生起一团野火,熬过一宿。原来因为抓救及时,高秋杏并没吞下许多生水,只是又冻又吓,一时昏去。平放在火边一烤,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活脱脱苏醒过来。双方问了底细,被救的人已是感激涕零了。借着闪动的火光,女人看到男人英俊,男人看到女人俏丽,两颗心都在燃烧、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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