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承彦陪着王燕又给她母亲上了一次坟,去医院给自己换了换药,然后就一起回到了王燕家里。 保姆是个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长得高高大大,一张白净脸,一看就是一位好心人。她好像一直在等着王燕回来,王燕一进门两人就痛哭着抱在了一起。
王燕先领着刘承彦参观了一下儿她的卧室,然后又领着他到各屋转了转,最后和他在院里的一个对着公园的椅子上坐下来:“我老爸还挺抠门儿的,没有把‘大奔儿’给我留下。”她看着刘承彦说。
“‘大奔儿’……什么叫‘大奔儿’?”刘承彦一边欣赏着公园的美景,一边不明白地问她。
“土老冒!‘大奔儿’就是奔驰呗!”
“哎呀……”刘承彦一下子就让她逗笑了,“你还真敢想?你一个小黄毛丫头还想坐奔驰呀!”
“嘿嘿。”王燕也笑了,说:“我是跟你说着玩儿的,其实‘大奔儿’也没有什么好,我觉得它还不如我的三轮车呢。把三轮车推出去,每天就能赚个十元、二十元的,‘大奔儿’每天就得消耗个一、二百。”
“那可不!”刘承彦虽觉得她的逻辑很可笑,可还是附和了一句。
“哥,咱不说‘大奔儿’了,咱们以后干什么?”王燕虽然一下子又没了衣食之忧,可变来变去的生活都变得有些茫然了。
“王燕,听哥一句话,市场那边的事我给你管下来,你还是去读书吧。你这么好的条件,不读书怪可惜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不会的地方你就帮着我。”
“我?……和你一起去读书?”
“啊,怎么了?”
“你就别说中学,大学的课我都读完好几年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我是通过函授自学的,好几门儿呢!”
“啊……我说呢。”王燕小声嘟哝了一句。
“你说呢?你说呢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王燕又支吾了一句,迅速躲避开他的目光:“你以后再别跟我提念书的事了,我不去,我天生就不是念书的料。”
刘承彦无奈地摇摇头:“那你就先休息两天吧。我今天就搬到水果市场那边去……”
“不行,你别想!你就住我旁边那个屋子,不然我会害怕的!”
晚上七点,他们正吃晚饭时王燕的父亲从美国打来了电话,他告诉他们已经住进了医院,正在治疗,让他们放心。
“爸爸……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您生气……我等着您回来!”王燕一张嘴就哭了。
“好女儿……爸爸……爸爸谢谢你!”王燕的父亲在那边也哭了。
“爸爸……我原谅您了爸爸……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我妈妈也原谅您了!”王燕边说边哭,说了 没几句就泣不成声了。
“你妈妈?”王燕的父亲好像是吃了一惊:“你妈妈也原谅我了?”
“嗯……我昨天又去看了妈妈……妈妈说……是她太……太着急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我以后……不要再……再气您!”
王燕的父亲静静地听着。
“我妈妈还说……还说……你爸爸想给你娶个阿姨……就……就让他娶吧……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能给他生个儿子!”王燕说到这儿,已经哭得几乎说不成话了。
“好女儿……乖女儿……爸爸……爸爸谢谢你!”王燕的父亲在那边也已经泣不成声了。
“这个王燕啊!”刘承彦边听边想,“你别看她有时疯有时傻的,这还说不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呢!”
当刘承彦和王燕来到水果市场后才知道,原来那天去接他的那个人就是水果市场部的经理,叫吴运章。他 已经给他在办公楼三楼收拾出一间带卧室的办公室,并且把去年的报表以及和市场有关的一些资料,也摆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还在落地窗前摆上了几盆花儿,靠北墙摆放了两个很大很气派的书架。
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他和他们详细谈了谈这边的情况:“这个市场刚一开始筹建我就在这里了。当时因资金紧张,老板就用买下的这块地皮作为抵押从银行贷了一笔款。为了尽快把这些贷款还上,我们就边建设边运作。赶上这几年市场已全面放开,回报还算可以。截至今年上半年这些贷款就已经全部还完了,并且还有了三百四十多万元的盈余。前天我去请示老板剩下的这些钱怎么用,老板说他已经把这个市场交给了小姐,让我听你们的。”
刘承彦听完吴运章的话后想了想说:“你负责这边也好几年了,你有没有具体想法?”
吴运章说:“你在这里已经看到了,有一部分库房的门窗还没有装好,应该全部装上。我大概算了算,有一百多万元也就足够了。另外我想再招几个保安、几个清洁工,进一步加强这里的治安和清洁工作,你们看怎么样?”
“这很好,这一点儿我也这么看。”刘承彦回答完吴运章的话后看了王燕一眼说:“另外王燕,我们是不是从今年就按你父亲的愿望,拿出盈利的百分之十来回报社会了?”
“那好哇,就捐给孤儿院!”王燕好像是早有思想准备,很高兴,回答得也很干脆。
“小姐真是个好心人!”吴运章由衷地笑了。
“再剩下的二百多万,是另行投资还是把它作为风险金?我们都想想以后再谈。另外我听说市政府正准备筹建第三个水果批发市场,不知市场增加到三个后会对我们的市场造成多大冲击?市场这个东西,不管你前边经营得多好,只要一冷落下来恢复人气是很难的。”
吴运章完全没想到刘承彦年纪轻轻首先提出的竟是战略问题,他心悦诚服地看着他说:“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但具体应该怎样应对,我还没有想出办法。”
“我觉得我们第一就是赶快把你说的那两点儿落实,杜绝市场中的脏、乱、差;第二是把租金再降一降; 第三就是打击欺行霸市,给客户——尤其是外来户——创造一个宾至如归的环境。让他们想来、愿意来,一直想着我们。”
“那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上这三点儿我会很快做出计划书,你们过目后就尽快实施。”
“另外吴叔,我和小六弟的事是不是您处理的?”谈完工作后刘承彦又问吴运章。
“是的,不过这主要靠的还是老板的威望,我一提小姐是谁小六弟就吓得流汗了。你是说……”吴运章看着刘承彦,他觉得可能是有什么地方处理得不妥当。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让您把这一万块钱医疗费还给他们退回去……”
“退回去?为什么?”王燕还没等刘承彦说完就急了。
吴运章也不明白地看着他。
“他们打了我们,我也打了他们,可为了我们以后的利益我不能跟他们计较。”刘承彦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万块钱,然后递到吴运章手上:“让他们以后不要有顾虑,还来我们市场做生意,告诉他们我一有时间就请他们吃饭。”
吴运章又一次钦佩地看着刘承彦说:“好,好!”他一连说了两声好,心说:“有这样的人来主持市场工作,不愁市场搞不好,老板也完全可以放心了。”
后来,刘承彦和王燕又一起去了表姐家。表姐已通过吴运章知道了这件事。
热情地欢迎了他们,还留他们吃了晚饭。
这天,他们一直到很晚才回去。
第四天,刘承彦带着王燕去书店买了一些自学书,并帮她制定了学习计划,还让保姆监督她,然后就来市场上班儿了。
这天上午,他在办公室看完吴运章的计划书后,正拿着剩茶去浇花时无意中看见人群中好像有一个人像杨四群:“咦?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是来看市场还是发来了货?”他想了想没想清楚,怕他走远,就急急忙忙地跑下去了。他穿过一条东西巷道,又穿过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在一个出着雪花梨的库房门前追上了 他:“叔,果然是你!”他很兴奋地喊了他一声。
杨四群一回头,一下子愣住了。
“你什么时间来的?”
“我是昨晚来的。在家里听说你出了点儿事儿,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
“早没事了,就你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人,也就是来看看行情。”
“光顾着说话了,我现在在这里上班,你到我的屋里来坐坐吧。”刘承彦说着就把杨四群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你在这里上班?”杨四群进屋后环顾了一下儿屋里的环境,惊异地看着他问。
“是这么回事儿,我从前不是丢了个妹妹么,这你是知道的。”
“啊!”杨四群点了点头。
“我年前在这个市场上找到了她。这个市场是她养父的,现在她养父得了病,就把这个市场交给了她。因为她还小,我就来帮着她管管。”
“啊,原来这样……”
“我今晚请你吃饭。”刘承彦没问他村里承包果园的事,他觉得和他谈这事太敏感,会让双方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杨四群也没和他提村里的事,只是有点遗憾地觉得自己白来了。他这两年一直往这儿跑,知道这个市场的老板是个人物,既然刘承彦跟他扯上了关系,还有人敢动他吗?干脆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他呢。他歇了会儿,推说还有别的事,就走了。
这天下午,刘承彦不断接到王燕的电话:一会儿这道题不会做,一会儿又那个词不理解,还能从电话里听到保姆笑她的声音。后来,他觉得市场这边也实在没多少事,就提前回去了。回去后给王燕做了会儿辅导,刚回到自己屋里就接到了吴运章转来的谷雅珍的电话。他拿起听筒“喂”了一声,谷雅珍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哭了。
刘承彦自从年前在电话里听王彦顺谈了谈想承包果园的事后就再没他们的消息。她一哭,他感到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心,顿时就提了起来:“雅珍,你怎么了?”
“我……我们完了!”谷雅珍说着就大声哭起来。
“完了?什么完了?”
“呜呜呜……承彦啊……我们真的完了!”
“什么真的完了?雅珍你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了?”王燕在屋里听刘承彦非常着急的样子,就赶紧出来了。
刘承彦朝着她摆了摆手。
谷雅珍在电话里哭了会儿,哭够了,就把王彦顺承包果园的事原原本本和他说了一遍。
“雅珍你先不要着急,你等会儿,等会儿我给你打回去。”刘承彦说完就把电话放了。
“我得回去一趟。”他看了会儿王燕说“回去?你回去干什么?”王燕瞪着他。
“我的一个朋友遇上点儿麻烦。”
“朋友?……什么朋友?这不是个女的吗?”
“她是我小学、中学时的同学,也是和我一块儿长大的。他们两口子投中了村里的果园,可提前谈好的贷款出了问题,如现在放弃就得损失十万块钱。她想让我帮帮她。”
“那你回去就能帮得了她?”
“我想试试。”
“那她得需要多少钱啊?”
“承包费还差三十万。他们这次承包的年限是十年,详细说承包了果园就必须建冷库,可建冷库就得还差一百五十万。”
“这么多!你是说……你必须得帮她吗?”
“必须得帮!”
“那你回去了就能筹那么多钱吗?”
“我回去筹三、五十万没问题,多了就不敢说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用用咱们市场的钱呢?”
“市场的钱,我……我说不出口!”刘承彦的脸红了。
“那要不这样,咱们把他们的承包权接过来。不过……不过这能挣钱吗?”
王燕盯着刘承彦。
“要说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刘承彦思索了会儿说,“我在果园干过,也细算过这方面的账,如有资金投入,每年的回报一定会很可观。一个原因是我们村有一个非常有能力的技术员,果品的产量和质量不会出问题;另一个原因是按照市场规律,十年中物价肯定要上涨,在物价上涨的同时,水果的价格也会大幅攀升。虽然生产资料和用工成本也会提高,但相应肯定有差距。因此我们如果能拿出一百五十万元,每年就会有不下一百五十万元或二百万元的利润!”
“那咱们就干,钱放着也是放着。”
“我想要真干,咱们绝对控股就行了。像我的这个朋友、村里的技术员,他们能算股就尽量让他们算。这样一来,他们既能粘咱们有钱的光,咱们也能让他们发挥最大作用。”
王燕虽然听不太清楚刘承彦说的这些大道理,但感觉是对的,就赶紧说:
“那我听你的!”
“那如果咱们真的要决定这件事,就把吴叔叫过来,让他也分析一下可不可以。”刘承彦最后非常慎重地看着王燕说。
“那好!”
王燕说着就给吴运章打了个电话。吴运章过来听刘承彦仔细介绍了果园的情况后,当即就表示了同意。他觉得第一正好有资金,第二有了自己的果园,说不定会对市场更有利,第三动钱不多,对王燕也正好是一个锻炼。
“那吴叔你先回去准备七十万现金,我手里有十万,先凑八十万,再买两张飞北京的机票,越快越好!下边的钱咱们随用再随取!”刘承彦说。
“那好。”
吴运章走了以后刘承彦马上就给谷雅珍回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