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少长叹一声:“唉!这回咱可要倾家荡产啦!”
驴子妈擦着泪说:“他爹,救人要紧呀!钱财是身外之物。”
小媳妇早就哭成泪人一般。
杨大少摆摆手,说:“别哭啦!你们娘俩快把首饰和好点的衣服收拾一下,送当铺。我再把咱家的房子地卖掉,筹钱。”
杨大少来到王老太太家,把儿子输钱被恶虎帮扣押的事详说了一遍,然后说愿意把他家大院和80亩好地全部卖给王老太太,价钱比市价要便宜,但是一定是现钱,五天内钱物两清。
王老太太深表同情,劝杨大少别上火。可是,她没有这么多现钱。杨大少急得给王老太太下跪:“大嫂子,无论如何你要给想想办法!救你大侄儿一命!”
王老太太急忙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
王老太太说要把儿子瑞庭叫来商量商量,一定给想办法。不过,凑这么一笔巨款她确实无能为力。她建议杨大少多找几家,人多凑钱容易些。
“我的大嫂子哦,还有谁家有钱啊?杨老抠有钱,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呀!”杨大少哭丧着脸说。
“你空口向他借钱他一毛不拔,你要卖给他大院和好地,他把毛拔光都愿意。你就找他去吧,没错。”王老太太说。
杨大少就急忙去找杨老抠求救。
杨老抠学名叫杨茂财,是杨大少的远房弟弟,因为他过日子精明、极会俭省、又非常吝啬,所以村里人都叫他老抠。
他妻子张氏一连给他生了6个女儿 ,坐下了3个。到他35岁时才给他生了个儿子。儿子学名观海,刚15岁,正在永平县中学读书。
他家有100多亩地,出租50多亩,另50多亩雇了两个长工耕种。他家在镇上的“和顺粮店”和“茂源烧锅”都有多一半的股份,他的内弟和一个表弟当掌柜的。
他有地有钱,是王庄的首富。
别看有钱,却是穷打扮:衣服油脂麻花,补丁摞补丁;冬天套的那件山羊皮破背心,磨的快剩下了光板——这还是他爷爷留下来的。
他起早贪黑,和长工们同吃同劳动,一来可以多个干活的人手,二来可以监督长工干活。
他过日子能抠就抠,能省就省,连油灯灯捻的粗细他都要过问。
他对人极吝啬,认钱不认人,地租和债务都是按时按数收,很少宽容。他认为,租地交租、借债还钱、雇工干活,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天经地义的。
杨大少找到了杨老抠,说明了来意。杨老抠一听,心中暗喜。他早就惦记上了杨家大院。
妻子多次催促他买地方盖个宽绰的大院,他说别急,那俩败家子是守不住那个大院的,咱攒钱等现成的吧。现在,果然是送上门来啦!
他脸上露出极同情又为难的颜色,思量一会儿回答说:“大哥,我手头没有多少活钱。但是,我不能不救我侄儿。这样吧,地么,容我想想,你的房子我要了,给你这个数。”他用手比划个数目。
杨大少哀求说:“兄弟,这大院花多少钱盖的你大概知道,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急事,你再加五成我也不卖。你再添点吧。”
杨老抠笑着摇了摇脑袋,说:“大哥,我出的价钱不少啦!这样吧,你再找找买主,谁出的钱多你卖给谁,兄弟不恼你。”
杨大少心里骂道:“**!咱们庄除了王老太太和你,谁能买得起我的大院?王老太太家又不缺房。”
他明明知道杨老抠是趁火打劫,也没有办法。只好牙一咬,说:“价钱就依你,后天写文书,现钱!”他把“现钱”二字说得很重。
他略一沉吟,又补充说:“钱,你必须在写文书那天给我。房么,还得让我住俩月,容我找住处。”
杨老抠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慷慨地说:“就依大哥说的办!”
杨大少又先后找了保长任老二、开豆腐房的张兴隆、儿子在关外当掌柜的张文秀、木匠毕刚等几家富裕户。
杨大少经过几番奔波、讨价还价,终于在几天内把房屋土地全卖了出去:卖给杨老抠一座大院和20亩地,卖给王老太太30亩地,卖给任老二等几家共30亩地。
杨大少卖房屋土地的钱加上卖衣服首饰的钱,还驴子的赌债是够数了。但是,带着这么多钱,又是去和恶虎帮打交道,杨大少觉得风险太大,自己一个人不敢去。
他就去求王老太太,想请瑞庭出面给他办这件事,王老太太满口答应。
于是,瑞庭背着岳父的左轮手枪,骑着岳父的枣红马,带着岳父家两名挎枪骑马的护院武师,和杨大少一起来到了镇上。
赌场老板见了瑞庭一行人的气派,不敢怠慢,忙着让座、倒茶、敬烟。恶虎帮老大来了,也很客气,立即收钱放人。
杨驴子整个人瘦了一圈,突颧骨、黑眼圈,两只三角眼直瞪瞪的,好像没了魂。
回到家,他妈咋一见他,愣了一下,好像不认识似的。他叫了一声“妈!”,她妈才大叫一声:“宝贝儿,我的儿!”紧紧地搂住他大哭起来。
小媳妇也站在一旁哭。
杨大少瘫坐在太师椅里,慢慢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别哭啦!咱们现在已经是穷光蛋啦!哭的时候还在后头呐!”
王老太太亲自来到杨大少家看望,杨大少夫妇俩千恩万谢。然后,杨大少喝叫驴子:“逆子!快给你大妈磕头,谢你大妈的救命之恩!”
驴子赶紧给王老太太下跪磕头,起誓似地说:“我要是忘了大妈和瑞庭大哥的救命大恩,我就是狗日的牲口!”
说起以后的日子,杨大少夫妇流着泪,说:“这一大家子人,没房没地,可怎么过?这是报应!报应啊!”
王老太太劝慰说:“古语说‘败子回头金不换’。宝头还年轻,刚涉事,以后好好种地做人,家业还有兴起的一天。”
杨大少说:“可眼下咋办呀?”
王老太太说:“这样吧。我把我南院的正房收拾出3间来,先借给你们住。你卖给我的地,你先留下5亩好地自己种,让宝头好好学学庄稼活,过二年我再要地租。”
两个多月以后,杨老抠住进了杨家大院。他每天都前前后后看个遍,拍拍这里的墙,又摸摸那里的家具。
“嘿,这墙铁铸似的,结实!”他把墙拍的山响,咧嘴笑着。
他敲着大红油漆板柜和立厨,对老婆说:“一色的核桃木,都是毕刚爹给打的,做得严实合缝!当年打这些家具,杨老爷子就花了不少钱。”他嘿嘿地笑着。
杨大少一家垂头丧气地搬到了王老太太家的南院,陆续变卖些剩下的粗笨杂物维持生活。王老太太也不时周济他们。
杨大少本来就身体不好,经过这番变故折腾,一入夏就一病不起了,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驴子妈哭得死去活来:“我的天呀!我的人呀!这可让我怎么办呀!”
王老太太忙过来劝慰,帮忙料理丧事,出钱给做了一副棺材。真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半月之后,驴子3岁的女儿也生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