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成分榜贴出之后,全庄震动。笑的、哭的、怒的,忿忿不平的,幸灾乐祸的……,人们议论纷纷、反映特别强烈。
工作队江教授和小罗老师看过榜后,很激动:这么划阶级成分怎么行!打击面太大啦!他俩找到左队长。
“老左,划的阶级成分打击面太大啦!地主富农竟占到25%,这怎么行?”江教授激动地说。
“有多少就划多少,实事求是嘛!”左队长淡淡的。
“问题是没有实事求是呀!任保长那么点土地,也没剥削,怎么能划成地主?不能以政治历史问题作为依据呀!张文秀家人均土地并不多,有三个人参加主要劳动,王平家拴车拉脚、开油坊,属于工商业,怎么能划成地主呢?还有张桥、毕刚、王昌盛,怎么能划成富农呢?这不符合县委的政策精神呀!”
“县委的政策精神只是供群众参考的,决定权由群众掌握,群众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左队长冷冷的。
“保护工商业,这是《土地法大纲》规定的呀,群众也得按照中央的政策办呀!怎么能把王平划成地主呢?”小罗老师激动地插话。
“小罗,你的右倾情绪很危险!”左队长恼羞成怒,“《土地法大纲》还规定:贫农团是土地改革的执行机关。划阶级成分就是应该由贫农团划!我们不能指手画脚、吹毛求疵!县委石书记一再强调,一切听群众的,一切由群众说了算。难道你忘了吗?你要好好检查你的阶级立场和对群众运动的态度问题!”
“群众说了算并不等于放弃党的领导,放任自流!”江教授针锋相对,“对群众出现的偏差、缺点和错误,我们应该积极热情地给以引导、纠正和帮助,使土改运动沿着中央的正确路线健康地发展下去!打击面这么大,会使我们失去广大中农的支持,后果是非常危险的!”
“老江,你怎么老惦记着中农和地主富农呢?往轻了说,你走的是‘中农路线’!”左队长强压怒火,尽量用关心的口气,“都是老同志了,你可别栽跟头呀!”
张奇龄和任知荣等看了阶级成分榜之后,摇了摇头,打了个咳声。王祥怒气冲冲地对他俩说:“怎么划出这么多的地主富农?这不是狗戴嚼子——胡勒吗?走!咱们找杨驴子去!”
“唉!咱们正停职检查呢,别再多事啦!”张奇龄和任知荣无可奈何地说。这时正在整党,左队长正追查他们处理的所谓“美人计”问题以及王、张反对驴子当贫农团长的问题,他们正被停职反省。
“咱们还是党员,还是贫农,对这样胡整不能不管。这关系到党团结中农的问题,关系到群众利益的问题!你俩害怕我自己找去!”王祥转身就去贫农团部来找杨驴子。
杨驴子见王祥怒气冲冲地进来,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不敢对王祥摆架子,急忙站起来笑脸相迎:
“王祥大哥,快坐,抽只烟。”他递过去一只烟卷。
“你们贫农团按照啥标准划的成分,划出这么多的地主富农?”王祥坐下来,没有接烟,板着脸质问。
“大哥,你家是贫农,划错了吗?没划错吧?”驴子强笑着回答。
“我家是没划错,但是你把许多家都划错了。我问你:凭什么把张文秀、王平和任老二(保长)划成地主?凭什么把张桥、毕刚和王昌盛划成富农?”王祥单刀直入、双眼盯着驴子。
“这,这……这是大伙决定的,你家我大叔也在场。工作队左队长也在场。你有意见找左队长去吧。”驴子知道王祥不好惹,就往工作队推。
王祥就来找左队长。左队长听了王祥的陈述,严肃地说:
“王祥同志!我再次提醒你,你的右倾情绪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了!你为什么总替地主富农说话呢?你为什么总对贫雇农和贫农团挑鼻子挑眼呢?你再这样下去,你要考虑考虑你的党籍问题!”
“左队长,我是在坚持党的实事求是,是在维护党和群众的利益。打击面这样大,不是实事求是!把这么多的中农推向敌人阵营,是在坑害我们自己帮助敌人啊!”王祥据理力争,“你们工作队应该加强领导,不能放任自流,不能让驴子这样胡闹!”
“王祥同志!你、你、你,你还要不要党籍!”左队长勃然大怒,“你,你,你,你竟敢说贫农团胡闹!你回去好好写检查!”
王祥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无可奈何地走了。临走给左队长丢下一句话:“这样搞下去,要出大问题的!”
张桥看到自己上了“白榜另册”,气得七窍生烟。他招呼也在看榜的毕刚和王昌盛等人:“走!咱们找杨驴子讲理去!”
杨驴子看见张桥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进来,心里有些害怕,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叼着烟卷、搭着二郎腿,连屁股都没抬。
“杨驴子!凭什么把我们划为富农?!”张桥喝问。
“别发火嘛。先说说为啥就不能把你划为富农?”驴子略挑了挑眼皮,心里说:今非昔比,你孙猴子还能跳出我如来佛手心!
张桥等人就把自己的意见说了一遍,怒气冲冲地瞪着杨驴子,要讨个说法。
“你们先回去吧,等我们再复议一下。”驴子打着官腔,喷了一个烟圈,把这伙人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