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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
    你说:“换个话题吧,我们谈些无关紧要的。”
    “那么,说啥呢?”她想了一下,“就谈谈未来吧,我们在外面一直能混下去吗?要是混不下去回去又能干啥?”
    “一定能混下去,而且,还不仅仅是混下去,将来我一定要干成一番大事业,让他们看看,我要班主任收回他那句‘上大学是你唯一出路’的话。”
    “我是说万一。”麦丹妮表情固执。
    “要是万一回去,我就跟着我爹老地主干,他打捞尸体收入可观,挣不上活人的钱,就挣那些死人的钱。”你炫耀着说。
    “将来回去我和你父母能处好关系吗?他们会因为我放弃吃大肉吗?”
    “一定会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母亲,她是虔诚的佛教徒,从来吃素。至于那个老地主,旧社会上过私塾,新社会挨过斗,是个摸不透的老狐狸,但他是个好父亲。”
    麦丹妮总结说:“那你父亲一定特别仇恨新社会了。”
    “恰恰相反,他对新中国由衷地热爱,他还是**的狂热崇拜者。”
    “这就奇怪了。”
    你说:“给你讲个他的趣事吧。他有一套保存了几十年的《**选集》,红色的塑料封面看上去永远鲜艳夺目。每当他坐在黄河边等不来一具尸体的时候,就掏出随身揣在怀里的‘红宝书’,翻到某一页,用家乡方言大声读出来,奇怪的朗读声悠扬顿挫地回荡在河面上,不时惊飞一群麻雀盘旋在天上,他陶醉其中而浑然不知。好多次我对他说,都什么年代了,还看这些书,他总是笑而不答。”
    麦丹妮说:“我也说说阿大的故事给你听。你以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实际上他是天下最好的人。改革开放后宗教政策落实了,那是我们穆斯林最大的喜事,村上的老年人发起成立了寺管委员会,大家一致选举善良忠厚的阿大当主任,积极筹备修建清真寺的工作。自那以后,家里的事情阿大慢慢顾不上了,那时候日子比现在还艰难,为了分担阿妈的劳累,阿大总是家里第一个早起的人,等到一家人起来后,家里两个水缸总是满满的。阿大是全家最勤劳的人,全身心爱着自己的家人,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爱憎分明,忠于信仰,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伟大的安拉。他活得快乐,健康,总是给全家人一种安全感。”
    你问,还想听更多的故事吗?
    麦丹妮微闭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你轻抚她的发梢,又开始了你的叙说。你知道我母亲出生的那个村庄为什么叫狼抱水吗?那是因为在古代某个年间,有一个罪臣被皇帝发配到这原属西夏国的荒蛮之地,举目四望,除了光秃秃的山什么也没有,跟随的家属哭哭啼啼,那位罪臣说,有什么好哭的,皇帝既然不赐我死,那我为什么不自己找一条活路呢?夜里听到狼嚎,罪臣大声喊道,我们有救了。问何以见得,答曰有狼的地方,必定有水。第二天跑遍了那里的沟沟坎坎,最终在一沟底的石缝里看见有一泉眼噗噗冒着水泡,可抬头向上一望,在半山腰一山洞里分明有几只发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他们知道是闯进狼的领地了。他们用几天几夜的大火逼迫狼群最终迁徙走了,当最后一声狼嚎慢慢消失在夜空,一刀劈下去,一股清澈的泉水哗哗流出,罪臣便说就叫狼抱水吧。
    麦丹妮问,那我们回族又是什么朝代迁徙到黄河边的,我们又是从哪里来。你说,这我不知道,反正落户这儿的人都是逃难而来,原因不外乎战乱和灾荒,不管是汉民还是回民,大部分都是隐姓埋名丢了自己根的人。我听我父亲说,历史上我们两族人总的来说都是和睦相处的,不过也有互相杀掠的时候,有时候是汉人占了上风,有时候是回回占上风。麦丹妮说,这么长的历史,两族人谁也没有把谁同化,这倒奇怪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麦丹妮说我梦见了狼,你说,这不奇怪,我们本来就来自狼的故乡,生命的潜意识里要是没有狼的记忆,那倒成了怪事。麦丹妮说,你总说些我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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