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自认为一生的福气都被第一个女人带走了,娶第二个老婆压根就没指望找到一心过日子的,看看自己的条件,不但自带一个拖油瓶,还甩不掉一个吃饭没饥饱的傻兄弟。
牛丽娟有点姿色,凭着风骚,年轻时当过几年小姐,落下个不能生养的病,试着嫁了一个人,三年肚子无动静,无奈离婚,这才落到了大山手里。过日子嘛,要的是对等,先一个老婆难产死了,留下儿子独自拉扯了两年,正赶上有这么个不能生养的,互不嫌弃,也没外心,最重要的还看着顺心,一拍即合就成了一家人。
日子紧紧巴巴过着,不愁吃不愁穿,可牛丽娟总是不满意,一直羡慕前排五喇嘛家,可五喇嘛是村长,不是谁都能比的。牛丽娟不认这个理,揪住日子的窝囊整天骂这骂那。看着老婆过分,大山听不下去每要发火,却被儿子家兴用小手捂住了嘴,儿子比他更懂过日子的根本。牛丽娟和大山不一样,喜欢打麻将,喜欢养宠物,一只黑白分明的波斯母猫从上一个男人家抱来,他看着来气,她却当亲生的,起名叫花花,晚上睡在中间,每每有些亲昵,花花就喵喵直叫,绿莹莹的眼珠黑暗中似鬼提的灯笼。
后母总不如亲妈,家兴的孤独随着年龄的增长,从语言上多少就能知道,大山发现儿子总是守在鸡窝旁看鸡下蛋。可是随着蛋产量一天不如一天,鸡粪满地惹恼了后妈,一气之下她把鸡提起来全卖了,这样家兴又回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大山看着不忍心,夸口说:“爸给你买个小狗怎么样?”
对狗的期盼让家兴整天有说不完的话,缠着爸爸总把话头引到狗的身上,大山不耐烦了就说了狠话:“烦不烦人?呆一边去。”家兴退后过去,再不敢前来。大山有自己的私心,家里有一个宠物就够受了,再添一个还让人活不活。他从来对什么狗啊猫啊没什么好感,也就一时性起,才给儿子一个空喜欢。至于他爱什么,算来算去,也就是猪了,猪当然不是宠物,但养猪能挣钱,现在家家生活好了,吃肉的人越来越多,谁又不是瞎子。
大山把这个事在被窝里和牛丽娟商量了,牛丽娟说是好事,但具体到钱,就没话了。大山听别人说老婆有些私房钱,可结婚两年多,没听她露过口风,知道夫妻还没做到那个份上,不便直问,也就不想天上掉一块馅饼下来。但眼看着猪肉一天一个价,他觉得非说不可了。
经过连续几个晚上的百般亲昵,牛丽娟终于答应去娘家借一笔启动资金,当然少不了利息。大山满口答应,也顾不上猜疑钱的来龙去脉,总之,比两口子一条心更重要的事多着呢,现在他就是怀抱母猪的美梦比什么都重要。养母猪?牛丽娟说:太脏,我绝不干喂猪的事。资金还不到手,大山不敢争个高低,换一种策略说:那就倒卖猪娃,听说南山那边的猪苗便宜得很。牛丽娟说:这个行,你一个人干,不用别人搭手。
日子有了奔头,牛丽娟一下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围着大山撒娇,对家事也兴趣大增,她对大山说:“你不能把来闹当一个残疾人,他除了不识数,干啥不行?”
大山一时摸不准老婆的话头,闷声闷气地说:“那又怎样。”
牛丽娟说:“应该让他去打工。”
“这不是说笑话?看看村里那些闲转的,哪个不比他强?谁要他?”
牛丽娟一脸不屑:“你知道什么,来闹有来闹的优势,他能干最脏最累的活,他不会耍滑头。还有,不识数不但不是缺陷还是最大的优势,你以为工地上有什么数字等着让下三滥民工去算?不识数就意味着不会斤斤计较,哪个工头不喜欢?还有,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比别人少要些工钱。他又不成家,挣钱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出门见见世面,也不白活一辈子。”
“谁说他不成家了?”大山恨不得把老婆吃了。
说错话的人连忙笑了:“好好好,是应该给他娶个媳妇,这不更应该出去挣钱吗?”
大山不说话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牛丽娟抢先拿到火柴,给他点上。大山一边抽烟一边在思考弟弟的事:在外面难道别人不欺负他?他饭量那样大,能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