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娶媳妇那年,他提前在灌区新建村盖好了房子,这让从来不把他们弟兄俩个放在眼里的人们对他刮目相看,还有几个曾经把他看作最佳女婿人选的老人后悔不迭。 贫穷是可以改变的,可人品是改变不了的,这个大道理谁都知道,可具体到自己头上,却不是这么回事,这都是祖祖辈辈穷怕了,以至于他们宁可看重家庭条件,也不管你是好人坏人。这种心态自然错失了好多好姻缘,也造就了好多不幸的家庭。
那年大山从狼抱水搬到新建村,新盖了五间‘砖包皮’的正屋,又在正屋西边加盖了一间厨房,算是正式成家立业了。从搬迁到盖房,这都是女方嫁过来的不二条件,按大山当时的状况,别说搬迁盖房子,就是彩礼也凑不够呢。他本人对这门亲事不抱任何希望,对母亲说要不再等两年吧。母亲说过了这村哪有那店。在母亲明是明暗是暗的贴补下,大山硬是一步到位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两件大事。父亲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睁一眼闭一眼,由着母亲门后面偷吃馍馍自己哄自己去。
大山新娶来的媳妇并不嫌弃一爹两妈的兄弟来闹饭量大,她是个好强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不贤良。自从大山按她的条件从山区搬到灌区盖了房子,虽说房子赶不上别人家阔气,但她心里是满意的。看着大山勤劳,来闹听话,她在这个家里说话算数,她暗自欢喜,一家三口没有吃闲饭的,就不愁日子过不到别人前面去。
可是俗话说好人命不长,第二年新媳妇在生头胎的时候大出血,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只保住了孩子。母亲赶过去大哭一场,帮助大山安排了后事,回来的时候抱来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她理直气壮对父亲说,我不抓养还有谁抓养?父亲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不动声色,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任凭母亲一个人表演下去,好在母亲也习惯了他这种不冷不热,也不指望他说一句‘人话’。喘一口气,母亲又说桂莲也表了态,她说她也有拉扯这个孩子的责任,桂莲就是大姐。父亲盯着孩子看了半天,说大山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就指望这个孩子了,我给他起个名字,就叫‘家兴’吧。
等到大山第二次娶亲的时候,家兴已经两岁多了,一口一个奶奶叫得香甜。大山来领孩子那天,孩子哭着不离开奶奶,母亲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更是舍不得。新媳妇叫牛丽娟,母亲从婚事上回来总结说,一看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她还说,大山这次娶了个狐狸精,以后两家还是少走动为好,免得他夹在中间两头子受气,况且我也不愁他的事了。
据村子里知道底细的人说,大山和来闹不是亲弟兄,来闹是他亲妈带肚子过来的,这个秘密只有他私奔了的亲妈一人知道,可她把这个秘密永远带走了。大山从来不愿别人议论他们家的那些‘破烂事’,谁说他们俩不是一个爹的就跟谁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就渐渐忘了大山家这码子事,何况也没谁家女儿愿意嫁给一个傻子,自然不在人们刨根问底之列。
新来的嫂子牛丽娟说饭量大的人就得多干活,所以家里的羊棚猪舍,劈柴跳水里外都是来闹一人包办了,一天总有干不完的毛碎活拴住他而不至于打发不了无聊的时间。来闹认为新嫂子看起来不像一个坏人,比起哥哥,倒是她更像是和他抱过一个奶头的,事事关心,嘘寒问暖,
来闹个头比一般人稍高,鼻梁直挺,鼻尖内勾,眼眶底色泛黄,眼睛深邃,栗黄色的头发波浪一样翻卷,不论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地道的中国人。这符合来闹来路不明的传说。而联系到据考证在西汉年间,来闹他妈的老家河西地区曾安置过一支古罗马的惨败军,那儿有好多类似于来闹这种极具白种人特性的当地人,人们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然,来闹有没有高贵的白人血统对他来说没任何意义,除了空有外表不输他人,他的内涵无从谈起,连嫂子牛丽娟也可惜他糟蹋了一副天生的俊模样,要是把这面孔给当哥哥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