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午,报到结束了,分别的时候,梅子和云芝竟有些恋恋不舍,梅子拉着云芝的手,眼睛从云芝的头顶越过去,静静地看着水源,脸上微微一红,说:“魏云芝同学,说定了,咱们两个报省农大,还在一块儿。 ”梅子的声音很高,好像故意说给谁听,水源一笑,梅子拉着其他同学走了。
出了教育局,两人在街上走着,云芝心里乱乱的,不时地瞥一眼水源,好像水源也在看她,耳根一红,低下了头。水源说:“云芝,你打算报哪所学校?”云芝说:“谁知考上考不上。你说呢?”水源无言地笑着,云芝说:“你啥时走?”水源说:“我住不长,看看爷爷奶奶,没事儿,早一天就回去了。”云芝怪怪地看着水源,说:“家里预备你和小萍的婚事呢,说好了秋上结婚。”水源好像没听见,大步向前走了。
路过一家小饭馆儿,云芝说肚子饿,两人进了饭馆,正是吃饭的当口,饭馆里人挺多,云芝占了两个座位,水源挤来挤去,买了两个油汪汪的火烧和两碗混沌,默默地吃着饭,云芝说:“我入党了。”云芝脸上红润润的,鼻尖上冒着一串汗珠儿,眼睛里忽闪着光芒,水源说:“祝贺你,云芝!我也是刚刚入党,上个月才通过。”云芝几分惊讶地说:“是吗?祝贺你!”
水源说:“大学里环境宽松,不像咱农村你争我斗。”云芝的眼睛明亮着,“我听着呢,你说。”水源摇摇头,吞吞吐吐地说:“没啥。小萍咋样儿?”云芝的心一下子冷了,说:“这几天安稳了,不动不惊,变了个人似的。”很快吃完了饭,水源说:“你等跃进,还是一块儿回去?”云芝淡然地说:“县里我又不熟,回吧。”
出了饭馆,云芝犹豫了一阵儿,她想跟水源说说话,回到八里洼,兴许就见不到水源了。云芝找了个借口,说:“你陪我走走吧,来一遭儿不容易,空着手回去多不好。”其实,她也没什么要买的,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无非牙膏牙刷洗脸盆,陈庄商店里买的到。
两人怀着心事一路默默地走,彼此好似有很多话要说,话到嘴边,不知说什么好了。很快进了博雅街,街面上店铺很多,招牌幌子在风中飒飒地飞。没什么要买,东西贵得吓人,转了几个店铺,问问价格,布料都要布票,点心都使粮票,手里捏着几块钱,也没花出去。
云芝没话找话地说:“还不如段家胡同呢,小时候跟俺爹去了一遭儿,要啥有啥,多热闹啊。”水源说:“国家经济很弱,这是一个过渡时期,过几年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走不几步,看见了跃进,手里掂着一块山楂糕,云芝看了水源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跃进说:“你俩咋在这里,体检完了?”云芝点头,问:“开完会了?”跃进沉闷地说:“开完了,屁大的事儿,刘子和调走了。你们猜猜,新任县委书记是谁?”云芝说:“管他是谁呢,和我们没关系。”
跃进看了水源一眼,嘴角一咧说:“白云!水源,你姑夫当县委书记了。”水源一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