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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09)
    小满说:“正要过去呢,你倒不用装亲生的,我打发小萍高高兴兴上花轿,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小满把淑云送出来,淑云神色有些不对头,说:“嫂子,还有别的话儿吧?”淑云小声说:“水源出来了,不知上了哪儿,一家人找翻了天。”小满愣了一阵儿,说:“水源心里不情愿。你放心吧,水源这孩子忠厚,出不了事儿。”
    淑云进了家门,秀桃也回来了,见大家看她,笑着说:“别看小萍不吭不哈,样样儿预备得齐齐整整,像过日子的主儿。”玉兰悄悄拽了秀桃袖子一把,娘儿俩出来了,秀桃摇着头说:“小萍不在家,兴许两个人出去了。”玉兰说:“你爷爷奶奶问起来,说水源在那边说话呢。我出去一会儿,有事儿就说我一会就回来。”
    玉兰出了大门,街上黑透了,有一阵儿清风在头上刮,树梢子哗啦着响,心里一通儿乱,不觉落下泪来,一脚深一脚浅,也不知往哪去,走着走着进了河道,河道里一脉黑色的水,默默地流淌,像一片跳荡的水银,哗哗的流水声,搅乱了满天的星影儿。她站住了,远处的柳树下,蹲着一个黑影,隐隐的哭声传来,玉兰心里一疼,顺着哭声过去了,是水源。
    玉兰的心一下子碎了,人脸前头,水源笑嘻嘻的,一转身脸就耷拉下来了,水源有多少不情愿啊!到了跟前,水源抱头蹲在地上,肩头不停地耸动。“水源!”她轻声叫道,轻轻拍打着儿子的肩头,眼泪刷刷地淌了下来,水源蓦地站起来,恍然地看着玉兰,一时欲哭无泪。玉兰捂了一阵儿嘴巴,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哽咽着说:“水源,是娘误了你,是娘害了你。要怪,你就怪娘吧。”
    水源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说:“娘,我心里难受,憋得慌。”玉兰说:“水源,明儿才是你成亲的日子,你不点头,娘跟何家退婚去。赶明儿天塌了,地陷了,娘一个人顶着。”玉兰说得那样冷静,到了这时候,她顾不得许多了。
    水源伸手拉住娘的胳膊,说:“娘,我不当陈世美,您辞了婚,小萍就活不成了。”玉兰说:“水源,这是命啊。”娘儿俩往回走,天越来越黑,玉兰心慌地说:“秀桃说小萍也出来了,家里正找呢。”水源说:“小萍往老林上去了,手里攥着几刀纸,叫也叫不应。”玉兰嘱咐了儿子几句,说:“小萍是个没人疼的,我到何家林上看看,别惹出症候来。”说着,玉兰摸黑走了。
    到了四更天,董家的人马起来了,天还没亮透,天上星影儿闪闪烁烁,天气有些凉了。院子里站满了人,肩头上扛着扁担,手里拿着绳索,一会儿往何家抬圆房。厨子煮了一大锅面条,几十个行人天井里一蹲,一人端着一碗儿面条,张着大嘴,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呼呼啦啦,像起了一阵儿大风。
    刚吃完面条,听见街上喇叭笙盂儿响成一串,钹镲锣鼓点儿又脆又亮,吃面的不敢怠慢,赶紧撂下饭碗,收拾家什预备上路。明仁说:“大家不要慌,几步路,抬脚就到了。有几句话跟大伙儿讲讲。”
    行人们规矩地站着,满院子里都是人影儿。明仁说:“大伙儿辛苦了,多走几步路,何家的意思儿,不直接往家抬。出了何家大门往东拐,到碾棚跟前是一站,人马会齐了,一直往南,到钟琪家门口又是一站,喘口气儿,再往家走。”
    花田说:“这个老何,有多少嫁妆咱都见了,显摆个茄子!”和田说:“几抬嫁妆算啥,水源还是大学生呢。”慕田说:“有顶破轿子就好了,使劲儿把何小萍晃晃,晃出她的胆汁儿来。”秀桃说:“说归说,可不能胡来,把小萍晃零散了,何队长扣你们的工分。”大家笑了一阵儿。
    淑云抱出一件大红袄,交给行人头儿,行人头儿是黑宝。淑云说:“过去把棉袄给小萍穿上,老礼儿啥时候也不能改。路上听着点动静儿,别跟运生媳妇碰了头,媳妇碰头大不吉,你记着了。”黑宝嘿嘿地咧着嘴干笑,说:“嫂子,你放心吧,不是一遭两遭儿了,我记住了。”淑云说:“黑宝,这帮子人交给你了,路上别走散了。”黑宝说:“错不了,在家等着小萍给你磕头吧。”
    玉兰往水成手里,塞了一把一分二分的钢蹦儿钱,笑着说:“过桥过店,路上撒撒,买条路子,图个喜庆吉利,别忘了。”水成说:“婶啊,您当上三番呢,哪有桥哪有店的?”秀桃说:“婶子,快别搭理他,您侄儿是个挣驴蹄子,脖子不打弯儿。水成,婶子咋跟你说,你咋应承,随便哪里扬一把,意思到了就行。”
    行人一走,开始预备拜天地的礼节,秀桃把天井细细打扫了一遍,水源帮着抬过一张衣架,衣架前边放了一张供桌。淑云拿来一床红艳艳的线毯,搭在衣架上,抹净了供桌,抱着两个花瓶儿放在供桌上,玉兰抱来一个红纸封着的升,升里插着一把儿香,升两边摆了两根胳膊粗的红烛。
    明华娘说:“照过去的老规矩,还有一领儿红毡,红毡铺地,新人不沾地皮,多喜庆啊。”淑云说:“红毡不现成,有钱也没处买。玉兰,你揭领席来吧,不能让孩子跪在地上行礼。”秀桃打量了一阵儿,说:“像是缺点儿啥,一时记不起来了。”玉兰铺着苇席,抬头看了一眼,说:“是缺点儿啥。秀桃,你剪两朵儿红花,往衣架上挂挂。”秀桃说:“我可不行,还不够丢人的呢。”
    话是这么说,秀桃忙不迭地找红纸,一会儿剜出两朵儿大红花,虽说不及小满剪得利亮,也蛮像回事儿。忙完了这一头儿,又忙着给水源穿衣裳,水源脸红得像鸡冠子,大伙儿都看他,更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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