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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博士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台子上
    偌大一间办公室只有他一人,除了洒进屋里的阳光让他感觉到些许生气,那枣红色的文件柜,那大班桌,那沉重的沙发,都让他觉得压抑。马树和立在窗前向楼下眺望,他看见胡弈一人在楼前的空场上闲荡,不停用手去捧那飘飞的落叶,用脚去踏踩,无聊地与风戏耍。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甚至有些怀念做保安时的无忧无虑,简单快乐的生活来。一周前他被董事会任命为董事长助理,事前毫无所知,那天司马部长通知他参加一个会议,走进会议室,他看见集团所有高层领导都在里面,会议只一项内容,就是宣布董事会的任命决定。
    他瞧见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脸上带着讳忌莫深的表情,尤其是黎炜,那眼睛里似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将头朝向窗外,窗外、碧空如洗、阳光灿烂。
    会后他搬进了这间办公室,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尹娜给的,而目前真正需要认真面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尹娜。
    昨晚尹娜说有事要出去两天,这意味着这两天他没有实质性工作。他不知道尹娜去了哪,也不知道尹娜去办什么事,好像公司所有人都不清楚尹娜的去向,早上黎炜还来找过尹娜,说是许多文件等着尹娜签署。
    马树和坐回到大班桌前,他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他带来的一包日记,他打算用两天时间将这些日记读完,然后把日记还给尹娜。
    他打开做了标记的那本日记,翻到折叠起的那一页,逐字逐句地读了下去。
    1974年7月16日   星期二   大雨
    昨晚博士做好了饭菜在宿舍等着我,是我喜欢吃的红烧猪蹄、油焖虾和清蒸蛤蜊,我们喝酒、聊天,一切都那么自然。我很高兴,他终于缓过劲来了。
    这几天博士一直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晚饭也不吃,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清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现在好了,他似乎已经从痛苦的沼泽中拔出了一只脚。一面喝酒我一面安慰他:“死去的不能复生,而我们却要好好活着,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亲人。”
    博士频频点头,“是啊,是啊,好好活着。”
    他与我碰杯、只字不提死去的妻子和孩子,只是不断说着怡迈的好,说怡迈懂事、善解人意,心地善良。
    “你们不是已经是一家人了吗,等过了这段时间你把怡迈娶过来,名正言顺地安个家。”
    博士苦笑了一下:“我和怡迈可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也没有过呀。你知道,我是个念家的人,我有老婆和孩子,人家怡迈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现在可以了呀,你没看出来人家怡迈心都在你身上了,装糊涂。”
    “来,咱们喝酒,缘分这东西说不清楚,天注定,今天先不说了,谈谈别的。”
    酒喝到夜阑方散,不胜酒力的博士喝了不少酒,自始至终却没说一句胡话,他似乎兴致很高,席间不断感谢相处这些日子我对他的照顾,他说苦难终于过去了,好日子要来了。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屋里静悄悄的,博士不知何时又走了。
    下午接到林翰电话,博士死了,死在了分析室里,在他工作台前。他的水杯里残留着氰化钾的刺鼻的气味。林翰让我速去他的公馆,警方等我配合调查。
    短短四天时间,我不知道博士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和精神煎熬,最终从容地选择了死亡、想到昨天的晚餐;原来博士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与我告别,我怎么这么傻,就一点没有感觉到呢?我太不了解博士了,他是这样一个爱家的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不是为了发财,仅仅是为了重回妻儿的身边。如今家没有了,希望破灭了,他万念俱灰,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去与另一个世界的妻儿团聚。
    如果知道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他、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冒着死亡的危险从地狱逃出来,命运让我们成为了患难兄弟,我有责任将他带到幸福的彼岸,可是他、苏童却一个个离开了我……
    和两名警察回到宿舍,打开博士房间的门,一眼便看见整洁的书桌上留着一张纸。警察先看了一遍,上面写着中文,他们看不懂于是装进了口袋。接着,我们又一同到了殡仪馆。
    博士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台子上,身上盖着洁白的被单。他双目紧闭,脸色铁青,络腮胡修剪的干净利落,像睡着了一样。朵嘎在一旁哭泣、林翰默默地在房间里踯躅,四周站着一排随从、保镖。(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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