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板子原本不是饮马屯的人,家住在蛇山五道岭。他十五岁那年跟着舅舅干木匠活来到了饮马屯,侯大板子今年三十五岁,来到饮马屯已经二十年了。侯大板子本名叫侯大山,他来到饮马屯以后,大伙给起的外号叫侯大板子。
那一年刚刚过完二月二,侯大山就和舅舅挑着木匠桃子来到了饮马屯,给牛得千家盖房子,牛得千是饮马屯公所所长。
侯大山的舅舅姓常,大伙都叫他常木匠,在饮马河一带挺有名气,凡是大门大户的人家盖房子都要找常木匠。常木匠人好,木匠活也好,一年闲不着,这家的活没干完,下一家的活就等着,只有到了冬天回家过个大年,过完年就要出来干活。
常木匠家住在狼山的三道沟,带着外甥走了三十里地到了饮马屯,进牛得千的院子已经过晌儿了。牛得千正在家里等着常木匠,他估摸着这几天常木匠就要来了。
“哎呀,常师傅,可把你盼来了!”常木匠一进院子,牛得千就从屋子里出来迎接师徒俩。
“牛所长过年好哇?今天给牛所长拜个晚年!”常木匠也很客气。
“常师傅,过年也挺好吧?”
“托牛所长的福,过年挺好的。”
“快进屋,都晌午歪了,我让广娣给你做饭。”广娣是牛得千的闺女。
“不用了,刚才吃过了,我们爷俩打尖的时候一人吃一块大饼子,到晚上一起吃吧。”常木匠撂下木匠挑子就准备干活。
“常师傅,今年带个新徒弟呀?”牛得千问。
“啊,这是我小外甥,搁家待着没啥事,出来帮我干点活。大山快来认识一下牛大舅。”
“牛大舅。”侯大山叫了一声大舅,还有点羞涩的样子。
侯大山是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年龄不大,个头不小,长得跟他舅舅一边高了,浓眉大眼的,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有点瘦,说话时害羞,象个大姑娘,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世面的大山里的孩子。
“爹,来一个小木匠啊?”牛得千的闺女听到外面人多热闹了。
随着说话的声音从屋子里出来一个又笨又胖的丫头,带着一身的肥肉和一张胖脸,两只小脚扭着鸭子步,来到常木匠和侯大山跟前,这个人就是牛得千的闺女牛广娣。饮马屯的人们根据她又胖又笨,两只小脚扭着鸭子步的形象,给她起个外号——小脚老太巴子。
“广娣,快来叫常大叔。”牛得千召唤闺女。
“哎,常大叔。”牛广娣叫了一声。
“大山,叫姐姐。”舅舅告诉侯大山。
侯大山躲到舅舅的身子后面去了,侯大山没有叫姐姐,他瞅见这个丑姐姐害怕。
常木匠是个地地道道的干活人,撂下木匠挑子就开始干活。老木匠和小木匠选了一下午的木料,从木头垛里搬来搬去,哪根木头是做过梁的,哪根木头是做檩子的,哪根木头是做椽子的,哪根木头是做山柱子的,哪根木头是打门窗的,都从大木头垛里分开。天都黑了,牛得千叫了几次吃饭,让明天再干。常木匠不答应,啥时候干完啥时候吃饭,今天不挑完木头,明天就耽误活。常木匠就是这个脾气,不管多晚也要干完活,不干完不吃饭。
老太巴子牛广娣今天表现得最好,下午在外面看老木匠和小木匠挑木头,到了晚上,早早就把饭菜做好了,饭桌放在炕上等着。老太巴子闷了一锅高粱米饭,做了两个菜,酸菜炖粉条子有五花肉,炒了一盘盐豆,还烫了一壶烧酒。平时,老太巴子高兴就干活 ,不高兴就不干活,一切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今天老太巴子是特别的高兴,因为,她喜欢不叫姐姐的小弟弟。
小脚老太巴子今年十八岁,还没有婆家。老太巴子的娘死的早,打小就跟着爹,爹为了不让闺女受后娘的气,再也没有续弦,爹爹带着闺女过。牛得千的宝贝千金可谓是娇生惯养,连抽大烟都学会了,唯有一件事爹爹不惯,就是缠脚,老太巴子从小就缠脚,不缠脚就打,打的那个狠哪,别人都看不过眼儿,牛得千还是打,老太巴子被打出一双小脚来,走道象鸭子,一拽一拽的。也落下个小脚老太巴子的外号。
老木匠和小木匠到吃晚饭的时候已经点灯了,老太巴子在炕上放好了饭桌,端上了饭菜,先给常大叔和爹倒上了烧酒,老哥俩就一边喝一边唠上了。
“小弟弟,咱俩吃饭。”老太巴子盛了一碗饭端给了侯大山,自己也盛了一碗饭,挨着侯大山坐下来吃饭,老太巴子给小弟弟又夹猪肉又夹盐豆,让侯大山多吃。
那边,牛得千和常木匠老哥俩,一边喝酒一边唠喀。
“常师傅,你这一来就干到天黑,我是佩服你啊,饮马河一带没有不夸你的,你人真实在。你说,下午歇半天,走了三十里地的山路,明天干活又能咋样?”牛得千说。
“没关系,挑木头是个乱活,必须得一次挑完,乱放着,人都下不去脚。”常木匠回答。
“那是,干活人,就有干活的规矩。”老哥俩边喝边唠,牛得千换了话题,唠到侯大山。“常师傅,咋想起带老外甥出来干活啊?”
“不瞒你说,牛所长,我姐姐家的日子不太好过,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不笑话,日子不好过哪能笑话。”
“离姐姐家太远了,好几年没去看姐姐了。过年前,我从狼山的三道沟到蛇山的五道岭去看姐姐。你猜我这个小外甥咋地啦?”常木匠说到这儿停下了喝了一口酒。
牛得千端着酒杯没喝,想听侯大山倒底咋地啦。
老太巴子也停下了筷子,她以为侯大山惹什么祸了。
“大山围着被,光着屁股在炕头坐着呢。”常木匠把酒咽肚,又开始说话。
“哈哈哈……”牛得千一阵大笑,说,“我当咋地啦,光屁股坐在炕头上也挺好的。”
“大山他们哥几个,棉袄棉裤不够穿,谁出去干活谁就穿裤子,那一天,几个大的去山里砍柴禾,把棉袄棉裤 穿走了,大山只好光着屁股坐在被窝里。”常木匠给解释清楚了。
“这孩子的命够苦的,你这个当舅舅就费点心呗。”牛得千同情侯大山。
“不瞒你说,这孩子干活真中,舍得力气,眼睛里有活。”
“十几岁了?”
“过完年,十五了。”
常木匠和牛所长唠侯大山,老太巴子听到大山光着屁股坐在被窝里就“嗤嗤”地笑,一边笑还一边看着侯大山的脸。侯大山第一次在外面吃饭,不敢多吃,再加上老太巴子“嗤嗤”笑,侯大山吃一碗饭就说吃饱了,撂下了饭碗不吃了。
老哥俩喝酒喝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喝完,侯大山等在一旁,让他去睡觉,他说不困。侯大山第一次出门不敢自己睡觉,他要等舅舅。
老太巴子也吃饱了,过去跟侯大山唠嗑,老太巴子问大山话,大山不说话。老太巴子问一句,侯大山就笑一下,就是对老太巴子的回答。过了一会儿,侯大山就躲到墙角去了,闭上了眼睛等着舅舅喝完酒。
“小弟弟,给你尝尝这个。”老太巴子担心侯大山没吃饱,从柜子里拿出点心,也到了墙角捅了捅侯大山,
“是啥呀?”侯大山终于说话了。
“是点心,给你吃一个。”老太巴子也非常高兴。
侯大山接过一块点心,先是小口的尝了几下,好吃,接着就开始大口地咬。老太巴子也拿一块点心,她右手拿着点心吃,左手托在下面接着掉下来的点心渣。侯大山看见了以后也托着左手接掉下来的点心渣。老太巴子看见大山学自己的样子非常开心,等到大山吃完一块又要给大山一块,大山刚要伸出手去接,老太巴子却收了回来。
“小弟弟,你管我叫姐姐,我就给你。”老太巴子有附加条件。
侯大山又笑了,他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坐到墙角闭上了眼睛。老太巴子怎么叫他,他也不睁开眼睛,继续等舅舅喝完酒。
那边,常木匠和牛得千老哥俩喝了不少酒,唠得近乎。
“牛所长,你这五间青砖大瓦房一盖,宽敞,亮堂,冬暖夏凉,你们爷俩可要打把式住了,爹住东边两间,闺女住西边两间,中间是窗户地,两个锅台,两口大锅。这日子是没比的。”
“主要还是为了闺女。”牛得千也很得意,喝了一口酒说,“去年,我那个闺女看见五爷家里盖上了青砖大瓦房,天天跟我嚷嚷,‘爹呀,咱家也要盖青砖大瓦房,也要盖五爷家那样的青砖大瓦房,满窗户是玻璃,宽敞亮堂,冬暖夏凉’。你说,我那个五叔盖了五间青砖大瓦房,今年我能不盖吗?”
“牛所长,你这个房子盖完了,闺女也大了,是不是也说个小的?你也别老这么一个人过呀!”常木匠是试探性的话语,暗示牛所长是不是要讨个小老婆。
“嗨,常师傅你想到哪去了,我不会再讨小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带着广娣过,广娣从小就没了娘,我再给她找个后娘,对不起她娘,也对不起孩子,不找了,广娣不能有后娘,我盖这个五间青砖大瓦房也是为了广娣,你也看出来了,广娣就是找了婆家也不能走,广娣不能离开我。”
“那是,那是。”
“我虽然是饮马屯的所长,你也知道,我们家的那个五叔却处处压我一头。虽然说,我用不了这五间青砖大瓦房,我说什么也得装装门面吧!我那个五叔家里有的,我牛得千家里也要有,要不然我在饮马屯还咋当这个所长啊!”
牛得千说话的时候有些委屈,其实牛得千心里的那点事,常木匠是都知道的。牛得千虽然是屯子里的所长,不过,屯子里的人们凡是有大事小情,诸如婚丧嫁娶,劝架分家的事,大家都乐意去找牛五爷,都以请到牛五爷为荣,其中也包括不是老牛家的人。虽然说这些事不是公事,可牛得千的心里总是挂不住劲儿,他觉得大家伙瞧不起他,他还觉得大家伙心中的所长是牛五爷。牛得千见到牛五爷,表面上总是五叔叫着,心里却一直跟牛五爷别着劲儿。
饮马屯是方圆几十里地最大的屯子,也是最热闹的屯子,十里八屯的人们赶个集、看个戏都要到饮马屯来。在这个热闹的饮马屯里,老牛家是一个大户人家,饮马屯所有的姓牛的都是一家子,也就说都是一个老祖宗。老牛家的祖上是山东人,清朝年间就从山东逃荒来到了东北,老牛家的祖宗相中了饮马河这块黑土地。于是,老祖宗就带着儿子们落户在饮马屯,饮马屯的老牛家的后人们,一代代的繁衍生息,人口户数越来越多,老牛家的后代又开始从饮马屯走向四面八方,有的来到城里,有的去了外地。有做买卖的,有的当官了,关里关外都有老牛家的后人们。
老牛家除了从饮马屯出去的人以外,留在饮马屯的还有三个大户,第一户首当其冲的是牛五爷。牛五爷一共哥五个,他排行老五,那四个哥哥已经去世了,大哥二哥一直在外面当官,重修老牛家的祖坟也是牛五爷的大哥和二哥花的银子,牛五爷的家里每一辈都要出当官的。牛五爷年轻的时候考上了清朝最末年的举人,举人是考上了,皇上没有了,牛五爷就一直赋闲在家,照看一下家里的百十倾地,牛五爷日子过的悠然自得。
牛五爷家住在屯子的西头,五间青砖大瓦房,满窗户是玻璃,冬暖夏凉,在饮马屯首屈一指。牛五爷快七十岁了,白头发,白胡须,面庞红润,说话声音洪亮。牛五爷在家里教儿育孙,尊崇孔孟之道,温习四书五经,知书达理,和睦乡邻。牛五爷家里还有一个特点,凡是牛五爷家的女人,不论是闺女还是媳妇,清一色的是小脚,大家闺秀,三寸金莲。老牛家的孝子贤孙们是饮马屯人们效仿的榜样。
第二户是牛得千家,牛得千家里的人口少,只有两口人,他和闺女牛广娣。按理说,牛得千不该盖这个五间大瓦房,三间房子已经够用了,不中,他一定要盖这五间大瓦房,因为,他不甘心落在牛五爷的后面,凡是牛五爷家里有的,他都要有,凡是牛五爷能置办的家业,他都要置办。在饮马屯只他一个人在和牛五爷暗中较劲。去年,牛得千看见牛五爷家盖起了五间青砖大瓦房,心里很嫉妒。今年,他就扒掉了三间平房,也要盖五间青砖大瓦房,跟牛五爷家一模一样的青砖大瓦房,满窗户是玻璃,冬暖夏凉。
牛得千是屯公所的所长,家住在屯子北头,紧挨着屯公所。牛得千的老婆死得早,留下一个闺女叫牛广娣,长得又胖又丑,牛得千担心闺女受后娘的气再也没有续弦,牛广娣打小就娇生惯养,要啥给啥,连抽大烟都学会了。只有一件事不骄惯,缠脚,缠成了小脚,这才是老牛家的女人。
第三大户就是牛得万家,牛得万是一个省吃俭用的土财主,就知道攒钱买地,开荒种地,起早捡粪,卖了粮食再买地,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一点点,一年年积攒下来一个大家业。牛得万家以前单脉相传,一辈只有一个儿子,人们担心他们到哪一辈就会绝户了。如今,牛得万有了四个儿子,大儿子牛老大又有了七个儿子,再也没有人说牛得万家绝户了,人们又开始说,老牛家祖坟的风水好了。
牛得万家住在屯子的东头,这里离马路比较近,出了家门不远就是饮马河的东河,这里是奉天通往山海关的官道。今年,牛得万家里也在盖房子,牛得万家不学牛五爷,他不盖五间大瓦房,他盖五间石头房。
盖房子是件热闹的事,老太巴子乐意凑热闹,何况还有一老一少两个木匠,更让她增添了乐趣,尤其是那个小木匠,她特殊的喜欢。老太巴子从小就想:她要是有个小弟弟该多好啊,她就喜欢小弟弟,从小就抱着他,好东西都让小弟弟吃,好衣裳都让小弟弟穿。爹爹也有一个老儿子,家产都留给小弟弟。可惜娘死得早,她没有小弟弟的命,爹爹也没有儿子的命。于是,老太巴子特别关照这个当木匠的小弟弟。
自从老木匠让大山叫姐姐,大山没有叫姐姐。那天晚上,侯大山吃了一块点心,再吃第二块点心的时候,老太巴子也让侯大山叫姐姐,大山也没叫姐姐。老太巴子的心里有一个特别的愿望,老太巴子就想让侯大山管自己叫姐姐,她就把侯大山当成想象中的小弟弟了。这样一来,老太巴子的生活有了劲头,天天给木匠爷俩做饭做菜。她看见侯大山就喊小弟弟,侯大山就答应,她让侯大山叫姐姐,侯大山就是不叫姐姐。
“小弟弟,你过来一下。”到了晌午,老太巴子看见侯大山没洗手就要去吃饭,她把侯大山叫过来洗手。
“哎!”侯大山答应一声就过去了,看见是让他洗手,他把双手在裤子后面反复的蹭了几下就算是洗手了。
“小弟弟过来,姐姐给你洗手。”老太巴子笑了,抓住侯大山的手,把手按到水盆子里,然后拿出香皂往侯大山的手上擦。侯大山不知道老太巴子往手上擦的是啥东西,侯大山害怕不敢让老太巴子擦。
“这个是啥?”侯大山问。
“这个是香胰子。”老太巴子说。
“啥是香胰子?我看过猪胰子。”
“小弟弟,香胰子洗手比猪胰子好,洗的干净,手还香。”
侯大山不害怕了,让老太巴子给他洗手,洗完以后,侯大山还闻了闻自己的手,真香!打那以后,侯大山天天自己洗手,用香胰子,洗完手以后都要闻一闻,真香!
老太巴子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弟弟,她给小弟弟洗手,洗衣服,给小弟弟做饭做菜,看小弟弟干活。一晃十几天过去了,牛得千家里先期活干完了,常木匠到下一家去干活,小木匠也跟着走了。老太巴子的心里非常不痛快,小弟弟还没有管她叫姐姐。
小木匠挑着挑子跟着舅舅来到第二家干活,第二家是牛得万家。牛得万盖房子不是为了和牛五爷家比试,他家里的人口多,房子不够用了,老大十六岁了也该说媳妇了。
常木匠到了牛得万家的第一个活也是挑木头,把各种木头分开为了干活方便,常木匠一边干活就纳闷儿了。按理说,牛得万家也应该盖五间青砖大瓦房,可牛得万家偏偏不盖青砖大瓦房,一定要盖五间石头房。
“得万大哥呀,照理说,你们家也盖得起五间青砖大瓦房,咋就不盖呢?”常木匠忍不住就问牛得万
“嘿嘿,不盖。”牛得万也不说为什么,心里却透着得意。
“得万大哥,我可没别的意思,你可别以为我是为了多干点木匠活,多嫌点工钱。”常木匠多心了。
“常师傅,你别介意。”牛得万笑着说,“原来也是打算盖瓦房,盖五间青砖大瓦房,满是玻璃,跟得千一起商量过,还要和五爷家的一模一样,这回不盖瓦房了,盖五间石头房一样住。”
牛得万说完话朝牛老大的方向努了努嘴,牛老大正在大轱辘车上往地下卸石头。
常木匠不明白牛得万为啥努嘴?也不明白原来想盖青砖大瓦房现在又不盖了是啥意思?常木匠停下手中的活楞了一会儿。
“你们家也有条件盖瓦房啊?瓦房冬暖夏凉,多好啊!”常木匠说。
“凉到哪去?”一旁干活的牛老大说了一句。
“常师傅,别听他的,我们家的老大说话又臭又硬,象粪坑里的石头。”牛得万说。
“省一半钱!”牛老大又来了一句。常木匠听了也跟着点点头。
“常师傅,是老大不乐意盖瓦房的。”牛得万解释说。
牛得万就把牛老大为啥不让盖瓦房的原因,从头到尾给常木匠讲了。原来牛老大嫌盖青砖大瓦房太贵了,比如说青砖要买,房瓦要买,就这两样要花好多钱,如果盖石头房子,石头不用买,到山上自己去拉石头。上房的土不用买,到海边拉盐土。还有,房顶的秫秸自己的家里有,这些都是省钱的地方,五间房子盖下来,石头房子和瓦房相比,能省下一半的钱。
“哎呀,这哪里孩子说的话呀?”常木匠听完就夸奖牛老大,常木匠知道牛得万家过日子节俭。
“老大为啥不赶胶**马车,天天赶牛车?老大舍不得胶轮车,他嫌胶轮车太贵,牛车省钱。”牛得万又补充说。
“这孩子打小就会算计,啥活还都会干,可了不得,准是个好庄稼把式。”常木匠说。
“不爱念书。”牛得万说。
“都那样,爱干活的人就不爱念书,你家的老二咋不跟着老大干活?”
“老二爱念书,到城里念书去了,不爱干活。”
“这哥俩一文一武挺好的。”常木匠又笑了。
牛得万已经有了三个儿子,牛老大、牛老二和牛老三。老大广孝十六岁了,结实的庄稼汉子,天天在家里跟爹干庄稼活。老二广忠十四岁,到城里念书。中间死了三个闺女,老三牛广仁刚刚一周岁,老牛家是剩男不剩女。
牛得万的想法跟牛老大是一样的,盖石头房,比盖瓦房省钱,省下的钱可以置地,可以买牲口,牛得万就依了牛老大的话,开始盖五间石头平房,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牛得万不仅跟儿子牛老大想法一样,这爷俩在过日子上也是一样,就是抠门,死抠门。能省点就省点,能细点就细点,从牙缝上勒,能不吃的就不吃,能少吃的就少吃。不盖新房子不中,人口多了,住不下,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大了还要娶媳妇。儿子娶媳妇没房子住不中,不盖瓦房,中!别看他们的,省钱,中!
“老大呀,你们家也盖房子啊?”大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小脚老太巴子人还没进院子,在大门口就跟牛老大说话了,接着一双小脚,扭着胖身子进了院子。
常木匠来到牛得万家干活当天的上午,老太巴子也跟着来了。老太巴子来到牛得万家里来,进了院子就没事找事,没话找话。
“啊,大姐。”牛老大说了一句话,就再也不说话了,干自己的活去了。
“大爷,你们家盖房子,我们家也盖房子了。”老太巴子又跟牛得万说话。
“对,我们家也盖房子,广娣可有日子没来串门了。进屋待一会儿吧。”牛得万刚刚从屋子里出来。
“大爷,我不进屋了,我是来看热闹的,我喜欢看热闹。”
老太巴子是来看小木匠的,她没有先去跟小木匠说话,老太巴子的心眼子多,她先跟牛老大打个招呼,又跟牛得万打个招呼。
“广娣,你就随便看吧,累了到屋坐。”牛得万说。
“哎!”老太巴子答应着。
老太巴子在院子里来回走,东瞧瞧,西看看,转了好几圈才来到了小木匠的跟前。
“小弟弟,原来你到我大爷家来了,我可以天天找到你。”牛广大娣小声地对小木匠说。
小木匠又是笑了笑,自己干活不回答老太巴子的话。
“小弟弟,你看他们家的老大都管我叫大姐,你也应该管我叫姐姐。”老太巴子穷追不舍。
小木匠又是笑了笑,老太巴子跟小木匠唠了一会儿,小木匠不说话,只是笑,老太巴子没有意思,又转到牛老大跟前。
“老大,你们家也盖青砖大瓦房吧?”老太巴子问。
“不盖!”牛老大回答,连头都没抬。
“我不信,五爷家去年盖的青砖大瓦房,今年,我们家也盖青砖大瓦房,你爹跟我爹说过,你们家也盖青砖大瓦房。”
“不盖!”牛老大又来了那么一句。
“不可能?”
老太巴子仍然觉得自己说的对,她听得万大爷跟爹唠嗑的时候亲口说的。过年前,得万大爷和爹都在屯公所唠盖房子的事,爹说,“过完年就盖五间青砖大瓦房,五叔家新盖的青砖大瓦房多亮堂,又是满窗户玻璃,就照牛五爷家的那样盖。”得万大爷跟爹说,“得千,我看你的,你咋盖我就咋盖。”这是老太巴子在屯公所的炕头坐着的时候听见的,那还错得了吗?牛老大是不是不知道啊?
“你们家是盖青砖大瓦房,你不知道吧?”老太巴子又问了一句。
“不盖!”牛老大还是这一句,让老太巴子有点下不来台了。
老太巴子离开了牛老大,她不愿意跟牛老大说话,牛老大说话太臭。
“广娣,快到晌午了,吃完饭再走吧?”得万大爷留她吃饭。
“不吃了,我爹等我哪。”
老太巴子不吃饭要往回走,却看见小木匠下正在用猪胰子洗手,老太巴子又凑过去了。
“小弟弟,用香胰子洗手好,还是用猪胰子洗手好啊?”牛广娣蹲下来看小木匠洗手。
“不盖!”小木匠没有正面回答老太巴子的问话,回答了一句牛老大说的话,这也谁也想不到的话。小木匠说完就笑嘻嘻的吃饭去了。
常木匠听见外甥说“不盖”乐了,牛得万听见小木匠说“不盖”也乐了。
这一下可把老太巴子给气坏了,她不生小木匠的气,她生牛老大的气。牛老大说话太气人,老太巴子气够呛,扭身就回去了,牛得万再次留她吃饭,她连头都没回。
牛得万比牛得千大一岁,也比牛得千早一年娶媳妇,头几年牛得万的老婆没生孩子,牛得千的老婆生了一个胖丫头。
“大哥,你们家是一辈一个儿子,别到你这辈子绝户了。”得千说。
牛得万的心里也着急,过了两年,牛得万的老婆连生了两个儿子,这可给牛得万乐坏了。而牛得千的老婆只生了一个闺女就有病了,牛得万又对牛得千说,“看来你就是闺女的命了。”牛得千说,“我的闺女叫广娣,专门招小弟弟的,用不了几年,我们家的小子比你们家的还多。”于是,牛得千就给他的闺女娶个名字叫牛广娣,广招小弟弟。可惜,牛得千的老婆死了,牛得千没有续弦,牛广娣再也没有招来小弟弟。
到了中午,牛得万家里人,还有老木匠和小木匠一起吃晌午饭,牛老大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干活去了,常木匠看见牛老大这样能干,心里也喜欢。
“你们家的老多大了?”常木匠问牛得万。
“十六了,就知道干活,半天不说一句话,说一句话是又臭大硬。”
“老大说媳妇了吗?”
“没有哪,他说媳妇也跟别人不一样,他要娶大脚的媳妇,他嫌小脚的不能干活,娶大脚的媳妇,这哪找去?”
“你家的老大真有点意思,现在相媳妇先相脚,最好的媳妇是三寸金莲。”
“不中,提了好几个都是小脚的,一个也不中,就要娶大脚的媳妇。常师傅,你走南闯北的给留意点,哪有大脚的能干的媳妇,给我们家的老大张罗一个。”
“老牛大哥,你别说,还真有一个,就是远点。”
“哪的?”
“狼山三道沟的,我们家有个邻居,家里有个姑**,小时候让她裹脚,死活不干,落个大脚丫子。娘家也在犯愁,大脚不好找婆家。可有一个好处,大脚丫子真能干活啊,能顶一个大小伙子。”
“那不正好吗,给我们老大做媳妇。”
“过两天有人回狼山三道沟的给你捎个话,我们两家是前后院儿,她家有五个哥哥,就这一个丫头,排老六,都叫老丫头,也叫他六丫头,能干,过日子准是一把好手。”
“多大年纪了?”
“十五,她们家的条件可不如你们家好。”
“那没关系,咱娶的是媳妇,不看人家的条件。”
“那就说准了,过两天就给你回信儿。”
“这件事,常师傅一说准成。”
牛老大在那边卸车,隐隐约约的听到好象唠媳妇的事。
“老大你听见了吗,常大爷给你说个媳妇”牛得万问。
“不说。”牛老大回答。牛老大从大马车上往地下卸石头,一点也没耽误干活。
“娘家离咱这儿远点。”牛得万又说。
“哪的?”
“你常大爷老家的,狼山三道沟的。”
“不远。”
“那就娶啦。”
“不中”
“王八崽子,你都多大了还不给我娶媳妇,给我揍孙子!”
“想抱孙子?”
“对了,我想抱孙子。”牛得万听到抱孙子又乐了。
“不中。”牛老大赶着大马车调了头,准备往外走。
“老大,你给我站住,不答应娶媳妇就别出去!”
牛老大站住了,不说话。
“你给我娶个媳妇中不中?”
“不中。”
“是大脚丫的!”
“真的?”
“真的,问你常大叔,你常大叔还能骗你!”
“那中!”牛老大举起鞭子,把牛车调了头,往大门外赶。
“这就对了,我等抱孙子呢。”牛得万嘿嘿笑了。
常木匠也跟着笑了。常木匠抽空回了一趟狼山三道沟,当了一回大媒人,把牛家的老大要娶大脚的媳妇跟罗六丫的爹娘说了,老罗家非常高兴,两家就把亲事订了下来,批了八字,过了财礼,就等到盖完房子操办婚事。
“老大——”大门外又传来了老太巴子的喊声,老太巴子吃晌午饭,又来逗小木匠了,不过,她不直接的喊小木匠。
“这位才是真正的三寸金莲。”常木匠说了一句。
常木匠的话音刚落,老太巴子象鸭子一样扭着两只小脚走进大门。
“没人要。”牛老大冲着大门口说了一句,然后坐到了牛车的车沿上。
“啥没人要,我要?”没想到,这句让老太巴子听见了,又问了牛老大一句。
院子里一片笑声,牛得万和常木匠都笑了,小木匠也偷偷地咧嘴笑,老太巴子也跟着笑,她不知道啥原因傻笑,只有牛老大不笑。
“这个老大挺好的,说话赶劲。”常木匠对牛得万说。
“驾!”牛老大赶着牛车出大门。
常木匠在牛得万家干活的这几天,老太巴子天天来,有话没话的跟别人唠了几句,最后凑到侯大山那里去了。侯大山只是笑笑,不跟老太巴子唠嗑。老太巴子在牛得万家里不敢叫小弟弟,侯大山也不跟她说话,老太巴子待在牛得万家没有意思就回去了。老太巴子回到家里躺在炕上抽大烟,爹让她做饭,她也不做,一天一天懒洋洋的样子,好象丢了魂似的。
常木匠第二次回到牛得千家是上过梁,上过梁是热闹的活,有几十人帮工。老太巴子就喜欢热闹,人多了,也用不着她做饭,有专人做饭,老太巴子就是成天的玩,天天逗她的小木匠。这回是公开的叫小弟弟,不再叫小木匠了。
“小弟弟,你想姐姐吗?小弟弟,你啥时候叫姐姐呀?“老太巴子待在侯大山的旁边,不管侯大山干活忙不忙,一声一声的叫小弟弟。
到了中午吃饭之前,老太巴子拿香胰子给小木匠洗手,侯大山躲开了,自己拿猪胰腺洗手,不让老太巴子洗手,也不用老太巴子的香胰子。老太巴子越是上赶着跟小木匠说话,小木匠越是不理睬老太巴子,老太巴子气坏了,她就怕别人瞧不起她,她知道牛老大瞧不起她,这次小木匠去了牛老大家,也学坏了,小木匠也瞧不起她了。老太巴子开始另想办法了,老太巴子开始想坏主意调理侯大山,老太巴子最会使坏主意。
吃完晌午饭,老太巴子知道常木匠要在房子架上干活,侯大山要给常木匠递工具。老太巴子就把常木匠的工具都给藏起来了。
“大山,把锯递给我。”舅舅在房架子上,跟侯大山说。
“哎!”侯大山答应了一声,到处找不到锯,在工具葙子里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大山,先把斧子递给我。”舅舅在房上看见大山没有找到锯,又喊大山递斧子。
“哎!”大山又答应一声找斧子。工具葙子找了,外面也找了,也没有找到斧子。
“你这孩子干啥也不中,连干活的家伙都看不住,就知道吃。”舅舅要从房上下来亲自找工具。
“大舅,你别下来了,下来也找不到。”侯大山找工具的时候看见老太巴子偷偷的笑。侯大山已经猜出来了,工具是老太巴子给藏起来了,谁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工具咋干活啊?”舅舅在房上生气了。
“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有人给藏起来了。”
“是谁给藏起来了?”
“是她藏起来的。”侯大山指着老太巴子说,就是不叫姐姐。
“广娣,把工具拿出来,让大山干活啊!”牛得千过来了。
“就是不给,他叫姐姐,我就给!”
“我不叫姐姐,你不是我姐姐!”侯大山背地里叫老太巴子。
在侯大山的心目中,姐姐不是老太巴子这样的,他心目中的姐姐应该是苗条的,模样很好看,姐姐也给他洗手,姐姐的手细长细长的,不象老太巴子的手胖胖的,手背上还胖出了坑儿。侯大山的家里没姐妹,侯大山也想有个姐姐带他玩,他愿意姐姐背着他到大山里面玩,到大树林里面玩,那个姐姐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姐姐,这个胖乎乎的姐姐,侯大山不喜欢,侯大山坚决不叫这个胖姐姐。
牛得千家的过梁也上完了,常木匠又要到别人家去干活了,老太巴子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她想了好多坏点子,小木匠也没有管她叫姐姐。老太巴子仍然不甘心,她还要想办法调理小木匠,让小木匠管她叫姐姐。
“爹,常大叔明天要到别人家干活了,今天晚上我给常大叔和小弟弟包饺子。”上完过粱的当天晚上,老太巴子包饺子就没安好心眼子。
“好,我大闺女真懂事。”牛得千夸奖老太巴子,“再把烧酒烫上。”
“放心吧,爹,今晚上就瞧好吧!”老太巴子高兴地包饺子,包了一顿特殊的饺子。
大山洗完手坐在桌子前准备吃饺子,老太巴子先夹两个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大山的碗里,大山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两个都吃了。
“小弟弟,饺子好吃不好吃?”
“好吃!”
“来,小弟弟,你叫我姐姐,姐姐就给你夹大饺子吃,不叫姐姐,姐姐就给你夹小饺子吃,你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要这个。”侯大山用筷子指着小饺子说,他宁可吃小饺子也不叫姐姐。
老太巴子夹起小饺子放到大山的碗里,侯大山已经吃了两个饺子,他不知道老太巴子的第三个饺子是阴谋,大山夹起饺子放到嘴里,一大口就咬下半个饺子,就听“哇”的一声,侯大山马上从炕上蹦下来,把饺子吐到了地上。
“你是咋地啦?吃个饭都不着消停!”舅舅说大山。
“咋回事?”牛得千也问。
“辣、辣,辣死我了,是姐姐在饺子馅里放的辣椒面。”大山一着急叫姐姐了。
“大山管我叫姐姐了,大山管我叫姐姐了。”老太巴子高兴得直跳脚。
“广娣,你别胡闹!”爹说闺女一句。
“小弟弟,你叫我姐姐了,我再也不逗你了,我再也不给你藏工具了,也不给你放辣椒面了,我还给你点心吃。”广娣非常开心,又端来凉水给大山漱口。
本来,侯大山是不想叫姐姐的,平时,他在背地里都叫老太巴子,这时候他不敢叫出口,她即不能叫牛广娣,也不能叫老太巴子,在舅舅和牛得千的追问下,侯大山一着急就叫了姐姐。
老太巴子和侯大山这么一闹,辣得小弟弟喊了姐姐,老哥俩都笑了。
俗话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广娣和大山这么一闹,牛得千就想起了一件大事,闺女的婚姻大事。广娣已经十八岁,至今还没有婆家,牛得千比较伤脑筋的就是闺女的婚事,高的不成,低的不就,还要到老牛家来当上门女婿。偏偏是个拧丫头,只要她不同意的婚事至死不从。今天,牛得千看出来一个苗头,广娣看上了大山,只要老侯家没意见,侯大山和广娣是多好的一对,牛得千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常木匠带着小木匠又到牛得万家里干活去了,牛得千想起了昨天晚上闺女和大山的事,在家里待不住了,也到牛得万家里去了。当侯大山和闺女都不在场的时候,老所长来到常木匠干活的地方,他想跟常木匠说闺女和大山的事,他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到了常木匠跟前,他看着常木匠的刨子推出的刨花一卷一卷的往外吐,转了一圈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到了常木匠跟前,又看着刨花一卷一卷的往外吐,转了一圈又走了,他不知道这个话怎么说,这个口怎么开。不一会牛得千又转回来了,费了好大的功夫也没敢说。
“大哥,你过来一下。”最后牛得千想让得万大哥把话说出去。
“得千,你有事吧,我看你转来转去的?”牛得万不知道牛得千在院子里转个啥?
“大哥,这个事你得给我挑开了,成不成另说,我不能让广娣错过这个机会。”牛得千就把广娣和大山昨天晚上的事,还有这些天发生在他们俩身上的事,从头到尾都跟牛得万讲了。
“得千,这个事你就放心吧,这个媒人我当定了。上回,常木匠干活,广娣天天来,我就觉出有点啥事,你这一说我才明白,咱家的丫头有心思 了。得千,这事你得回家等着,你在场不好说话。光跟大山的舅舅说了不不中,大山的舅舅还要跟大山的爹娘说啊,今天晚上我就给你准信。”
“常师傅,你知道得千来干啥吗?”牛得千回去了,牛得万立刻来到常木匠跟前。
“我是看见牛所长转了几圈,不知道干啥?”
“这些天,你在得千家就没看出来有啥事?”
常用木匠楞了,停下了手中的刨子,刨花不再往外吐了,常木匠以为自己的活干错了,木讷地瞅着牛得万。
“你想想,我们家的广娣和你的外甥大山……”牛得万给常木匠提个醒。
“是不是大山惹祸了?”常木匠还没有明白牛得万说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想干好自己的木匠活,他也没有想大山的婚事,更没敢想外甥大山能和牛所长家联姻。
“常木匠,你心眼实啊,啥事你也看不出来,你们家大山能惹啥祸,是好事,常师傅,你给我们家的老大干啥好事来的?”
“做媒呀。”常木匠还没忘记给牛老大做媒。
“今天我来给你的外甥大山做媒。”
“谁呀?”常木匠紧张的心放松下来了。
“你猜是谁?我们家的广娣看上你外甥大山了!”
“真的?我们家的大山能跟你们老牛家攀亲,不可能吧?还和饮马屯的老所长家攀亲,得万大哥,你开玩笑吧?”此时,常木匠的心情比听到大山惹祸还紧张。
“常师傅,得千说,昨天晚上吃饺子,俩孩子一闹,他就看出来了,广娣挺喜欢大山的,你看他们俩能不能……”
常木匠不敢相信牛得万说的话,他根本不敢想他的小外甥,一个蛇山大山里的穷小子,能娶饮马屯牛所长的闺女。
“得万大哥,这话可当真?你们家的广娣真的要嫁给我们家的大山。”常木匠心情又放松了。“你还别说,你这一提醒,我还真想起来了,这俩孩子真不错。”
当天晚上,牛得万这个大媒人和常木匠一起来到了牛得千的家。常木匠当着牛得千的面答应了这件婚事。
“牛所长,大山和广娣的婚事只要你牛所长没说的,大山的那头我包下来了。”常木匠说。
“常师傅,我还想麻烦你回一趟蛇山五道岭,听听他爹娘的说法。”牛得千说,
“他们还能有啥说法,只要我同意了就中,我是大山的亲舅,娘亲舅大,这个婚事我就给他订下来了。”常木匠说。
“别忘了,我那丫头比大山大三岁啊?”牛得千说。
“这不算是问题,女大三抱金砖嘛!”常木匠说。
“常师傅,还有一件大事,他们俩成了,广娣可不能离开得千呀?”牛得万插话说。
“这还用说,饮马屯的牛所长这大半辈子就是为了一个闺女,大山肯定当上门女婿,这是没说的。”常木匠说。
“常师傅啊,别的还好说,我闺女惯坏了,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好抽一口大烟。”牛得千说。
“老所长,这不算毛病,会抽大烟的也不是广娣一个人,不算是毛病,要是让别人抽,她也抽不起呀。”常木匠说。
牛得千、牛千万和常木匠了半宿,唠得投机,唠得也投缘。常木匠非常高兴自己的小外甥能“嫁”到饮马屯来。牛得千也喜欢的侯大山这个小伙子当上门女婿。牛得万更是心满意足地当成了大媒人。
第二天,常木匠回了一趟蛇山的五道岭,把大山和广娣的事跟姐姐姐夫说了,侯大山的爹娘还担心老儿子娶不上媳妇呢,听了这样好的消息乐得合不拢嘴,立刻答应了这件亲事,一切都由大山的舅舅安排。
牛得千找先生给两个人批了生辰八字,生辰八字也合上了,准备年底操办婚事。
老太巴子知道了这件事躲起来了。再也不出来了,连饭都不做。
“我不娶媳妇。”只有侯大山一个人不高兴,他嫌媳妇长得丑。
“大山哪,你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孩子,你还有啥说的,你这是掉福窝里去了,这么大的家业,你们老侯家八辈子也挣不来呀。大山哪,你别有福不会享,你回到蛇山的山沟里,你一辈子也说不上媳妇!”舅舅说大山。
“那我也不娶,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儿!”侯大山说的是心里话,因为,他看一眼老太巴子就恶心。侯大山想回家,侯大山想不干木匠活了。
“大山,由不得你了,你爹娘答应了,这门亲事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下来了。”舅舅对侯大山急了。
侯大山听了舅舅的话不吱声了,就是高兴不起来。
这一年冬天,牛得万和牛得千两家盖完新房子以后,一个蛇山帅气的小伙子娶了饮马屯的丑老婆。另一个饮马河的帅小伙子娶了狼山的大脚丫子的罗六丫。
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牛老大娶的大脚媳妇罗六丫,给老牛家生了七个小子一个丫头。而侯大山的老婆,小脚老太巴子,至今还没有怀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