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癞子一行人从镇政府出来,看已临近中午,二癞子提出吃了饭再回去,他说他请客,众人都不言语,跟在他的后面,大兰子嘴一直嘟嘟着,心里有气,本来来谈判他是主角,可二癞子却抢了风头,而且胳膊肘朝外,答应了丧权辱国的条款,杏花沟什么也没捞到,他还有心思吃饭。
他们来到一家饭店前头,一看店名:得利大酒店。二癞子说:“ 就这家了,咱们也进把大酒店。” 说完迈腿走了进去。所谓大酒店,不过几间平房,进门一个大厅,南北向,靠南边一个月牙形的拱门,门上挂了一个白门帘,已经黑呼呼得了,估计一年没洗了,挑开门帘,是一个东西向的走廊,直通厨房,走廊中间有两个包房。
二癞子领着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靠门的那间包房,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破落地电风扇寂寞的站在墙角里,饭桌上落了十多个苍蝇,晚秋早晚两头较冷,都爱往屋里钻。
“ 就这破环境还敢自称大酒店,信不信我给他砸了?” 三驴子说。
“ 得了吧你,你以为这是咱杏花沟,出门老实点,在人家一亩三分地上,你知道水有多深,再说了,现在时兴扔大的。” 二癞子说。
“碰” ,大兰子把手提包怒气冲冲的往桌子上一扔,接过话茬说:“ 在家是条龙,出门是个熊,真是耗子扛枪窝里横。” 大兰子的话明显是说二癞子,对他无原则的妥协不满。
二癞子接过话茬:“ 你个老娘们家,懂个什么?我这就以退为进。”
大兰子嘴一撇,说:“ 没看出来,我就看到你炕头汉子,见到横的就吓尿裤子了,什么条件都答应,跟李鸿章似的,在国内那个横呀,到了日本,被人一枪打的什么条约都签了,留下一辈子的骂名,呸。”
大兰子使劲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二癞子说:“ 你讲点卫生好不好?这里不是咱杏花沟,往哪吐都行,这是水泥地面。”
“ 那你比你不懂规矩,卖国求荣强。” 大兰子气哼哼地说。
“ 你是说我没经过你同意就表态了?你的权力**还挺大呀?” 二癞子问。
“ 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了,谁大谁小总该知道吧?” 大兰子反问道。
“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谈判的策略,我不是首席代表,我先表态,你还有回旋的余地,大伙觉得我表态吃亏,还可以反悔,你要表态了,就生法律效率了。”二癞子说。
“ 那你的表态不作数,我完全不同意。” 大兰子说。
“ 可以,但你有更好的办法么?人家手里有合同,我们有什么?咱不说这官司咱能不能打得起,能不能打赢都是两说的。” 二癞子说。
大兰子不言语了,她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转不过这个弯来,过了一会她说:“那也不能认熊,咱打不起官司不打。”
“ 你说不打就不打了,法院传票下来了,看你去不去,我跟你说,你可是原告,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二癞子说。
“ 那你答应不用河滩的砂石料,道怎么修?” 大兰子说。
“ 道怎么修?哈哈,套用总设计师邓小平他老人家的话‘ 舞照跳,马照跑。’什么也不耽误,我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咱给他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二癞子沾沾自喜的说。
“ 二老板,怎么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三驴子问,他学镇长叫二癞子二老板,乐的二癞子嘴都合不上了,从此二老板这顶桂冠就戴在他的头上。
“ 这个简单,我们假装在河套里挖沙石,实际上是到河滩拉沙石,河床上砂石料堆积如山,被说我们用这点,就是全镇用也看不出来少。咱叫他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出。” 二癞子很有自信地说。
“ 高、实在是高。” 三驴子竖起大拇指。
“ 就你聪明,你当人家都是傻子,人不会派人去看的?” 大兰子说。
“ 他肯定会派人去看护,但你不要忘了,那是在咱一某三分地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天长日久,他能看得住吗?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一会吃完饭,我们每人都卫生院开几片安眠药,我自有妙用。”二癞子吩咐说,他这就开始筹划了。
“ 那你也不该答应拉出来的那些给钱,这钱从哪出?”大兰子说。
“ 羊毛出在羊身上,那才多点钱呀,你放心,我会让他加倍奉还,只需要您大兰子配合就行。” 二癞子说。
“ 二老板,你还有什么妙计,说出来听听?” 三驴子来了兴趣。
“ 天机不可泄露,小心隔墙有耳,到时你就知道了。” 二癞子神秘兮兮地说。
老板娘进来了,一手拿着个绿色的圆珠笔,一手拿着个小学生用的方格本。问道:“几位要吃点什么?”
“ 什么好上什么?” 二癞子说。
“ 我们家什么都好。” 老板娘笑着说,
“ 老板娘好不好呀?”二癞子调戏说。
“ 好也不能吃,您还是点菜吧。” 老板娘说完,把菜谱递给他。
二癞子拿过来,一边看一边点:河鱼一盘、大叶芹炒土豆片、开花茄子、原汁蚬子、溜肚片、三鲜汤…
花狐狸一个劲的扯二癞子的衣角,说:“ 行了,够吃了,点多了浪费。”
“ 你个臭老娘们,不请客拉到,请就大方点。别狗狗气气的。” 二癞子说。
“ 哼,大方点?谁不希望有粉往脸上擦?可钱在哪了?” 花狐狸说。
“ 钱很快就会有,放心,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镇长都叫我二老板了,这等于是受皇封了,你说我能没有钱么?” 二癞子说,
“ 德行吧你,忽悠你几句就找不到北了,你那是指山卖磨,钱在哪了,你带够吃饭的钱了么?” 花狐狸问。
“ 钱不够就把你押这儿,老板娘,他给你当服务员行不行?” 二癞子问老板娘。
“ 二老板的夫人,我可不敢用。” 老板娘笑着说。大家都被他说笑了。
那天,他们喝的很高兴,呼号乱叫的,最后一个个东倒西歪、相互搀扶走出饭店的,大兰子因为有身孕,没有喝酒,她是个性情中人,虽然刚开始生气,听二癞子一解释,也就烟消云散了,在一旁鼓动他们喝,把大家都喝醉了,最后她把帐算了。
果不出所料,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兰子家的鸡叫第二遍的时候,一辆绿色130开进了杏花沟,直奔河床而去,车在土路上左右摇晃,扬起一路尘土,车喇叭一路鸣叫,刺耳的叫声,搅乱了杏花沟的平静,拿喇叭按的,分明是向杏花沟老百姓挑战。
车到了河边,几个小伙子跳下车,两个人爬上车厢,从上面卸下一堆东西,留下两个人,然后扬长而去,他们到了修小桥的工地,大兰子和二癞子已经等在那里,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高个长脸、一个是矮个圆脸,拿着米尺要去丈量海石、傻子。
“ 你们不用量,沙子是二十车,海石是二十五车,我这都有底子。我还能说谎?” 二癞子说。
二人相互瞅瞅,觉得这两小堆砂石也没有多少,就放弃了丈量,走到二癞子跟前,说:“ 就按你说的,拿钱来吧。” 二癞子也没有打哏,按照说好的价格,把钱给了他们,并索要了收据。
大兰子组织几个人,在小溪和叆河的结合部,靠近小溪一旁,挖沙子,筛海石,他们支起了两个筛子,筛子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子,里面用粗铁丝编制成网,筛沙子的网眼细小,海石的有大拇指粗。这是最古老的筛子,以前河边的人就是用他们把沙子、海石从河床筛出来,卖给搞建筑的人,这是叆河边村民的一项产业,经济发展以后,河滩承包给了个人,筛沙子、海石都用机器了,这些工具就闲置起来了。
这两个筛子,是二癞子从叆河流域的老百姓家,花钱买来的,人家当古董卖给他,两个花了二百五。那两个在那搭窝棚的马仔,把窝棚搭在杏花沟通往河滩的唯一路口上,扼住咽喉要道,他们看到老百姓用筛子筛砂石,觉得好笑,他们都很年轻,没有赶上用筛子的时代,觉得挺好笑,打电话报告给了刘土匪。刘土匪就说了一句话:“ 累死这些狗娘养的。” 痛恨之情溢于言表。商人有丁点利益也不放过,修道不用他的海石,看到到手的钱挣不到,比挖他的肉还难受。
两个马仔不停的忙碌,他们用木头支起个三角形的骨架,顶上搭上苫布,里面放两张钢丝床。然后在窝棚侧面,砌了个简易的锅灶,放上一个小锅,万事大吉,窝棚靠近一颗大柳树,树荫移到了窝棚前,两人人就坐在窝棚前,望着宽阔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