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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哥(五)
    中午,是这群放牛娃最繁忙的时候。 大家开始准备着今天最期待的午餐。
    其实啊,林晨家里是没有耕牛的,可是,没耕牛怎么犁田呢?春耕或秋耕时,林晨的爸爸就会跟二叔借耕牛,二叔的孩子还小,所以每逢节假日或者寒暑假,爸爸就会告诉林晨,有兴趣的话就帮你二叔放牛。这倒是说到了林晨的心坎上。怎么说也有兴趣啊,放牛可是山村儿童的一大乐事。特别是能够在外面野炊,因为经济上尚可的家长会买上一两块钱的猪肉,或者买五六角钱的香腐粒,再从家里带点贡菜、菜脯、猪肉……这对于农村的孩子而言,简直是一顿大餐、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啊!
    林晨最期盼这一天,倒不是因为那点猪肉。这一天意味着什么?长大!孩子以为,长大,就是撑起一片天,像山里的大树一样。
    周日上午,她先到二叔的家里,二婶给她准备好了米和锅、猪油、盐、香腐粒、猪肉。晨哥又来到后头的牛棚里牵牛,跟福祥和阿水等一群孩子约定在村前的老榕树下。队伍聚齐,大家把牛绳缠在牛角上,浩浩荡荡地前进,一路吆喝着,一个个喜上眉梢。小伙伴们唱着愉快的方言童谣。晨哥起头,其他人跟着唱起来了:
    天顶一粒星,地下开书斋;农民学识字,从此卖( 不会)青盲(瞎眼)。
    一首完毕,晨哥又展示了她那独特的歌喉——集合男孩子的浑厚和女孩子的柔和,个人演唱会开始巡演:
    一二三,裤破空;破底块?破在脚仓涵(肛门);爱补无时间,唔补笑死人。
    中午一到,哑伯把牛牵到桥下,用一块大石头压住牛绳,回家了。
    晨哥开始到溪边找石头,福祥到山上找柴草。
    今天,他们都把石灶砌在桥下。晨哥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到山沟清澈的泉水淘米。回来时,看到炊烟袅袅升起,孩子们开始烧火煮饭。只见石灶边的福祥满脸通红,红里点缀着像墨水轻浸宣纸时的黑,既像包公,又像关公。
    晨哥“噗嗤”笑起来,“哈哈哈,大家快来看我们的包大人,不,是关将军!”
    孩子们都把脸往这边瞧,突然,孩子们哈哈哈大笑起来。
    阿水捂着肚子笑得最厉害,张开大嘴巴,几颗门牙似乎随着笑声要跑出来看热闹呢。
    这时,晨哥乐了。因为那些脸都跟福祥是同一模子印出来的,一样的红,又一样的黑。一个个小花猫。晨哥笑得前俯后仰,大家也乐了。孩子们在烧火的时候,这里又不太通风透气。开始点火,火柴一划后,先把山草或松柏须点燃,然后得赶紧把小柴枝塞进去,可石灶又小,因为那个锅本来就不大,差不多够一两个人吃的,所以,孩子们都用嘴巴向石灶吹风。一边吹风,一边添柴,汗流下来了,还要用手去揩汗,手忙脚乱,难怪大家脸上都红里透黑呢!
    “咚”的一声,晨哥手中的锅掉下来。
    孩子们“啊”的一声,福祥离晨哥最近,身上被溅到米和水。晨哥立即停止了大笑,地上满是米粒。晨哥蹲下身子,捡起那个小锅时,锅底的米已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晨哥二话没说,立即把猪肉和香腐粒拿给阿水,说:“你把这些分给大家,顺便也还了你的赌注,你的贡菜我先记着,下次再给!我回家了吧!”晨哥耷拉着脑袋,眼里飞扬着的神采不见了,一下子灰暗下来。
    阿水一时不知所措,接还是不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孩子们也都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晨哥和那一小袋切得碎碎的猪肉。今天这么多个孩子来放牛野炊,也只有三位孩子有带上猪肉,而且晨哥带的最多。特别是阿水,看到晨哥手上的那小袋猪肉,垂涎三尺,口水都差不多掉到脚趾上。
    “我走了,回家吃完饭再来!”晨哥向阿水摆摆手。
    “天气太热,回家会中暑的。”一个孩子说。
    “还中暑?我晨哥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我今天带的米比较多,要不,我们一起吃吧!”福祥低声说。
    晨哥感到很意外,感激地看了一眼福祥。可是,当她看到他的小锅,稀有的米饭,只好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不时还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回望原本充满期待的野炊。福祥默默低下了头,心里真不是滋味。
    阿水放下那小袋猪肉,摸着后脑勺,喊住正要跳小沟渠的晨哥,说,“我们每人舀一小汤匙给晨哥,好不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晨哥不再推辞,一听,眼前一亮,她马上掉转头,说:“怎么好意思呢?真的吗?可是,可是你们怎么办呢?”
    孩子们都大方揭开自己的小锅,纷纷地把一粒粒米饭从快要烧开的锅里舀出来,放到晨哥的小锅里。晨哥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前这些朝夕相处的哥们毫不吝惜地将温暖一勺一勺地安放在她的心坎。
    晨哥把那小袋猪肉每人分给两三小块,自己留下一点。重新拿着小锅去添水。回来后,向阿水要点贡菜,就把猪肉、味精、贡菜等统统倒进锅里,开始点火煮饭。
    这顿饭,像人间佳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孩子们有的狼吞虎咽,有的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尝。阿水吃得最快,咕噜噜一声,一下子见到了锅底,却还剩下两块猪肉,他舍不得吃。很留恋地望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迅速舀出放进口里,“吧滋吧滋”地含着、砸着。
    阿水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孩子,才发现,孩子们的饭锅里还剩下半锅饭,却不见了猪肉的魂影,阿水断定他们比自己还馋,全都忍不住吃了。这时,阿水才闭起眼睛,其实,阿水的眼睛闭与不闭都是一个样——眯成了一条缝儿。陶醉似的慢慢咀嚼起来,像是在享受着什么山珍海味,他舍不得一口就吞下去,那样太对不起晨哥给的这两块猪肉了。他正一点一点地吞着。
    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到晨哥的鼻子黑黑的,就像潮剧里面扮演坏人的形象,他噗哧一笑,哪知,这一笑,却把嘴里的咀嚼碎了的猪肉喷出来。
    阿水恼怒地看着地上的猪肉,惋惜起来。他用力地捶打着大腿,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着。
    无可奈何,阿水站起来,怎么这些小鬼的饭锅里的猪肉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呢?阿水又后悔了,他恍然大悟,同伴们都舍不得吃,都把它留到最后,刚才看不到,那是因为他们用米饭把猪肉盖在下面而已。
    孩子们带的米少,还要分一点给晨哥,吃完饭后,孩子们还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巴,肚子里好像还能听到“我还要”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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