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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古典美人
    “郭燕小鬼,现在别逞能。 等火车一晃荡,你的眼睛就睁不开了。”到底是老兵派头,说话就像是电影里的首长似的。
    “嘻嘻!”听到老军装说她,郭燕微微笑了笑。军武觉得她笑得很灿烂,让人看到就难以忘记。
    人们打完了一场,开始重新洗牌。就在这短短的静寂时刻,军武就听到了一声声清唱的豫剧声音,没有伴奏、没有合音,声音就穿过了嘈杂的人声和扑克牌撞击的沙沙声成了一枝独秀。
    “我原来是风里生……雨里长……”
    凭着军武的音乐感,这声音不是普通人闲来无事的哼唱,几乎是一位专业演员的演唱效果。
    军武望过打扑克的妇女那边,那边的长椅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再一听,声音是从自己背后发出来的,回转身来,就看到一个高瘦的女人抱了一个小孩儿坐在了自己身后。她的另一支手拿了一张纸,纸上记满了五线谱。
    此时,晨时的阳光透过候车室玻璃窗照射进来,阳光下,军武看到这女人窄肩细颈,身材硕长,一张瓜子脸配上当时少见的高绾的发髻,恰似古典戏剧中的一位绝佳美人。
    “同志,你去哪儿?”看到军武注视着她,美人主动开口打招呼了。军武此时才注意到,这位美人并不单纯美在体型和容貌上,她的嗓音甜美,一双眸子秋波流转,与你交谈,就像对你放射了一束温情的电光,让男人见到会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我去新疆。”军武大声说道。
    “呃,我们是同一个方向。”美人笑了笑。
    “你也去新疆?”军武问。
    “不,我到武威。”美人嘻嘻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
    “武威?”当时的军武对这个地方充满了陌生感。
    “嗯,就在兰州西边,嘻嘻,我爱人在那儿当兵,我去探亲。”美人冲他微微一笑。
    美人的神态、腔调,像一团火点燃了军武的热情。他综合了今生遇到的所有漂亮女人的面容,兰英、莲歌儿,还有营房附近的那些东北姑娘,没有一位能与眼前这一位相比。在他的眼里,这不是普通的女人,简直就是戏剧中的天仙。可惜,她因为探亲,不得不落入这凡尘里。
    刚才结识的那个湖南赴疆队伍,一下子离他远去了。不知道怎么,他想与这位美人接近,与她呆在一起。
    他的身子往美人身边靠了靠。
    “爸爸!”美人怀里的小孩儿看到军武,突然喊叫了一声。军武羞得脸颊绯红。
    “不是爸爸,是叔叔!”美人看到军武的窘态,连忙纠正了小孩儿。接着又向军武解释:“呵呵,他爸爸刚刚探完亲回部队。这孩子看见你穿军装,又戴了领章帽徽,就以为是爸爸呢!”
    “呃!”尽管美人解释开了,军武还是不好意思。
    “同志,我想……”美人说到这儿,眼睛往女厕方向一瞅,“方便一下,你能帮助我抱一下孩子吗?”
    “抱孩子?”就要应允的军武刚刚开口,脑袋里的筋突然又转动起来,这个女人,会不会是混进军人候车室的骗子?把孩子扔给自己,她跑了怎么办?
    “呵呵,同志,我不是坏人。”美人看出了军武片刻的犹豫,立刻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他说:“这是我的工作证,押给你。放心了吧?”
    美人像是憋了半天,放下工作证,将孩子往军武怀里一塞,转身快步去女厕了。
    军武注意了她走路的姿势,与普通女人行走的姿态完全不同。她不是一步一步地走,而是像古典戏剧中出场的花旦碎步挪动一般,一扭一摇地走动。军武确信她是一位专业演员。再打开她的工作证,上面有一张发出迷人微笑的黑白照,工作单位标注:安阳市豫剧团。姓名:余裳。
    余裳,好美的名字!军武突然记起中国戏剧界一位名旦的艺名来。
    不一会儿,余裳就从女厕回来了,她照常迈着小碎步,步履轻盈得让那些打扑克的女人露出了妒忌的神色。
    “谢谢你!”余裳接过小孩儿,对军武言谢。
    “不谢。出门在外不容易,带个小孩儿更不方便。我这是举手之劳嘛!”
    “呵呵,这回你相信我了吧?”余裳想起了刚才的情景,与军武开起了玩笑。
    “你是……一位文艺战士?”
    “呵呵,什么文艺战士?不过是在团儿里唱戏的……”余裳自嘲似的回答了一句。
    “现在,演员也享受干部待遇,比我们这些大兵强多了!”军武像鬼迷了心窍似的,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总是自叹是个大兵。
    “现在是兵,也许将来会提军官呢!谁不是一步一步干起来的?”余裳说道。这句话,不知道是鼓励他,还是安慰他。
    “没有希望喽!”军武叹息了一声,像是绝望了似的。
    “实际上,就是不提干,复员之后也会有大作为的。”余裳看军武不悦,心想这人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说出来,就避开提干这个话题,转口说道:“我们豫剧团的团长,在部队就是个战士,复员回到团里,就当了支部书记,今年就当上团长了。”
    “哦,他是从你们团入伍的吧?”军武知道她说的是城市兵,按照现今的复员安置政策:哪来哪去。下乡知识青年和城市兵源都会分配到城市工作,待遇当然要好了。
    “是呀!他原来在团里是拉大幕的。部队征兵时,他想穿军装,就去了部队的文艺队。这不,回来就当领导了。”
    “城市兵前途一片光明。”军武摇摇头,“我们这些农村兵,一线希望也没有啊!”
    “其实,农村兵回到家乡,当个村支书,也不错的!”余裳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让军武心里很不高兴。心想,这女子眉清目秀的,心里怎么这么俗不可耐呢?又一想,人家这是在鼓励自己,何必责怪人家?
    “请问,你爱人在部队是……”军武本想问她爱人在部队是什么职务,又觉得问这事儿太俗,只好半路打住。
    “呃,他是个队长。”
    队长?这倒让军武发懵了。在他们正规的野战部队,部队的官衔就像是军棋中的棋子一样:军长、师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班长。这队长是干什么的呢?是培训队长?运输队长?还是别动队长?现在这队长啊,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他管三个连队。”余裳补充说。
    “哦,营职干部!”军武立刻判断出来,接着夸赞道:“这么年轻,就当上营职干部,你爱人,很优秀啊!”
    “年轻什么呀?”余裳立刻撇了嘴道:“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才是个营职。”
    “四十?”军武疑惑了,立刻问道:“请问你……”
    “我今年三十六岁。”余裳毫无掩饰地回答。那个年代,女人还不对年龄保密,尽管直率地说出来。
    “三十六?啊呀,可不像。”
    “你看我……”
    “也就是二十六、七岁吧!”军武实话实说道。
    “哈哈……二十六、七岁?做梦做回去吧!”余裳自嘲了一番,接着又说:“干我们这一行的,都不显老。可能是职业关系吧。”
    两个人正聊得热乎。检票口的门一下被打开,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女人手里甩着一串钥匙喊:“剪票了!”
    候车室里的人立刻站立起来,接着就慌忙拎起了自己的行李包。
    军武的肩膀上只有一个挎包,轻装少载。
    而余裳怀里抱着孩子,身旁还有一个行李袋。军武不由分说,将它提在自己手里。
    “我自己拎吧!”余裳觉得不好意思,忙将孩子抱在一支胳膊上。
    “你抱孩子,怎么拎包?我来吧!”军武提起她的包,向检票口走去。
    老军装率领的赴疆娘子队也行动起来,向检票口运动。军武用眼睛看了看她们,实在无法加入那个团体了。
    来到检票口,检票员剪了军武和余裳的车票,大声喊了一声:“9号车厢,两个!”
    到了赴疆娘子队检票时,检票员却大喊:“10号车厢,6个!”
    原来他与她们不是一节车厢,幸好相邻。
    登上车厢,军武觉得这辆车比那个特快车厢的环境差了不少,没那么干净,透亮。显得拥挤些。可是,秩序却不像硬座车那么乱,大概是始发站,上车人都有自己的座号,不着急抢占座位。
    依着座号,军武与余裳对面而坐,没想到,他们的座位临近厕所。
    军武禁不住偷偷笑了,他与吴姐,也是坐在靠近厕所的位置。不过,那是一位孕妇,这是一位年轻的妈妈。
    车子开动时晃了一下,将小孩儿晃得哭了,两只小手在妈妈胸前抓来抓去……
    军武赶紧将视线转往窗外,他知道,余裳马上就要解开怀,给小孩儿喂奶了。
    自己一个男人,看年轻妈妈的是不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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