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默默说道:“大哥,过年了!家里一切安好,大哥放心吧!”
此时,嫂子和彩云姐妹俩有说有笑,正在用榆皮面壳包胡萝卜馅儿做的饺子,一个卷面壳,一个用骨匙填馅儿包皮儿,并整整齐齐排列在砧板上。铁蛋爬在炕上,两只手撑着头,眼睛看着大娘和阿妈手里一只只小鸭子,不由得想念春儿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春儿了,只要一会儿见不到春儿的人影,他心里都有些慌乱。而且和春儿有很多共同语言,他相信春儿也喜欢上了他,只是女孩子羞于表露,在等自己主动追求呢。
“彩云,你瞧瞧铁蛋这家伙,有心思了!说不准是哪.....”吴丽俊瞥了铁蛋一眼说。
乌伦珠日格有些吃惊的说:“不会吧!俺咋没看出来,和哪家的?”
这时,坐在灶前的石头也听明白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借着灯光朝向铁蛋,笑着说:“也,也,也该,该是年,年纪——年纪了!这事,由,由他——由他吧。只,只要,只要姑,姑娘心,心好,就,就行了!”
“你们在说什么嘛?哎!”铁蛋刷地脸红了!
吴丽俊呵呵笑了起来,“鬼家伙,心里有鬼了吧?脸都红了。”
——“给大娘说道说道,谁家的闺女?”吴丽俊朝铁蛋做了个鬼脸。
铁蛋急的嗖地把脸转了过去,背对着大娘和阿妈。羞涩的嘟囔说:“阿爸,大娘也像郭爷他婆姨了,爱捕风捉影了!”
这一下把全家人给逗的,连石头都咧开嘴哈哈笑了起来!吴丽俊更是笑得差点连手里捏着的面壳抖落在地上。
快到零点时,听到院里子有跑动的脚步声,刚要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传来了砰砰的叩门声,吴丽俊正要去开门,被石头拦了回来,他开去了。因为在这个家里,他把所有人看的都比自己重要,可谓无微不至。
门咯吱开了,原来是郭婶儿,手里端着一只小碗,门口黑乎乎瞧不出什么,但一股香气已经扑鼻了。
郭婶儿端来提给了彩云,又从怀里掏出一副崭新而精美的鞋垫,咧嘴笑了笑,说:“过新年了,郭奶也拿不出什么可送给孩子的,老早就绣了这鞋垫,新年就垫上吧,起码石子不压脚。”
铁蛋接过来,爬在油灯前看了又看,很是喜欢,还没等大娘瞅瞅,就藏在被褥下面了。
“那一小碗是蘸水,蒜泥里掉了点醋,又点了点香油。下午听见你们剁馅儿的响声,就知道做饺子了,饺子没点好蘸水,上不了味。正好婶儿也做了点,你郭叔让送你们点,这就......”说着,郭婶拿起包好的饺子瞅了瞅。
她临走时,还叮嘱吴丽俊别忘了明早大队食堂喝羊汤。
刚开始,谁都兴致勃勃要守这岁,尤其石头一家,很是新鲜,虽草原也过年,但没有这里这么隆重,从腊月十几就开始忙乎了,一直到大年夜。铁蛋喊的最响亮,迷糊的却最早,还不过一个时辰就爬进被窝了。吴丽俊和彩云守到后半夜时也将就躺了下去,两个人连盖了一份被子。石头坐在灶旁,不知过了多久也有些乏困了。站起来把灶肚昨天烧的灰渣掏理干净,下面塞上了软柴,上面是硬柴火,又加了几块捣碎的炭。
安顿好灶后,反而暂没睡意了,他轻轻走到阿木尔的灵位前,看着那块刻了阿木尔名字的整齐的木块,不尽感慨起来:人事匆匆,命也匆匆,半点由不得人,羊死是一堆骨,人死岂不也是!晃眼间,大哥去了都十几年了,也不知在那边过的怎样,难道还是骑马带兵吗?过年了,那边不知有年过不?嫂子和俺们过的都很好,虽日子清苦些,铁蛋都长大了,个头比俺都高,听嫂子说都偷偷谈对象了。昨夜包了饺子,今早煮熟了,大哥你先尝尝,...... 总之,只要俺石头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嫂子受半点罪的,大哥你就放心吧!
这时候屋子里好像进来了一股轻风,绕着屋头转悠了一圈,因为煤油灯光来回摇曳了半天。石头心里相信,大哥阿木尔是来过了,来看望他的家人,便安心又去了。
石头吹了灯,慢慢爬上炕头,就躺下了。究竟什么闭上眼睛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根本就没有睡去,或许刚入睡就被大队院里的嘈杂声吵醒了。当他起来时,嫂子和彩云都忙着往石锅里打饺子呢,而铁蛋也早就跑去大队锅灶上盛汤去了。饺子寥寥几个,总共也只有十二个,在不大不小的石锅里尽情畅游,时而肚皮朝上,时而俯冲到锅底,也用不着你挤我拽,争先恐后。拢起的蒸汽把整个拱形不大的屋头弄成一片雾海,油灯也发挥不了作用,似乎谁都看不清谁。彩云摸过来,叫石头赶紧起来去大队那里看看铁蛋盛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