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峰和天齐加快脚步走向前去。经过这一带森林,前面有一条鹅卵石堆成的斜坡路,两旁种着整齐的冬青树,只有肩膀高,一阵阵的青草香,从微风里荡过来。
二人慢慢走着,陡觉神气清爽,一尘不染。下了斜坡,面前便是金沙江。潜藏在心底的印象,陡然一幕幕重映出来。哎……李小峰心有些颤抖了,被一种感怀以往的情绪所动。
“天齐师弟,要不要我带你过去?”最终下了决心,暂不想它。李小峰指着滚滚江水问道。
“小师兄不用担心,驭剑飞行的法术我早已学会,过江还不是甚大问题。”
天齐拔出飞剑,立运驭剑诀,剑身顿时金芒一闪,如获灵性。他一手执剑,随即对剑一声轻喝“飞”。身剑立时离地而起,腾空而行,驾往对岸。且疾若剑。
李小峰露出一缕浅笑,驭剑手中,冲天奔来。
片刻间,脚踏实地,几里之遥一晃而越,李小峰犹似梦中。三玄诀的精妙令他叹为观止。试想如果有人能逾越三玄,极至巅峰,岂不是要有毁天灭地的本事。
两人脱下道服,并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束,不久来到一个繁华小城。据天齐说,他的家便在这里。虽然父母每年都有来玄门看望他一回,但久别二十年,感情又是大不可同日而语的。
重回故里,他看周围的一切都如同一个刚睁开眼看世界的婴儿一般新鲜。三十岁的人,行为却似十岁的小孩一般。
“小师兄,你看,这就是我的家了。爹娘见到我回来,一定开心得不得了。恩……我们快进去吧!”天齐抓着李小峰的手腕,急匆匆跨到俯门前,迫不及待敲响大门前的狮头铁环。
满以为马上就会开门,可等了好半晌,府门依然紧闭,丝毫无打开的迹象。趁着天齐忙着敲门的时候,李小峰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家的府院大门。
两根高红铁柱,柱前各趴着一头石狮,地板上一尘不染,甚至门上那只狮环却是纯金打造,门扁赫然印着“天府”两个金黄大字,看来天齐家背景大有来头。
正当天齐疾首蹙额之时,一声“咯吱”,府门间出现一个门缝,从中探出一个头来,言语愤懑地喊道:“是谁?没见天府有事麽!……今天概不见客。”
说罢,又欲闭门不理会他二人。
天齐难得回家一次,大好心情被无辜遭了这下大头钉之后也随之没了,换而成的是一脸愤怒。堂堂一府公子,竟被家丁拒之门外,况是在李小峰面前,何其难堪。
天齐眼疾手快,忙赶在家丁盖上门闩之前,两手猛推大门。那家丁哪有他这般力气,门当下被天齐推开,而家丁在门板巨大的反冲力作用下,登时倒飞出去,样子甚是狼狈。
而李小峰却在此刻拉住即欲闯进去的天齐,指着屋檐下一根横梁,道:“天齐师弟,切勿冲动,你看那是什麽?”
天齐止住步子,回头顺着李小峰所指横梁看去,立时怔住了。横梁上赫然挂着一张白布。
“大白天挂白布干什麽?……莫非……”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天齐再不顾一切,闯入门去,脸上忧心忡忡。李小峰心底自知天府中发生了不好的事,故并未阻拦他,随后亦启开脚伐,踏进天府门中。
眼前景象不禁让天齐呆住了,无论花台楼轩,或是厅堂门室,竟到处挂着许多白布条。而天上地下更始冥钱纷飞,刚刚被他撞倒那个家丁额头间戴着白布,双目如炬中炭火,正紧紧盯着他。
“发生了什麽事?”
待李小峰进门时,正巧见左右回廊已经围上来十好几个头戴白布的家丁,其手中各有一根棍棒,想是天齐和他被看作了来闹事的歹徒,所以个个神情皆是十分悲愤。
其中一个家丁这时喊道:“来人,将这两个闹事的家伙赶出去!!”
其他家丁一呼而应,挥棒冲上来。
天齐看到家中到处都是白布,已经明白刚才的他是何等鲁莽,想他入玄门时年仅十岁,且每回来看他的基本上都只有父母二人。二十年的变化,家丁哪还有认识他的。
这刻,他完全不准备反抗,只是连连朝那些家丁喊道:“家里到底出了什麽事?你们有谁可以告诉我吗?”
但却无人回答他。
“住手!”从正前长廊右侧突然走出来一个长满落腮胡须的中年男子。当他目光移到天齐身上时,暴出一轮精光,悲中带喜喊道:“齐儿,是你回来了麽?!”
天齐猛而一喜:“爹,是孩儿回来了。”
父子俩很快相拥在了一起。所有家丁脸上都露出愧怍之色,一想到他们本只是天府雇佣的家丁,却荒唐到不允许主人家进门的地步,个个感到无地自容,后悔不已。
登时跪倒:“小人们不知是少爷回来了,不小心冒犯了少爷,请少爷责罚。”
听到家丁之言,天齐回头摆摆手道:“不知者无罪。我自从到玄门宫学道以后,已经十五年没回来过。你们当然就不认识了。想我刚才也是一时鲁莽,让你们误会。你们却是克尽职守。幸好没出什麽事,大家都散了吧。”
家丁闻言,连道少爷宽宏大量,纷纷退却。
天齐招呼李小峰到身前,替父亲引见,开口道:“爹,这是我小师兄。”
天齐的父亲名叫天来客。本是此地财豪,富甲一方。
但见他从久来憔悴的面容上愣是挤出一堆笑脸,开口说道:“小师父见笑了,以后便安心住在天府。福二,替小师父准备一间客房。”
一个家丁应声而去。
李小峰则道了声谢,然后闭不做声。任谁都看得出此刻天府家中正在办丧事,说太多话终究是不大好的。但直到现在,非但是他,就连天齐也不清楚死的是谁。
天来客问道:“齐儿,你怎麽有时间回家?是不是有谁告诉你家里出了事?我并没有派人通知你啊!”
天齐一急,道:“爹,原来家里真的出了事。所有人的头上都戴着一块白布,这……这到底是谁……哦……对了,娘为何没见到?直到现在孩儿也未见到她?”
天来客面色一沉,登时泪流满面:“你娘她……她死……死了。”
“什麽!”……
天齐露出一张难以置信的面孔。与周围的情景,及父亲那张老泪纵横的脸联系起来,他明白父亲没有骗他。
“这……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上次我看娘气色很好,根本就不像有病的人,一转眼间怎麽就会……?”
天齐却不知何时,两行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朝天来客刚才出来的回廊冲去。李小峰触景生情,泪水禁不住也从眼角流出来……
风吹起花瓣如同破碎的流年,而你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我命途最美的点缀,看天,看月,看季节深深的暗影。月光的森然,乐律的精魂,一切都是幻影,稍纵即逝。
星月灯火,交相辉映。花园中,三个失梦人毫无倦意,望着闪烁的点点繁星,久久怅然怅然。
“那时天家在离昆仑山不远的矿厂的矿石堆里挖出一柄古剑,据说是一件宝物。我和你娘亲得到消息,便连夜赶到那里,果然见到一把闪着紫芒的奇剑。听鉴宝师说此剑至少有三千年历史,属于商朝时候的东西,乃无价之宝。我们便将剑小心翼翼保存起来。”
“后来遇到一位自称昆仑修道的道长,据他说此剑名曰‘诛仙’,乃昆仑修真仙器,不甚遗落民间,至此再无音讯。我原本打算将剑交付给他,当作归还昆仑。但却为你娘亲所阻拦,叮嘱我行事须得谨慎,免得遭人欺骗。我听从了她的话,便要求那位道长带我们上昆仑山,亲手归还诛仙剑,原壁归赵。”
“道长一口答应,怎料刚至昆仑山脚,却突地翻脸无情,面目狰狞,逼着我们交出剑来,否则唯有一死。我们始知上了他的当宁死不交诛仙剑。哪知他性如刍豢,对着我们一阵邪笑,然后我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待用手揉了一阵,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你母亲已经……哎,诛仙剑也被那个妖道抢了去。”
天齐双眼睁如钟铃,怒火心生,两眉齐竖,腾腾杀意掠起。
李小峰看到他恐怖的样子,寒意横生,禁不住一个寒碜。待过片刻,才平静下来,隐隐觉得此事与魔门有些牵连:“如此凶险的处境,伯父又何以得脱?”
天来客朝星空一望,道:“二十年前,当我们将齐儿送入玄门学道时,接纳他的玄玉道长告诉我,二十年后将有一次大劫,于是赠与我一道灵符。并叮嘱我当二十年后遇到生命危险时,便即在胸前贴上此符,可避此劫。”
“当时我还以为道长在与我开玩笑,但当大祸真的降临时,才猛然大悟。幸好我们一家向来对仙人十分崇敬,以至于既是道长所赠之物,便当时刻放在身边。哎……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一把诛仙剑,竟害得你娘亲被夺去了性命。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天齐一听,勃然愤慨:“师父既知爹娘今日有大凶之险,却怎的只给爹一道灵符?”
李小峰霎时一怔,见天齐眸珠内闪出一轮凌人精光,料知他已对玄玉道长生了怨恨。在他心里,师叔断不是这等袖手旁观之人,忙劝慰道:“天齐师弟定是错怪师叔了,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是命中注定伯母难逃此劫,纵然得了灵符,亦无济于事。”
天齐一愣,李小峰之言句句在理。想是师父料知娘亲难逃一劫,故只给了父亲一道灵符。回想刚才竟然对他充满怨艾,不禁愧怍至极。
“哎……下山时师父嘱咐我要照顾好你,没想到如今却要你来开导我……爹!你可知那位妖道姓甚名谁?待日后孩儿撞见,必手刃此贼,为民除害。”
天来客想了片刻,道:“那妖道年纪青青,我好似听得他自称什麽‘慑仙道人’,却不知是真是假。”
“慑仙道人,哼……不论你在天涯海角,杀母大仇,不共戴天,天齐必戮此贼。”天齐牙关狠狠咬住。
李小峰却似遭受了寒风,忍不住打个哈欠。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脑际,让他感到一阵头晕。
……
艳阳当空,空气清新。经过昨晚一场雨水滋润,万物一片朝气蓬勃,锦绣奇丽,别有风味。
大路湿而不泞,适合长途跋涉的过客。一行人马悠悠行来,犹似看山望水的游客怡然自得。
女子怀疑自己是否在飘渺和朦胧的梦里了,轻轻地揉了揉眼睛,又放下双手,如梦如醉的感到这是白昼的游程,而且还深深领悟到,山和树本来就是拥抱一起的情侣。
怎麽会有这样青青秀秀的丘壑,紧密地偎依着笔直的大路,缠绵在苍翠的山崖之间呢?
“师妹,前面有个茶棚。赶了几天的路,相信大家都累了吧。不如暂做歇息,喝口凉茶,再起程赶路。”杨念生挥眼问旁边的师妹。
“这些事大师兄做主即可,何须来问我?正好我也有点渴了。”
话毕,叶小蝶催马跑在前头。杨念生莞尔一笑,策马追去。其余众人长鞭齐挥,逶迤其后,“咚咚”马蹄声清脆响起。
杨念生和叶小碟一众进了大路旁那个名为“好茶”的店棚。叶小碟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杨念生则在她另一侧坐定。棚内朴素,一个身穿黄衫的老者从柜台边蹒跚走过来,言语和气地道:“几位小师父赶路辛苦,是不是各来一碗凉茶,避避暑气?”
原来这一行人便是道门五派之一昆仑道派的弟子。一身青衣道袍,与玄门颇有相似。但昆仑道袍乃紫青,而玄门则是树青。虽同为青,但给人视觉上却有截然不同的区别。
却说这道门五派,一一为昆仑山、蜀山、玄门、神宗、幽云。其中以玄门为各派领袖,实力最高,功德最大,道义最广。
说到昆仑道,在商周曾昙花一现,鼎盛一时。犹以禅教、截教两足鼎立期间为最甚,乃昆仑道派最辉煌的时期。后来由于截教通天教主受弟子蒙蔽,与禅教反目成仇,冲突频繁。
此后更因禅教支持武王伐纣,截教辅助纣王抗周,终于引起了一场震天撼地的封神之战。到最后通天教主落败,不知所踪。截教上下解散,不再复出。
而禅教也由于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昆仑道派便由此没落下来。直至月牙子创立玄门,发展壮大,最后取代昆仑,成为修真门派中的领袖。
后世残喘而存的昆仑道派,由于遭受诸多变故,遗落了大量道宗秘籍。到如今,虽然仍在努力发展,却是力不从心。
但昆仑道义何其博大精深,纵然失去了许多精妙秘籍,凭着仅存下来的部分,在各大道派中依旧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却说其他四派,要麽是当年脱离昆仑的弟子在其他地方另立的修真道派,要麽是得到昆仑秘籍而逐渐壮大起来的,其道法精奥皆含有昆仑道的成分。
杨念生,昆仑首席大弟子,自号“慑仙道人”,乃后起之秀中的佼佼之辈,被人称做“昆仑第二奇人”。胸臆道法百家,一身修为鬼神莫测,据说已不下玄门首席弟子唐河。
叶小碟,昆仑掌门叶缘通爱女。自幼天资聪颖,诸事立学即会,颇受道门上下重视。
“恩……给我们每人都来碗茶吧,不用找了!”
杨念生手心一张,一锭银子赫然其中,递与老者。
老者忙接过银子,欢喜地回到柜台边,兀自泡起茶来,顿时山茶香四溢,吸入肺腑,只觉精神倍佳。
茶棚内有六七张四方桌,已是全坐满了赶路的人。棚外传进阵阵马叫声。杨念生往周围一望,发现茶客竟俱为修道之人。红、黄、紫各色道袍一应俱全。
在一个角落,正有两个穿着树青色道袍的人悠闲地品着美茶。心道:“蜀山、神宗、幽云,还有玄门四派俱在,真是巧的蹊跷。”
叶小碟这时小声道:“大师兄,你发现了吗?其他四个道派的人好象都在这里,会不会发生了什麽?”
杨念生点点头,微道:“师妹,我们不要管他们,呆会儿喝完茶便离开,免出差错。”
她赞同的应了一声。
“付衍师兄,那个就是自号‘慑仙’的昆仑弟子杨念生,我们要不要过去打打招呼?”
突然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神宗弟子对旁边那个名叫付衍的人说道。
付衍轻声一笑,道:“‘慑仙’,好个狂妄自大的小子,连我都震慑不住,还慑仙呢!……走,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
话毕,那两个神宗道派的弟子离开茶桌,径直走向杨念生与叶小碟二人。
早在他们谈话之时,杨念生已经注意到这两个即将来找麻烦的人,暗道:“但愿他们不会傻到惹恼了师妹……哎!”
又装做全没留意,若无其事的样子与叶小碟闲聊起来。而老者也已端过来两碗绿山茶,便捧碗品起好茶。
骄阳金黄金黄,万物争相展示其最妖艳挺拔的身资,以博得“日露”更多的垂爱。花香、草香、树香……芬香溢然。
湛蓝色的天空,漂浮着一朵白云。如冰山一角的雪莲,奇幻般点缀这幅美景,真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
付衍道:“想必这位便是昆仑道派首席弟子,自号‘慑仙道人’的杨念生道兄吧。久仰大名。”
“原以为阁下长了三头六臂怎的,却不想是个文弱小生,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后面的神宗弟子冷不丁一丝蔑笑,言语轻薄至极。
付衍回头责视一眼。
杨念生忙按住即欲离坐而起的叶小碟,居然面带微笑,起身问道:“不知道兄高姓大名,还待赐教?”
付衍微微一笑,道:“赐教不敢,神宗付衍是也!”
叶小碟侧首冷道:“原来是个无名小卒,说话还这麽猖狂,哼哼……!”
“你说什麽!”
“师弟!”付衍制止住即欲上前的另一个神宗弟子,而后道:“小姐之言刻薄尖酸,还未请教芳名?”
叶小碟应声而起,故意提高嗓门,说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昆仑叶小碟是也!怎麽,想和我较量较量麽!本姑娘本事不高,却也不将尔等看在眼里,尽管放马过来。”
言罢,叶小碟拔出飞剑,摆开架式。
“叶小姐误会!付衍断无此意。言语如有冒犯,还请恕罪。”
却不晓得是怎的,付衍一见叶小碟花容月貌,颜色倾国倾城,猛觉自己有些失态。
叶小碟本嗜好勇斗狠,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又道:“好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没开打便怕了本姑娘剑势,神宗道派的脸可给你丢尽了!”
这招激将法对付衍而言,显然是雕虫小技。但他却暗暗叫苦:“好个犀利女子,如此一说,我是不出手都不行了。”
然后对叶小碟说道:“既然叶小姐咄咄逼人,付衍只好奉陪。但只希望上的不是你,而是这位慑仙道兄。”
在付衍眼里,眼下惟有杨念生足堪与之一教高低。若贸然出手,必会伤了叶小碟,这却是自己十分不情愿看到的。
杨念生摇摇头无奈一笑,心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付衍,岂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叹惋一声。但他看出,付衍已修至仙人,内心明白,叶小碟要赢付衍决不是那麽轻松。
叶小碟喝道:“凭你也配跟我大师兄斗,接我一招……!”一下呼叱,身剑齐时越出,正对付衍而去。
一眼扫去,茶棚老者已躲到柜台下面,不时探头出来查视一眼。蜀山、幽云弟子皆站到棚外,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快意脸面。惟独角落边两个玄门道人依旧悠闲品着山茶,丝毫没有要退避的意思。
杨念生一察,这茶棚内的修真弟子个个气宇不凡,皆为各派精英。蜀山、神棕、幽云的人他并未看在眼里。惟有玄门那两名弟子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玄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杨念生一眼过去,只见一名玄门弟子镇定自若,周身霸气腾腾,心中佩服一阵,也安坐下来,兀自闻着山茶香。
那身穿玄门道袍的二人正是李小峰与天齐。早在付衍喊出“慑仙道人”四字时,天齐杀意浮起,便欲拼身上前,与之较个高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还想找这慑仙道人必定大费周章,谁想在此撞见。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李小峰却道:“天齐师弟,如今尚未确认此人便是杀害伯母的祸魁,切勿冤枉了好人。再来我看此人沉着稳重,决非等闲。若贸然与他动手,少不了一番恶斗。且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一番,再做定夺。”
天齐想不到小师兄如此能善察言观色,压抑住波动的情绪,翘首静观其变。李小峰满意的点点头。
叶小碟长剑挥动,寒光里如银蛇狂舞。
付衍冷冷道:“既然小姐不领情,付衍得罪!”
躲开飞剑,呼的一掌,便向叶小碟头上劈去。叶小碟头一偏,让过顶门要害,拍的一响,这一掌打在她的肩头。
众人眼见叶小碟败得如此迅速,皆自暗叹。却不想她依旧生龙活虎,周体无恙。始知付衍第一招只是虚招,没料到对方竟不闪不避,一击而中。但他这一招全没用上劲力,是以叶小碟并未受伤。
付衍左手虚引,右手一掌拍出。叶小碟斜身让过,蓦地里长啸一声,挥剑疾劈过去。付衍见叶小碟这剑来得凌厉,当即左手斜引,卸开她的剑力,身子转了半个圈子,已旋到她身后,一掌无声无息悄然而至,从她背后按了过去。
叶小碟反应敏捷,却如亲眼所见,反足踢出。付衍轻轻高跃,从空中如鹰隼般扑上下来。身手分外矫健。叶小碟单手上托,付衍下击之势被阻,又弹了上去,在空中轻轻一个回旋,又扑击下来。……
两人这一搭上手,以快打快,转瞬间便拆了七八十招,叶小碟虽不能胜,付衍亦不能赢。周旁众人皆高声喝起彩来,气氛顿时活跃不少。而二人则似台上表演的戏子一般,斗得愈狠愈勇,却只是换来别人一阵叫好。
杨念生心道:“这神宗付衍当真有些本事,师妹占了兵器之力,尚无法胜他。若他用上,师妹迟早落败。意欲取胜,必须先发制人。”气诀一运,传音道:“师妹,亮出法宝。”
传音道术,乃昆仑道法的一种。传音者无须开口说话,通过化声为力,传向要传送的人耳内,类似心意相通。但若修为低下,所传信息却可被其他修为高者窃取。所以这种道法,修为普通的根本不用,然似杨念生这等莫测高深之人,修为已至真仙之境,在场之中,并无人能窃听得到。
“嗡……”李小峰耳内突然响起一阵蚊鸣之音,接着便有东西附着,使得耳朵瘙痒难忍,竟不自觉牵动耳筋,整只耳朵便跟着微动几下。蚊虫却才离开,瘙痒及时停止,感觉好生舒服。
然而李小峰这极小的动作,却使的杨念生大为震惊,心道:“此人竟然窃听到了我的道法传音,难不成是玄门唐河?”再一看,那人气质出众,不怒自威,一脸人中龙凤之相,心又道:“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唐河……你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叶小碟正感叹付衍果非无能鼠辈,空手与之相斗,非但没占上便宜,自己招架竟吃力至极。收到杨念生传音,翘楚一动,登时凌空一跃,退出数丈。
放下飞剑,朝着腰间一个玉袋轻喝一声:“开,缚仙绳,出来!”只见玉袋银芒大放,闭合的袋口顿时开启,从里面飞快闪出一条白绳,落到叶小碟玉手间,彩芒耀眼。
付衍惊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不过一会儿便即舒展,暗笑道:“居然使出法宝来了,嘿嘿……你以为我就没有麽!呆会儿就让你尝尝厉害。”
想罢,面容间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邪笑。
叶小碟手握缚仙绳,见围观者皆是愕然,心自得意。却发现付衍不慌不乱,眼神中颇有不屑之意,不由愤激。立托缚仙绳。打出一道灵诀,接着厉喝道:“去。”
缚仙绳如获灵性,随心念而动,飞往付衍。付衍看着缚仙绳逼近,并不准备避让。因为他知道,一旦其被主人灵诀催启,会随人念而动,无论避往何处,都会紧追不舍。
一下子光影拂动,一根玉绳却已缠遍手足。
众人惊呼声中,叶小碟缓缓走到面前,朝付衍说道:“尝到本姑娘厉害了吧!小子。”
付衍颔首笑道:“小姐的缚仙绳确实厉害,若是别人,只怕没有小姐宽恕,一生都别想摆脱这件法宝。”
叶小碟听得心花怒放,转而一想,又感不妙,疑道:“你这麽说是何意思?难道你能?”
付衍不答,微闭双目,运起灵诀。待过片刻,左手腕间异芒闪耀。而缚仙绳似遭遇克星,瞬息间便松开对其缠绕,蜷做一团,掉入他手中。异芒亦齐时消失不见。
叶小碟目瞪口呆,缚仙绳竟如此轻易便被他收复了。付衍,说你小子不是怪物,谁信!
这时一只手已经拍在肩膀上:“师妹,你呆什麽!难道还没看出那个付衍身上也有法宝麽?!”
“怪不得!”叶小碟恍然大悟,恨恨道:“既然这下三品的仙器拿不住他,看我上三品的法宝能不能够?!”
玉袋再次开启,只听娇声一呼“紫炎剑,出!”一柄锋利宝剑飙射而出。
“这丫头法宝倒不少,‘紫炎剑’乃昆仑九品仙器中的七品利刃,威力无比。玉手镯却只是五品,根本降它不住。既然如此,只有拿出师父赐予的‘轩辕剑’来了。以我现在的修为,并不能完全驾驭使用,但愿威力不要太猛,挫伤了她。”
付衍朝玉手镯一声轻唤“轩辕剑,出来。”玉手镯顿时光芒四射,扩大数十倍,于中心处立时飘出一柄黄芒万丈的利剑,落在手中。
叶小蝶挥剑使来,剑招神光离合。付衍手执轩辕,避开其锋芒。紫炎劈力擦身而过,落在茶棚木桩上,蓦地炸响声不断,但见小小棚店被炸得粉碎。
叶小碟一惊,未料紫炎剑竟威力及此。微观之众已退出棚外十丈之远,惟恐余势波及,伤了自身。而店中老者,早在两剑亮相之前,已为杨念生送出二十丈以外。
紫炎剑一出,棚毁只是注定的事。又给了老者五十两纹银,算做茶棚的损失。而天齐亦与李小峰驭剑飞离了十多丈。以叶小碟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已是茅草横飞,空无一人。
付衍此刻黄剑脱下,向她背心轻掷过去,轩辕剑光芒一闪,疾刺过来。叶小碟但知身后兵刃掷到,缩身闪避,却没料到黄剑在空中竟会忽地变向,毫无偏差袭过来,说什麽也避不开了。
惊慌失措之下,匆匆划出一剑。两剑交锋,霎时雷霆万钧,紫黄两色光芒齐放。幸尔付衍并无伤她之心,却才只是轻轻一掷。叶小碟虽是匆忙之中硬接剑招,却是全力而为,是以二人俱未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