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娘日日在云娘处记账,闲暇时便随云娘学习女红。
云娘见她手生,便道:“照妹妹这样子,只怕一年也做不齐嫁衣,我便帮你做几件。”
君娘道:“正好,姐姐与我身材相当,按姐姐的尺寸做便不错。小妹终究需要自己亲手置几件,不够的便从姐姐这里取。”
云娘也便应允。
君娘做的时日长了,便多少晓得些药性功用,这日忽然恍然大悟状:“敢情这天人合一原来是这样的?”
李路已回到众安堂,便笑道:“杜家妹妹好生聪明,讲来也好使你李哥哥明白。”
君娘道:“我这几日做的皆是通经活络药材的帐,你看这蛇地龙水蛭等皆是善于钻营之物,丝瓜络又是中空似人经络之物。”
李路便笑道:“有道理,大凡种子入药,大多是补中益气的。根部入药,大多是固元培根的。树皮入药的,大多有通利之功。你今后只需举一反三,便可触类旁通。”
云娘嗔道:“少胡说来,秀才识字读半边的行径,莫教坏妹妹。着你些莨菪子服来。”
莨菪子可治牙痛麻痹拘急,多服使人神志不清,发狂奔跑,如同见鬼。
李路便嘿嘿而笑。
云娘又笑道:“木鳖子马钱子正可补毒郎中。”一发更是毒药了。
君娘道:“还有附子。”前些日听闻附子也有毒。云娘与李路大笑。
云娘道:“附子是根,却不是子。”
君娘“噢”的一声,脸便红了。
云娘笑道:“隔行如隔山。有何难为情?许多生药,只怕我等也不晓得。”
屋外正来一名小娘子,由成方陪着,来寻云娘。
君娘在旁听的便是那沈家女子,不由笑吟吟看得不停。她身着男装,那女子见这样一个后生直愣愣看着,不由心中微生愠怒。
云娘心中明白,笑道:“沈家妹子来的却好,几样手工要你看看。”
那女子便与她入内里去,愠道:“甚样无礼后生。”
云娘笑道:“哪里是后生,是莫谷未过门的妻子。”
那女子失声道:“是她。”成方早讲莫谷已娶妻,她一向心存侥幸,不想今日遇见,心中凉透。叹口气,见云娘榻上放着半成的嫁衣,又失惊道:“嫂嫂这是要……”
云娘笑道:“想甚么呢,是帮她做的。”
那女子愤道:“怪道嫂嫂不上心寻莫兄,原来只是瞒我。这女子可是你娘家亲眷?如何厚此薄彼。”
云娘也不好多讲,道:“妹妹识得莫兄前已然聘下了。”
那女子叹口气垂泪。
云娘道:“妹妹还年少,家境人品如此,还怕寻不到如意郎君?”
那女子叹道:“难得自己中意。”
云娘一阵心酸。眼看将要满服,家中父母探她口气,无奈小叔子未成人,千钧的担子卸不下。云娘叹道:“婚姻大事,哪里由得自家做主?”
那女子道:“我那哥哥不成器,辜负了嫂嫂这样的人品。所以小妹无论如何也要寻个自家中意的,好容易见了莫兄,却是人家的。”过了半日,咬牙又道:“小妹心里话也只能对嫂嫂说起,嫂嫂能帮小妹,粉身难报。”
云娘道:“但说无妨。”
那女子道:“原本女子不可如此轻薄,只是小妹没奈何,心中便认准了他,所以不顾羞耻着家人寻他,如今已是人人尽知,却叫小妹如何再适旁人。烦劳嫂嫂斡旋,向他娘子求情,便做妾也罢了。”
云娘道:“妹妹怎动此念,好家境,怎能与人做妾?家中叔叔便过不去。嫂嫂我可不敢做这样事。”
那女子苦苦哀求道:“嫂嫂如此,分明让小妹无路可活。”
云娘叹口气道:“妹妹怎也是痴人。只无叔叔点头,嫂嫂实在无能为力。”
那女子道:“爹爹疼我,拼死也要他同意。”
云娘摇头叹道:“便算叔叔肯了,他娘子肯了,莫谷也未见得肯。”
那女子叹道:“小妹又何曾不晓得,只不听得他亲口讲来,终不死心。”
云娘道:“莫谷那里我便探他口风,只须有些风声,嫂嫂便尽力促成。只一句话,做得成是你缘分,做不成也莫怪我。”
君娘正在外面与成方笑道:“你家阿姨还不曾适人?”
成方嘿嘿点头一笑。
君娘道:“莫兄后日来杭州,便安排见上一见。”抿嘴而笑入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