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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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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12月24日,这天是平安夜。这是一个外国人的重要节日,一个已开始有中国人举国庆祝的外国人节日,一个中国的年轻一代特别喜欢庆祝的西方节日,它成为了充满友情、亲情、爱情聚会的节日,成了家庭团聚的最好时光。
    吴梁城的各主要广场上矗立起了高大的圣诞树,摆起了马棚的雕塑。很多商店都被造型多姿的彩灯装扮得光彩夺目,玻璃门上和玻璃橱窗到处都贴着圣诞老人的头像和圣诞树的贴画,也有的商店甚至把传说中圣诞老人乘坐的雪橇模型和圣诞老人架着的鹿车也摆在店内,吸引着客人。
    按照惯例,今天的平安夜和明天的圣诞节,汉人集团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汉人大厦的顶楼也会举行员工聚会,一起守平安夜,一起圣诞狂欢。但今年因为唐瀚民董事长的逝世,很多庆祝项目被取消了,改为了连续举行两天的员工舞会。
    这一天,忙完了节日安排的华嘉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她收到了一封熟悉的加密电子邮件,她感到了少有的兴奋,这是她一直在盼望着的邮件,终于来了。
    她知道,这是一封非常紧急又十分重要的邮件,因为它是林羽煊发来的。
    她忙去反锁了门,用程序解密了文件。林羽煊在邮件上要她如何去五路车汉人大厦左手站台,等一辆出租车上的一位穿米黄色大衣的小姐,取回一本书。收到书后立即发回邮件回执,林羽煊正在等着。
    华嘉欣一看时间,立即将邮件隐藏,她拿起两支笔,锁好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赶下楼去了。
    十二点整,果然有辆出租车过来,下来了一位穿米黄色大衣的漂亮小姐,她看到了手里抓着二支笔的华嘉欣,问道:“你是不是长发飘飘的朋友?”
    华嘉欣忙按约定回答她:“是的,我也是素女的朋友。”
    那小姐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本《基督山伯爵》递给了她,什么话也没说,又钻进出租车走了。
    华嘉欣拿到了书,心紧张地跳着,她快步回到汉人大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发出了邮件回执。
    几分钟后,林羽煊的加密电子邮件又来了。
    邮件说,书里夹着的信封里装有一张照片,不要用手直接去拿,以免留下指纹。要戴好手套操作。将打印机换上备用打印头,打完字以后将打印头处理掉。在照片背面打上二行字,要用微软WINDOWS自带的宋体,然后将照片装专用信封,小心指纹。然后开车去上海南京西路1376号,找中外运-敦豪国际航空快件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电话是62798664。快递给中国共产党吴梁市委员会尤成勇市委书记亲收,快递封面也预先一并打印好,落款为:加拿大驻上海领事馆,地址:南京西路1376号商城西峰604室;邮政编码:200040。电话:62798400;传真:62798401。照片背面打上二行字的内容是:
    “民主街不能再拆!天主堂不能再毁!”
    华嘉欣一一都按林羽煊的指令做好,这才想起要看看照片,发现是一张二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黄色照片。致细一看,华嘉欣大吃了一惊。蓦地,她便惊奇地笑了,心里暗暗佩服林羽煊,连这个也能搞到手#糊人还在国外,居然能在国内搞到这样的照片,自已的姐妹真的是厉害!
    华嘉欣这时才松了口气。她迅速地打开文件柜,取出一只在香港定制的普通进口铜板纸的白信封,装好了照片,用信封的自粘胶密封好,再套好了塑胶袋,放进自己背包的夹袋。然后,打扫了一下现场,再三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了,这才去钱总办公室请假,说自已和医生约好了要去检查一下身体。钱复兴一听她要去看医生,马上紧张了起来,想陪同她一起去,华嘉欣看见他为自己紧张,心里喜滋滋的,忙说道:“人家是检查妇科病,你去干嘛吗?”
    钱复兴很真诚地说道:“今天是平安夜,我想祝福你永远都平平安安!”
    华嘉欣心中充满了喜悦和甜蜜,她妩媚的一笑:“放心吧!我今天一定转来陪大家过平安夜!我也祝你平安!祝我们汉人集团平安,祝吴梁平安,祝吴梁的所有人平安!”
    华嘉欣一激动便道出了一连串的祝福。这祝福虽然只有简单的“平安”两个字,但她觉得这“平安”两字却已包含了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中国人最喜欢平安是福。可以没钱,可以没权,但不可没有平安。
    为了今年的平安夜,温州人陈再清是化足了时间准备的。早在一个礼拜前,他就定制好了霓虹灯,还跑遍了全市的所有苗圃花房,定购了大量纯色的黄菊。还特意去了本市最大的花店“天天四季花店”,定购了10000朵的红色玫瑰,他委托花店负责,要在12月24日上午,将鲜花全部布置到第一人民医院。
    这“天天四季花店”的老板是个基督信徒,他并不隐瞒自己的信仰,而且他还以自己是基督徒为荣。这老板说,今日社会,如果人人都能如他一样敢为神作证,这世上就不会有贪官污吏。我们面对为神作证时,软弱的人性会油然而生。这种软弱的人性会向黑暗投降,给黑暗让路,助长了歪风邪气,给社会带来黑暗。基督徒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神作证,为光作证。面对黑暗,不要害怕,基督是光,是我们的力量,他在黑暗中照耀,黑暗决不能胜过他。
    这老板见陈再清对自己的女友如此虔诚,他便实时地向陈再清布道,还赠送了一本圣经给他。
    陈再清坐在满是鲜花芬芳的花店里,还是第一次那么耐心和谦逊的听一个信徒讲了半天的话,他第一次接触到了圣父、圣子、圣灵和圣母的概念,第一次听说主耶稣的慈爱与救赎。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罪孽,主已为爱所驱,抛下神性荣耀,屈尊就卑,躺在马槽中来到人世,信他便得救赎。店老板一句极其普通的话:“信主的人,是善良的人,既不生惧,也不生贪!”他听来却如雷贯耳,他的心也随之怦然而动。他听到了一种呼唤,也感到了一种吸力。
    24日这一天,第一人民医院象是在开菊展,从进门起便一路都是黄色的菊花,一直延伸到住院区,在住院区的院子里搭建起了一只巨大的花篮全是用黄菊花扎起来的,中间是一万朵火红的玫瑰,花篮后面是一棵高达十米的圣诞树,树身挂满了美丽的灯饰,用霓虹灯制成的彩色字特别醒目:“黄小菊恭祝大家圣诞快乐”。而在病房楼顶上还装了二台造雪机,正不停地喷出雪花,整个现场充满了圣诞节的气氛。
    病房的窗口透出了很多病友张望的脸,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陈再清知道,黄小菊每天傍晚都会来这里陪护病人,他要给她一个惊喜。现在,黄小菊不再会象从前那样不理不睬他了,她已经肯和他说话,和他谈心。越是和黄小菊接触,这陈再清反而越发不敢再提娶她回去做老婆的事,他觉得,他和她之间相差得太悬殊,他真的是配不上她。他现在相信,这黄小菊光荣的是天主,基督的生命仿佛就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生命里,是众弟兄姐妹生活的光,那就是主基督的光!
    陈再清只要有时间就会来陪黄小菊一起,陪伴那些临终的病人。陪他们聊天,和她一起搀他们出来晒太阳。能和黄小菊在一起,自然就能够褪尽雕饰浮华,人变得单纯起来,仿佛一下又回到了纯真的童年。陈再清对他的员工说,如果不是开着公司,他真想去做个义工,能和那些临终的人谈心,就象是在清洗自己的灵魂。
    七点整,黄小菊没有来。陈再清给她打电话,她手机关机。
    陈再清在的病房,是黄小菊陪护的一位癌症骨转移的孤寡老太。前一阵子,黄小菊一直在陪检察院的一位刘姓的检察官。说来真怪,那位检察官居然发生了奇迹,黄小菊请来的那老中医每天都来,给病人用了很多说不出名的野草熬成的汤药,这老刘居然会自己撒尿了,虽然很无力,但完全是靠着他自己的力量。刘检那如鼓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小了下去,不用医生每天为他抽腹水了。全院的医生都来看望他,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这是奇迹!
    老刘不再让黄小菊天天陪他,让她去需要她的病人床前。黄小菊便来陪伴这位孤寡老太,但抽空还会去看望刘检。黄小菊晚上没来,陈再清便跑到刘检的病房去找,但也没见黄小菊的身影。
    一过七点,那老太便缓缓地睁开双眼,用期待的目光搜寻起来。没见到黄小菊,她开始乱动,双手乱抓。陈再清忙拉祝糊枯槁的双手,一边抚摸,一边缓缓地说:“小菊有事要晚点来。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老太便安静了下来,闭上眼睛睡了。陈再清看着老太安静地睡去,他觉得这老人象他的母亲,母亲死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他现在才突然发现,这是一个世人很少人能够理解的发现,他甚至相信这是主基督的光在他的心里点亮:在病床上的母亲,一定是渴望着他在她身边的,但那未必是她需要他!其实做晚辈活着的人,才更需要这时候能在老人病床前陪伴,这是一生中不多的机会,你可以早一点看见自己的未来,虽然那是所有晚辈们不愿意看到的关于死亡的叙述,但却是真真实实教人如何活于今世的。那是传承,那是开窍,那是醒悟,那是升华。那是真知识,那是真智慧,恍如树林里的风声;那是真人性,那是真人道,浑同旷野中的天籁。人啊,无此经历的,必遭晚年之孤独,必遭死亡之恐惧,必不知生与死的真谛!
    到了晚上九点,黄小菊仍然没有来,手机还是关机,陈再清不免有些失望。老人几次疼痛难忍,放声惨叫,陈再清手足无措,每次都只得叫来护士和医生。最后医生只得让护士帮她打了一支杜冷丁,老太才安静地睡了,护士让陈再清也可以回去了。
    陈再清临走时,那护士叫住了他,很真诚地感谢他道:“你今天布置的那些花真美!今天医院里的病人真的非常开心!谢谢你!”
    陈再清听了心里热乎乎的,这非常普通又非常真诚的赞扬,却是他从没有听到过的。他为黄小菊准备的这份特殊的圣诞礼物,没想到黄小菊没能看到,却为别人带来了快乐,他感到了十分的满足。原来让别人快乐对自己也是一种快乐,他好象是突然就理解了黄小菊。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决定驾车去竹场巷找黄小菊,他要找到她一起分享这特殊的平安夜。
    陈再清的车子还没到竹场巷,就听到救火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看到了街上慌乱的人群在向竹场巷方向奔去。他一下子紧张起来,使劲地揿喇叭,加快了车速。他从车窗里已经看到那大片的空旷地,有两处浓烟。他的第一反应是“钉子户”的房子被烧了!
    黄小菊告诉过他,她家正和开发商在交涉,那也就是和南大哥的集团在交涉。黄小菊不希望陈再清帮她。黄小菊说,你陈再清可以帮我一家,但你无法帮大家#葫以,我们必须自己争取!陈再清尊重她,也便没去了解详情。
    那里会不会就是黄小菊的家?
    因为已经是一片废墟,他判断不准,忙将车靠边停下,象那冒烟的人群奔去。他看到了围观的市民激愤的情绪,听到有人在哭诉:
    “全家都被烧死啦!还有那个可怜的王阿娣老婆婆也被烧死啦!这放火的人简直就是宗牲不及!”
    “那王阿娣老婆婆,住孤寡老人养老院挺好的,她女儿接她回来住,就遭此大难,她真的是一辈子都没过上几天平安日脚!”
    陈再清拼命往里挤,挤进去就被警察拦住了。面前的房子已经烧成炭木的架子,还在冒着热气和黑烟。几具白布包着的尸体已经抬上了警车。救护车灯在闪烁着却无声地停在一边,后门开着,上面没有人,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闲站着。陈再清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黄小菊的家了,虽然他不曾进去过黄小菊的家,但他很多次地在巷口停过车,看过这房子。
    陈再清双手抱头仰天嚎叫:“上帝啊,怎么会这样啊!难道这是平安夜?难道这是你的平安夜礼物吗?”
    看到他悲痛欲绝的的样子,很多人都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陈再清狠狠地抹去一把眼泪,迅速地挤出人群,跑向他的车子。
    只听见那车子刺耳的发动声,点着了火还在使力的轰鸣。车子前进后退再前进,轰轰的油门声象是部跑车在起跑的赛道上。车屁股猛的撞上了后面的石头,车子趄趄趔趔的摇晃,陈再清也不理会,死揿着喇叭,一转方向车子飞一样的开出去了。
    陈再清不等车停好,车钥匙扔给保安便冲进了多乐门舞厅。这里平安夜的Party已经掀起了高氵朝。疯狂的音乐声震动了门窗,有人和陈再清打招呼,陈再清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直奔走廊里的大包房。
    保镖都认识他,没人拦他。
    进入包房,陈再清开亮灯,奔过去关掉了音响,包房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还不曾反应过来,陈再清就开始赶小姐们出门,不走的被他一把拉过来就往门外推,大家都怔怔地傻看着。
    胡老板和高老板上来要拦他,被陈再清一手一个推回了沙发。陈再清本想上去抓南胡高身旁的钟元丽,但他又住手了。
    陈再清转身用手指着那些还愣在那里的小姐:“你们都滚出去!”
    突然反应过来的保镖,冲了进来,陈再清举起一只手,对他们摆出了交通警察示意停车的动作,另一只手到身后摸出了一把手枪,半举过头,打开了保险锁。
    女人尖叫着奔跑出门,坐在沙发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在原地不动。那保镖看看南胡高,南胡高示意他们离开。陈再清跟过去反锁上了门。
    这时,包房里只剩下了南胡高、钟元丽、胡老板、高老板,还有挤在旮旯里的费国昌。
    陈再清走去茶几旁,端起一杯满点的酒来一口喝干了。
    陈再清将枪插入身后,这时现场的人才全部慢慢坐下。
    南胡高开口了,声音仍然显得有几分的威严:“再清兄弟今天是怎么啦?”
    “你们在竹场巷放火啦?”陈再清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费国昌站起来端过两杯酒走过来:“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吓死我了!就为这事?我们都在守平安夜,怎么去放火啊!来来来,喝杯酒压压惊!”
    陈再清喝住了他:“费国昌,你少来这一套!”
    陈再清大声吼叫起来:“你们以为我们是谁啊?是上帝吗?!两张照片害死了张为民!现在又一把火,烧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我们到底要干什么?!不就是为二个钱吗?我们拥有了那么多,还不够吗?他们不是狗啊猫啊,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陈再清又端起桌上的一只酒杯,喝干了。他狠狠地将酒杯摔碎了。现场的空气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大家屏住了呼吸不再出声。
    陈再清忍不住哭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痛斥道:
    “她那么善良,那么纯洁,那么无私,我们却杀死了她!我们不就是有钱吗?难道有钱我们就可以胡作非为吗?是谁给了我们这权力?是谁让我们可以要人家的命?你们知道吗?我们除了比她有钱,我们还有什么如她?和她比,我们狗屁不是!我们都是狗屎!我们这是追求事业吗?呸!这是我们没止境的贪婪,是他妈的自私透顶!什么狗屁CBD?什么狗屁造城?全他妈的装!我们不就是要公开抢劫吗?抢劫那些善良的人,抢劫那些弱势的人,抢劫那些无助的人,甚至连他们的生命,我们都不肯放过!这是杀贫济富,这是暴取豪夺!看看我们把个好端端的吴梁,搞成了什么样子啦?这吴梁还是吴梁吗?这吴梁从此就什么都不是啦!纯粹就是垃圾,一群垃圾制造出来的垃圾!这是建设吗?这是在抢劫子孙啊!不放过祖先,也不放过子孙!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唐瀚民为什么赔钱都要保住这古城,他是吴梁人,他是宁做吴小不做吴大,他是不肯做不肖子孙啊!我们也是泰伯的后代,我们死啦,也是都要去见祖宗的!上帝啊,你为什么要将金钱光给了我们这群疯子啊?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还待在那山沟沟里,喝地瓜稀饭呢!?”
    荷枪实弹的武警破门而入,大喝道:“不许动!”
    南胡高和钟元丽迅速站到了陈再清的身前身后,互相推搡着。南胡高对一个领头的警察说道:“我兄弟喝多了点酒,没什么事情发生!”
    那领头的警察问道:“谁是陈再清?”
    紧贴在陈再清身后的钟元丽推着陈再清往前走,说道:“他是!”
    两个武警立即上前擒住了他,搜查了他的全身,什么也没有搜出来。那领头的警察问陈再清道:“你的枪呢?”
    钟元丽忙抢上一步,对那领头的警察说道:“这里没有枪,误会啦#蝴只是喝多了一点酒,说他要是有把枪,会毙了他兄弟!”
    南胡高忙附和道:“是啊,我们兄弟吵架说狠话,是常有的事,劳驾各位啦。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请你们尤成勇书记过来。”
    钟元丽拦过南胡高:“不用的,不用的,他们是自家兄弟喝酒吵相骂,现在已经没事了。”
    警察认识钟元丽,看看现场,发现没什么紧急情况,也就全体撤了。
    警察一走,南胡高吼叫起来:“是谁报的警?给我跪下!”
    很快有人跪倒在他面前。南胡高看也没看一眼,气急败坏地说道:“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永远在我面前消失!”
    钟元丽从身上取出枪,锁上保险,还给了陈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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