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02
    李彤是清华建筑系毕业的,已经在彭辉的手下干了四年。李彤之所以放弃国营的设计单位来彭辉的个体公司打工,一是觉得彭辉为人仗义,二是因为在彭辉这里拿的报酬是国营单位的两三倍。彭辉装修的那栋写字楼是李彤设计的主体,装修过程中有的地方要动结构,彭辉和李彤打了几次交道,两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彭辉动员李彤跟他一起干,李彤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李彤来到彭辉的公司以后,彭辉的买卖就越来越顺,每年的利润都成几何级增长。文化活动中心的装修工程之所以能够中标,除了彭辉私下拼命活动之外,主要得益于李彤的装修设计方案。区委书记看了几家的装修设计方案之后,对李彤的几张效果图非常赞赏,说很气派,也很超前。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彭辉的好处,书记一满意,自然也都随之附和,于是彭辉中了标。
    “你叫什么名字?”李彤在帐单上签过字之后,问那个服务员。
    “我叫韩秋。”女服务员低声答。
    “拿着吧,这是我们彭老板给你的小费。”李彤拿出一百元钱,塞到韩秋的手里。
    “不,我不要。”韩秋把钱还给李彤,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要是不要的话,我们彭老板会不高兴的,而且,我们彭老板也会责怪我的。”李彤走近一步,再次把钱塞到了韩秋手里。
    “不……”韩秋仍在拒绝。
    这时另一名叫小慧的服务员走过来说:“韩秋,你就别让李哥为难了。”说着,小慧把钱接在手里笑嘻嘻地说,“谢谢李哥,我替她收下了。李哥还不知道吧,这是我妹妹,刚来没几天,往后您得多关照呀!”
    小慧已经在这里干了两年,跟彭辉和李彤很熟。小慧的嘴很甜,见了谁都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得很亲。
    李彤笑笑说:“哦,原来是你妹妹呀?怎么长得不太像呢?”
    小慧挤眉弄眼地笑着说:“不是亲妹妹,我俩是老乡,是干姐妹儿。”
    李彤说:“哦,我说呢。放心吧,回头我跟彭老板说一声,彭老板一定会好好关照她的。”
    小慧说:“李哥,你们也别忘了关照我哟!我这个月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你们是不是也该订两次我的包房了。”
    李彤拍了拍小慧的肩膀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李彤并非在说大话,因为无论是吃饭唱歌还是蒸桑那,一般都是由他提前替彭辉做安排,他实际上还充当着秘书的角色。刚才吃饭的时候,李彤就上了趟二楼,就是提前安排歌厅包房和小姐去了。
    李彤回到餐厅包房后,悄悄对彭辉说:“老板,那个服务员叫韩秋,今年十九岁。她的确是山东的,是小慧的老乡,才来这儿三天。”
    彭辉表情很平静地点点头说:“小惠的老乡?哦,我知道了。走吧,咱们陪着崔局和魏科长去歌厅。”
    自从文化中心的装修工程一开工,彭辉就几乎天天陪着崔副局长和老魏泡在这里。崔副局长的老婆和老魏的老婆都已经是残花败柳,自然没有那些正值妙龄的小姐们有魅力,用崔副局长的话说,“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咱们得抓紧时间把咱们失去的青春找补回来。”
    崔副局长总是感叹自己早出生了十年,倘若能年轻十岁,他一定会尽情地享受这样的潇洒光阴。每次见到新小姐崔副局长都让人家猜他的年龄,谁要是说他过了四十,他马上就会把脸沉下来。谁要是说他不到四十,发小费的时候他准让彭辉多给人家一百。崔副局长还挺喜欢玩感情,对前几次陪他的那个东北小姐总是恋恋不舍,每次来这里都点名道姓地找她,还答应给人家买新款手机。老魏也对陪他的那个河南小姐念念不忘,今天还特意给人家带来了一个数字呼机。
    对于泡小姐,彭辉早有些腻了,甚至有些麻木了。彭辉要小姐纯粹为了应酬,纯粹是逢场作戏,当然偶尔也为了泄欲。彭辉刚满四十,按说在性功能方面不该有什么问题,可是由于他的女人实在太多,他这方面的欲望已经大不如前了。
    楼外楼的小姐都认识彭辉,都知道彭辉出手大方,所以彭辉一露面,就都围拢过来甜腻腻地叫着“彭哥”、“彭老板”。彭辉一向对他们很随便,摸摸这个的脸蛋,拍拍那个的屁股,夸这个会打扮了,赞那个减肥有了成效。彭辉的确对那些小姐很亲热,可他的亲热里又夹杂着明显的轻蔑,给人的感觉他是高高在上的。他习惯把泡小姐说成参与“扶贫活动”,说成是赞助“希望工程”。
    可是,那天晚上彭辉却没心思同她们调侃煽情,甚至连唱歌跳舞的情绪都没有了。尽管陪彭辉的川妹子很漂亮很活泼也很风骚,可彭辉的兴致始终提不起来。彭辉不是闷头喝酒就是闭目发呆,他还在琢磨那个很像菊花的叫韩秋的服务员。那个服务员又勾起了他一直不愿回忆的、尘封已久的往事,让他再次怀念起那个叫菊花的人。
    因为彭辉的父亲是富农出身,文革初期就被轰回老家河南商丘韩家庄,那年彭辉才八岁。当时彭辉的母亲正闹病,加之母亲是下中农出身,母亲就没有被谴送。母亲和三岁的妹妹留在了北京,从此一家四口以合并同类项的方式一分为二,两地分居了。
    彭辉的父亲虽然出自富农家庭,却跟他家雇的短工学了一手好木匠活,解放后就一直靠自己的木匠手艺自食其力。解放前夕父亲家迁到北京,父亲家和母亲家是街坊,父亲为母亲家做了一个八仙桌和一对太师椅,母亲看上了父亲的手艺主动嫁给了父亲。文革前,父亲已经是建筑公司的六级木工了,六级工养个四口之家还是满宽裕的,彭辉的童年还是挺甜蜜的。有一次父亲多喝了几杯酒,感慨地说要不是因为家庭成分高,说不定我也能成为李瑞环和张百发了。这话不假,父亲也参加了人民大会堂的建设,也是青年突击队长,也受过毛泽东和刘少奇的接见。而且父亲还读过五年私塾,在他们那一代人里,尤其是在建筑行业里,那点墨水也算是百里千里挑一的秀才了。
    彭辉一到老家就傻了眼,因为老家比他想象得还要贫穷。没有澡堂子,只能在村头的池塘里洗凉水澡;没有自来水,只能喝池塘边那口老井里带蚊子卵的苦涩混浊的水;没有电灯,点的是呛得人流眼泪的只有一丁点亮光的煤油灯;住的就更惨了,村里把两间废弃了的牲口棚分给了他们父子俩。
    幸好有一户好邻居,隔壁是大山叔家,大山叔家有个独生闺女叫菊花。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