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直播一结束,涌在街上的人全都回了家,可围在云阳娱乐城,现已改名叫绿灯区的却有增无减,络绎不绝,都还是带彩的年青姑娘,只等会议通过绿灯区办下去,高中档“三陪”服务公主就正式招聘。
报名领表格的不少,还要排队,一个比一个大方,一个比一个靓,神色有的娇目泛波,有的娇靥酡红。围着观场的更多,你搂我抱,交头结耳。一个说,喏,看她不知丑,好像香港选美中了衔,个个还在笑呢!另一个说,不笑去哭!如今世道变了,妓女,婊子都改了词,叫“三陪”。一个说,看,出手好大方,领张表要交千元钱,是我们二个月的工资。另一个说,人家一晚就能挣回来呢!一个说,这了得,一月三万?难怪听人说,深圳那边一扫黄,往外寄出的钱,都是几十亿的!另一个说,这才叫搞活经济呢!
这些人正指指点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海兰带了一阵风走过来,提高腔儿:“怎么啦,瞧眼红了不?你们犹豫什么嘞,是怕家里人不同意,还是脸上两块皮薄?我可跟你们说,过了这一村,不知还有没有下一店。这可是招中、高档区的服务员,脸盘子不鲜,还不收你那千元钱呢!”
说得那伙人面面相觑,海兰自顾上了楼。张强正在指挥几个女服务员剪庆典仪式的白字,见她面如春风,说:“你一下子吃了定心丸,成了标准拉皮条站的站长,如今个叫妈眯,晚上的客由你请罗!”
海兰被言中,心里踏实多了,真要是搞“严打”,说不准二天三头拿自己开刀。她嘴上说:“只要把仪式顺利结束,我陪你到月球上找嫦娥都行。你大男子汉一个,跟姑娘搅和在一起,也不嫌没力气花?”
张强说:“要做的都做了,只是这字等着急用。”
海兰说:“这事交我办,你去把主席台三周全给遮上。”
张强说:“就那么几分钟,干嘛兴师动众?”
海兰说:“你以为这是生产队里开大会,几根柱子,几张桌子就对付过去啦?这可是W市全套班子,还有上头的工作组,五星大将都有,开什么玩笑你!”
张强说:“用什么蒙呢?”
海兰说:“装修剩下的还有五夹板,然后买几十丈红布三边一蒙,既不怕风吹,又能挡人的视线。“坐下来叫财会开了张支票,催张强快去办了。
这是玫瑰的主意,四面都有建筑物,三面给堵上,且对面又离得远,枪子打出来没多大的力量。这是她对海兰说的,并嘱咐她随时注意吴娃和孙姑娘的动向。
孙姑娘正忙着招呼报名点,三人收钱,一人发表,但报名的太多,在外面排了长队,见海兰迎面走进来,起身改了往日的傲气,她和悦说:“老板娘,走势蛮好,真难以想象。”
海兰从窗口往外瞅,排队不下一公里,缩回头啐道:“你嘴又发痒,我是老板娘,谁是老板呀?”
孙姑娘不愧是攻关的,见外面人多,就递了嘴巴,说了一句悄悄话,把个海兰说得脸醉眼酡,捶了她一掌,叹道,我来生有这福份!末尾淡淡问:“你那孝顺的老公,咋还不见人影?正赶上今日忙一点,他就抽空逃避,你要罚他跪床踏板!”
孙姑娘说是呀是呀,拿眼就往外瞅,说:“他一早就走了,还把我从热窝里拉了起来,硬是要我送到火车站,缠缠绵绵,没治!”眼里溢出陶醉的光。
海兰若有所思说:“他是绵,却粗心,不想今日有多大的事,也不来分享这份喜悦,没劲!”
孙姑娘说:“我是这样说了,他暗淡说,你要理解人,我……不想见那杀了我爸的……市长!我就给噎住了,忙说,就依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我好去接你的。他说,不用了,我回得来也是下半夜的事,你招呼会议为重。说完,还把密码箱的号码塞给我,也不怕车站人多人不多,把我的舌头都咬肿了,怪怪的。”
海兰说:“还是我好,没有寄托,也没有所待。而你,眼神都牵挂着他。”
说完,下了楼,给玫瑰在电话里说了。电话里面说,这是圈套,按我说的办不会有错。
吴娃这时就在台后面的八楼顶层上,潜伏在顶层与隔热层之间,一动不动。
原来,他早上乘火车只坐了一站就下了车,转乘的士回到孙姑娘的家里,看完直播电视,写了一封信和股份委托书,腰里和腿上各插了一支枪,钻进只能仰面躺平的隙间,度日如年。
到了晚上,他才趁着夜幕钻了出来,爬到顶楼沿上,探头往下瞅,面临他这一边,全给薄板围上了,一时傻了眼,不知所措。瞅对面,台是靠这一边的,自然距离太远,若是混在人群间,人头挡了视线不说,打了一枪只能束手待毙。唯一的希望,只有对面顶层。他拍了拍身上的脏尘,非常谨慎潜到对面楼,平躺在窄窄的隙间里,满脑子就只有一个“仇”字。
六时许,夜幕还未来临,全市已是灯火辉煌,这是半年以前,市里就作了规定,凡是一楼营业点,无论营不营业,所有灯光,都是通宵不灭的。也就是这个时辰,为庆祝这一不是节日的节日,很多财大气粗的企业,竟然放起了烟花。烟花在空中绽放,盖过了所有的光辉。
市里除主要干道通往会场还有车辆通行外,所有的车辆都绕二桥过江。所有自发上街的人们,都涌上了街头,嘴里哼着流行歌曲,跳着舞步。大多数是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几家人相识的,你跟我跳,我跟他跳,他跳你跟,反正是乱了套,胡乱组合。
中平手下那班哥们姐们,只要在W市的,小菲、少楷夫妇、汪邻、原九部经理夫妇和雯霖约好在三零大酒楼吃完饭,吃的是共产主义的饭,不用交钱,都嬉嬉笑笑走上街头。有的说,边走边看,步行到会场,会议结束,再在那里宵夜,打几圈麻将。
少楷和雯霖跳着迪士高,前进,后退,形影不离,却不碰着身,还唠叨着话。这个说,你怎么啦,还落下了泪水?
那个说,我……一看到这烟花,眼睛就潮了,下了……雨。
这个说,你……一个人也够受的,又当老板又当妈,日子也挺辛难。
那个说,挺开心,我妈就是这样带我长大的。
这个说,没有男人的生活,还是像麻将里的三缺一,不成摊子!
那个说,还凑合吧!我身上有妈的血液,守得住!
这个说,可也有你爸的血液……
那个说,我妈怀我那阵,是妈占了上风,我成了女性,所以我只能学她,不能学老爸,也学不了老爸,当不了市长!
这个说,谈他当市长,我们心里高是高兴,却也是很灰心。
那个说,怎么啦,还挺沉重的样子。
这个说,也没什么的,只是觉得生疏了,不容易见面了,想开口办个难事,拗不出口的。就说这班人,大大小小都有坎坷,仍算顺利走出了来,没事碍什么口呵。只是王长子,他当市长都一年了,还是个死缓,若是不当市长,情形就不是这样了。我说,还是不当这市长的好。
那个说,是呀是呀,他当了市长,我都还无法与亲近,何况你们还隔了几层的。
这个说,是的是的,今日想趁吃饭的功夫,与他说几句话,都没见到他,连你的爱阿姨都没见到影。
那个说,老爸有个不好的毛病,讲话后头脑兴奋,需要在热烫烫的池里泡,泡到睡着为止,这会准在睡,连饭都没吃。
这个说,是不是?
雯霖说对了一半,下午四时中平回到家,玫瑰催他进了浴室,直到昏昏欲睡才扶他出来上床。只睡了三个时辰,他就醒了,仿佛是脸上的毛毛虫爬醒的,睁开眼睛,四支红肿的眼泡,正低瞅着他,泪水点点滴滴洒在他脸上。
见他醒了,四只眼羞涩一笑,用手背擦了泪,司马曼说,就是你,硬拉着我,说你儿子像谁像谁,看着看着,把我的泪水惹了下来。
玫瑰说,都不是你挑起来的,说你肚里的女儿多倒霉,还未成形,就叫他挨枪子的要摘掉,就流泪了,同病相怜,我也只好……
中平一动不动,闭上眼说,你们是怕我死得不早,帮阎王催我这条命?你们一个去叫饭菜,一个拿衣服我起床,那腔调出奇平静,像唤黑奴的。
两个女人也不争气,无端端泪水又流了出来,候驾的依他去做了。酒席在房内摆好,司马曼拿起白酒就要酌,却被玫瑰拦住,说,酒加速血液循环,今日个就不喝,他往日喜欢喝浓茶,就泡杯茶。
司马曼喔喔的,说是呀是呀,茶水加点冰,什么都可凝固流不出来。中平说,什么乱七八糟,叫老爷子来喝酒。
玫瑰说,老爷子都来过一次了,我这就去叫他来喝茶。
×将军打着哈哈进门,随手关上门,说:“你小子醒的还蛮快,叫我来喝茶,什么茶?只听说有早茶,午茶,倒没听说什么晚茶的。“就不客气坐在中平的对面。
中平也不知为啥没坚持喝酒,举茶杯对×将军说:“是不是?没有可以创,今日,咱W市不就创了个绿灯区?按说,国外叫红灯区不科学。红灯,是禁止的,绿灯,是统统放行。我看绿灯区,很贴近实际。“
玫瑰说:“老爷子是来喝茶的,不是来议论大事的,说点别的还不行?”
司马曼一唱一伙,说:“是呀是呀,当了点芝麻官,就得了政治癖,吃饭都塞不住嘴,还什么红的绿的?”
×将军却不理她俩的茬儿,直突突问:“小子,下一步怎么走?”
中平装傻说:“还有下一步吗?我机票都买好了,明早就见不着我了,玫玫,是这样吗?”
玫瑰起身,拿了二张飞机票,说:“当然是这样的,我好像给你老爷子打个招呼呢!”就把飞机票丢在×将军面前。
×将军看也不看,说:“你玩的什么把戏,就这么一个仪式一开,什么事就万事大吉了?小子,仅仅你多了一票,还有四十九票的工作,不是那么好作的。”
中平喝了一口茶,挑了生龙虾,醮了醮芥沫,塞进嘴里,打了一阵响喷嚏,说:“老爷子,邓公说过,一个国家的命运建立在一、二人的声望上,很不健康,很危险,不出事就没有问题,一出事就不可收拾。一年过来了,我可以对你老爷子说,一票就是定了乾坤,有反对意见都要按胜的一票来执行。这就是说W市的命运、前途,不是压在一、二个人身上的#葫以我明天走了,走了,不用胡闹,完了事了!W市却不会一走了之!”就仰面大笑。
×将军还不以为然,以为他赢了这一仗,有点飘飘然了的。可那两个佳人,倒像生离死别,又一边抱一个肩,泪流不止,说,你抛下的不是一个人二个人。
中平拍了她俩的小手,摁回各自的座位上,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将军,说:“她俩怕我死去,我怎么会?一个二个算什么,重要的是一千二百万人民呀!为了这个,我才写下了这封信。”
×将军没有吱声,抽出里面的信,两佳人凑过去,见上面写着:
辞 职 书
我提出辞职,当不了W市市长。
因为我可能是个出色的商人或企业家,终不能成为出色的政治家。商人不需要对自己的行为道德负责,尽管他能反省到。而政治家则不一样,他明知自己超出了旧观念的道德规范,也明知所作所为,能促动经济社会发展状况,既没脱离实际,也没安于现状,但仍要受着丧德败风的煎熬。所以,我不再硬撑,也不作痛苦的否定。只当我一生遭遇里,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如火车的风景,挽留不住,莫如就索性放弃它!
刘中平
×月×日
两女人看完,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差点还带出了声。
×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视若不见,将信叠好,放进军装口袋里,突然问:“你下个动作准备怎么迈?”
中平避开他如锥的目光,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已进了你的口袋,就这。”
×将军找到他的眼神,坚持要他说,说,你那点小九九哄不过我的。
中平这才说:“若是我还……在,当然是……职务在,下步就是要求中央真正下放权利,这是官话,用我的话说,就是倡导联邦制。”
×将军仿佛在意料之中,不像旁边两女人一脸的惊愕,平静地说:“讲哇,卖什么关子?!”
中平说:“反正是豁出去了,国土规划等权力。而地方相对独立,拥有征税、教育,交通和邦内规划的权力,就像现在的香港与中央的关系一样。”
玫瑰听完,身子就开始抖起来,离开座伏在他膝上,抬起头说:“你也不怕上头说你闹分裂,搞独立,诸候称霸一方?”
司马曼也是这样蹲在另一旁,揪心地:“是呀,这是民族矛盾,搞不好叫汉奸。比如台湾,咱们什么都可以让步,唯独一个中国的原则是不能退让的。”
中平把她们推回原座,说:“你们汪嚷什么?老爷子,我是从三个方面考虑才得出上述结论的。“
×将军说:“我给你说第一,从现状。社会上有人当歌唱,说分田到户,不要干部;分权地方,弱了中央。你说放水养鱼,可他拼命放水捞鱼。这些,是近几来中央与地方,地方与地方之间的矛盾。比如,有些地方都敢目中无人: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任凭北京雷鸣电闪,下官这里风平浪静。”
中平说:“这是十几年改革所形成的政治格局所决定的。”
玫瑰说:“政治格局指的啥?这些话只能关在家里讲,啊?”
中平说:“政治格局是地方力量的兴起。广东一马当先,后来有了海南大特区。山东崛起的快,沿海走私起码有优势。大西南在讲四省七方,连武汉也在搞中部的突破,比"特区还特"。“
司马曼说:“政治格局是指这呀!有年我到东北去采访,那里有句歌谣,说:广东靠中央,山东靠老乡,福建靠国民党,东北靠毛泽东思想。我……”
中平脸一抹,骂了句:“嘴贱,一边去!”
司马曼不示弱,只能是小声地:“暴君,挨枪子!”还翻了他一眼。
×将军制止她少说些,要中平说第二第三的。
中平说:“老爷子,就这些,我肚子饿了先吃饭,若我从朝鲜回来,我到北京再接下来聊,你看呢?”
×将军没有答话,反而起来踱着步,使人想起电视里几大战役前的元帅们,都是这样从容不迫,心里有数,可惜他不是演员,以至玫瑰和司马曼抿了嘴想笑,又见中平一脸的期待,一个挟一筷子龙虾,示意另一个加重点芥沫,喂在他嘴里。
中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刚嚼几下,一个喷嚏,将嘴里的秽物,全抛在地毯上,清鼻滴还挂在鼻子下,像冰柱子。
一个拾起地毯上的秽物,扔进废纸篓,说,平日拿它拌白饭吃的,今日个怎么碰上了新问题?
另一个拿起湿毛巾,像擦小孩屁股屎的,连孔眼都抠净,说,看你还喜欢嚼在嘴里瞅着锅里不?咋结果?嘴里没消化,新问题就成抛物线了!
她俩见这个意味深长的插曲,还是惊醒不了×将军,就将他拉回座位上。
X将军没理会她们,盯着问中平:“联邦制这事,跟人拉起过?”
中平说:“没,本来都还不成熟,只是在心里在策划,这不是你硬逼出来的吗?”
×将军放下心,说:“这事搁二年再说,在这点上千万不能冲动和义愤。容易造成其它地方的错觉,挑起诸候争端,你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中平说:“今日起,我本就是罪人了!回忆走过来的路,大局稳定固然重要,可最大的毕竟不是全部啊?”
×将军也没耐性了,走到窗户前,掀起窗帘瞅下去,说:“远的不说,眼下怎么了结?”
两女人也凑近去,都吃了一惊,街底下没有两派之急,但却成了疯狂,跳舞的仍在跳,只是跳的带旋转,转的不少人都倒下;只是跳的士科也在抽搐,搐的人扭在一起,拍手、碰头,把一种健康的娱乐,上升为激怒血脉的发泄,有的还像醉汉,人身子不动而头却一个劲在摇在晃。
司马曼说:“该不是吃了摇头丸的吧?你看那少年的手上,是少女的束胸,狂欢滥舞。”
玫瑰说:“乱了套,那少女的胸部,时隐时现,和她一身粗犷的扭动,真让人担心这个时代混乱了。”
中平没有走过来,却也坐不住,说:“咱们走吧!”
玫瑰看了看表,说不行,时间还早,你一去是汽油,那些姑娘准得把你烧起来,撕成碎片。
×将军也瞅了表,说,我的时间是到了的,我就先行一步,待会儿见!
司马曼说,我也该走了!与中平长吻,还是中平推开她,说,这不是生死别吗?就送走了他俩。
玫瑰把中平摁在床上,说:“你先躺一会,我看车准备的情况如何,再来叫你。”
中平起身,说:“这情形我睡得着吗?”
玫瑰又摁下他,说:“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中平说:“我当初又怎么啦?今日又怎么样?”
玫瑰说:“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从现在起,你必须听我的。”泪水就流了出来。
中平这才无可奈何闭上眼睛。
玫瑰反锁上门,来到餐厅,找到正在吃饭的标姐妹,谭自强和临时从三零拉过来的王汝成,说:“你们快点吃,我还有话给你们讲。”
王汝成在三零公司任保卫部长,牡丹为补偿他,专门给了他一笔钱,日子过的火红红的,他自然对中平感激不尽,听说今日要派上他,开来了开道车。
玫瑰见四人吃好饭,先塞给自强一包东西,叫他先下去在车上等候,还要他把车顶拉开,改敞蓬车。
自强笑了,说:“今日的人多,市长要检阅他们。”
王汝成说:“我把开道车开在前面,味道十足。”
玫瑰目送自强出去后,把问题合盘端出,说:“今日有人要杀市长……”
三个人先一听都懵了,后才说:“你要我们尽力侍候他都可以,不要用这不吉利的来激将我们。”
玫瑰说了全部推测,三人才相信,都拿眼睛看她,等她的具体安排。
玫瑰把地形分析了一番,末尾说:“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混杂在人群中,或站在前列开枪。二是从对面楼里的任何一个窗口打出枪子。第一种可能性小,只有他准备同归于尽才这做。第二种可能大,我们派人占领制高点,事发生后,先发制人,让他有开枪的机会,却不给他瞄准的时间。”
王汝成说:“我真枪实弹在越南打过仗,我占制高点。”
标妹说:“我贴身点,姐姐盯住面前,特别要防他杂在记者堆里。”
四人又细致地议论一番,直到离十时还有半个时辰,才把中平叫起来,说:“你盼的那个时间到了。”
三零大酒楼前有块大屏幕,一般承接对外企业广告,今日中午和晚上都是转播现场实况,所以整个楼前的十字街头,已成了人的海洋,起先还能狂舞,现在已成了人贴人,都静静聚在门口等候市长出来,包括从下午就候在大厅里的记者。
当中平在四个人的拥簇下,出现在大厅时,全城三镇所有的大屏幕和电视里,同时出现了他的身影,他脸带微笑,笑的有点带哭,因为平常要嘛不笑要嘛大笑。
出了大门,全场只喊一句话:中平,你好!
他这才站在台阶上,挺拔地抬了抬头,含了泪花挥着手,心里才真正体会出,你替人民做了点事,人民会友善看待你!
主要街道全部挤满人,已没有什么车道和人行道之分了。然而中平一上敞蓬车,玫瑰没有让他站立,挽了他一动不动地坐下,而标姐妹一前一后站立着,王汝成的开道车只有红灯闪烁,前面自动退出一条车道,后面只留出一辆电视转播车跟着,很快像闸里的水一般,悄然合拢。
敞蓬车每到一处,那里都是万头攒动的海洋,口号声和欢呼声振动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着、沸腾着。
敞蓬车行至云阳镇地段,临近肉菜中心工地,硕大的彩门五颜六色,上面写着三句话:菜篮里盛满爱情,热锅里蒸出亲情,绿灯区宽容风情。风渐渐大了,彩门的花卉枝条五颜六色,红与绿为主调,吹得一鸣鸣的。
彩门下,路边跑出两个绝色少女,举起跟她们一样漂亮的鲜花,说,送给市长和夫人!
海兰曾给玫瑰说过这个程序,玫瑰就拉了中平站起来,双双接了鲜花,向马路两旁的人群挥舞,直至绿灯区内。
庆典台不高,却很大,除台楣上《云阳绿灯区剪彩仪式》是白字,坐在台上的宾客身着兰黑色外,主席台就像个猩红猩红、缺了一边墙的、旧时量米的红升子,给人一种比太阳还要热烈的高压,因为里头全是上头,邻省和市里的政要。
轮着中平讲话,他极轻松走到演讲台,说,我宣布:云阳绿灯区正式……
就听到二声枪响,立即是一阵枪声,台上台下顿时大乱,演讲台的麦克风里顿时响起三种呼嚣声,五秒钟后,仍有个沙哑的声音在猝喊:……成立!然后是什么倒地的“咚咚”声……
电视里没有任何图像,只有一个女人的哭泣声:你们还愣着干嘛?市长都挨了枪子,流了血,现在你们堵在这里欢啦狂呀,是嫌他还没断气、是断了气嫌他僵尸不硬,还是怎么的?
眨眼的功夫,街面上没有了人群,只有一阵凉风,卷着撕成碎片的标语和梧桐树掉下来的枯叶,一敕敕的响着,丝毫看不出五季的景象。
也许,它逃不脱自然法则,像春暖花开从冬天走出来一样,四季里必定孕育着它什么来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