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团圆饭,姜文君、芦苇、卓立、雨澄、姜母、姜文娟围桌而坐。芦苇穿着白色外套。姜母穿着那件一模一样的唐装。姜文君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先站起来:“来,碰一下!新年快乐!”芦苇忙跟着起身,剩下的几个别别扭扭地拿着装着饮料的杯子站起来。芦苇微笑着对姜家母女说:“妈,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文娟,祝你万事如意!”又向卓立说:“卓立,你该说什么?忘了?”卓立十分勉强地开了口:“祝奶奶健康长寿!”姜母和文娟各自举了举杯子,大家喝了一口,坐下吃饭。
文娟开了个服装店,她一眼扫过哥哥一家,看出了各自衣服上的价格差异,脸色就放了下来,可姜母还特别喜欢这件衣服,整个春节都穿着。
这天摘菜的时候,邻居大娘从门口经过,看她穿着新唐装,夸了几句,姜母嘴上客套,心里美成了一朵花儿。邻居大娘一走,姜文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母亲说:“一件破衣服,瞧您美成这样!一看就是廉价货!”
姜母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说:“我觉得挺好的。 ”
“那是您没眼水儿!这不是在打折的摊子上买的才怪!百八十块儿钱!我真替我哥叫屈。什么事儿呀?您看哥和雨澄穿的,和您这件是一路货!再看他们母子,卓立从头到脚的耐克儿,嫂子那件外套少说四五千块#蝴们家整个是一国两制嘛!”
姜母惊怔:“你说一件儿衣服四五千?哪儿有那么贵的?”“四五万的都有!我开服装店的都看不出来?哥傻呀!财政大权一定给嫂子捏得紧紧的。”姜母寻思着,喃喃地说:“丽萍病的时候,我瞧着她还算大方,还掏钱替她买那一千块一针的那什么进口药?”
“人都要死了,面子总得敷过去吧?丽萍姐把那套房写了哥的名字,她多的都赚了,几针药算什么呀?这女人比丽萍姐老道多了,瞧着吧,有哥受的!”
姜母刚刚的一点喜悦,转眼被忧心忡忡代替了。
散步的时候,芦苇问姜文君:“文娟跟以前那个男朋友到底咋回事儿呀?上回你提过,好像都快结婚了又突然掰了?”
姜文君叹息一声:“我妈生文娟都挨边40了,家里虽说困难,可吃的穿的都紧着她,给惯的,那个性比你们家芦溪还强。从小不爱读书,贪玩儿,后来我逼着她去上夜大拿个专科文凭,她跟一同学谈上恋爱了……不出一年,两人按揭买了房要结婚,新房都布置好了,小伙子去南边出趟差,他是卖什么通讯器材的,不成想在那边儿跟个女客户好了,女的有几个钱,好像还大他几岁,回来就变卦跟文娟吹了……这是她的初恋,打击特别大。到现在都三年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呢,我妈特急,怕她变成老姑娘。 ”
“这种事儿急不来。再说她才二十六七,离老姑娘还远着呢,你妈那是老观念。”芦苇忙安慰他。
行人稀少。卓立独自在滑滑板。忽然他看到了前方街角处铁蛋儿背着个编织袋,在沿街拣垃圾,一只手拿着钉耙,另一只手拎着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卓立寻思片刻,坏笑一下,悄悄地滑着滑板靠近铁蛋儿……姜文君骑着辆自行车悠然地从后面行来,看见了卓立也看见了铁蛋儿,他加快了车速。
铁蛋儿发现街边有一个可乐罐,走上前弯身去拣,卓立一只脚滑着滑板,另一只脚从后面飞起,可乐罐被踢到了街心。姜文君下了自行车,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着二人。
铁蛋儿一看是卓立,恼怒地上前与他理论:“你为啥踢我的可乐罐儿?”“这可乐罐躺在大街上,怎么它就是你的呀?”卓立踩着滑板,围着铁蛋儿转着圈说。铁蛋气得捏着小拳头瞪着卓立:“你成心的!”“瞧你那样!没事儿好好在你们高家庄呆着,跑城里瞎溜达什么呀?”
铁蛋儿不服气地说:“这大城市是你们家开的呀?党中央国务院都鼓励农民工进城!”卓立嘲弄地朝他一扬下巴:“你懂个屁呀!斗大的字你认识几个?”铁蛋儿被说到痛处,一时语塞,片刻,大声说:“俺要有机会上学,俺也能考北大清华!”
“你就吹吧你!吹大牛又不用上税!”
两人的身后不远,已下车的姜文君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得失笑。
此时一个母亲领着个小姑娘经过,小姑娘手上有个鲜橙多瓶子,母亲看见手里拿着垃圾袋的铁蛋儿,向小姑娘说了句什么,小姑娘向铁蛋儿二人走来,有些害羞胆小地将空瓶子放在路边,转身向母亲跑去。铁蛋儿正要拿起瓶子,卓立用脚轻轻一拨,瓶子又飞出去两米,铁蛋儿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去拣。
正巧一辆小货车从街角驶出,眼看就要撞上铁蛋儿,推着自行车赶上前来的姜文君,一只手一把拽开了铁蛋儿,两人连人带车都摔到了地上。铁蛋儿手上的塑料袋也脱手了,小货车一声尖锐刺耳的急刹车声!货车司机伸出头来冲他俩喊:“找死呀你!”
姜文君连忙道歉:“对不起呀!对不起!”货车司机骂骂咧咧地将车开走。这边卓立见势不妙,赶紧滑着滑板溜走了。姜文君自己先爬起来,凑到铁蛋儿跟前,蹲下身关切地问:“伤着了吗?”
铁蛋儿疼得咧开嘴,拉开袖子一看,手肘处擦破了一块皮,忽然他想起什么,大喊一声:“我娘的药!”他一眼看见脱手的塑料袋已被车轮碾过,吓坏了,一下跳起身,可一挪步,发现脚给扭了,他连滚带爬地上前,只见一地的玻璃碴和被压扁的药盒。铁蛋儿愣了片刻,沮丧地坐在地上。
姜文君关切地问:“这是什么药?”铁蛋儿的声音都带哭腔了:“我娘打针的药……这下全完了!”
把铁蛋儿领回家,姜文君给他擦了药,铁蛋年纪虽小,却很坚强,眉头都没皱一下。上好药,姜文君又问:“饿了吧?叔叔给你下碗面?”
铁蛋儿推说不饿,姜文君留祝蝴,煎着一只荷包蛋,想了想,又打了一只到锅里。
铁蛋儿端着一只大碗香甜地吃着煎蛋面。姜文君在一旁看着。忽然,铁蛋儿对他说:“叔叔,您能给小区的保安说说,让我上你们这儿拣垃圾吗?我刚看见垃圾桶里有好些能卖钱的东西。”
姜文君一阵心痛:“行,我替你说说。 ”铁蛋儿高兴地咧嘴笑了,几口吃完面,把汤也喝了个底儿朝天,放下碗,心满意足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起身给姜文君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他脚有点痛,又捂着脚脖子坐下来。
这时芦苇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手里拿着个装药的袋子,一进门就嚷嚷:“卓立又闯什么祸了?”一眼看见铁蛋儿,认了出来,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姜文君问他:“药你买了吗?”芦苇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针药递上:“这是治疗甲亢的针药,谁要呀?”铁蛋儿接话:“我娘。”姜文君把药盒递给铁蛋儿问:“是这个吗?”铁蛋儿瞧了瞧,咧嘴笑了:“一模一样。”芦苇看了一眼姜文君,想问什么,又打住,她又摸出一盒膏药:“还有你要的管跌打损伤的膏药。”姜文君接过膏药盒子,拿出一片,撕开,在铁蛋跟前蹲下,伸手按铁蛋儿的脚踝问:“哪儿痛?是这儿吗?”铁蛋儿点点头。姜文君将膏药贴到铁蛋儿脚上,把剩下的和针药一起装好,扶着铁蛋儿起身。“走,铁蛋儿,叔叔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行。”“你脚扭了,不能背东西。”说着拎起铁蛋的编织袋和钉耙。
芦苇想问个究竟又打住:“这……啥时候回来呀你?”“别等我吃饭了。回头我再跟你说吧。 ”
从单元门内走出的姜文君和铁蛋迎面碰上了拿着滑板回来的卓立。姜文君拿着编织袋和钉耙,铁蛋拿着药,他的脚微微有点瘸。卓立看见二人,转身欲躲。姜文君也看见了他,大喊一声:“卓立!”
卓立只好站下。“走,跟我一块儿送铁蛋儿回家!”
卓立想反抗,一抬头见姜文君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严峻,知道他是来真的,再看看铁蛋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有些内疚,他略一迟疑,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在二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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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阅’尽春色 ‘读’领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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