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宾馆舞厅,灯火辉煌。
舞厅门口,摆着散发馨香的鲜花。两边站着脸上搽粉、身穿绣着彩凤旗袍的服务小姐,她们不住地向进门的每一个宾客点头表示欢迎。
刘辉和刘柔兰挽着手走进舞厅的时候,舞会尚未开始。
舞池两边排着的桌子边,已坐满了喷着香水抹着口红的女人们和西装革履陪伴着她们的男士们。男人们抽着烟喝着茶水,女人们嚼着香蕉和瓜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把口里嚼着的泡泡糖吹出嘴外,嘴边挂着一个拳头大的白泡泡。低矮的舞台两侧,放着大小不等的花篮,是供宾客们点歌时送给歌女的。那些花篮都标着各自不同的价格,花篮越大,价格越高。
刘辉要了一间包厢,和刘柔兰坐了进去,又叫服务员端来葡萄、桔子、香蕉、苹果、瓜子和几种食饼、饮料,摆在刘柔兰的面前,要她尽情吃喝。舞厅的大堂经理认识刘辉,知道他是有权有钱的实力派人物,自然是点头哈腰,吆喝着服务员跑上跑下,为他们提供周到服务。
这是刘柔兰成为官家妇女后最高兴最幸福的日子。刘辉打电话约她来舞厅后,她就从办公室悄悄溜走,用了大半个下午时间,煞费苦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先去美容室做了面膜,描了秀眉,涂了口红,把十个指甲也染成红色。而后回到家中,把头发梳成古代妇女的那种高高的发髻,选了两个上好的白金戒指套在指头上,接着戴好黄金项链,穿上她最喜欢的那套价值三千多元的玫瑰红镶金边的绣花旗袍,肩上披着白色网纱,套上手链,穿上粉红的高跟皮鞋,挎上豹纹斑小坤包,就钻进早已在约定地点等她的刘辉的小卧车内,来到牡丹宾馆。刘辉喜盈盈在宾馆门口等她,见她下车,就迎上去挽着她的手进入电梯,上了设在七楼的舞厅。
五颜六色的旋转灯光下,舞厅的乐队奏响了第一支华尔兹舞曲,刘辉挽着刘柔兰的手,缓缓步入舞池,按着音乐的节拍,敏捷、轻盈地在光滑镶花地板上转动起来,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支舞蹈。
刘辉今天也特别高兴,他外面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燕尾服内是洁白的衬衣,衬衣领下扎着一条红色鲜艳的领带,脚下是一又油光的黑皮鞋。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黑、白、红三种颜色在他身上形成鲜明强烈的反差。他一只手搂着刘柔兰的腰,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引领着她迈动步子。刘柔兰的红衣红鞋与刘辉的黑衣黑鞋又是一种反差,两人的舞动就像是黑与红的变换交织。他们成了舞会上最亮丽的风景。
“我终于制服那头淫猪了,他答应不再追查你们交通局经费上的事,也不处理你。”刘柔兰一边扭动身子舞蹈,一边讨好般轻轻向刘辉说。在刘辉面前,她把王金龙叫作淫猪。
“处理决定今上午下来了,只是一般的训诫。”刘辉说,“训诫不是处分,不装档案。”
“这淫猪。”刘柔兰骂道,“他还是留了个尾巴。”
“这就很感谢你了。训诫算什么?懒得理他。我真佩服你,你的枕头风比十二级台风还厉害呢!”刘辉一边走着舞步,一边将她搂得更近点,他的脸贴着她的脸,肚皮擦着她的肚皮。
“我哪是给他刮枕头风。”刘柔兰嫣然一笑,“这回为你的事,我给他闹地震哩。我给了他一个八级地震,把他震成脑震荡了,在床上翻翻滚滚,一夜没睡着哩。”刘柔兰得意地说。
一支舞曲奏完,俩人回到包厢,刘柔兰将如何逼王金龙就范的事诉说了一遍。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刘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今晚,我要让你高兴高兴。”他招来大堂经理,叫道,“点歌,我要为这位刘女士点歌,祝福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点哪个小姐?送多大的花篮?要唱什么歌?”大堂经理恭恭敬敬把一张过了塑的歌单双手递给刘辉。
刘辉拿起铅笔,在一个叫丽娜的小姐名字上划了一个圈,又在歌名上打了一个勾,再递给他两张百元钞票。
“乖乖,真是大老板啊,出手不凡,出手不凡!“大堂经理不停地恭维着,立即就走出包厢,跳上舞台,大声宣布:“今天,我们的舞厅来了一位贵宾,他就坐在舞厅的‘四梦’包厢里。这位贵宾姓刘,派头蛮大,他点第一支歌就出两百元,送一个大花篮,请丽娜小姐为他的舞伴刘女士演唱,祝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下面有请丽娜小姐上台演唱《两只蝴蝶》,大家舞起来,为刘女士祝福啊!”他的话音刚落,大厅就响起一片掌声。
丽娜小姐跨上舞台,放开嗓音唱起来:
亲爱的,你慢慢飞,
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你张张嘴,
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亲爱的,你跟我飞,
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亲爱的,来跳个舞,
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追逐你一生,
爱你无情悔,
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
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舞池里,众宾客翩翩起舞。
刘辉和刘柔兰也又一次进入舞池,一红一黑的两个身躯又在舞厅转动起来。
大堂经理的一番介绍,激怒了坐在大厅东侧角落里的两个人。两百元买个花篮点支歌也算是贵宾?还大吹大擂的要全体人员为她祝福,这算什么?真是穷地方啊,出两百元就大呼小叫的,叫人羞死。丽娜的演唱刚结束,跳舞的人还没有回到各自的坐位,就有一人站起来嚷道:“唱得不好,唱得不好。这是一首男人唱的歌,叫女人唱,嗲声嗲气的,难听死了。哼!两百元钱能唱出什么好歌来?来来来,拿歌单来,我出六百元,为这位孔小姐点一首。孔小姐是官太太,官家妇女啊,这才是贵宾呢。”
众人的目光立即就投向东侧那个角落,角落里的一张桌旁坐着三个人,站起来说话的那个人约摸三十几岁,脸上有块疤痕,疤痕在灯光照耀下放出红光。他的左侧坐着一个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高档女式西装,长发披肩,樱桃型脸蛋上,眼大眸黑,嘴小唇厚,鼻尖略上翘,很有性感。疤痕脸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正在吸着烟,一副老成持重、精于世故的样子。人们发现,刚才丽娜演唱歌曲时,他们没有进舞池跳舞。
大堂经理立即小跑过去,点头哈腰地将歌单送到他们手里。他们点了一首《美酒加咖啡》,要丽妍小姐演唱。
大堂经理再一次跳上舞台,放大嗓音叫道:“各位各位,奇迹出现了,奇迹出现了。坐在东侧后面的那位大老板,出钱六百元,给孔小姐,不,不不,是给孔太太,孔官太太,官家妇女,孔贵宾,点了一支邓丽君唱过的《美酒加咖啡》。六六顺心嘛,祝这位官太太,官家妇女,事业腾达,人更美丽,事事顺心。在这里,我也祝两位老板日进斗金,大喜大发。来呀,舞起来呀,为他们祝福!”
随着音乐和歌声,众人又走入舞池跳起舞来。而丽妍小姐,因为有了钱的刺激,扯开嗓音,卖劲地唱起来: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
开放的花蕊,你怎么也流泪,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
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丽妍小姐唱得圆润柔滑,甜美异常。歌声结束,响起哗哗掌声。显然,这回掌声要比上回刘辉点歌的掌声热烈得多。
疤痕脸的言语和举动,几乎是给刘辉当面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今天邀请刘柔兰赴舞会,是对她成功阻止了王金龙借机整他的报答,目的就是要让她高兴,让她知道他刘辉是知恩图报的大丈夫,是一个仁义之士,决非有恩不报的小人。而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疤痕脸,不但讥讽他给两百元点歌是小气,还公开否认刘柔兰是贵宾。而那个娇滴滴樱桃脸小女人,不知是哪位官的太太,竟然举着小手,拼命为疤痕脸的行为鼓掌。得摸清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是哪路人马,再想法子镇祝蝴们。他使了一个手势,要大堂经理到他的包厢来。
大堂经理以为他又要点歌,带着歌单一路小跑进了他的包厢。
“坐在东边后面角落里的二男一女是什么人?”刘辉问。
大堂经理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那两个男的是头一回到这舞厅,以前从未见过他们。那个女的倒是到过几回,但她从没单独来过,有时是跟着王书记来,有时是跟着吴市长来。好像她在吴市长和王书记身边说话很管用。不知她是哪位领导的夫人。”
“哪个王书记?”刘柔兰一听说王书记陪过那个女人,神经就绷紧了。
“市纪检那个王书记呀。”大堂经理回答说。
刘柔兰哼了一声。
“王书记刘市长陪她?是不是省里哪个领导的夫人呀?听说钱副省长夫人新亡,他有心娶个年轻女人,这个女人是不是跟钱副省长新近建立了联系啊!”
“不知道。”大堂经理摇着头。
“去,打电话叫你们宾馆老总来,问问他知不知道?”刘辉说。
大堂经理拔响宾馆老总的手机,老总回答说他正在贵宾室陪吴然市长喝茶,没空上舞厅去。那两个男人他知道,是新近招商引资引进来的开发商,宁波人。是他叫他们去坐那个位置的。至于那个女的,老总没有回答,只说她是当地人,不是钱副省长的新太太。
听说那两个男人只是一般的开发商,而女人也不过是个本地人,刘辉立即就壮了胆。全市12个县区,84个市直部局,县级以上的在职干部不到五百号人,他大都认识。这些县级干部,年龄大都在40岁以上,并没见谁有这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太太,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他们称她为官家妇女,不过是生意人的一种唬众行为,虚张声势罢了。自己眼前的这个刘柔兰,才是货真价实的官家妇女呢,这是只真老虎,你那个女人不过是纸老虎,何必被这样的纸老虎吓住呢?刘辉决心和他斗一斗,为刘柔兰争回面子。他问大堂经理:“用最大的花篮请你们最好的歌女来演唱,要多少钱?”
“这有几种唱法。”大堂经理回答说,“一种是站在台上单纯的演唱,不做表演,这便宜,有八百元钱就够了;第二种是歌女半裸,就是把上衣脱了,露着两个nǎi子,站在台上演唱,并做些简单的表演,这就需要一千六百元;第三种是歌女全裸,就是所谓的脱衣舞,在台上边舞边脱边唱,最后脱得一丝不挂,并有几个裸女伴舞,这就贵了,需要二千四百元。”
“先来个八百元的。”刘辉说。他叫八百元,是一种投石问路的做法,看看那两个男人的反映,再决定下一步行动。他接着说:“你把我们这位女士好好服侍一下,为她挽回刚才失去的面子。她才是真正的官太太,官家妇女。至于是谁的官太太,你就别问那么多。”
“好呐。”大堂经理高兴得眼睛笑成一条缝,他巴不得有人在舞会斗财斗富,他可以坐收渔利。但是,八百元钱,他不可能打出他的王牌歌手,王牌歌手是压台的,没有二千四百元,就别想请她出场。他一声应诺,走出包厢,跳上舞台:“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嘉宾,今天晚上是个大好的日子。‘四梦’包厢里的刘先生,出钱八百元,请丽婷小姐演唱一首革命老歌《南泥湾》,向他的舞伴刘女士表达‘咱们走向前,鲜花送模范’的美好心情。刘先生让我转告各位,刘女士才是真正的官太太,是值得我们尊敬的官家妇女,他要把最美的鲜花送给这位女中豪杰,巾帼楷模,请丽婷小姐上台演唱。”大堂经理的话,无疑是表明刘先生向疤痕脸发出了挑战。
丽婷小姐穿着一身淡红色长裙,手持话筒,缓缓走上舞台。音乐响起,丽婷小姐唱起来:
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唱。
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好地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往年的南泥湾,处处是荒山,没呀人烟。
如今的南泥湾,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
如呀今的南泥湾,与呀往年不一般,
再不是旧模样,是陕北的好江南。
陕北的好江南,鲜花开满山,开呀满山。
学习那南泥湾,处处是江南。是呀江南。
又学习来又生产,三五九旅是模范。
咱们走向前,鲜花送模范。
咱们走向前,鲜花送模范。
丽婷小姐无论是走台姿势,还是演唱水平,都高于前面两位歌女,掌声自然是更加热烈。这掌声,对疤痕脸和那个不停抽着烟的中年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樱桃脸女人也觉得大失面子,姓刘的不但出的钱比他们高,还否认她的官家妇女地位,真是欺人太甚,岂能败在他们的手下?歌声刚落,她就对疤痕脸和中年男人说:“你看你看,你们把我叫来参加舞会,丢我面子了吧?我参加这种舞会不止一次了,还从来没有这样丢过脸。”
一直没吱声的中年男人这时开了腔:“放心吧,吴太太,只要能向吴市长说通购买第三人民医院的事,还能叫你失面子?”他让疤痕脸叫来大堂经理,以高出一倍的价钱,点了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也是叫丽婷小姐演唱。
悠扬舒缓的音乐声中,丽婷小姐边舞边唱,当她脱光上衣,露出两个坚实丰满的乳房时,台下先是发出了一阵嬉笑,而后是热烈的掌声。
这一幕,刘辉和刘柔兰都看到了。刘柔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女人的那种虚荣很快就占据她的整个内心。我一个真真实实的副厅级夫人,区财政局的副局长,怕你两个外地财主一个假官太太不成?她瞥了一眼刘辉,问:“带的钱够不够?”
刘辉淡淡一笑,看来,两个宁波佬发出挑战了,我堂堂一个正县级干部,还能被你两个小财主压倒?我要叫你看看,到底是你的钱管用,还是我的官管用,是你的钱打倒我的官,还是我的官踩扁你的钱?就对刘柔兰说:“你不用操心,看我的。”叫来大堂经理,说:“我要你的王牌歌女出场,给我脱。”
牡丹宾馆舞厅的王牌歌女是一个19岁的女孩子,是一所艺术学院的高材生,艺名叫丽莎,利用毕业实习时间来牡丹宾馆挣钱。她生得一付苗条的身段,一张诱人的脸蛋,一对丰满匀称的乳房。在牡丹宾馆,她一般不出场,参加舞会的宾客们很难见到她的芳容,她一出场,人们就知道,舞会中来了大财主或是大官儿。
人们开始悄悄议论:“那一男一女两个姓刘的是什么人,敢与宁波的富翁比高低?”
“听说男的是市交通局的局长,女的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我见过那女人,好像是龙津区财政局的副局长,她的老公好像是市委的一个副书记,是哪个副书记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姓孔的樱桃脸女人是哪个官们的老婆呢?”
“看来不像是大官的太太,乐河市的大官,哪有这么年轻的太太?大不了是个科长的老婆,科长算什么官?七品县官也只是个小芝麻,科长不过是被虫蛀掉的半个芝麻粒。”
“说不定是哪个大官的二奶呢。这年头,养二奶的官们不在少数啊!”
“二奶也算太太?”
“是呀,叫做二太太嘛。过去,官们财主们娶二太太是公开的,现在呀,官们的二太太都在暗处,很隐蔽的呐。”
“这回可有好戏看了,官员跟财主斗上了。看谁斗过谁。”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财主斗过官。你想想,这几年,咱们乐河市就有不少官儿被财主的钱打得人仰马翻,弄得撤职查办,丢官帽,进牢房,有的还被判了无期哩。”
“财主能斗过官?不一定吧。棺材——官财,有官就有财,官在前,财在后。要发大财,就得靠官,没有官给你开路,能发大财吗?你看看咱们乐河市,哪一个大财主不是与官家勾结得紧紧密密。财不压人官压人,官能斗过财主,财主斗不过官的。”
“好吧好吧,别争了。丽莎小姐上场了,咱们先看看她的吧。今天来跳舞,算是走运了,当官的出钱,让咱们一睹丽莎小姐的风采啊。”
众人的目光就一齐投向舞台。
歌女丽莎听到大堂经理呼唤她演唱后,将细小话筒挂在胸前,从舞台后方缓缓走出。她上身穿着半透明的白纱黑边短衣,下身是白色长裙,腰间系看一根红腰带,装扮像天上仙女下凡。她一出场,就赢得一片掌声。丽莎唱的是一首抒情歌曲《女人花》: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丛
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野草已占满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这一曲唱得非同凡响,柔软的声音,清晰的吐词,优美的舞姿,立即就震撼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人们不再进舞池跳舞,一个个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听着她的演唱,看着她的舞蹈。
丽莎小姐边唱边舞边脱衣服,三个伴舞的女郎也和她同时脱衣。当丽莎脱去最后一条白色短裤时,她的整个胴体就完全展露在人们眼前。玉瓷般洁白柔润的肌肤,与头顶浓浓黑发、脸部的黑眉黑眸、阴部整齐的黑毛,形成鲜明的反差,而涂过口红的嘴唇和rǔ头,点缀在身体不同部位,恰到好处,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人群中发出兴奋的怪叫声夹杂着尖锐的口哨声。
刘辉和刘柔兰都笑了,笑得十分开心。你一个外地打进来的小财主算什么?还想在乐河市称霸出风头?还想压倒我们这些在职在位的当权派?哼!做梦去吧!看你那个樱桃脸女人,完全是一副给男人垫身的小妓女样,什么官太太,屁!滚蛋吧!
然而,疤痕脸并没有走。今晚,我请孔小姐,不,是吴太太,来舞厅乐一乐,为的是一笔大买卖,吴太太不高兴,这笔买卖就得打折扣,岂能让你姓刘的搅屎棍搅了我的好事?你二千四百元就叫美女脱裤子,我岂能输给你?他和中年人一商量,报出了一个惊天价钱,他要出六千元,让丽莎唱一支歌,脱两次裤。
舞厅立即喧哗起来。六千元点一支歌,这在乐河市是史无前例的啊。人们用惊异的目光投向东侧后面的那个角落。
大堂经理高兴得翘起大拇指,拿着话筒走入舞池当中,大声称赞道:“好,好!大老板,大老板!你在一瞬之间,为我们牡丹宾馆舞厅创造了一个神话,神话啊!牡丹宾馆舞厅将永远记住这个美好的神话。来,来,丽莎小姐,上场演出啊,你一支歌的价格突破历史记录,上升到六千元啦!”
刘柔兰有点紧张了,这样斗下去,将会没完没了,刘辉的金钱,肯定没有开发商那么多,人家是几千万的家当啊。
刘辉却一点不慌张。他在想,你开发商有钱,几千万,可以买得女人高兴,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不怕你,我市正在修建高速公路,国家一次性就下拨了十多个亿,这钱由我交通局管着,拿出若干又算什么,还在乎你这区区几千元?他掏出手机,走近东侧后面的那张桌子,故意放声打电话:“是易小妹吗?睡着了是不是?你马上起来,去出纳那里一趟,叫她开张现金支票送到牡丹宾馆来。开多少?哦,不要写数字,给张空白支票就行,数字由我来填。快去吧,我在这等着。” 打完电话,又对正在桌上数钱的大堂经理说:“下一个节目,叫你们的丽娜、丽婷、丽妍、丽莎全脱了,边脱边舞边唱。要多少?你开个价就行。”
大堂经理听后,楞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立即收起桌上的钱,点头哈腰地说:“领导,首长,首长,领导。不,不多,一万块,一万块就行。这么晚了,何必叫出纳送支票呢,记个账,你领导签个字就行,明天我叫人去结账。”
“才一万块?便宜得很嘛。这样吧,我给你加两千,一万二,怎么样?十二为一年嘛,年年发财啊!”刘辉说完,瞥了疤痕脸他们一眼,就扬长而去了,钻进包厢,也不出来看表演了。
这回轮到中年人和疤痕脸紧张了。人家是领导,是官家,用的是公款点歌。咱们可一分一分是都从兜里掏出来的私款啊,还傻呼呼的跟他斗什么?能斗得过人家?刘辉走后,中年人小声问大堂经理:“你叫那个姓刘领导,他是个什么官?那女人又是谁?”
“呵呵,你们不知?我也不知啊。他到过这里几次,只听说是市直一个局的局长,哪个局我不知道。听说那女人是我们市委一个副书记的老婆,区财政局的副局长,蛮厉害的。叫他们领导,总是不会错的。”
两个男人都傻了眼,后悔没摸清对方的底细,只为了取悦于孔小姐——吴然副市长的五奶,就胡乱地与他斗起来,真是利令智昏,丧失理智啊!还是中年人老练,他钻进刘辉的包厢,点头哈腰地说:“刘局长啊,真是对不起,抱歉,抱歉!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请原谅,原谅!”说完又对着刘柔兰抱歉地鞠了一躬。
刘辉大度地一笑:“没什么,你是哪来的老板啊,到我们这里来投资的?欢迎啊!不过我要告诉你,我点歌的钱,可都是我自己掏的腰包啊。我也不是什么局长,老百姓一个。”
“我姓艾,叫艾宁,宁波的宁,我就是从浙江宁波过来的,想在这作点投资。借刘局长的宝地落脚谋生,请刘局长多给关照。”说着递给刘辉和刘柔兰每人两张名片。
“真是大老板啊!这名片还是镀金的呢?制作这名片,要多少钱一张?”
“不多,不多,五百元一张。两张名片可做一个金耳环,送两张给刘局长和刘女士,看完后可以溶了,做成金耳环。”
刘辉看了看名片,一张写着艾宁的大名和公司名称、地址、联系电话等,背面是介绍公司业务范围;另一张是艾宁个人情况介绍,实际是简介他的发迹史,背面写着艾宁的名言:愿你酷一点,乐一点,靓一点,俏一点,帅一点,旺一点,爽一点,逗一点,阔一点。
“如果刘局长和刘女士这个星期天有空的话,我想请你们喝杯酒。”艾宁继续说,“不知二位肯不肯光临。若能光临,小人篷壁生辉,不胜荣幸之至。”艾宁只有初中文化,是个大老粗,说话却想尽量显示他的文绉绉。
“好吧,有空再联系。”刘辉说。
“好的。可是……,我怎么才能找着你?”
“今天没带名片,有空再说吧。”刘辉推脱着说。
艾宁诺诺地退出包厢。
刘柔兰听了艾宁的恭维话,灿然一笑。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内心十分得意。她不止一次参加这样的舞会,在她的眼里,这种光怪陆离的舞会实在不能给她带来多少刺激,她作为一个官家妇女,以前参加这样的舞会,是一种拉关系套近乎的外交需要,官场交往成份多于娱乐成份,甚至参加舞会还带有某些政治目的,跳舞成为她一种难堪的应付。而今天,她不仅与刘辉脸皮贴着脸皮,肚皮擦着肚皮痛痛快快地跳了一场舞,还亲眼看到一个财主是怎样拜倒在官员的脚下,看到了金钱是怎样成为权力的奴隶,尽管有人说官员是财主的仆人,权力是金钱奴隶,但她今天看到的是权力的张扬,是官员的扬眉吐气。一种做官家妇女的高贵感荡漾在她的心中。
她走出包厢,身子挺得笔直,头颅昂得老高。她环视了一下整个舞厅,投向她的全是羡慕和赞赏的目光。她一把挽住刘辉的胳膊,微笑着,挺着胸部走出舞厅,走出牡丹宾馆。
孔小姐也很高兴,她今天开了眼界,看到官与钱的一场龙虎斗,在他看来,这场龙虎斗打了个平手。艾宁并不是拿不出钱来与官斗,而是他不想斗下去,要斗下去,最终败阵的还是官们。中国几千年,栽倒在钱财上的官们数不胜数,尤其是当今,上至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省委书记,下至乡长、村官,一个个因钱财问题纷纷落马,有的还挨了枪子掉了脑袋,这都是钱胜官的实例。官员侵占钱财,钱财强奸权力,这是中国当今社会确实存在的现象。她是个脚踏两只船的女人,左脚踏着权,她把裤子一脱,乐河市多大的官儿都听她的;右脚踩着钱,她把多个“官太太”的身份一亮,乐河市多富的财主都要跟着她转。尽管她现在还只是官家包下的妇女,不是正式的官家妇女,但她的能量比正式的官家妇女还强大,她是乐河市的核炸弹,她一爆炸,整个乐河市将会天翻地覆。她走出舞厅的时候,和刘柔兰一样是昂着头挺着胸的,而且,她还不断地甩动着秀发,以表示他对刘辉这种县官们的蔑视和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