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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点 不欢其人(七十二)
    吃完那顿有史以来最艰难的饭后,我回到了卧室,坐在床边,什么也不能做,脑子里一片HL。
    没多久,门被人从外打开。
    定是流湃。
    不想让他起疑心,我赶紧振作精神。
    正在调整情绪,却听见了这辈子也不想听见的声音:“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强悍。”
    白展基。
    就像我说过的,他不会放过我。
    我戒备地望着他,准备在他再走近一步时做出攻击。
    但是他没有。
    他就站在门边,眼内是捉摸不透的深邃,下唇瓣上有一道细微的伤,我认得,那是我用尽全力给予他的-   - 在那天。
    “以后,我会时常到这里来。”他这么宣布。
    “小心。”我看向他,寒意凛然:“无论谁被惹火,都会成为猛兽。”
    “你会怎么做呢?”把那件事告诉流湃?如果你肯,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他伸出舌,轻轻舔舐了下唇瓣上的伤口。
    一瞬间,那天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所有记忆都鲜明起来,让我战栗。
    我握紧了手指,“啪”地一声,食指长长地指甲断裂。
    确实,我是恨他入了骨。
    “离开流湃,这样,你将不会再受到折磨。”白展基为我指明一条生路。
    他仿佛是地狱的神,在下着命令。
    然而,我并非属于他的管制:“在这个世界上,能命令我的人是很少的,而你,根本不在其中。倘若我要走,只会因为一个原因-  -  流湃不再爱我。”
    白展基看着我,表情是模糊地,飘忽的,如同他的声音:“那天醒来后,你不觉得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吗?”
    说着,他伸出了左手,缠在中指上的,是一条项链。
    那装有IGL文件的移动硬盘。
    睹此情况,我心一窒,像是冷天被硬生生灌下了冰水,连喉咙都冻得僵硬。
    “听流湃说,你告诉他,这硬盘因为入水而损坏了,里面的文件全部遗失。”白展基轻轻移动目光:“可是经过我的查看,文件不仅在,而且里面还有新的发现。”
    是的。
    我对着流湃撒了谎。
    移动硬盘并没有坏,可是我无意间打开文件,发现里面虽有洪少柔洗黑钱的记录,可其中不少地方竟牵扯到了清义帮。
    如果文件交到警方手中,清义帮将会受到牵连,李徘古也是逃不了干系。
    所以,我将硬盘内的文件删除,并骗流湃说是因为入水而毁坏。
    但是怎么会?
    “我将数据恢复了,虽然费了一些时间,但很值得不是吗?”白展基轻而易举地看出了我的疑问。
    我的脑子对他而言,像是摊开的一本书,一切思想都无所遁形。
    “离开流湃,否则,我会将这些资料上交,那是,你会亲眼看着李徘古两兄弟入狱。”这是他下的最后通牒。
    在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已经无路可走。
    “你们在这说什么?”流湃询声而至。
    “向你的未婚妻祝贺你们的订婚。”白展基神色如常:“并想询问一下她究竟想要什么结婚礼物,只是她似乎还没想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流湃笑。
    “应该的,那么不欢,你想好了,随时可以通知我,不过记住,要快。”白展基说出的话,这个房间内只有两个人懂得。
    “我去山上逛逛,刚才来的时候找到一处好地方,低头就可以看见江水。”
    “小心点,最近时常降雨,江水猛涨,山石又比较滑。”
    “放心,我总不能自己跳下去吧。”
    “好,今晚是在这睡吧。”
    “恩,看样子会下雨,只能打扰一下了。”
    “那好,我先去镇上买些东西。”
    他们在门边谈话,我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
    我的额头很烫,并且在不停起伏着,像是某些东西在蒸煮着,在酝酿。
    挣扎到最后,一点堕   落,一点牺牲,一点新生。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青草的气息,让我的额头平静下来。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我瞒着流湃买了一把shouqiang。
    Sig sauer p228。
    一开始,只是想将它用于防身,然而这天,我改变了主意。
    当流湃下山后,我怀揣着那把枪来到了山顶。
    白展基所在的地方。
    老天很会渲染气氛,刚刚天空还是万里无云,此刻却已经是yīn云密布。
    不过是下午2点,却yīn暗得像是傍晚。
    很快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降临。
    也好,事情在暴雨中发生,就应当在暴雨中结束。
    白展基站在悬崖边,下面便是江。
    最近涨水,一向平静和缓流淌的这条江瞬间变得狂暴起来,惊涛拍案,水流湍急,从上往下看去,让人惊出一生冷汗。
    我想,如果有人摔下去,尸身定会被奔腾的水流卷走,在途中撞上岩石,碰得面目全非。
    特别是即将到来的大雨,会洗刷去一切证据。
    很好。
    一切都很好。
    算算日期,今天正是星期日。
    gloomy sunday。
    run daygloomy。
    当我把枪举起来时,白展基感觉到了,并转过身来。
    我无法说出他的表情,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并没有表情,并没有心。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问,在说话时,他的嘴角有着浅浅的纹路:“如果流湃知道了这件事,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原谅你。”
    “但是他不会知道的。”我眯起眼睛,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手很稳,没有颤抖,因为即将要做的,是件正确的事:“流湃永远也想不到我和你之间会有这么打的仇恨,当他回来时,我会在床上睡得好好的,而你,则会因为意外而坠崖如江,再不见痕迹。他会对你的死而伤心,但是我会帮他熬过去的。”
    “你杀我,最主要还是为了李徘古兄弟,是吗?”他问。
    “是的,我已经伤害过他们一次,绝对不允许你再去捅一刀。”我的手指触到了扳机:“所以,你必须要死。”
    “你会后悔的。”他道,声音中不见意思恐惧,他是在用一种先知的语气与我对话。
    “我唯一能肯定的是,现在后悔的,应该是你。”我冷下了眼睛。
    “听说,人死之前,都会说一句真话。”白展基看着我,唇瓣像是沾了血:“我的真话就是那天,你的味道,真的很好。”
    没有打雷,没有闪电,没有任何预兆,雨就这么落下。
    在第一滴雨落在枪柄上时,我开了枪。
    子弹准确地射入了他的心脏,白展基的xiōng口开出了猩红的花。
    绚烂华丽如曼珠沙华,红至黑暗。
    这颗子弹,是他早应该得到的。
    那天,我不该心软。
    子弹的冲力让他后退,而他的后方,正是悬崖。
    我看着他的身子悬空,看着他坠入深渊。
    忽然之间,我浑身发冷,像是被封在大冰块中。
    因为在最后一刻,白展基在笑,那是一种胜利的笑。
    而他的眼睛,并不是在看我,而是看向我的身后。
    我转头。
    身后,是辨不清面目的流湃。
    他看见了。
    他看见我亲手杀了白展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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