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下班。下班、上班。生活总是按照一种相对固定的模式进行,激情、意外、浪漫总如夜空中的烟花一闪即逝,更多的则是重复、重复、再重复
又是周五,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又是下午16点55分整,再有几分钟就下班了。程菁开始习惯性地回顾一周以来的工作,除去陈锦那个要退货的冯先生发来过一封投诉信,本周无其他重大意外。程菁皱皱眉,前天给那个冯先生打过电话以后,他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回复,这个事儿解决了吗?
一个橘色对话框活泼地冒出来,Sunny说:后天上午10点,我找你去。
程菁一怔,问:干嘛?
Sunny说:不干嘛,找你不行啊?
见他,仍是令程菁喜悦和期待的,只是,他们中间多了一个卓逸帆,味道似乎变了。为了平复内心复杂的情绪,菁菁夭夭问:你后天不加班了?
Sunny正在输入中,Johnson就赶着来凑热闹了:周末了,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Sunny的对话框也开始闪,程菁脑袋一阵发懵,先对Johnson说:你不是16:30下班吗,怎么还没走?
再打开Sunny的对话框,Sunny说:不加班了。
Johnson又开始闪:刚和你们公司销售部的那些人谈完。
Sunny开始催促: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菁菁夭夭对Johnson说:你们不是约的周四吗?
然后,她迅速打开和Sunny的对话框,说:你上哪儿找我?
Johnson说:昨天没谈完,今天接着谈。
Sunny也在闪,程菁从Johnson切换回Sunny,Sunny说:我去你们小区外面等你。
程菁的脑袋越发混乱,顺手点开Johnson,说:好不容易不用加班了,你不用陪你老婆吗?
说完这句,她又把对话框切到Sunny,说:谈到这么晚啊,向东他们今天还能回北京吗?
Johnson和Sunny同时凌乱了,Johnson发来一张询问的脸,Sunny则直接了当地问:你发错了吧?
老年痴呆了你!蠢死算了!程菁狠狠地骂自己一句,先后对Sunny和Johnson说:发错了。
Sunny立刻做出了反应,字里行间充斥着阴阳怪气:应该发给你那个上海客户的吧?
Johnson却沉默了,沉默半晌之后,他说:前天那个要投诉的客户怎么样了?
心存感激之余,程菁越发羞愧,敲在键盘上的手指格外轻柔:暂时还没有联系,不知道怎么样呢。
为了避免再出错,她暂时关闭了和Johnson的对话框。
切换回Sunny那里,她没好气地说:是又怎么啦?!
Sunny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快:不怎么,我就随便说说,怎么了?
菁菁夭夭说:好啦好啦,后天再说吧,我老大叫我过去汇报呢,不跟你说啦,88!
彻底关闭和Sunny的对话框,重新打开和Johnson的对话框,Johnson说:你还是应该主动跟进一下才好,避免对方突然做出什么事来让自己被动。
菁菁夭夭说:你说的对啊,下周一吧,今天是来不及了。
Johnson说:如果有他的手机号,还是尽早联系的好。
菁菁夭夭说:没有手机号,只有一个带分机的座机。
Johnson说:那你下周一千万不要忘记了。
顿了顿,他又说:今晚我要请朱向东吃饭。
菁菁夭夭很是意外:为什么?
Johnson意味深长地说:我要跟他好好聊聊。
不待菁菁夭夭再说话,他接着说:我先走了。
菁菁夭夭说:好啊,88。
Johnson沉默片刻,说:其实我是不喜欢说88的,Missyou。
周日早9点,手机闹铃活泼地响了起来,程菁哼哼唧唧地翻个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逃避那刺耳的声音。她在心里迷迷瞪瞪地计算着时间,不解地问自己,今天是周日啊,干嘛上闹铃呢?哦,对了,因为和黎曜晖有约!想到这里,她登时清醒了,一把甩开枕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完毕,她依次给自己拍上美白修护液,美白精华露,美白乳/液以及有防晒效果的粉底液,这一系列工作完成后,她又用眉粉细致地将眉毛修饰一番,然后拿着镜子对着阳光细看,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在一瞬间白了一圈。她对着镜子优雅地一笑,刚好露出六颗形如贝壳的洁白门牙,她为自己的微笑陶醉了,当真是——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何况黎曜晖这样一个凡夫俗子乎?!
收拾完这张脸,她又打开衣橱,衣橱里有一条新买的绿色印花连衣裙,和她那条旧的橙色裙子风格类似,一样的热情奔放、充满活力,只是,绿色比橙色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爽。她取出裙子,在穿衣镜前比划着思忖,这是卓逸帆送给她的裙子,穿着去见黎曜晖合适吗?
管他的呢!从卓逸帆在账单上签下姓名那一刻起,这条裙子的物权就从商家转移给了程菁,她有权主宰这条裙子的命运,包括选择在什么样的场合下、会见什么人时穿着它。
刚拿定主意,《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的音乐就响起来了,程菁扑哧一笑接听起来,黎曜晖大大咧咧地说:“我到了,就在你们小区东门外面呢。”
“喔,”程菁看一眼表,“你不是说十点来吗?现在才九点四十。”
“啊,”黎曜晖满不在乎地说:“我早到了,不行啊?”
“行,”程菁顺手抓起“邂逅柔情”匆匆地在耳后和头发上喷几下,说:“你先挂了吧,我这就出去了。”
举着一把绿色遮阳伞走出小区东门,立刻有黑车迎上来,“去哪儿啊?”
黎曜晖就在前方不远处,程菁对黑车摆摆手,径直走向赛拉图。黎曜晖早从后视镜里发现了她,眼见着她一摆一摆地走过来,收起遮阳伞、打开车门上车,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黎曜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研究地看着她。
“看什么?”程菁被他看得发毛,心虚地打量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一向表情丰富多变的黎曜晖维持着僵硬的表情,不冷不热/地说:“你变了。”
“变什么?”程菁好笑地看着他,“你摆着张死人脸臭拽什么?装什么酷啊?”
黎曜晖从鼻子里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以前周末从来不穿连衣裙,不下雨从来不打伞,”他顿了顿,语气里更多了几分懊恼,“也从来不喷香水!”
“那只能说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只看到了我的其中一个侧面,并且极其武断!”程菁撇撇嘴,说:“第一,我有很多连衣裙,周末的时候也会穿;第二,我夏天出门的时候经常打伞;第三,我从25岁那年开始喷香水,已经喷了五年了!”
黎曜晖被她抢白的暂时性失语,半晌才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老装男人婆?”
“因为你像个女人啊!”程菁伶牙俐齿地揶揄他,“我们本来就是两个性别嘛,走在一起总要看起来像是一男一女吧?”
“呸!”黎曜晖恨恨地啐道:“咱们北京姑娘朴实,穿戴上都是大大咧咧的,上海女人才成天穷捯饬呢!你就是跟那个上海人学的!你、你忘了本了你!”
程菁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瞪着他说:“我就是忘本了,怎么着?你要是看不惯,我就回家了!”
说罢她伸手就去开车门,黎曜晖登时泄了气,将她连人带车门一起拉回来,好言好语地问:“去哪儿?”
“随便!”程菁瞪他一眼,眯起眼睛看一眼透过前挡风玻璃射进来的强烈日光,从手袋里掏出太阳镜戴上,系好安全带,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只要你不把我给卖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有点儿创意行不行?”黎曜晖一面启动车子,一面碎嘴叨叨地说:“就会跟人学!也不怕变花狗!”
久久等不到程菁的回应,黎曜晖有点失望地看向她,就见她把头歪向面朝他的这一侧,只是,她的眼睛躲在太阳镜后,也不知道是闭着,还是正凶神恶煞地瞪着他。黎曜晖试探地问:“哎,睡着了?”
程菁依然无语,并且没有半分反应,黎曜晖转了头专心驾驶,嘴里低声嘀咕:“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吃完就睡、睡完就吃,整个一”
听见这句没说完的话,程菁在心里撇一撇嘴,赏了他一句京骂。她当然知道黎曜晖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字是什么,她更知道他这么干无非是在故意挑衅,所以,她必需将装傻进行到底。这一装,装得太投入,她就真的睡着了。
“哎,别睡了,睡得跟个死猪似的!”黎曜晖的声音像只苍蝇一样在程菁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搅扰了她的美梦,程菁不耐烦地转了脸试图躲开他,他干脆上手推了,“哎,醒醒!醒醒!流哈喇子了哎!”
“烦死啦!”程菁不胜其扰,无奈地做出了妥协,她睁开眼睛观察一下四周,发现他们正排在一溜车流中,“这是哪儿啊?”
黎曜晖懒洋洋地回答:“植物园。”
“没进停车场呢?”
“等着呢,里面没车位了,”黎曜晖翻她一眼,“你看不见啊?”
程菁摘掉太阳镜收好,命令地说:“水!给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