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菁一个人干掉了半盆麻辣梭边鱼,辣的舌头都麻了,还意犹未尽地从一锅红油里往外挑蔬菜,翠色的莴笋上滴着红油,看得黎曜晖触目惊心。
“辣不辣呀?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吃辣的呀。”
“我小时候还不知道发愁呢!”程菁被辣的够呛,将杯子里残存的一口玉米汁一饮而尽,“我小时候还不跟你一起出来吃饭呢!”
黎曜晖温柔地望着她问:“发愁和跟我出来吃饭这事儿有关系吗?”
程菁的舌头火辣辣地发烫,她夹起一小块黄瓜轻轻咀嚼,黄瓜的冰凉和清香起到了很好的镇静作用,她觉得舌头不那么痛了。
“服务员,”黎曜晖对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位女服务员招招手,“加一扎玉米汁。”
服务员匆匆去了,程菁在黎曜晖等待的目光里慢慢享受完这根黄瓜,说:“没什么关系。”
黎曜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地追问:“没关系你干嘛把两件事儿一起说啊?”
程菁突然探起身体凑近他,鼻尖差点撞到他身上,她的一双眼睛机警地盯着他的下/半/身,他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嘛呀你?”
“你手机响了。”程菁指指他的裤袋,坐回椅子里。
“哦。”
黎曜晖为自己方才太过丰富的联想红了脸,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他迅速摸出/手机接通——“喂?”
餐厅里吵,程菁全然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半点动静,只能看见黎曜晖抬起手腕看一眼表,又局促地瞥她一眼,低声说:“快完事儿了,再有二十分钟吧。”
是他老婆。
程菁端起刚刚重新倒满玉米汁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边喝边不动声色地继续窃听。
黎曜晖陪着笑说:“温娴不是在咱们家呢吗,有她陪你还不行?”
温娴?温柔娴静,就是他那位前女友吧?莫名地,程菁对她的名字生出了浓浓的妒意,这两个字显然比“成精”要好听多了。
“你瞎想什么呢?”黎曜晖笑的很生硬,“我天天加班都快累死了,哪有那么多精神啊?”
男人?男人!程菁举起杯子,透过玻璃杯看着他模糊的脸。
黎曜晖收了线,对程菁挤出一个笑,“哎”
“你要回家了呗,”程菁打断他,放下杯子,“那你就结账吧。”
服务员收了黎曜晖的钱离开,等待找零的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没生气吧?”
“我生气?”程菁好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黎曜晖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呵呵地笑。
“温娴是你前女友?”
“啊?是。”
程菁责怪道:“你怎么还把她招家里去了?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黎曜晖不以为然地说:“咳,她跟雅静,就是我媳妇,好多年不见了,是我媳妇要留她的,我总不能不答应吧。”
程菁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你那个前女友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自己小心一点吧。无利不起早,没有所图,她不会平白无故地白花路费来回瞎跑。你别傻乎乎地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简单,别让人卖了还以为她是好人呢!”
黎曜晖沉默片刻,笑道:“你的想法太复杂了,难怪你长大了就开始发愁了。”
“是啊,我的想法是太复杂了,”程菁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幽幽地感慨:“如果我可以简单一些、纯粹一些,少一些顾虑,也许,很多事都会改变。”
简单的黎曜晖从她瞬间迷离的目光里品出了什么,笑容在他唇边凝固,他语气凝重地问:“比如什么?”
“没什么,”程菁迎着他的目光一笑,“我送你回去。”
十月的北京,天空格外高远、辽阔,空气格外干爽、清新,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街道两旁的树木染上了斑斑点点的金黄颜色,落叶点缀在依然翠绿的草坪上,别有一番味道。今天是十月里最好的大晴天,天空中没有一丝流云,湛蓝的一望无际,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里打开车窗,呼吸着晨风里秋的味道,听着熟悉的交通台开车上班,心情也像天色一样透亮了不少。
昨晚和黎曜晖的约会很和谐,尽管结局的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总体来说还是愉快的,程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但愿这一番交谈能够解开黎曜晖因卓逸帆而生的心结,但愿他们的友情还能像从前那样简单、纯粹。
来到公司开机、登陆MSN,Sunny和Johnson都还处于脱机状态,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菁良好的情绪,她用极低的声音哼着歌打开一周工作计划,先检查昨日的工作完成情况再着手开始今天的工作。临近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热线电话终于消停了,忙碌了一个上午的同事们也都提前进入了休息状态,办公室里格外安静,与业务高峰时段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傲!”一个尖利的女声突然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也破坏了这一室和谐。
程菁惊乍地抬起眼帘,就见戴沛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江傲身边,愤愤地说:“这封邮件我已经给你转了三次了,你别再转给我了!”
江傲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为了在空间距离上尽量和对手保持平等,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却依然比身材高大的戴沛沛矮了半个头,他不得不仰起头仰视着她说:“你这个邮件你自己处理就可以了,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转给我,我不明白你转给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啊!这本来就是你的活儿!”戴沛沛见跟他说不通,转身就向程菁走来,吵吵嚷嚷地说:“程经理,你看看,客户返厂维修后的部件拿回去没用几天又出毛病了,退回来检查在咱们这什么毛病也没有,底下的人说这属于高级技术问题,他们解决不了,让我找技术咨询部,我就把邮件转给江傲了,就这点事儿我给他转了三次邮件,他就给我转回来三次,就是不处理!”
办公室里的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在了戴沛沛和江傲身上,江傲见势不妙,硬着头皮跟过来,却并不理睬程菁,而是和戴沛沛理论道:“不是已经有检测结果了吗?你把结果通知客户就行了,你转给我干什么?”
戴沛沛高声质问:“我跟客户说什么呀?我说的清楚吗?”
江傲不屑地讥笑道:“你什么也说不清楚,你就会做个单子吗?”
戴沛沛被他噎的一愣,求助地望向程菁。程菁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种可能一起挤进她的脑袋里,她想起了于总监的暗示——服务支持部需要加强技术力量,如此看来,江傲的推脱会不会是一种故意呢?只为用事实向程菁施压并证明这个需求确实紧迫?戴沛沛为何不先向她汇报就直接和江傲发生冲突呢?会不会又是金真英在背后捣鬼,她的目的是要挑拨服务支持部和技术咨询部的关系,还是仅仅为了给程菁添堵?
“什么叫我就会做单子呀!”戴沛沛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更激烈地爆发了,尖利的声音吵得程菁的耳膜直跳。
“沛沛,有话好好说。”程菁先制止了戴沛沛,再转向江傲,“江工,你说沛沛就会做单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为什么她的岗位和你不一样呢?不就因为你能解决疑难技术问题而她不能吗?如果你能干的活儿她也都能干了,你不觉得这才有问题吗?”
江傲的个性虽然偏激,脑子并不慢,立刻听懂了程菁的言外之意,当即转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为了彻底表明他对程菁和戴沛沛的不屑,他顺手抓起电话抢接了一通进入到其他同事电话线路上的来电。程菁只觉血往上涌,想冲过去与他理论,又找不到说的过去的理由,更不能打断他的工作,愣怔在那里郁闷得几乎要吐血。
“什么态度啊?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吧?”戴沛沛斜着江傲的背影,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挑唆,“怎么办啊?不能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啊!”
明知孙志鹏出差了,程菁还是不死心地看了眼他空荡荡的办公桌,确定了一个无奈的事实——此时此刻,没有对象可以控诉江傲的罪行,也没有人能帮助她,她只有靠自己。
“怎么办啊?”等不到程菁的回答,戴沛沛催问道。
程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先跟客户联系一下,把我们的检测结果通知客户,看看客户什么反应。”
戴沛沛无辜地叫:“我已经说过了,人家根本就不接受呀!”
“你小声一点,别吵到其他同事!”程菁打断她的大嗓门,问:“你是怎么说的?”
戴沛沛略微降低声调,耐着性子说:“我就跟客户说在我们这里检测的完全没有故障呀!客户就开始跟我扯技术问题,我哪听得懂呀!让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程菁皱皱眉,没好气地压低声音说:“你这些话以后也不要再说了,这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们无知吗?你先吃饭去吧!”
“那我不管了?”戴沛沛的脸还勉强冲着程菁,脚已经急欲先走地弯向办公室门口。
“你不管谁管?”程菁心里火大,不容置疑地说:“下午把整件事的经过写个邮件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