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个懒觉以后精神不错,洗了碗,程菁又接着打扫厨房,她把厨房清洁剂喷在灶台、台面、橱柜上,再用厨房用清洁纸擦拭。卢征在一旁看着她问:“待会出门不?”
“你要出门?”程菁手上的动作略停,心里略一计较,说:“我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
卢征有点失望,但并不气馁,嘿嘿地笑着说:“那我也不出去了,我陪你聊天。”
程菁突然转过脸来,看着他问:“我又想起了十年前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就是这样死皮赖脸地成天跟着我。”
卢征呵呵地笑,扭捏地说:“追你嘛!”
程菁“哼”一声,揶揄地说:“对,追我嘛!追上以后就不搭理我了!就把我当糟糠之妻放一边臊着了!”
卢征嘀嘀咕咕地说:“这叫什么话啊?”
程菁又“哼”一声,说:“所以,你现在对我献殷勤也没用,我早把你看透了!你这个人,典型的老虎型人格,目标导向,一旦目标达到了,你就没兴趣再搭理我了!”
“让你说的,我都觉着我丑恶了”
卢征的话说了一半,程菁突然放下清洁剂冲出厨房跑进卧室,卢征诧异地看着她,隐隐听见卧室里有歌声传出来,似乎是范玮琪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歌声在程菁冲进卧室后戛然而止,代之以程菁接起电话的那一声——“喂”。令卢征不解的是,她如此心急火燎地抢着接的电话,语气却是格外冷淡。
这一声“喂”之后,卢征再也听不见程菁说话,他猜想她一定是把房门关上了。他猜对了,只是,关上门以后,程菁并没有说话,因为她在听黎曜晖说。
黎曜晖说:“昨天晚上那事儿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我媳妇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她最近脾气特别大、特别烦躁,成天挑三拣四的看什么都不顺眼,估计是提前得上产后抑郁症了。我这阵子老往外躲就是不想跟她吵架,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睡了,我也没再跟她提。以后,她要是再给你打电话,你甭接就行了,她要是说什么让你不爱听的话,麻烦你看在她有产后抑郁症的份儿上别跟她计较,行吗?”
程菁不说话,他尴尬地清清嗓子,问:“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程菁直不愣登地问:“我有空没空关你什么事儿?”
黎曜晖被她噎的一愣,讪笑着说:“你,你怎么这态度啊,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这么凶干嘛啊?”
“是你说的不再来找我了!”程菁只觉悲从中来,差一点掉下泪来,“你还管我有空没空干嘛?”
黎曜晖被她揭露的赧然,厚着脸皮说:“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你不是!”程菁粗暴地打断他,激动地控诉:“你就不是!你就是这么想的!”
黎曜晖被她震慑住,沉默良久,说:“我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行吗?”
程菁无声地笑了,笑到可以控制自己的声音,才一本正经地问:“看一眼给多少钱?”
黎曜晖也笑了,这一笑间,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笑着说:“我马上就要养孩子了,你现在管我要钱就是跟孩子抢奶粉钱。”
提起“孩子”,程菁刚刚好起来的情绪又有几分低落,一时无语。黎曜晖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忙说:“你脚好了吧?我接你去?”
“别,还是你说个地儿,我去找你吧,”程菁酸溜溜地说:“孕妇的鼻子都尖着呢,万一我在你车上留下根头发,留下点香水味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那,”黎曜晖赧然地笑:“我在香山等你。”
“这个地方不错哦,那么高、又那么远,你老婆怀着孕怎样也追不过去,”程菁阴险地说:“不过,你那个情人就不一定了,她要是跟踪、尾随而至,那可就没劲了!”
“你才没劲呢!”黎曜晖嘿嘿地笑:“什么醋都吃!”
“你说什么?!”程菁本能地想发怒,又怕吓跑他,只得将一腔怒火咽下去,赌气地说:“谁吃你的醋啊?自作多情!”
来到香山脚下,一眼就看见等在售票处旁边的黎曜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皮衣,山里风凉,他把领子竖起来,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有些人,当你心里怨恨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躲开他、远离他;有些人,即便说过、做过一些令你伤心的话和事,你还是不会怨恨他。
对程菁而言,黎曜晖就是后者。看见他的那一秒,所有心结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程菁控制着速度,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嗔怪地说:“什么日子了还穿这么少?让你得瑟,冻死你!”
“没钱啊!穷啊!买不起新衣服啊!”黎曜晖跟着程菁往里走,一边哆嗦,一边臭贫。
程菁扭着头白他:“没钱买衣服有钱找情人!”
黎曜晖一步蹿到她前面,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盯着她特别郑重地说:“我跟她就是普通朋友,绝对没有情人关系!”
“没有?”程菁狐疑地看着他,问:“没有她干嘛摸你?”
“她什么时候摸我了?”黎曜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下/身,一脸无辜地说:“我跟她都是在公共场合出入,她怎么摸啊?”
程菁随着他的目光一起往下看,又羞又气地骂:“你还想让她摸哪儿啊?!”
黎曜晖一愣,没脸没皮地大笑起来。程菁扬手打在他背上,气咻咻地说:“她摸你脸了,她摸你脸了!”
黎曜晖凑到她面前,厚着脸皮说:“那你也摸一下!”
“踹死你!”程菁羞红了脸,愤愤地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黎曜晖收起脸上“无耻”的笑容,问:“你在哪儿看见她摸我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切!”程菁微垂了头,低声说:“我一个闺蜜看见的!”
黎曜晖恍然大悟地说:“哦,就是那天跟你在一起那个?我也没得罪她啊,她干嘛给我造谣啊?”
程菁审视地看着他,心中思忖,她不相信杜芸会恶意欺骗她,但是,眼前的黎曜晖似乎也没有说谎,并且,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程菁沉吟着说:“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你真该想想你那个前女友是不是有问题了。”
黎曜晖沉默着没有说话。
既然已经三番五次地做过恶人,程菁不介意把恶人做到底,索性更直接地说:“我想你肯定不会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你老婆,你也不可能让她打我的手机找你。”
黎曜晖叹一口气,随手从路边的低矮灌木上扯下一根细小枯干的枝条,欲言又止地说:“她”
“她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程菁打断他,“你想过吗,她千方百计地来到北京、来到你身边,究竟想要什么?感情上的依赖?上的满足?还是心灵上的安慰?”
“说实话,我没有关心过她想要什么,我”黎曜晖深深地看她一眼,说:“我的脑袋已经够乱的了,实在没有地方再想她的事儿了。”
程菁心中欢喜,嘴上阴阳怪气地问:“没功夫想她,你为什么成天跟她一起出去吃饭?”
“在家呆着烦,”黎曜晖顿了顿,说:“就想找个人说说。”
程菁心中一动,佯装随意地问:“她既然不是你的情人,在你心里把她当什么?”
黎曜晖认真地想一想,说:“算是红颜知己吧。”
红颜知己?程菁心里一阵泛酸,她是红颜知己,我是什么?她闷闷地揶揄他:“你这个红颜知己是个危险的女人,简直就像个搞地下工作的特务!”
黎曜晖看透了她的小心眼儿,嘿嘿地笑,笑而不语。
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上山的石阶前,黎曜晖四下张望着问:“还上去吗?”
“去啊,当然要去了,”程菁用力把他推上台阶,絮絮地说:“你看看你体力又差、又怕冷,还不爱运动,爬爬山,出点汗,你就不冷了。”
黎曜晖灵巧地转个圈绕到她身后,问:“你的脚行吗?伤筋动骨一百天,能走路可不等于能爬山,你别再给折腾坏了。”
程菁拽着他往上拉,“没事啦,就爬一小段,就下来,行吧?”
黎曜晖略一迟疑,听话地说:“那好吧,就爬一小段。”
爬了大约四分之一的路程,黎曜晖就在路边坐下了,打死也不愿意再往上爬。程菁凑近他,看看他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问:“还冷吗?”
黎曜晖摇摇头,“要是有杯热奶茶就好了。”
程菁回头找找,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商品售卖站。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买。”简单地交代一句,程菁转身一路小跑着奔向售卖站。几分钟后,她又捧着一大杯插好吸管的、热气腾腾的奶茶回来,小心地递给黎曜晖。
“你怎么就买一杯啊?”黎曜晖不舍得就喝,“你不喝啊?”
程菁笑着摇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怎么笑得那么傻啊?”黎曜晖心虚地上下打量自己,“你盯着我干嘛?”
程菁傻笑着说:“我看着你喝啊。”
黎曜晖不好意思地笑:“我又不是小孩儿,你看着我干嘛?”
程菁呵呵地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在我心里就是小孩儿啊!”
黎曜晖莫名地伤感,抱着奶茶就吸了一大口,奶茶太烫,烫得他直吐舌头。为了掩饰被烫伤的狼狈,他蛮不讲理地抱怨:“都是让你看的,吓死我了!”
程菁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委屈地说:“看看怎么了,我也看不了几天了。”
黎曜晖一怔,问:“你,决定跟那上海人结婚了?”
程菁摇摇头,幽幽地说:“你有了孩子就不会再到处瞎跑了,就算是在家呆着烦,为了孩子,你也应该呆在家里。”
黎曜晖说不出话来,用吸管不停地搅动奶茶。
“你能来找我我挺高兴的,”程菁低头看着地上的石阶,就像找到了安慰,“这几天我想明白一件事儿,不管我结不结婚,只要你有了孩子,我都不会再去找你了。你说的对,你该收收心了,以后,你的任务就是上班挣钱,回家养孩子。”
不约而同地,黎曜晖问出了程菁问过的问题:“你,怎么办?”
“我?”程菁淡淡地笑:“跟那上海人交着呗,能结婚就结婚,不能结婚我就去相亲。你不是说过吗,我模样也不差,只要要求不是太高,就剩不下。”
鬼使神差地,黎曜晖又复制了程菁说过的话——“我想你了,怎么办?”
程菁一怔,说:“你有了孩子就顾不上想我了。”
黎曜晖毫不犹豫地说:“不可能!”
程菁伤感地笑:“我可以把照片发给你,不过你看了以后最后马上删了,别让你老婆看见,我可不想被她删掉。”
“我可以把你的照片存在公司的电脑里,我从来不把公司的机器拿回家,”黎曜晖自作多情地说:“我也可以把我的照片发给你。”
“我没说要你的照片,”程菁调侃地笑:“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还看你的照片干什么?”
黎曜晖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低下头,固执地说:“不行我得给你,我得让你随时看见我的变化,要不你该把我忘了。”
“我不会忘的,”程菁嘿嘿地笑着红了脸,“你没发现吗,那个上海人和你蛮像的。”
黎曜晖把吸管从喝完的奶茶杯里抽出来,在地上戳着说:“他没我帅!”
“呸!”程菁抓起他扔在一边的奶茶杯砸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