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程菁正在厨房里伺候她已经小火慢炖了近两个小时的冰糖银耳莲子羹,黎曜晖就打来了电话。程菁心中一喜——难道他已经带温娴输了液就准备回来了?心中喜悦着,接听电话的语气就格外温柔了——“什么时候回来?”
“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了,”黎曜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方平找人核对了每一笔应收款,发现有近五百万的款都到帐了,时间至少在一周前。”
“五百万?!那你结算结什么呀?那不是瞎结嘛!”身在售后服务行业多年,程菁灵魂深处不知不觉间就已对售后服务中心产生了深深的感情,闻听财务平白无故地给售后服务中心添了五百万欠款,心里不自觉地恼火,抱怨的话也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
黎曜晖被她说的一怔,沉默片刻才说:“方平正帮我确认具体的来款时间,我得晚点儿才能回去了,你先吃饭吧。”
“哦”程菁为自己方才的鲁莽而自责不已,柔声说:“没事儿,不是已经发现问题了嘛,只要发现了就能解决,对吧?”
黎曜晖“嗯”一声,说:“售后服务中心的欠款多了五百万,销售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啊?”程菁一愣,猛然醒悟过来,“对啊,售后服务中心那点收入连销售的一个零头都不到,如果真是王洁故意捣乱,肯定是从销售下手更好啊。”
黎曜晖又“嗯”一声,语气里透着隐隐的烦躁:“刘劲涛出差了,今天早上走的。”
“没关系,你跟他说一声,他安排在家的销售助理帮你确认不就行了?”程菁略一思忖,说:“反正销售肯定看到他们的应收款明细了,要骂你也早就骂过了,对吧?”
“嗯,”黎曜晖丧眉搭眼地应一声,说:“我今天晚上不定几点回去,你差不多就先睡吧,别等我了。”
“好吧,我炖了银耳莲子羹,你回来以后肯定凉了,正好喝哎,对了,”程菁突然想起什么,忙问:“你不是要送温娴去输液吗?不去啦?”
“坏了,把这事儿给忘了,”黎曜晖为难地嘀咕,“现在肯定不能走啊,本来就是求人帮忙,我走了也不合适啊”
“我送她去吧,”程菁在电话这头翻翻白眼,说:“你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这就去了。”
结束和黎曜晖的通话,程菁换好衣服,到厨房关了火就出门了。黎曜晖家在四环边,从程菁这里过去稍微有点堵,用了三十分钟才到。不想亲眼瞧见温娴在黎曜晖的房间里穿着睡裙的样子,程菁将车停在楼下,给她打了个电话——“温娴,我是程菁,我到了,你下来吧。”
“我看我还是不要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好了。”温娴挺矫情地说。
程菁无奈地摇摇头,好言好语地说:“没事儿,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我反正也到了,你就下来吧。”
“那”温娴迟疑片刻,说:“好吧。”
十分钟后,温娴从楼里出来了,程菁忙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待她上车坐好才关上车门走回驾驶座。
“你怎么样?今天又烧了吗?”程菁一边开车一边问。
“还好,最高的时候38.5℃,”温娴懒懒地倚在座椅上,问:“曜晖今天有什么事情呀?为什么让你来送我?”
“哦,工作上的事儿。”
“这么晚了还在忙工作呀?他昨天怎么不知道今天要加班呢?”温娴的鼻翼微微耸动一下,“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呀?”
“临时的事儿,昨天还不知道呢。”
温娴瘪瘪嘴,说:“刚刚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他的语气不对呀,好像蛮不耐烦的。他不愿意送我没关系呀,我可以自己去的。”
“不是,你误会了,他真有急事儿,今天下午才知道的。”
“是吗?”温娴不相信地盯着程菁,狐疑地问:“他工作上有麻烦了?”
“嗯,很大的麻烦。”
“很大的麻烦?”温娴顿时瞪大了眼睛,“有多麻烦呀?”
“不知道,”程菁不想和她多说,随口敷衍道:“弄不好他这总监就别干了。”
“那么麻烦呀?”温娴的音量立时提高了,“怎么会有那么麻烦呀?”
她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让程菁觉得颇为有趣,故意逗她,“财务上的事儿当然都是大事儿了,具体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很麻烦。”
“喔”温娴皱着眉沉思半晌,问:“他,如果真的把工作搞丢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再找呗!程菁心里好笑,故作无所谓地说:“我挣钱养他”
这半句话说出口,程菁突然来了灵感,大大咧咧地笑道:“我可不养你啊。”
“我”温娴赧然地低下头,“我又不要你养。”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程菁索性敛了笑,正色道:“我知道你没有工作在北京生活挺难的,你又帮忙照顾过聪聪,二晖帮助你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们毕竟只是朋友,他已经帮助你一年了,总不能帮助你一辈子吧?我觉着女人最好还是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你说呢?”
温娴咬着嘴唇不说话,程菁只得接着说:“二晖这个人有点儿一根筋、傻实在,俗话说帮急不帮穷,他一直这么‘帮助’你,我觉着其实是在害你。谁不喜欢舒适安逸的生活?我也喜欢,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朝九晚五地打卡上班,也不用看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脸色,只要把一个男人伺候好了就一切OK,平时想干嘛就干嘛,多自在!可是这种日子过多了,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懒,最后就会从什么都不想干变成什么都干不了,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你还能一辈子都指望二晖帮你吗?现在这个社会养活一个孩子都不容易,他将来要养活两个孩子,这是多大的负担啊!你看看他现在已经累的这么瘦了,就算是他愿意继续帮助你、一直帮助你,你肯定也不忍心吧?”
“我没有勉强他帮我呀,是他自己愿意的!”温娴把脸扭向窗外,冷冷地说:“你如果是来教训我的,那你干脆让我下去好了。”
程菁被她噎的一愣,忙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这次输液只用了一个小时,温娴的解释是——因为昨天烧的太厉害,让心脏变得脆弱了;而今天,随着温度下降、病情好转,心脏的承受能力也相应地提高了。
好吧,我接受这个说法了。程菁在心里哭笑不得地对自己说,然后开车送温娴回黎曜晖家。车里播放着孙燕姿的歌,那清亮而充满激/情的声音为两个女人找到了一个最自然的保持沉默的理由——要听歌嘛!
直到车在黎曜晖家楼下停稳,程菁才客套地问:“用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温娴板着脸沉默片刻,问:“程菁呀,曜晖从前明明答应要跟我结婚的,你回来以后他就不承认有这回事了,是不是你叫他反悔的呀?”
程菁咽下冲到嘴边的不满,耐着性子问:“他是怎么答应你的?他正式向你求过婚吗?还是你主动提议结婚,他就说好?”
“曜晖那个人在感情上一向都是很被动的,当初我们两个在一起玩得蛮好的,他也没有主动要求确立恋爱关系,还是我替他说出来的。我离开他以后,他跟雅静在一起聊得也蛮好的,他也没有主动要求跟雅静结婚,也是雅静主动要求的,”温娴先替自己找到一大堆借口,才说到正题,“我看两个人在一起住了那么久,聪聪又喜欢我,我就提议干脆在一起好了。”
“你提议以后他是怎么说的?”程菁问:“他说了Ido吗?”
“这个”温娴垂下眼帘,说:“这个还要说吗?他又没有反对。”
程菁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反对并不等于他就同意啊!但是没有明确地说一句Ido一定等于他不同意啊!”
温娴愣一愣,强辩道:“我们都不是他,谁也不能断言说他一定不愿意”
“但也不能断言说他一定愿意对吧?”程菁打断她,说:“我们只能说他没有表态。”
温娴不服气地撇撇嘴,调整一下情绪,说:“不管他心里愿意不愿意吧,以前他都没有劝我回苏州,是你回来以后他才急着要我走的,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呀?”
“我没有让他劝你回苏州,我也没有要求他不再见你,”程菁顿一顿,说:“只是,既然他选择了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他能和所有女人保持距离。”
“你不觉得这样会吓跑男人吗?男人就像风筝,你拉的太紧了,线就断了,”温娴做语重心长状,“有哪个男人不异想天开呀?男人不能管得太紧,要给他们适度的自由。我和曜晖是很纯洁的友谊呀,有我在还可以帮你盯着他,免得他受到别的女人诱/惑,你说是不是呀?”
程菁淡淡一笑,说:“他工作忙,经常要加班,身体也不是很好,他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体力。”
温娴一怔,不满地说:“你看看你把他说成什么了呀!”
程菁不以为然地笑,“我没有故意丑化他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认识他这么多年,你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下去了。”温娴没好气地交代一句,推开车门,一扭一扭地去了。
程菁透过打开的车窗默默地看着她有节奏地上下摆动着的,就想起了她扭着走来时那一波一波上下起伏的胸部,心情没来由地郁闷,她真的有点想向黎曜晖施加压力了——她希望温娴快点离开北京,离开他们的生活,离开黎曜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