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跟市委丁书记的秘书鲍主任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丁书记正在办公室，他马上就赶过去了。鲍主任刚被提拔为市委办副主任，但还兼着丁书记的秘书。丁书记是由市委副书记直接升任市委书记的，鲍秘书也跟着节节攀升，现在已是市委办副主任，在兰城市属于级别不高的重要领导，谁都不敢得罪。领导身边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即使你不想，也会被狐假虎威，办起事来也是异常方便。陈虎赶过来时，鲍主任办公室还有3、4个人排队等候丁书记接见，这几个人陈虎都认识，都是从县区过来汇报的。等了一会，常务副市长从丁书记办公室走出来，陈虎跟几个县区来的领导打个哈哈，“抱歉，先让我插个队，5分钟就够了”，然后转身进入丁书记办公室。
    鲍主任进来给陈虎倒好一杯茶，然后关上门退出了，陈虎先从包里取出高新技术产业的考察报告，把考察的有关情况简要地向丁书记做了汇报，重点提到兰城市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一些对策措施，并建议市委、市政府尽快出台更加优惠的扶持政策。丁书记一边听，一边点着头。陈虎主任以前在县区工作时就与丁书记打过很多交道，建立良好的关系和感情，也正是在丁书记的力主下，他从西岙县长任上调来发盖委当主任。
    “陈主任，你这次带队考察很及时，也很有成效，你提的这些建议都很好，有很强的针对性，兰城市的高新技术产业现在已经落后周边地区了，必须要迎头赶上，必须要奋起直追。要充分学习、吸收先进地区的成功经验，为我所用，相关的扶持政策，发盖委可以先行研究起来，要大胆想，大胆干，市委、市政府对这项工作是高度重视的，也有决心推动兰城市高新技术产业再上一个台阶。发盖委要做好规划和政策设计工作，要充分发挥高新技术产业集聚发展促进中心的作用，既要做好政府与高新技术企业之间的桥梁与纽带，也要做好全市高新技术产业引领者，要正确认识兰城市的特点，充分发挥好我们的优势，争取用2到3年的时间，让全市高新技术产业出现根本性的改观。”丁书记对陈虎的工作充分肯定，并对接下来的工作提了一些要求。
    陈虎在本子上认真记下书记说的话，“丁书记，现在集聚发展促进中心的三定方案已经明确，我建议尽快配备、配强力量，尽早启动促进工作，切实落实好市委决策，把兰城市高新技术产业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对于部门一把手的人选，丁书记是很重视的，几乎每个部门的一把手都是他提名上去的，不过对于副职，丁书记关注的不太多，他只需要掌握大头头们就足以坐稳江山。而兰城市高新技术产业集聚发展促进中心主任，也属于部门一把手，只不过是二级部门的一把手，丁书记没有过多关注这个位置的人选，“你觉得这个主任，由谁去当比较合适？”
    见丁书记这样问自己，陈虎正中下怀，他立即提出刘子铭，并说了选择他去的几个理由，尤其强调了他的年龄优势和工作干劲、创新性与主动性，并指出这份考察报告就是他主笔弄出来的，对兰城市高新技术产业发展有独特的见解，也有思路、有办法做好这份工作。
    丁书记没有表态，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否定陈虎的推荐。刘子铭，他是认识的，也知道刘子铭这几年一直跟随着陈虎，陈虎提出刘子铭是合适人选，丁书记第一想法是陈虎想用自己人。“这个中心主任，一定要了解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规律，要善于与企业家打交道，还要耐得住清贫扛得住诱惑挑得起重担，这个人选务必要好中选优，优中拔尖。既要有过得硬的业务水平，也要有过得硬的道德修养”。
    陈虎点点头，同意丁书记的观点，“市委和丁书记您对这一块工作非常重视，您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这个单位的一把手必须要各方面素质都过关，否则，做不好工作，撑不起这一片天地，就会影响兰城市的发展，辜负您的期望。在我所接触的年轻干部里面，我感觉刘子铭同志还是比较出类拔萃的，他肯钻、肯干、肯吃苦，心智成熟，远远超过他的同龄人。高新技术产业是一个新的产业，我看这个中心主任也应该要有朝气和拼劲，要敢闯敢干敢碰硬，这一点，刘子铭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这个人选问题，你到时先与组织部门沟通一下，我也会给胡部长打个招呼，让他把好关，切实选出让组织放心、让企业满意、让群众服气的中心主任。具体作，你先去胡部长那里沟通一下”。
    陈虎听丁书记这么一说，并没有肯定自己的推荐，干脆横下心来继续推荐刘子铭，“书记，刘子铭确实是一路跟着我来发盖委的，但我推荐他绝没有私心，我这也是从有利于开展工作的角度来考虑的。您也认识刘子铭，这小子前不久刚刚在您的关心下进入发盖委党组，他做人做事一向比较低调、踏实，很多事情交给他去做都很放心。书记也不用担心我用人唯亲的问题，我跟他非亲非故，只不过刘子铭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我才斗胆向您推荐”。
    丁书记并没有否定陈虎推荐的意思，他之所以没有明确支持陈虎的推荐，一方面是想让陈虎知道，并不是他一推荐就能上的。上与不上，是丁书记他说了算的。有人用“算、说、了”来体现一个地方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的关系，党委是“说了算”，党委特别是党委书记总是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必须管用，必须算数，做出的决策必须执行；政府是“算了说”，政府就是要埋头苦干，干好了之后再去说；人大是“说算了”，整个就是一个好好先生式的和事老，有点话语权，但不大；而政协是“算说了”，政协的话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当它说过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啥也没听到。丁书记的用意也在此，人事问题是他党委书记说了算的；另一方面，他也是警醒陈虎，用人还是尽可能地避免被别人说闲话。丁书记看陈虎再次推荐刘子铭，感觉他对刘子铭很十分满意。如果派刘子铭以外的人去当这个高新技术产业促进中心主任，这个中心归发盖委管理，到时如果与陈虎关系处不好，那影响的可就是整个兰城市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想到这里，丁书记也就顺手做个人情，“你是发盖委的领导，促进中心是发盖委下面的二级单位，我原则同意你的推荐吧，你先与组织部的胡部长沟通一下，衔接好了，就召开常委会定下来。”
    陈虎谢过丁书记的支持，话题又转到黄副书记的安排上，“丁书记，发盖委的黄副书记您是熟悉的，他在发改系统已经工作了30年，副书记这个岗位上也干了有11个年头，他明年上半年就要因为年龄问题而退居二线，考虑到他对兰城市发改工作还是做出了很大贡献的，辛苦了一辈子，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全市的发改事业，您看市委是否可以再关心一下他”
    丁书记打断陈虎的话“你想要市委怎样关心他”。
    在市委书记面前，陈虎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更别说绕圈子打太极了，“书记，我是这样想的，黄副书记为革命工作贡献了自己全部的青春，是否可以在他退休，哦不，退到二线之前先让他享受正处级待遇？比如，安排一个调研员，享受正县处级。”
    丁书记喝了一口茶，“黄书记为人耿直，资历也很老了，按道理来说，应该给他享受正处待遇，这也是对老干部关心的一种体现嘛。但是，陈虎，兰城市尚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个口子一开，其他局的老同志也都纷纷要求退居二线前享受正处待遇了,那到时工作就被动了。所以，黄副书记享受正县处级待遇的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会给全局工作带来压力”。
    陈虎心里着急了，如果这事办不成，黄副书记必然会给刘子铭的提拔问题使绊子，他现在的胃口已经被自己调动起来了，若没办好，确实很难交代，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但脸上还是写满了沉稳，“丁书记，我个人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这不是开不开口子的问题，而是体现兰城市用人导向的问题。黄副书记在发盖委有着比较高的威望和群众基础，如果能让他临退二线之前享受正处待遇，他必然会对您感激不尽，全市机关像黄书记这样的干部并不少，如果兰城以后能形成一个惯例，对于工作出色、成绩斐然的老同志，在临退之前都有这么一个提升的机会，大家会更加从心底对您感恩戴德，对提升您的威望也是很有帮助的。当然，您在我们干部群众中的威望已经很高了，这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希望丁书记斟酌一下。这样的安排，对于发盖委下一步的工作开展，对于调动一大批干部的积极性，其作用也是不言而喻的”。
    这几句话说到丁书记的心坎上。丁书记直接从副书记提拔为市委书记，这在江南省是十分罕见的情况，当初很多人都以为市长接替书记的位置，而丁从副书记提拔为市长，但最后省委常委会上，省委书记力挺丁，他也就出人意料地从市委副书记直升为市委书记。但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市长原本是他的领导，这么一弄，他摇身一变成为市长的领导，毕竟市长也兼着市委副书记。市长长期在兰城市政府部门工作，群众基础十分牢靠，威望也很高。这两年来，书记与市长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暗地里谁也不服谁，背地里的比拼和较劲经常发生。丁书记也一直在考虑怎样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群众基础和威望，陈虎的这个建议让他很心动，他喝了一口茶，思考了好大一阵子才答复陈虎，“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让我再考虑考虑，我到时再与组织部门商量商量，如果行得通，黄副书记的事与子铭提拔任用的事一并考虑”。
    得到丁书记的这句答复，陈虎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他借口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候丁书记接见，就先行告辞离开了书记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