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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第三百零三节 死不瞑目
    第27节第三百零三节死不瞑目
    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的屋前都要贴上鲜红的对联与门神,以预示来年的丰收与平安。
    在除夕的这天晚上,都要燃放几串鞭炮,在鞭炮的热闹声中,郑重地将旧的一年送走,以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每到过年的时候,喂有猪的人家里都是在这个时候将其宰杀出来,用盐腌制成一块又一块油亮的山腊肉,再用山上的柏树枝烧起白烟将其慢慢烤干薰黑,使人垂涎欲滴的山腊肉就制成了。
    但是这却并不是这些人家过年的时候吃的,而是大多都拿去卖给了赖有金,然后用这些钱来留着来年买煤油盐巴洗衣粉之类的日用品,当然更多的就是留着给自己的儿子将来娶媳妇了。
    赖有金就将这些山腊肉收集起来,再请来几匹马,将这些山腊肉都驼到乡上去,卖给乡上那个专门收集山货的生意人。随后就又买成了几大驼对联门神鞭炮以及各种各样年货回来。
    年年岁岁,大山村里的村民们都是这样过年的。
    虽然他们都不认识字,对那些写在鲜红条纸上的对联字他们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每家每户过年的时候依然都会买回来贴在自家的屋门门框上。只要是屋子外面有门的地方,他们都会贴上一副对联的。
    他们虽然不认识这些字,但是他们知道,这些字都是好字,这些话,都是好话,只要门边都贴上这些好话了,那就预示着来年一定就会像这些好话所说的那样五谷丰登、吉祥如意的。
    而那些威严神武的门神,也被贴在了门上,预示着只要家里有了这些强悍门神的看护,什么妖魔鬼怪都就不敢钻进家门了,来年家里就一定会平平安安、无病无恙。
    虽然是孤居的光棍家里,都会贴上这些鲜红的对联与门神,这不仅是过年的传统,体现出了过年的喜庆,而更是过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把这些红纸贴上,那在过年的时候整个家都是阴沉暗黑死气沉沉的,让自己都感到来年一定会是一个愁郁闷积的不祥之年。
    放鞭炮那更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过年的热闹,就算是家里没有钱吃腊肉都得要买上几串鞭炮来放的,只有这样,才能将那沉睡的家运给惊醒,给自家带来更大更好的运程。
    本来就没有什么玩意的山里小孩子,就更是喜欢放鞭炮了,他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在一起,个个衣兜里都满揣着鞭炮,找一个石缝或者是树洞,放一个鞭炮进去,然后用手里那支燃着的祭拜天地祖宗所用的焚香点燃了鞭炮的引线,“蓬”的一声巨响顿时就响彻了整个山谷。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则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但依然还是毛着胆子要去点。
    郑家兄弟将那两头喂了一年终于喂得肥头大耳的肥猪给杀了,然后制成了腊肉,最终却将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拿去卖在了赖有金的小卖部里,只留下了很少的几小块。
    看着这些油亮诱人的山腊肉一块一块地装进编织口袋里卖了出去,金凤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感叹。这些辛辛苦苦终于才养大的肥猪,又熬更受夜才终于制作出来的腊肉,自己最终没有吃到什么,却大多都送到了别人的桌上,从这里就可以体现出,这山里人的生活是何其的贫困与悲苦。
    然而不是这样,那来年那些必要的东西就没有钱买了。
    一直都到腊月底了,都不见程财发到自己这里来买对联鞭炮,这让胡翠花感到很是纳闷。
    于是她抽了个时间,装了一些对联门神鞭炮,祭拜用的香烛纸钱,以及一些过年用的糖酒茶豆等等,提着一大包就来到了程财发的家里。
    来到屋前,胡翠花看到大门洞开着,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声息,于是她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丝毫的回应。
    于是她径直就走进屋里,将手里的东西拿到了灶间,然后在碗柜里将东西放好,依然还是没有见到程财发的身影。
    胡翠花这才又往程财发的房间里走去。刚走到门前,眼前的一幕就惊得她尖叫了一声,顿时吓得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胡翠花慌忙退了出来,站在程财发的大门前惊恐万状地大声喊道:“不得了啦,快来人啦!程财发上吊啦”
    胡翠花这惊恐而尖利的惊叫响彻着整个大山村,很快就把全村的人都给惊动了,大家都纷纷往程财发房子这边赶了过来,很快就在程财发的屋前汇集了黑压压的一片。
    几个胆大的青壮男人随着胡翠花往屋里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大家都惊得寒气透骨、目瞪口呆。
    只见程财发的头吊在了一条布带上,手脚都笔直地往下垂着,就这样纹丝不动地吊在那里,俨然早已死去。
    令人感到恐怖的是,程财发的脸色已经变得黑青,脸上也显得比平时更瘦更干,颧骨高耸,就像只是一层皮包在了骨头上似的,双眼也已经深深地陷落了下去,就只留下了两个圆圆的黑洞。更令人可怕的是,程财发的嘴大张着,舌头从里面长长地滑落了出来,完全就像是一个就要朝自己猛扑过来的吃人厉鬼。
    看到这副吓人的模样,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往前走过去,生怕被程财发给咬了。有两个稍稍胆小的,慌忙就吓得退了出去,对站在门外那些翘首期待的村民们添油加醋地描述着程财发那副吃人的恐怖样子。
    人们就更是惊恐了,大家都吓得脸青面黑,惊恐万状起来。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相互转述着程财发的骇人模样,他们都尽量地压低着自己的声音,生怕把那个吊在布带上的厉鬼给惊醒了一般。他们一个传一个,一个比一个说得更骇人,直至说得后来的人都觉得程财发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好多大人都喝斥自己的孩子回家去,不然就要把自己的孩子给抓去了似的。
    然而越是恐怖,却也越发激起了人们的好奇之心,引得越来越多的人都挤进了程财发的房间里去看个究竟,却无一例外地都被程财发的那副惨状给吓得不敢往前一步。
    赖有金也赶过来了,听到大家都说得这样的骇人听闻,就大声喝斥着吼道:“你们都不要乱说,哪有这么骇人!他不就是一个死人,又不是一个鬼!”
    可是等到赖有金进到屋里去看到依然还吊在布带上的程财发的时候,顿时就吓得惊叫了一声,赶忙就退了出来。那副张着大嘴搭吊着舌头的样子,完全就是要向自己扑过来要了自己命似的报复模样。
    看到赖村长都吓得退了出来,大家就更是深恐惊骇了,都深深地感觉就在自己的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吃人的魔鬼,这个魔鬼就要把这个大山村给彻底毁灭了。
    郑天荣也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进来,看到程财发的惨状也吓得愣住了。看看身边的人都惊恐万状地不敢向前将其取下来,他只得壮着胆子向前走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就堆挤在门前看着郑天荣一个人朝程财发走了过去,大家都得瑟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郑天荣慢慢地走到了程财发的跟前,感觉浑身的毛发都倒立了起来。这副骇人的惨状,完全就带着一股强烈的死不甘心的咒怨。自己早就听老人们说过,这种带着深恨积怨而死去的人,如果不把他们好好安葬的话,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们就会变成是一个厉鬼,不是道行极高的道士,根本就无法将其收服。
    郑天荣想到自己在这其中所做的阴事,就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阴寒,觉得这个程财发就是要向自己扑过来,将他那所有的怨恨都报复到自己的身上。
    郑天荣心里默念着自己的不是,乞求程财发原谅自己,还默念着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将他安葬的,而且自己还一定会帮他报仇,把赖有金整死,只求程财发不要来找自己。
    郑天荣一边这样反复地默念着,一边将手朝程财发伸了过去,惊恐而又小心地摸在了程财发的身上,程财发依然是那个样子,并没有朝自己猛扑过来,于是郑天荣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看到郑天荣的手已经放在了程财发的身上,几个人于是七手八脚地将这个房间的门板从门框里取了下来,摆放在了堂屋的两条板凳上。
    郑天荣将滚落在一旁的木凳拿了过来,然后站在上面,抱住程财发的身体,艰难地将其从布带上取了下来。然后吃力地从木凳上退了下来,抱着程财发的尸体朝堂屋里走了出来。
    挤在门前的人群立即就让出了一条道来。看到郑天荣这副吃力的样子,都没人敢上前来帮帮忙。只有胡翠花挤了过来,拉住了即将从郑天荣手里滑落下去的程财发的尸体,最后在两人的吃力配合下,才终于将程财发的尸体摆放到了堂屋里那块摆好的门板上。
    被安放在门板上的程财发看上去安祥了许多,再也没有先前那如吃人般的狰狞了。似乎被人从那布带上取下来之后,他也缓过了些气来。
    胡翠花的脸上全是悲伤,眼睛也是红红的,她也竟敢用手抓住程财发那掉落出来的舌头往那大张的嘴里按。这也让很多人揪心起来,心想着那张大的嘴会不会在突然之间就合闭起来,在胡翠花的手上狠狠地咬一口。但程财发的舌头已经变硬,胡翠花使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将其按进嘴里去,但她想将那大张的嘴合起来,却就无能为力了。
    胡翠花也放弃按合程财发的嘴了,她的手移到了程财发那深陷的眼睛上,用手一抹,想要将这双怒目圆瞪的眼睛给合闭上,然而一连抹了好多次,都依然是睁着的。
    旁边的郑明云阴阴地说道:“你们看,这程财发根本就不想死,如果他想死,就不会这样死不瞑目了。”
    大家都说死得可惜又可怜了,都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不过也过来了,怎么会在这就要过年的时候突然就上吊自杀了呢?
    有的就说一定是他看到家家户户都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了,而他却一直都是只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生活,什么都没有,过年的时候连买年货的钱都没有,又一个人,凄凄苦苦冷冷清清的,所以一下子就想不开,就上了吊。
    听到这话,胡翠花突然就想起了程财发的那些钱,于是就急冲冲地走进屋里去,也不顾及屋里还有那么多的人了,搬过那只木凳,就踩在上面,往高柜上面伸过手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一连摸了那多次,依然什么都没有。
    胡翠花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程财发不是一直都把钱放到这个地方的吗?为什么在他上吊死后,这钱就不见了呢?难道他是放在别的地方去了?应该不会,自己上次见他拿钱来给自己制置身上这套新衣服时,都是在这个地方把钱拿下来的。而这次又是自己第一个进到这里来见到程财发的这副惨相的,那钱为什么就不在了呢?
    难道难道程财发是被人害死的?为了这些钱而将他害死的?将他害死之后,那个人就把所有的钱都拿走了?胡翠里闪过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她又不好向四周的人明说,因为自己要说这程财发其实有很多很多的钱,大家都一定不会相信的。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大胆地安抚程财发尸体的胡翠花,不知她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在那高柜上摸来摸去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挤在人群之中的孙秀丽看到胡翠花在那个地方不停地摸索着,心里也紧张了起来,却看到胡翠花什么都没有摸下来。孙秀丽已经知道程财发说的除了自己之外知晓他有这笔钱的另外一个人就是胡翠花,而胡翠花就这么迫不及待去找这笔钱,为什么就什么都没有找到呢?
    胡翠花扭过头来,也看到了夹插在人群中的孙秀丽,她也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孙秀丽知道这笔钱了,现在这笔钱没有了,会不会跟孙秀丽有关系?胡翠花恨恨地盯着孙秀丽,似乎想要从孙秀丽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赖有金看到愣愣地站在木凳上的胡翠花,先前又见到她往高柜上面去摸索着,就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他大声地对胡翠花说道:“你站那么高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胡翠花这才从木凳上跳了下来,又朝外面挤了出去。
    赖有金的手里拿着一把镰刀,伸手就要去割那条先前还吊着程财发的布带。
    陈家容突然惊叫着说道:“不要割!不能割!”
    赖有金顿时就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陈家容,一脸的惊恐。
    陈家容继续说道:“吊死人的绳子不能割,一定要用手去解,解开了就什么都好了,如果是用刀去割的,这条吊人的绳子就没有解开,那咱们这里就还要吊死人!”
    陈家容的话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都感到幸好她及时提醒,不然的话,接下来不知又会是谁上吊了。
    赖有金这才放下镰刀,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将布带从房梁上取了下来。
    胡翠花走到灶间,从碗柜上拿出了自己刚刚带来的那几串鞭炮中最大的一鞭,拿着走出来,就递给站在一旁的高大富,叫他去把这串鞭给燃放了。高大富欣然应诺。
    这是山里的习俗,一旦死了人的话,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就要燃放一串鞭炮,这串鞭炮就叫做是“落气炮”,以示这个人已经落气升天了,也有送这个人就此走向阴间的道路的意思。
    反正这“落气炮”一响,就已经证明,这个人已经死去了,再也回不过来了,一切就进入了安葬这个人的丧事程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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