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第三百七十四节如坐针毡
    看到孙秀丽这副凄弱可怜的模样，金凤心里痛得都掉落下来了。她紧走几步来到孙秀丽的床前，将孙秀丽扶坐了起来，心痛地说道：“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模样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孙秀丽看着金凤笑了笑，“我这病也没什么，就是着了点凉，赖几天就好了。往常还不都是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了。”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什么，买药吃没有？”
    “嚼了几颗黄豆，用白酒吞下，然后就好了。以前还不都是用这个法子把病治好的。”
    “嚼几颗黄豆怎么行？必须得买药吃。”
    “那钱得才的那些药，还没有吃几颗黄豆管用。”
    看到孙秀丽这副固执的样子，金凤也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是头有些发热，浑身有些发软，总是想咳嗽，还有些出不过气来。这表明我就是着凉了，在我们这里，谁又没着过凉的呢？所以不用担心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金凤好奇地问道。
    “就是前几天，也没有什么了，就要好了。”
    “我听你儿子说是那天因为帮我种苞谷淋了雨，所以才受了凉的，是不是这样？”
    “你别听他的，他知道什么？我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总是爱受凉感冒的。特别是这开春来的时节，忽冷忽热的，最容易生病，我去年开春的时候不也同样生了病吗？你别乱想，这不关你的事。”
    金凤凑到近前去摸了摸孙秀丽的额头，发觉烫得利害，连忙心痛地说道：“你都烫成这个样子了，肯定很难受吧？我去给你用帕子捂捂。”说着，金凤就走到外面，来到正在洗衣服的谢天灵身边，拿过他身边的一个搪瓷盆子问道：“你妈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怎么还不给她买药吃？”
    “我妈总是说那些钱要留下来将来给我娶媳妇用的，所以舍不得去买药吃。”谢天灵看也不看金凤说道。
    金凤心里又痛得扯紧了一下，这个可怜的女人，都病成这个样子还想着要给自己的儿子留下钱来娶媳妇，连给自己买点药的小钱都舍不得了，而当初自己去找她借钱的时候，一借就是五百，她连眼都没眨一下就借给自己了。这真是个心好但又可怜的女人。
    金凤端着一盆冷水重新又进到了孙秀丽的屋里，用毛巾给浸过水拎干之后，再叠好捂到了孙秀丽的额头上，“这样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嗯。”孙秀丽看着金凤，眼里竟然已经红了。
    冰冷的毛巾很快就被孙秀丽的额头烫得热了起来，金凤重新又浸水拎干，再敷到了她的额上，以此来来往往地捂了好多次，孙秀丽的精神也总算是好了些，金凤这才从孙秀丽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走在路上的金凤只恨自己现在却拿不出分文的钱来给孙秀丽买药，别人在自己的身上弄到了那么多的钱，自己这个当事人却是连一分一毫都没有得到，这就是自己的悲哀。
    而家里由于现正是春季播种的荒季，去年腊月卖腊肉的钱都在婆婆陈家容那里，但也几乎都拿去买小猪种子、肥料农药去了，现在连买油盐酱醋火柴洗衣粉的钱都没有，他们把嫣儿当作比宝贝还金贵的心肝，也连点小吃都给她买不起了，只怕是也没有钱了，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去找他们要钱来给孙秀丽看病呢？
    除了家里，自己还能靠谁呢？郑天贵已经这么久都没有到家里来了，而且也不敢来，自己去找他，他不仅也拿不出钱来，而且又受了郑天荣的警告，恐怕也行不通了。
    而除了郑天贵，与自己最亲近的就是李玉才了，而自己又有什么由头去找李玉才要钱给孙秀丽治病呢？他给自己与嫣儿制了那么多的衣服，自己还都没有给他钱呢！怎么好意思再去找他帮忙呢？
    金凤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依然还是阴沉沉的，却总也看不到云层后面的蓝天艳阳，就如同自己的现在的处境一样，总也看不到一点希望与出口。
    金凤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心里沉重得就像是永远也解不开的结，越系越紧。但金凤想起孙秀丽生病都是因为帮自己种苞谷才落下的，由此就感到了深深的自责，自己不去帮她治好，那自己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去对面她呢？就连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钱得才是一个父母双亡，已经四十多岁的光棍，也是一个总是用眼睛盯在自己身上看的男人。想到这些男人那恨不能一口就将自己给吞下去的眼光，金凤的心里就感到了阵阵的阴寒。自己这样跑到他的家里去，身无分文地还要求他去给孙秀丽看病，就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把自己怎么样了？
    但一想到孙秀丽那副恹恹病态的样子，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而才落下的，金凤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他要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就是自己的命，自己命已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金凤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就往钱得才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金凤就像是做贼一样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着往钱得才的家里走了去，幸好现在正是农忙，又才下了那场大雨，人们都到田地里去抢种去了，整个村里都很少碰到人，只有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们还成群结队地在村里撒欢乱跑。
    现在已是中午，钱得才那座矮小房屋的大门正洞开着，也许他已经提早回来吃午饭了。光棍的日子就是要难过一些，由于家里没人做饭，就只得提早回来自己做。
    看着这座低矮老旧的房子，金凤的心里就升腾起了阵阵无尽的悲哀。自己现在就要进到这个光棍男人的屋里去了，这个每当看到自己的时候就总是把眼睛掉落到自己身上的男人会把自己怎么样呢？如果他真的想要把自己怎么样，自己已经进到了他的屋里，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却要求他去给孙秀丽看病，如果他提出要与自己睡一觉再去给孙秀丽看病，那自己还能有拒绝的理由吗？想到自己就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医药费就要赤身裸体地任由这个光棍男人的玩弄，金凤心里就感到了阵阵的恶心。
    这才感到自己真的是轻贱到了溃烂的地步了，自己曾经在村里是那样的神圣高贵，现在竟然沦落到了为了一点点医药费就要屈身于任何一个男人的地步了，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村里人会怎样看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金凤真的想抽身就走，但是一想到孙秀丽的那副样子，脚就像裹上了千斤重的铁靴，再也抽不动了。
    但金凤转而又想，幸好自己还是一个女人，女人去求男人做事那多少还有些本钱，虽然这些本钱难以启齿，如果自己是一个男人的话，那就连这最后的一点本钱都没有了，那就彻底地没有办法了。所以有了这些本钱，自己也应该庆幸才是。金凤凄然地笑了笑。
    金凤理了理头发，就像是在抹开自己心头的愁绪一般，然后一甩头，也就像是把所有的顾虑都甩开一般，直到整个脑子里都变在了一片空白时，这才茫茫然地朝这座不知掩藏着多少凶险的房子走去。
    金凤忐忑不安地往四周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一个跟随而来的人，这才慌忙闪了进去。
    一进这个家门，金凤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这个堂屋里的家具极其简陋，就那么几件必须用的桌子板凳椅子碗柜，除些之外就没有什么算是奢侈的东西了。看来这个男人的生活也算是简单甚至是寒碜的。
    但是其中一面墙前安放的一个大大的红漆柜子却是别处极少见的，这引起了金凤的注意。从这个柜子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男人果然是一个医生无疑。
    柜子也已经老旧不堪了，上面的红漆也掉落下来不少，到处都是斑驳痕迹。柜子的上半部分摆放的全是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玻璃瓶子，里面一看就是各式各样的药丸，而下半部分就全是一个小小的抽屉，里面放的当然就是中草药了。
    正从灶间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到堂屋来的钱得才看到突然闯了进来的金凤，吓得手中的碗筷都差点掉到地上去了。两只眼睛瞪在金凤的脸上，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你”
    金凤看着他这副窘样，顿时笑了笑说道：“钱老师，在吃午饭呢？”
    钱得才连忙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但他的眼光却又像往常一样落到了金凤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了，然后抖抖索索地说道：“你你有什么事吗？”
    “孙秀丽病了，你知道不？”看到这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金凤的心里就有些发慌了。
    “她病了？病得凶不？”钱得才说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是眼光却有些迷乱了。
    “病得有点凶，浑身发软得起不了床了，额头烫得吓人，还不停地咳嗽，连气都喘不过来了。”金凤说得很是严重，希望能激起这个被称为医生的男人的关注。
    “哦，她这是受了凉，感冒了。吃点伤风感冒的药就好了。”钱得才说得很是轻松，似乎他都已经看过了太多这类病症似的。
    “我就是来请你去给她看看的。”
    “等我吃了饭再去。”
    “她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你先去看了再回来吃好不好？”金凤显得很是焦急。
    “这种病，没有什么的，吃点药就好了。看病，我也要吃饭啊！”钱得才的眼神渐渐平复了过来，看到金凤越发焦急的样子，他却越来越拖延起来，直接就坐了下去，还指着桌上的饭菜对金凤说道：“你吃没有，如果没吃又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坐下来吃一点的。”
    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说道：“那你快点吃，我就在这里等你。”
    钱得才一边自顾自地端着碗吃着饭，可是眼光却还不时在朝金凤的身上扫来。
    金凤现在哪有心情吃饭，只想着尽快让孙秀丽好起来才是唯一的大事。她坐在那里看着钱得才不紧不忙地吃着饭，心里却焦急得如坐针毡，但却又丝毫都没有任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