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节一个答案
    第二天，金凤起来得比平还早，一夜的纠结之后，似乎也想通了,虽然双眼因为没有睡好而红红的，但脸上的阴郁却已明显少了一些。
    只是令金凤没有想到的是，郑天华与金秋却比她都还起来得早。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爬上山头，却已是满天的朝霞，五颜六色的，红得又清又亮，一看这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郑天华默默地站在桃树下，抬头愣愣看着头上的桃叶。
    看到这一幕，金凤的心里不由得猛地震动了一下。难得他还记得这些桃树，但其最丰茂繁盛的时节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桃树的春天来得比较早，桃子也成熟得早，桃树的秋天似乎也比别的都要来得快些，现在刚刚立秋过后，桃叶就已经渐渐枯萎了下来，有些都已经变黄了，就要掉落下来了。
    金秋换上了一条精致的紧身红色连衣裙，将她那高佻的妙曼身材展露无遗，更将她的手臂与小腿衬托得如脂玉般的白嫩。这鲜艳的红色显得她是多么的热情而充满了活力，也炫得金凤的眼睛有些迷乱。
    金秋情意绵绵地挽着郑天华的手臂，身子紧紧地靠在郑天华的身上，完全一副小衣依人的模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新冷的空气，憋到脸色泛红时才终于彻底舒放出来，然后笑着说道：“这山里的空气就是好啊！”
    郑天华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头上的桃树，似乎已经入了神。
    才三年多不见，郑天华就已经长得是这么的高了，都怕是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了。几年外面城市的磨砺与历练，将他培育成了如此一个有着白皙清秀的面容、俊逸挺拔的身材、宽展厚实的肩背的英气男人，完全都可以经受得起一个柔弱女人的依靠与托付了。这与他刚出村时那副凄弱无助的小孩模样已判若两人。这个男人已长大了，成熟了，但靠在他身旁的却已不再是自己了，已经换成另外的一个女人了。想到这里，金凤心里就又隐隐作起了痛来。
    嫣儿今晨也起来得早，金凤害怕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惶惑与痛苦，于是就连忙将嫣儿推到面前，细细地梳理着她的头发给她扎起了小辫子来。
    金秋回过头来看到了这一幕，又止不住地对嫣儿喊道：“嫣儿好乖，快到阿姨身边来，阿姨带你到小卖部那里去买东西吃。”
    然而嫣儿却依旧紧紧地靠在金凤的怀里，生怕被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给带走了似的。
    郑天华也回过头来看着嫣儿，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的复杂，眼神也是那样的凝重。他的嘴角接连动了动，但却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
    扎好了两个俏皮的小辫子之后，嫣儿刚才还有些凌乱蓬松的头发现在就精神可爱多了。金凤推了推嫣儿，对着郑天荣淡淡地说道：“去，叫他叫他四爸！”先前的几个字，金凤说得很是轻弱，但后面的“四爸”两个字，金凤却说得极其的坚定响亮。
    郑天华听到了这样的介绍之时，脸上顿时就抽动了一下，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嫣儿看了他一会儿，但却依然还是没有叫出来。
    “去把你的书本拿出来，妈妈该教你读书写字了。”
    嫣儿听话地去到屋里把书本拿了出来，好好地摆到了大门外的小桌子上，翻开书页在金凤的指导下朗朗地读了起来。
    看到这多么熟悉的一幕，郑天华的脸上就顿时愕然了，并随即就由痛苦变得惊恐了起来。
    金凤已经心如死灰，已经平淡如水，只求能够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可有可无的答案，她就彻底释然，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然而金凤却似乎总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够与郑天华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那个活泼开朗的金秋，却似乎对这个深山里的村落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兴趣，总是像只小鸟一样地依偎在郑天华的身边要他带着她到四处走走，去看看，却似乎总也走不完，看不够。
    金凤每次与郑天华的目光相接，想要给他一点提醒与暗示时，郑天华却立即就把眼光逃也似的转开了去，他根本就不敢看金凤的眼睛，他对金凤总是这样的惊惧悚然。
    金凤觉得自己真的跟他已经离得好远好远，远得永远也摸不到够不着了。他就如同自己刚刚进村来的那个时候，总是与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自己怎么也接近不了他。只是现在的他，连心都离自己远去了，远得再也接近不了了。
    对于这个突然跟随而来的漂亮媳妇金秋，陈家容与郑明云也表现得并不是那样的充满了惊喜，反倒是脸上的神色却都更凝重了一些。
    一次，金凤似乎是无意地问及了他们的归期，陈家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那金秋说，他们这次回来就只准备玩个十天就走了。”
    十天！金凤顿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心里立即就默默地暗算了一下，竟然都已经过去八天了，再过两天就是十天了，那他们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那自己想要的答案，难道就这样永远也得不到了？连个答案都得不到了，金凤深深地感到自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曾经呕心沥血的付出，曾经倾其所有的寄寓，曾经殷殷如血的期盼，换来的却是这样悲痛欲绝的失落！
    不行，明天自己就要不顾一切地把他喊到一边，向他问清楚，因为再不问的话，那后天他们就要走了，就没有机会了。也不管是不是把他以前与自己的事情在金秋的面前给捅出来，影响他的前程了，反正他连一个简简单单的答案都不肯给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凤儿啊，我们家真是对不起你了。”陈家容突然幽幽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金凤似乎没有听见似的，连忙就走开了。
    晚上，在郑天华曾经与郑天贵所睡的那个小房间里，金秋软软地躺在郑天华的怀里轻声说道：“这次我们回来，你的父母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反正我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有多么的高兴，你说，是不是他们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呢？”
    郑天华叹息了一声，轻轻地抚慰着他的头发说道：“你不要多想，也许是他们对你的突然到来一时还没有适应吧。”
    “那你的那位嫂嫂，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你们家里的人怎么都怪怪的，总是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只有你的三哥还算热情。”
    “三哥”郑天华只愣愣地说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其实你的嫂嫂好漂亮，完全就是一个大美女，如果她不那么阴冷，能够笑起来，那就更好看了。想不到在你们这样偏远的深山里，竟然还有你嫂嫂这样漂亮的大美女。只是那天我在无意间听到村里的那些大姐在那里说，你的嫂嫂在村里好像有些作风不正”
    “你不要这样说她！”郑天华立即就断然打断了金秋的话郑声说道：“她是一个好女人，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人！”
    郑天华的这番突然如此激烈的反应，也令金秋感到有些吃惊了，她突然从郑天华的怀里伸起了头来，直直地看着郑天华说道：“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那是不是比我还好呢？”
    郑天华原本以为金秋会生好大的一个气，没有想到居然只是问出了这样小气的一个问题来，看到金秋这副俏皮得像个小孩子的模样，郑天华的脸上淡淡地笑了笑，又轻轻地将她拉了下来，抱进了怀里，没有说话了。
    金秋又像一只小鸟一样温顺地窝在郑天华的怀里，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那宽厚的胸脯上轻抚着，“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准备有礼物，为什么你就不能给你嫂嫂与她的女儿嫣儿准备一些呢？”
    郑天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在叹着气。
    “我们后天就要走了，又要离开这个你从小长大的村子了，你是不是有些舍不得呢？”
    郑天华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
    “我知道你舍不得，那我们以后就常回来看看，这样恬静优美的小山村，我也真的是喜欢上这里了，有些舍不得了。我只是希望我们下次回来的时候，你的家人不再这样冷冰冰的了，特别是你的那个嫂嫂，我真的希望我们下次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笑逐颜开，变成一个真正的大美女了。”
    “她这个样子，其实是我们所有的人都对不起她！”郑天华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她？”金秋又惊愕了。
    “是的，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其实，她也是一个进过大城市的女人，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文化，我这读书写字的本领，也完全是她所教导的。她是被人贩子拐骗后卖到我们家里来的，如果不是这样，她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好很幸福。你不知道，她在我们家里的日子过得有多累，有多苦”郑天华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眼泪已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滚落在了金秋的脸上。
    “难怪我总觉得她身上总有一股与这里不同的高贵气质，原来她是这样的”金秋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在煤油灯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闪闪发光。
    郑天华却是越哭越大声，越哭越肆乱，都已经无法再收敛自己了，他把头蒙在了单被里，号啕的哭声依旧从那被单里呜呜地传了出来。
    这悲泣的哭声，令金秋的心都碎了，她温柔地俯在郑天华的身后，轻轻地在他的身上抚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