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根出来,三步二步地钻进卫生间,卫生间里的味很浓,但他觉得很放松。家伙掏出来站在那却不见有水放出,他知道自己并没意,也不想立时回到九号间,就拉开蹲坑的门,裤子也没褪干蹲在那。他想,张立全这人也是,都到家门口了,干嘛还在这瞎混当,回家吃饭多好,也早见见自己的老母老父老婆的,不比在这强!朦胧中发现自己的周边出了好多字画,那画象在哪见过的石涯上的石刻,都是用粗线条儿勾勒的女人的局部,那三个点位特别突出,还有烟头烫过的痕迹。男图也有,没头没脚的,都简化成了一个“锤子”锤把上一只眼瞪的老大,又象把手枪在向那女人射击。再已定神,这也不是什么朦胧,都实实在在摆在眼前,都是人故意写在那木板木门上的,有用铅笔写的,有用钢笔写的,还有用什么铁器刻凹进去的。有一句话的,有四句诗的,四周都没个空闲的地方。
有句是:妹不怕哥的大把扎,就怕你是个毛里趴
有句是:你别走,喝小酒,搂小腰,牵小手,摸小奶
还有的就是个三字经:真讨厌,离远点,别碰我,放开手,喊人了,别这样,受不了用点劲,再快点,你完了?真失望,我还要!
还有得写的成了个“金字塔”:
谁
是我呢
赶快进来呀
我这不站在这了
玩一百的还是五十的
不用只要不就行
富根想,这他娘的是个啥地方,杨克当年是不是老来这种地方?那个小妮才十五六怎么也来这地方?他想起翠妞的女儿来了,想起唐喜来了,想起娘的嘱托来,想起磊磊在睡梦中说:“爸爸,我要风筝,我要葫芦娃的风筝”他想自己得走,这是不是只是个骗钱的地方,张立全的朋友是不是个骗子啊?他会不会骗我?不能在这地方。走廊里传出嘈嘈歌声来——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这边的高粱它正拔节儿咔咔直响把歌儿唱我东瞅瞅西望望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郎啊郎你在哪疙瘩藏找得我是好心慌
接着又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老板,老板,江老板,你没事吧,五哥回来了,等你去唱歌呢,喊我来叫你”富根听出是那个“小清秀”的声音。他也没吱声,忙站起来,走出来,确实是小清秀在厕所门外叫他。他走过去和她说:“你先回去吧,跟五哥说,我下去看眼车,一会上去”姑娘点了头,一跳跳的甩着个漂亮的马尾辫子跑了。
富根下楼后,到东楼找老板提了桶水,拿了块抹布在擦车。张立全从二楼上拉开窗子,那卡拉OK也从窗子里跑出来,满院子里撞。他朝富根摆手,他低头装看不见,去车后擦车。气得张立全把窗咣当关上,那窗帘也拉上了。就听那卡拉OK在死命地撞玻璃,象非要跳楼下自杀的样。不一会“小清秀”来了跟他说:“五子哥让我来叫你呢,马上就要上菜了”富根说:“天这么冷,你怎么穿个这出来,冻死你啊”小清秀说:“天不冷,要冷的话你擦车都没法擦,早上冻了”富根说:“你不冷?不冷看你脸上的鸡皮疙瘩”女孩就转身从车的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脸,开门进到车里坐下。富根说:“你怎么进车了”?女孩就说:“外面是冷呢,干点活就不冷了,我跟你一起干”随手捡起车前玻璃下一块干的抹布,在里面擦起车窗来。富根说:“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吧,我这就擦完了”说着自己也进了车里,张着两手冲女孩点头,示意她下车,把干抹布给他。那女孩说:“在这儿?你不嫌窝憋的慌?伸不开腿,伸不开胳膊的?再说,你要有那种想法,去找她们,我可不那么随便”富根也一时没明白女孩的意思,就说:“里面别擦了,你走吧,小清秀”女孩问:“你叫我什么?清秀?”富根也坐进了车里说:“噢,我也不知你叫个啥,刚才我就看你长的单纯、清秀呢,就随口留出这么个名字来了,那你叫什么”女孩说:“我叫翠妮”富根两个眉毛立时聚成了一条线,歪着个头问,你叫“翠妞,这么巧,你真叫翠妞?”女孩说:“我都叫十几年了,你来了还能给我改了?不过,是翠妮,不是翠妞,妮是妮,妞是妞”她的语音很快,富根没完全听懂,只是看着她在犯嘀咕:“翠妞,翠妞”这时他看她就象当年看到的翠妞,只不过,翠妞的脖子没她长,衣服穿的没她好,不笑的时候,那嘴特象,象一个樱桃用刀片儿横割成两瓣,上瓣的薄,下瓣的厚。笑时就不象了,老家的翠妞,没有两个兔牙。可有兔牙样子更可爱。“哎,大哥,你别这样老盯着我,不说话,怪吓人的,都这样看人家好几回了”富根象是听到她在叫他大哥,还是自己在想“天意,真的是天意吗?”那女孩子让她看的低了头,不说话了,把个马尾巴从身后扯到胸前来,摆弄她的头发。他突然一抬头说:“你别叫我大哥了,快快快,下车,你快走”翠妮说:“你不回去,他们就不让我回去,让我和你一块呢,我们这见谁都叫大哥。不过,大哥,我告诉你,我只是个‘引头’牵个手啊,唱个歌啊,搂搂抱抱的学跳个舞还可以,我是从来不做的!她们都做,她们是‘行头’一人一次五拾,小朱是个‘彩头’她一次二百,过夜五佰”。富根问:“引头、行头、彩头都啥意思?”翠妮说:“行头就是,随叫随到,随到随做的,彩头就是最漂亮的吗,俺这小朱姐就是在青岛做过车模的,让俺老板挖来的,有合同呢,只一百八十天的期,再有半个月她就到期了。引头就是,怎么说呢,反正一般情况下,每个店里都要有个引头,也不知为什么男人都喜欢的,这引头是光能看不能做的,就你想做,老板也不让,说只为引的那男人一头火,你越不让他们动,他们便只能随便找一个去泄火,能给老板带来好处的”富根说:“刚才我提水时,见过你老板,一脸横肉,凶得很,还什么引头,谁能逃的过老板的手心?”翠妮说:“那是‘腕铁’,他可不是老板,俺老板是个女的”富根问:“腕铁”是做什么的?翠妮说:“打手,对外管不老实结账的,对内管我们的,大哥,我看你挺善良的,引头也不是常年做下去的,我既然趟进这水里,再出去也干净不了,看荷花吃藕瓜,荷花是落了个出污泥而不染,那藕瓜可生在个烂泥里,见不得天日,我一个女孩子家,第一次还想留下个最美好的回忆,大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我不想要你的钱,只要我想做,老板也是不会知道的”她那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但这次富根都听的很清。他说:“你下来吧,我跟你上楼”翠妮说:“看姐妹们事先都带些卫生用品,你等会我上去拿点吧?”富根急忙道:“我是个粗人,不太爱讲究这些,再说,我看桌上有餐巾纸呢”翠妮害羞的将眼光扫向另一边,吞吞吐吐地说,我真的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