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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第五章
    四周弥漫著一触即发的氛围,像是连风也静止了,只有浓得惊人的血腥味飘散著。”世遗,你怎麽了?”若芽困惑地问著,有些担忧他突然的转变。
    他没有理会她的担心,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轻率地将她推开,徐缓地走向满是伤残武师的庭院,一步步地接近沈宽。在仇人出现时,荆世遗的眼里已经容不下若芽,天底下最能让他醉心的,就只有复仇。
    心中有理智在咆哮,要他尽速离开,不可与沈宽正面交锋。但是理智敌不过仇恨之火;当沈宽出现在眼前,愤怒就在xiōng口翻腾,他实在无法视若无睹。”荆大侠,两年前一别之後,你过得还好吗?我时时刻刻念著你,猜想你何时还会出现在我面前。”沈宽微笑著,全然是长者的慈祥神态。系在衣袍一侧的,是一把古老的长剑,连剑鞘都有著精美的雕工。
    看著那把尚未出鞘的”冰火”,世遗的眼中出现了愤恨的神色。”念著我?是了,我也不断念著你,没有一天忘得了。”他喃喃说道,黑眸里持续累积著恨意。”是因为小儿太过莽撞,夺了荆大侠所爱,荆大侠特来带回美人,还是今日也有兴趣与老夫手上的’冰火’打声招呼?”沈宽的微笑不减,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剑。这样的举止,更加激怒了世遗。
    就是那柄剑,阻了他复仇之路;如果沈宽不是有那柄剑,荆家的大仇绝不会直到如今都没有得报的一日!从他习得精湛的武艺後,他不断地寻找上好的兵器,只想亲手劈了沈宽。
    只是他每每登门寻仇,所持的兵器总是在”冰火”的反击下,轻易地断成数截。今日见到沈宽是个意外,而怒气却逼得他不想等待。手中的沈铁剑虽已是世人眼中的神兵利器,可能否用来对付”冰火”,却还是个未知数。但是他宁可冒著失败的危险,也不愿错过复仇的任何机会。
    一道道气劲不断在体内游走著,荆世遗紧握著沈铁剑的剑柄,早已注满真气的左手缓缓的解开了布结。
    在血布解开的一瞬间,他本因怒极而紧抿的薄唇,突然绽出了抹笑。笑容出现的一刹那,缠绕著沈铁剑的红布,如一张网般地射向了沈宽,遮住了沈宽全部的视线。
    在红布射出的同时,世遗的身形转眼消失,眼前只剩下飞舞的红色布料。
    沈宽看著迎面兜来的红布,只是轻松地举起了”冰火”随意一挥,红布凝出尖锐的角度,而後刷地一声,在空冲被划了开来,破碎的布幔後却没有世遗的身影。
    杀气弥漫在四周,而世遗却不见踪影,漫天都是飞舞著的残丝破缕,落在染了血的石地上。
    沈宽终於收敛起笑容,凝神以待著。突然,他的头顶传来阵阵剑气,强烈的杀气逼得沙场老将的他也头皮发麻,他抬头望去,看见身形恍若飞鹰的年轻男人。
    世遗双手握住沈铁剑,将全身的真气全灌注在这一剑上。他猛力地直劈而下,在这一击中倾尽所有气力,期盼能击碎那把撼世神器。
    在两剑交锋的瞬间,沈宽运劲举起”冰火”,格住了世遗的攻势,那柄长剑有著殷蓝色的光芒,在阳光下一闪而逝。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两剑相击,迸出点点火花,也在同一瞬间,两人的视线望著彼此,世遗的眼里都是仇恨。
    然而,胜负已分——就见沈铁剑墨黑的剑身在撞击上”冰火”的瞬间迸出裂痕,而後转眼断折,残剑的剑刃在空中旋转,落出了方丈之外,嵌人了厚约三寸的青石砖上。”荆大侠,又毁了一把好剑呢!这该是第几把了?”直到此时,沈宽才又露出微笑。
    虽然断折了世遗的剑,但是他的虎口却也因为刚刚那一震而发热发麻著。这年轻人的内功十分惊人,只怕已与他不相上下,若不是因为手中有著”冰火”,他的项上人头只怕早已保不住。
    他跟荆家有著深仇大恨,杀尽了荆家上下三十馀口人,却不肯斩草除根,故意留下荆家唯一的血脉。他因为拥有”冰火”而有恃无恐,知追荆世遗绝对寻不到更好的兵器,他不断留给这年轻人一条生路,就是要彻底羞辱荆家。
    无法贯彻的复仇,将是最深刻的羞辱;他要这个年轻人终其一生都活在这种无尽的痛苦中。
    看著手中的断剑,世遗的双手在颤抖,内心在疯狂嘶吼。又一把,又一把!不论他找了多少神兵利器,总是敌不过沈宽的”冰火”!”该死!”世遗愤恨地吼著,将手中的断剑一扔,双掌化拳攻向了沈宽。
    眼前的争斗看得若芽心惊胆战,她的十指陷入柔软的掌心,却全然不觉得疼痛。她的心中充满著对世遗的担优,看见他的那把沈铁剑断折时,冰冷的寒意充斥心中。”世遗,不要——”她呼喊著,几乎想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阻止这一场血斗。
    他是为了来救她,才会再踏入聚贤庄,这一切都是她带给他的拖累。
    先前就知道世遗有著仇家,所以他一再强调铸出好剑,对他有多重要。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仇家就是聚贤庄的沈宽,如今她非但没有带给他任何帮助,甚至还逼得他提早与仇人对峙……担优与自责在心中来回激盪著,同时在折磨著她。
    杀得眼红的世遗没有听见她的呼喊,仍是朝沈宽攻去,凌厉的拳劲,在空中犹如闷雷般轰轰作响。
    尽管他的拳招充满了力劲,但他擅长的武功招路并非拳法,与沈宽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现下又失了惯使的兵器,面对沈宽手中锋利异常的”冰火”,这场胜负己然分晓。
    沈宽躲过了几掌,嘴角的笑容变得yīn冷。只有在极少的时刻里,他那慈祥长者、侠客风范的面具才会出现些许裂痕,而此时,他的眼神冰冷到极点。
    趁著世遗渐渐力竭,他连便了几套精妙的剑法,蓝色的剑光弥漫四周,没几招间,世遗身上已被划上了几处剑伤。
    血不断泪泪流著,世遗的内息在连番使招间,已不大连贯,身上的剑伤不断激增,虽不足以致死,但不断流失的血液却会让他体力全失。就在他又使完了一套重掌,一个不留神,沈宽的剑气横扫,掀碎了十多块的石砖,强大的力劲将他逼退了数十步,直至退到石墙上。”沈宽!”他怒吼道,声音像是受了伤的猛兽,咆哮的声音传遍聚贤庄。
    沈宽窜身来到石墙前,举起”冰火”抵住世遗xiōng前大穴。他看著这个年轻人,眼里浮现了些许激赏。”荆大侠,胜负已分,你是否再去寻来什麽好剑,我们再行比试?””爹,杀了这家伙!快,杀了他!”沈皓急切地喊著,简直想夺下父亲手中的刀剑,亲自了结世遗。”你这孽子还不给我住口!”沈宽喝道,对著独子皱起眉头。跟眼前这个仇人之子相比,自个儿的独生子竟然相差有如云泥!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不杀了我,就等看让我来杀你。”世遗冷冷地说道,瞪视著沈宽。”从我杀尽荆家所有人而独独放过你的那一夜起,我就说了,只要你有能耐,随时可以来杀我。”沈宽冷笑著,不将世遗的言语放在眼里。他手中的”冰火”往前刺了几分,穿刺了世遗的血肉,而神态却又足万分和蔼。”只是,荆大侠,你的动作可千万要快些,不然等我寿终正寝,你的大仇怕就没机会可报了。”他微笑著,看著眼前出色优秀的年轻人承受著肉体与心灵上双重的痛苦。
    若芽再也看不下去,顾不得危机重重,扑上前来,纤细的双手紧紧握住了锋利的剑刃,阻止沈宽的举止。”放开他!”她低喊著,眼中尽是泪水,不许旁人伤害世遗。”你要杀他,必须先杀了我!”她坚决地喊道,紧咬著红唇,将生死量之度外。
    她的双手纤细柔嫩,而剑刃锋利且无情,但她仍毫不畏惧地紧握著,刀剑寸寸滑动,划破了肌肤,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肌肤,一清一滴地掉落地上,带来锥心的痛,她却仍不肯放手。
    她能做的事情那麽少,但是至少还能提供一些保护,就算这些保护是最微不足道的,但是当有人妄想伤害他时,她愿意以这身躯挡在先前,为他挡去些许伤害。
    沈宽挑起眉头,诧异地看著衣衫不整的若芽,没有料想到她竟有勇气握住刀剑!放眼天下,胆敢阻挡他的人实在不多,一个柔弱女子哪来的勇气,竟敢坚决地挡在刀剑之前?
    与荆世遗结仇的这十多年来,从来也不见这个俊朗男人为了哪个女人乱了方寸,而这一次他却肯为了救这个女子,闯人了聚贤庄,想来眼前的美人对荆世过有著很深的影响力。”果然英雄总有美人伴,这位姑娘不但容貌出众,对荆大快更是情深意重,真让人羡慕。荆大侠可千万要好好珍惜呵!”他的冷笑加深,同时缓慢地收回”冰火””给我回来,事情不能这麽结束!沈宽,你不许走!”世遗怒吼著,也不管身上的伤口都还流淌著鲜血,想追上前去。他想推开若芽,罔顾她双手的伤,没有留心到粗鲁的举止已经弄疼了她。
    这样的情境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沈宽始终饶他一命,没有赶尽杀绝。但是苍天可鉴,若是沈宽一剑杀了他,或许都是一种解脱,死亡至少可以让他不必在复仇的噩梦中受折磨,始终无法清醒。”世遗,不要这样,你会丧命的,我求求你!”若芽用娇小的身躯阻挡住他,纤细的双手覆盖在他脾前,手中的鲜血与他的血融在一块儿,分不清彼此。
    她知道他的愤怒,知道他的无可奈何,知道他有多麽痛苦,但是胜负已分,她宁可看他承受失败的苦果,也不愿意看见他死在”冰火”之下。”
    沈宽转过身,又露出一抹笑。”不,我不会如你愿的,更不会杀你,我要你日夜记著,你是个无法为父母报仇的无用男人。”他偏过头看著若芽,状似伶惜地摇了摇头。”听听,这位姑娘在求你离开呢!她比你聪明,不想让你送命。走吧!别再吓她了,更别再让她瞧见你这无用的模样。””爹,不可以放过他,这个人——”沈皓的话还没说完,几个巴掌就迎面而来,打得他头昏眼花。他再也不敢说话,只敢捂著被打肿的两颊,恨恨地瞪著世遗。
    费尽心思想夺得的女人,竞被荆世遗给抢了去,又连累他追到父亲的责打,沈皓心里怨恨极了。”孽子,轮得到你说话了?”沈宽厉声说道,伸手一挥,角落里出现一个男人,是聚贤庄的护卫之一。”送荆大侠与这位姑娘出去,记得不可怠慢。”他交代著,最後又看了世遗一眼,才合著笑离去。
    在笑容之下他其实在衡量著,究竟能不能放荆世遗离开?
    每次见面,荆世遗的武功进展总是让他惊愕,要是真的寻到了可以媲美”冰火”的兵器,胜负会是如何?刚刚接了那一剑,他的虎口仍感到痛麻,要是有刀剑可以斩断”冰火”,那麽必须承受那一剑的,就是他的血肉之躯。
    只是,沈宽太过自信,也太过享受被荆世遗痛恨的快感。他的手握紧了”冰火”,确信著天底下不可能有比”冰火”更锋利的兵器。”荆大侠,请吧!”护卫恭敬地说道,嘴角也是带著笑,暗暗嘲笑这个男人。
    世遗愤怒地摇头,黑发披散在宽阔的肩上,看来十分危险。他的身上都是伤,气血在xiōng口翻涌,几乎要忘了疼痛。”沈宽——”他吼叫著。”世遗,不要这样,我们回去吧!好不好?我们回铸剑谷。”她流著泪水,用轻颤的手抚过他身上的每处伤痕。都是为了救她,他才会受伤,才会过受那样的羞辱,她好自责,不知该怎麽办。
    若芽的话渗入他的愤怒中,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他缓慢地低下头来,黑眸中绽著光芒,目光灼灼地看著哭得梨花带雨的她,黑眸中的狂怒渐渐平息。
    这不是结局,他的复仇并非全然无望。他怎麽能够忘记,手上还有著最後一张王牌——这个绝代铸剑师的女儿,该是他最後的一步棋,她一定能够帮助他完成复仇的!”荆大侠,请动身吧!”护卫催促著。
    终於,世遗愿意迈开步伐,缓慢地高开满是血迹的庭院。
    一路上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看著柔弱的若芽,而她的手紧握著他,美丽的脸上充斥著任何人都看得出的自责与担忧。
    他看著她的神情,比往昔多了一丝温柔。然而,只有他自身才知道,那些温柔,其实与爱情完全无关。
    ★★★
    离开聚贤庄两日,经过一座小城。
    他们无马无车可以代步,世遗的身上又有著伤,无法施展轻功,回返铸剑谷的时间於是拉长了数倍。
    若芽停下脚步,因为赶路而喘息著。她的手覆盖著xiōng前,想止住喘息,但掌心碰到斗篷粗糙的布料,传来一阵刺痛。她低下头去,这才想起双手先前在握住”冰火”时已经受伤。
    鲜红的血凝结了,白皙的肌肤上伤口蜿蜒,有些怵目惊心。她在赶路期间只担忧著他一身的刀伤,反倒忘了自己也受了伤。
    想起他的伤口,她清澈的眼睛里蒙上一层忧郁。而他没有理会她的逗留,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关怀她是否累坏了,高大的身躯仍往前走著,脚步没有迟疑,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踏去。
    若芽连忙追了上去,想要扯扯他的衣衫吸引他的一眼眷顾,却又有些胆怯。”世遗,我们在小城内歇一歇,好吗?”她小声地说道,看著他如同刀凿似深刻的侧脸。
    他的神情专注,黑眸中有著不明的火焰,在赶路的时间里,他的神态犹如先前铸剑时的模样,有几分的疯狂,她心里浮现些许不安,总觉得他像是陷入某种她难以触摸的深思,她不敢贸然打扰。”累了?”他问道,还是没有看她,俊朗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
    非要看得仔细了,才能看出他眼里有著深切的渴望。他没有耐心再等,沈宽给予他的羞辱,让他变得更加无情,除了复仇以外已经无法考虑其他。
    若芽看著他,表情仍是纯挚而充满关心的。她全心全意爱著他,毫无怀疑地担忧著他。”我还不累。”她说著谎言,忽视已经虚软的双腿。她娇生惯养,无法适应这样的赶路,而他偏偏又不知体恤,她只好咬紧牙根跟随。”你身上有著伤,不能不理会,我们去小城里我大夫来医治,好吗?””这些伤没有大碍,回铸剑谷再处理就行了。”他淡漠地说道,终於低下头来,与她四目交接。
    她长发汗湿,发簪早不句遗失在哪里,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尚未从先前的震惊恐惧恢复过来,还是一整日赶路而过於疲倦。
    那双美丽眼睛里的感情如此单纯,专注地看著他。世遗的心里有种奇异的骚动,他连忙将目光移开,不想对她有太多的情绪。”不行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是不抹上药怎能痊愈?这儿离铸剑谷还有一段路程,而你的伤不能再拖延。回铸剑谷後,你要专心铸剑的,不是吗?”她坚持地说道,不忍心再看他这麽难受。他是为了她而受伤的,她怎能置之不理?
    他的黑眸一眯,黑瞳中闪过一丝光芒,让他的神情添了几分若有所思。”是啊,回铸剑谷後我该专心铸剑,有些事情该在回铸剑谷之前就处理妥当的。”他缓慢说道,伸手轻抚过她柔撇的肌肤。
    若芽不明白他话中涵义,只以为他愿意治疗,原本担忧的神色一扫而空,精致的脸儿上尽是欢喜的笑。”那麽,我们进城去找大夫。”她急切地说道,小手不由自主地扯著他残破的衣衫。当他的眸光转浓,低头凝望著她时,她才发现自己唐突的举止,连忙松开手。
    世遗用那种眼光瞅著她,让她想起了在剑房里的那一日。上次他的黑眸中出现这种神色时,他那有著粗糙刀茧的指,正在她体内反覆进出著…
    她的脸儿愈来愈红,匆促地转开了视线,一颗心儿在xiōng口抨抨地跳个不停。她怎麽会这麽不知耻,他只是看著她,她就有些心荡神摇,想起两人先前的亲腻。
    若芽的反应,世遗全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不再轻抚她的肌肤。”不,我不进城去。这些伤只消抹上些许金创药就行了,你大城去买,我在城外等著你。”他伸手点住她的唇,不容许她再多说什麽。
    她点了点头,因为他触碰了唇瓣,有些难以控制地喘息著。”那你到城外等著,我一定速去速回。”
    若芽诚挚地保证道,之後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慎重地重新绑好斗篷上的绳索,以免旁人瞧见她在斗篷下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兜儿。她有些担心地再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向小城的城道,小小的步履十分急切,深怕脚步若是慢了,他又要多疼上片刻。
    荆世遗始终站在原处看著她,直到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城墙之下,薄唇上才泛起一抹笑容。那抹笑意,有著旁人无法理解的残忍与笃定。
    第六章
    夏季到临,天气逐渐变得炽热,出了小城,若芽一路奔跑著,在沉重的斗蓬之下,娇躯因为闷热而香汗淋漓。
    纤细的十指将布包抱在怀里,里头装的是她从小城里找来的最好的金创药。她尽快买完药品,怕世遗等得不耐烦,连忙又奔出城来。但是一路寻来,城外的路径上竟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她寻找了片刻,开始焦急。”
    一路走来,直到城道已经消失,她走人竹林的小径里,隐约听见了流水淙淙的声音。
    像是听见无声的召唤,她就是猜出他会在那里。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牵引,走人命运为她安排好的陷阱。牵引著她的那股力量好强大,她没有办法抗拒,不知道是冥冥中的注定,或是她对他一往情深的痴心爱恋。
    在竹林的深处,人迹罕至的岸边,深绿色的溪流衬托著两岸竹林,景致很美。青翠的绿色为厦日添了几分凉爽,偶尔有著竹叶飘落,掉落在溪流旁的平整巨石上。
    若芽走近溪流,在一块巨石上停下脚步,仍然看不见他的身影。溪水清澈,像是在诱惑著她,她忍不住蹲下身子,笨拙地坐在巨石边缘,把纤细的双手探人了溪流中。
    湍流的冰凉溪水,稍微止住伤口烧灼的痛楚,她吁了一口气,解开绣鞋与罗袜,将因赶路而酸疼的双足放大溪流中,仰起头闭上双眼,感受著凉爽的风。
    那一瞬间,她的心是平静的,忘怀了所有干扰,她无忧的表情,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阵风陡然袭来,卷落了大量的竹叶,她还来不及睁开眼睛,那阵风就已经挟带著她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的四周,男性的体热与气息将她困住。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轻易地猜测出了答案。
    带著刀茧的手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将灼热的唇印上她的。她有些颤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能怯怯地承受他太过激烈的吻。当他的舌顶开她柔嫩的红唇,闯入她的口中,与她纠缠吮弄时,她轻呼著睁开迷蒙双眼。
    世遗正看著她,黑眸里的目光炙热得像是要烧疼她。他眼里还有著某种决心暗示著绝不放开她。”世遗,别这样,你身上的伤需要照料……”当唇瓣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时,她喘息著低唤他的名字,不明白他为何变得这麽癫狂。
    她挣扎著想要处理他的伤口,而他偏偏不允许,宽大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捏,就逼得她松开手,让布包掉在巨石上。他的意图很明显,要她心无旁骛,只能专注在他身上。
    他的唇舌滑过她的颈间,舔弄著她每一寸如玉般白首的肌肤,让她难以承受地咬著唇。他卑鄙地吸吮著她敏感的耳,反覆舔弄著,直到她求饶地发出低吟,娇喘的声音逐渐逸出红唇。”我的另一种需求比那些小伤更需要你的照料。”他徐缓低语,看著她逐渐酡红的双颊。
    若芽再单纯,也能猜出他的意思,她急促地转过头去,因为胆怯与不安而颤抖著。先前他已经领著她,稍微窥见些许情欲的面貌,但她终究还是一知半解,当他的渴望如此明显时,她不知道该怎麽办。
    斗篷下的娇躯不断颤抖,他的手游走到了她的背部,将她的身子压往自己的xiōng膛,直到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著。”但是,我们还没有告知爹爹,这样不好……”她担忧地说道,察觉到他高大强健的身躯贴著她、而他双腿间已经被唤醒的男性傲然,紧抵著她最柔软的一处,威胁似地牵动著。
    他好高大,身躯里蕴藏著无限的力量,每次接近她,她心里都会有些胆怯。
    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是他的人了,为什麽她还会胆怯?像是有预感,他总有一天会重重地伤害她””你爹爹已经将你交给我了。”他说著似是而非的话,存心将她诱惑上手,彻底得到她。他要尝迫她美丽的身躯,更要她协助他完成那桩复仇。”若芽,你迟早会是我的人,难追如今你还怀疑?”他逼问著。”不,不是的。”她被问得急了,连忙否认,怕他会误会她的心意。
    若不是认定了他是她的夫婿,她先前也不敢与他有那麽亲腻的举动。她单纯而固守礼法,早就认定了该是他的人,先前沈皓妄想玷污她,要是世遗来得慢一些,她说不定会殉节以护清白。”既然不是,为何还要拒绝我?”他的舌舔过她的锁骨,而後灵巧地解开斗篷上的系绳,宽大有力的黝黑双手探人了斗篷内,轻易地解下她的兜儿。
    白皙润洁的少女丰盈,在阳光下展露无遗,美丽的凝脂顶峰是绽放的粉红色蓓蕾,轻轻颤抖著,等待著他的品嚐。他为她的美丽发出轻叹。
    她羞得不知所措,却无法拒绝他,只能眼睁睁看著他为所欲为,他的黝黑衬托著她的雪白,那景像带来异样的刺激。”但是,世遗,不可以在这里,不可以是现在……”她瞪大了眼睛,无法想像他会是想要在这里,没有屋檐没有被褥,就这麽幕天席地…””可以,就是这里,就是现在。”他肯定地说道,气息也开始不稳。
    触摸到她的柔软肌肤,鼻端充斥著她淡淡的幽香,他的决心开始动摇,那些复仇的种种,在此刻似乎变得不再重要,她的美丽勾起他难以遏止的渴望。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他的意念变得与复仇无关,只是专注地在逗弄著她,让她能彻底成为他的女人。
    他的吻仍旧蛮横,却多了一点温柔,握住她手腕的手减了几分力道,开始轻轻地抚摸著她轻颤的身躯。
    她始终无助地看著他,因为他的每次触摸而喘息低吟,却没有反抗他。她是那麽地温驯,在他的双手摆布下承受著一切,心甘情愿地看著他、毫不怀疑地爱恋著他。
    若芽的身躯往後仰去,已经无法思考,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唇舌,滑过她的xiōng前,他烫热的掌心捧起了圆润的丰盈,舌尖卷住粉红色的花蕾,慵懒地画著圈子,直到她难耐地喘息,甚至发出低泣声时,他才放肆地用力吸吮。”啊!”她弓起身子,将甜美的蓓蕾奉献给他,全身软弱地倚靠著他,没有发现他已经拉著她坐在平整的巨石上。
    他的身躯与双手都炙热如熔铁,带著情欲在她身躯上肆虐。她好热好热,体内有著情欲的人在焚烧,而体外有他炙热的体温一寸一寸地熨烫著,让她无处可逃。
    为什麽这麽热?她是在他怀里,还是陷入了熔炉里?”顺从我,若芽,不要反抗。”他诱哄地说著,在勾引著最无辜单纯的她。
    他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脱去,露出精壮黝黑的肌肤,赤裸的躯体上有著已经凝结的伤口,看来狂野而危险。他的双手将她困在杯中,低头凝望著她,不让她有机会逃开。
    她怎麽还有力量能反抗?他的手褪下菲薄的绸裤,滑到她柔软的那一处,强迫她分开双腿、以最羞人的姿势环住他的腰,脆弱的花瓣被他一览无遗。她陷人情欲中,像是掉人不见底的熔岩,神魂都被融化。”若芽,你可曾想念过这些?”他靠在她耳边询问,男性的嗓音充满诱惑,灼热的呼吸吹拂著她。
    若芽奋力地摇头,咬著唇不给他答案,她无法回答这种羞人的问题。”低头。”他命令过,强迫她看著这一切,强迫她看著他如何爱抚她。”不!”她软弱地抵抗著,全身颤抖。
    他轻笑一声,牴触了最敏感的花核,看著她难耐激烈的欢愉,像是被闪电击中,娇躯剧烈地颤抖。”低下头,若芽,我要你看看。”他缓慢地说著,不肯死心,更不肯轻易饶过她。
    她终於睁开迷蒙的双眼,透过颤抖的眼睫看著他,然後在他半强迫的坚持下低头。映入眼中的景象,让她羞窘得想要死去。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与他的强健相比,简直脆弱得不可思议。
    她的目光被他赤裸的男性傲然吸引,心中充满胆怯,却又无法移开视线。她无法想像那是什麽,更无法想像他会对毫无经验的自己做出什麽事来。”你喜欢这些吗?记得这些吗?想念过这些吗?””没有,我没有!”她嘶喊著,紧闭著双眼,承受著他的入侵。”小骗子,你已经那麽湿热,紧紧地裹住我,还敢说你不喜欢吗?”他低笑一声,要不是考量到她仍是处子,他几乎想要猛烈压倒她,将疼痛的欲望埋进她的娇躯内。”我不……我不……”她喘息著,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你不喜欢这些吗?那麽,我该给你更多,说服你喜欢才对。”他缓慢地说著,托起她丰润的臀,将她抱得更近一些。”若芽,来,更靠近我一些,靠紧我的身躯,坐到我的身上来,用腿环住我。”他劝说著。
    她软弱地点了点头,被他托起,抱得更近。如此一来,她等於是坐在他的灼热坚挺上,她的手脚都随他摆布,环绕著他高大的躯体,一双眼睛瞪得很大,不知过接下来该怎麽办。”世遗,放我下去,我坐不住的。”她小声地说道,不知所措地挣扎著,而这摩擦的举动,却只是让体内的温度变得更高。”等你成为我的人,到那时我才会允许你离开。”他靠在她唇边,吸吮著她的红唇,细细地品嚐著她,因为她的扭动而喘息。他抽出长指,而她发出些许呻吟,
    有些困感地看著他。”别心急,我会给你更多。”他承诺著,黑眸闪烁著危险的光芒。”世遗,我怕。”她颤抖著,对他的举动一知半解。他真的要那样对待她吗?
    她承受得住吗?只是他的指,她就那麽难以接受,若是换成了他的巨大坚挺,她会不会被撕裂?”嘘,若芽,把你给我,彻底地给我。”他诱哄地说道,双手环绕住她纤细的腰,注视著她清澈的双眸,强迫著她降下身子,开始接纳他的欲望。
    她咬著唇,忍住口中的呻吟。那样的感觉太过强烈,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还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看见他的欲望徐徐消失在她的柔软之间,被纳人她的花径。”放松,放松一些!”他吼道,全身的肌肉绷紧,黝黑的肌肤上都是汗水。
    她紧窒地环绕著他,握住他的灼热,那麽湿撇柔软的花径带来最销魂的狂喜,令他几乎安失去理智。但心中还浮现些许的温柔,告诉他必须理智一些,她初试云雨,他不能太过放肆,否则将会弄疼她。
    纵然已经下定决心利用她,决定对她残忍,但是在心里最隐密的角落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对她温柔。
    这样的举止,就连他也无法解释。
    她感觉到他的那部分缓慢地滑人她体内,更加撑开花径,激烈的灼热累积之後,成为尖锐的痛楚。她的眼中浮现泪水,不明白地看著他,知道他正抵住她脆弱又坚韧的一处。她倒吸一口气,泪水滚了下来,虽然没有开口,却已经让他知道她的疼痛。”疼吗?”他问道,看著她紧蹙著眉承受著,那神态可以融化任何铁石心肠的人。
    她神智茫然,再也无法口是心非,只能本能地点头。”世遗,好疼,你太……我不行……”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娇躯颤抖著。”为我忍一忍,只会疼这麽一次。”他的声音粗哑,也是极力忍耐。”世遗。”她呼唤著他的名字,双手圈绕著他的颈项,信赖地闭上眼睛,将一切都托付给他。为了他,什麽疼痛她都可以忍受。
    当她宛如贡品般无助的姿态映入他眼申时,他低吼了一声,再也不能克制,握住她纤腰陡然一紧,将她往下拉扯,同时之间他的腰往前挪动,在她的尖叫啜泣声中,他的坚挺已经突破了那层处子的薄膜,深埋进她的花径——
    疼痛累积到了最激烈处,突然之间像是被剪断的弦,陡然迸开。在痛楚消失後,紧接而来的是某种难解的灼热,从他占领的那处,开始在她血肉中蔓延。
    她强忍著被入侵的奇异感觉,任由著他摆布,感受著他的巨大欲望在她体内反反进出。她的十指陷人他的肩头,在黝黑的肌肤上留下印记。清澈的眸子紧闭著,红唇中流泻出最销魂的娇吟轻喘。
    他的声音接近低吼,沉溺於她美妙的身躯中,一再地冲刺,没有耐性继续温柔。他先前所忍耐的一切,已经让他失去理智,他从未愿意为哪个女子承受如此的煎熬。
    世遗一遍又一遍地冲刺著,强迫她维持这样的姿势,在山风溪水的见证下要了她,让她彻底成为他的女人。
    在情欲激烈的此刻,他没有想到复仇,所有的举止都很单纯,他只是无法遏止地想要她。
    若芽雪白的颈项往後仰去,而他的欲望深深的刺人她体内,带来如波涛般的欢愉。她的黑发散乱,粉嫩的肌肤上都是汗水,当欢愉不断盘桓时,她颤抖地睁开眸子。”别怕,让我给你。”他的下身一挺,彻底地贯穿了她,在她最湿热软嫩的花径内烙上印记。”世遗,求求你…”她哀求著,却不知追正在哀求著什麽。柔软的呻吟配合著他的低吼,连娇躯也跟随猜他而舞,柔软的腰主动迎合著他的进击。
    一切都太多了,而她无法逃开,他坚持地要给予,她变得难受,脑海中没有半分理智,一径狂乱地拥抱著他,想要被他融进血肉里。他们的身上都有伤口,激烈的缠绵让伤口裂开,他们不觉得疼痛,两人的血液溶在一起。
    他低喃著她名宇,握住她纤细的腰,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咆。那咆哮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满足。最後的几下冲刺,每一下都贯穿了她的身躯,也将两人送上灿烂的巅峰。
    在她娇吟转为哭喊时,他炙热的体液在她最深处迸发,灼热的温度让她不断颤抖著。欢愉爆发了,冲刷著两人的身躯,她紧紧抱住他,连松开手的力量都没有。
    当她因为极度狂喜而颤抖啜泣时,他一点一清地舔去她的泪水,而後将她仔细地拥抱在xiōng口,低喃著不知所云的句子,反覆地安抚著她。
    若芽纤细的双手始终紧抱著他。她没有询问,也没有怀疑,已经下了决心,要将终生托付给了这个男子……
    ★★★
    铸剑谷景色依旧,小径上开始有了零星的蝉鸣。
    当他们回返铸剑谷时,已是气候燠热的五月,通天炉内的火焰熄灭,众多的铸剑师早已收拾了细软,趁著歇炉的时日回返家乡。整座铸剑谷,只剩下夏蝉的鸣叫声。
    若芽先行走人铸剑谷,稍微提起细致的蓝纱,优雅的身段穿过那处剑冢,每一柄光亮的创身上,都有著蓝色的倒影,在炎热夏季里,竟有一丝诡异而寒冷的氛围。”五月是燠热时期,这段时间里,天地毒物横行,铸剑时怕没有神明相助,反而会遭来厉鬼窥视,所以自古以来铸剑匠师都会避开五月,通天炉内的火焰不起,等到六月时再行开炉。”她仔细地说著,稍微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俊朗高大的身影映入眼中,她的脸儿微红,娇羞地一笑。
    溪流巨石上的缠绵後,她昏厥了过去,半天未能清醒。当她醒来,竟是躺在一间客栈的房里。
    她因为初试云雨的疼痛与欢愉,倦极後昏迷不醒,世遗不再赶路,把著她回返小城,在客栈内落了脚,始终守候在床榻旁。她睡来时,就看见他沉默地坐在桌旁,那双黑眸紧盯著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样的关怀烫暖了她的心。
    双腿间最柔软的一处,有著羞人的酸疼,她几乎无法行走,更别说是赶路。她尝试著要行走,却酸软得差点跌倒。
    他取来了药膏,在她娇羞不安的抗议中,坚持为她涂抹在伤处,而後又让她歇息了一段时日,才再度启程。
    当她破身的伤处痊愈後,他像是最饥渴的野兽,贪婪地享用著她,日日夜夜地向她索欢,无论如何都要不够她。
    若芽虽然羞怯,却没有再反抗。心里已经认定该是他的人了,现下就只缺在父亲面前拜堂的仪式,他们实际上已经算是夫妻。
    一路行来,因为她的伤势,以及他的贪欢,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没有多说什麽,倒是给予她最详尽的保护。她的心里其实是甜蜜的,以为人间夫妻最美好的情况,不过是如此。
    回到铸剑谷时,她满心以为父亲大概已经回来了,但是走到父亲居住的屋子前,看见屋内还是一片死寂,她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爹爹还没回来呢!”她转过头去,想要告知他,却看见他站在门前,背对著光,面孔都隐蔽在yīn影里,那模样看来竟有点可怕,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有听见她又说了什麽,在入谷的地方,她所说的话让他皱起眉头。”五月不能开炉?”他的黑眸眯了起来。
    这段时日里,他为她深深著迷,她的温柔美丽让他几乎要忘记了最初的决定。只是在踏入铸创谷,看见那座剑冢的一瞬间,血液中复仇的因子又再度骚动。
    美好的日子是那麽短暂,他血液里有著根深蒂固的执念,转眼就忘记这些时日来的点点滴滴。看著那些残剑,他想起了沈宽给予他的羞辱。”是的,不能开炉,我先前也该跟你提过,不是吗?”若芽困惑地看著他,走上前来,纤细的手心覆盖著他的xiōng口,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什麽变得这麽可怕。”世遗,你怎麽了?”她发觉他的黑眸里,有著骇人的光芒。”不行,我不能再等待。”他凶狠地说道,握紧了若芽的手,力道之大简直就快握断她纤细的骨头。
    她因为疼痛而低呼一声,不安地看著他,”世遗,你弄疼我了,不要这样。”她挣扎著,被他的表情吓坏了。眼前的他好陌生,她全心爱恋、心甘情愿与之缠绵的男人,会露出这麽可怕残忍的表情吗?
    他慢慢减轻力道,持续地将她拉近,嘴角浮现笑容,”若芽,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对吧?别再隐瞒我,告诉我详情,把你父亲不传的秘密告诉我。”他诱哄地说著。
    早就听闻绝代的匠师都会有著不外传的秘诀,海禹能够铸出最好的剑,也该是有某种神秘的方法。若芽是海禹唯一的女儿,不可能会不知道。
    世遗根本就不相信,她先前所说的种种,说什麽已将铸剑的一切方式传授给他。人总有私心,海家肯定有著某项秘诀。”秘密?世遗,我不懂你在说什麽。”她万分困惑地看著他,没有办法挣脱。两人曾经这样紧紧相贴多次,他的靠近总是让她脸红心跳,为什麽这一次的拥抱,却让她不安到极点?
    她看著他的黑眸,心慌意乱地想要逃开,隐约知道要是再不逃开,就要承受某种最可怕的伤害。只是,她已经是他陷阱里的无助猎物,怎麽还有能耐逃走?”你怎麽会不懂?秘诀啊!铸剑的秘诀,我要你海家的铸剑秘诀。”他的表情在瞬间转为凶恶,恶狠狠地将她举起,逼近她的脸儿。
    为什麽她不肯说实话?为什麽她还要有所隐瞒?他太过迫不及待,想起沈宽所给予的羞辱就愤怒到极点。”海家没有什麽铸剑秘诀的,爹爹与我先前跟你说的,就已经是全部。”她的肩膀好痛,他的抓握没有半分留情,握得她的肩骨几乎就要碎裂。
    清澈的眼里浮现了泪水,不明白他为什麽会突然间变成这样,残忍得如同恶鬼。此时此刻的他,几乎就跟她梦里索命的恶鬼没两样。”混帐!我不相信!”他嘶吼著,通红的双眼瞪视著她。
    她的眼里已经有著泪水,却还是纯挚无辜的,这段时日已经足够让他了解她,她不是会说谎的人。这个认知没有让他宽心,反而让他恐惧愤怒窜升到极点。
    世遗吼叫著,猛烈地推开她,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挥伤。巨大的绝望淹没他,让他陷人疯狂。
    难道海家真的没有铸剑的秘诀,他的一切盘算都是空妄的?
    若芽掉得头昏眼花,全身的骨头像是都被摔断似的,疼到了极点。”世遗,世遗。”她流著泪水,低声唤著他的名字,除此之外不知还能说什麽。
    他的言行已经昭告了他真正的意图,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像是落进最冷的水泉里,永远也挣扎不出来,注定了要溺毙在痛苦里。他不在乎她是否疼痛,眼里只容得下所谓的铸剑秘诀。
    先前他一再重申,铸剑对他有多重要云云,她字宇句句听得明白,却没有想到他会为铸剑之事变得这麽疯狂。是因为沈宽的羞辱,让他变成这样的吗?她试著在心中为他的行径找寻藉口,但是无论怎麽设想,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不断滚落。”让开,别来烦我!”世遗吼道,拒绝她的抚摸,
    他疯狂地在屋子里搜寻著,把籐架上一本又一本的古书翻开,然後胡乱地扔在地上,妄想著要找出任何能够帮助他铸造出绝代宝剑的方法。只是古书里所记载的,跟若芽告诉他的并没有不同。
    原来,她并没有欺骗他,她先前教导他的就已经是全部;原来,他的所有设想都只是白费心机;原来,他永远也铸不出能与”冰火”抗衡的好剑;原来,他永远也无法报仇——”该死的!”他怒吼道,双掌运劲一劈,屋内的石砖霎时间四分五裂,砰地一声全部碎裂。他疯狂地出掌,将雅致的木屋破坏殆尽,直到屋内再没有一块完整的石砖,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
    最後的希望都消失了,海家没有所谓的铸剑秘诀,他先前所学的就已经是全部,想起自己铸出的那些兵器根本无法对抗”冰火”,他简直想要放声吼叫。
    世遗咬紧了牙,双眼被恨意烧得通红。他脚跟一旋,就往门外走去,甚至没有看若芽一眼。愤怒的情绪像是火焰,烧毁了其馀纤细的情感,他在绝望与愤怒中无法思考。”世遗。”她挣扎著上前,不顾身上的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後方抱住他,死都不愿意放手,害怕抱得不够用力,就会永远地失去他——不是失去他的人,而是失去他的心。”放手。”他冷冷地说。先前那个温柔诱惑她的男人,在此刻已经彻底消失。”你要去哪里?”她问著,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她是不是真的该放手?在爱他的同时,她能够承受多少伤害?”去开炉,我要燃起炉火,开始铸剑。”他的浓眉紧紧地皱起,不耐烦地想推开她。她纤细的双手扣住他的腰,硬是不肯放开;难以想像那麽娇弱的她,竟也会有这样的力量。”不行的,现在是五月,铸剑的话会凝聚鬼魂。”她用力摇著头,不肯放开他。
    他陡然转过头来,逼视著她,也挣脱了她的拥抱。”我不在乎!如果招来厉鬼、凝聚鬼魂可以铸出好剑来,那麽我也愿意。”他推开了她,冷眼看著她挣扎著又想抱住他,柔软的红唇颤抖著,脸上都是泪水。”别想阻止我。”他警告著。”不,我必须阻止你,世遗,我不能让你去开炉。”她为他担忧著,不愿意看见他因为复仇而涡灭了理智。
    没有人敢在五月开炉,那些在禁忌时期开了炉铸剑的匠师,最後都惨遭横祸而死,她怎麽能眼睁睁看著心爱的他遭受厄运?
    他冷笑一声,捏起她的下颚,被她的眼泪与阻止弄得心烦到极点。那些烦乱转为残忍,他此刻正在绝望的深渊里,疯狂地想要破坏眼前的一切,根本也无法在意,如今的言行对她会有多大的伤害。”你想阻止我吗?凭什麽阻止我?”他冷冷地笑著,黑眸里没有半分怜爱,有的只是令人胆寒的残忍。”啊,是因为我破了你的处子之身,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所以你以为有权阻止我?”
    她无助地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世遗,别这麽说,求求你,别把我们之间说得那麽不堪。”她不敢再妄想拥抱他,一双手反倒牢牢地覆盖住耳朵,不愿意听他所说的话。
    他用力拨开她的双手,就是要强迫她听。他要伤害她,彻彻底底地伤害她,让她如同他一样的绝望!”不堪?你不敢听吗?说明白些不就是这样?我碰过了你,所以你才会对我死心塌地,不是吗?”他的嘴角扭曲著,面目十分狰拧,刻意丑化那一切。”海若芽,让我告诉你,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计谋。在铁城外的茶棚,我会愿意出现救你,不是因为见义勇为,而是知晓了你是绝代铸剑匠师的女儿。”
    泪水不断滑下,她的心被他的残忍戳刺得千疮百孔。”不,不是的,世遗,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她狂乱地摇著头,连神魂都被痛苦腐蚀,全身失去力气。”我没有骗你,我会留在铸剑谷,刻意接近你、诱惑你,都只是为了得到海家的铸剑秘诀。”他看见她脸色苍白,因为难言的心痛而摇摇欲坠,然而他的心早就被复仇的火焰蒙蔽,无法再看见其他。”就连赶到聚贤庄救你,都是因为想要铸造出绝代好剑才会有的行径;至於在溪边要了你,你要当成是我的最後一步棋,还是单纯的泄欲都可以。”
    她的心好痛,痛得没有办法呼吸,连泪水都无法流出,全部的悲伤凝结在清澈的眼眸里,连心都只得冰冷了。”一切都是为了铸剑?”她小声地问著,声音细若蚊蚋,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甚至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地看向远处。”一切都是为了铸剑,”他重复著,像是在摧残一只最无助的小动物,有著变态的残忍快意。他逼近她苍白的脸儿,一字一句地说著。”那不是什麽见鬼的爱情,你明白了吗?我无法爱人的,对我来说,世上没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他缓慢地说完,而後推开了软弱无力的她,踏步走出了木屋。
    在残忍的意念下,他的内心慢慢浮现某种情绪,那些情绪虽然细微,但是却埋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只要多看她一眼,那种情绪就会增加。他不愿意深究,刻意更加残忍,妄想要彻底拔除心中细微的骚动。
    复仇的意念,早就把他变成了没有人性的冷血男子。他将意图说得明明白白,而她没有再追出来阻止,当他踏出数十步後,终於回头看了一眼——
    从残破的木门间看去,若芽的脸雪白得毫无血色,像是一尊白玉雕像,一动也不动地跌坐在地上。
    心中闪过的某种刺痛,让他迅速地转回头,矫捷的施展轻功离去。在离去的时候,他一再告诉自己,心中所累积的情绪,绝对不是自责与心疼……
    第七章
    通天炉的底部被投入大量的煤与炭,荆世遗取来打火石,引燃火折子,将火苗扔入炉内。通天炉的温度开始升高,其内的铁矿渐渐融化,烫红的铁汁有著耀眼的光亮。
    他站在通天炉旁,以柳枝搅弄铁汁,抿紧了唇,沉默地重复著铸剑时的种种步骤。
    温度愈来愈高,四周弥漫著诡异的气氛,五月时开炉像是召来了厉鬼窥视。然而他不理会,还是专注地在铁日上捶打著逐渐成形的铁块,将烧红的铁块放人冷泉中淬火。
    复仇的渴望掌握了他,他奋力捶打著铁块,狰狞的表情像是在槌打著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敲击一次,就想起沈宽的笑脸。荆家的大仇,莫非就没有得报的一日?他无法铸出超越”冰火”的刀剑吗?
    纤细娇小的身影缓慢走来,站在一旁静默地看著他。她的模样十分苍白憔悴,彷佛风一吹就会飘然消失,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凝著忧伤,透明得像是水晶。
    她取来一块帕子,沉默地靠上前来,为他拭去赤裸背部上的汗水。她专心一致地擦拭著,用一种告别的心态,为他做著最後一件事。
    世遗始终没有回头,仍是捶打著铁块,任由她擦拭。长时间凝视著烧红的铁块,他的视线里只容得下那些刀剑的雏型。”复仇,对你而言真的是最重要的吗?”她低声问道,放下手中的帕子,用温暖细致的掌心贴住他赤裸的肌肤,而後小心翼翼地将脸颊靠上前去,从他宽阔的背後倾听著他的心跳。
    先前的数次缠绵後,她就是在他的心跳声中入睡的,那时,她的心里都是欣喜,以为已经寻到了今生的爱恋。
    但一切原来只是一项计谋,为了铸出好剑,他才会处心积虑地接近她、占有她,他其实并不爱她。只是,纵使他说明了不爱她,她的爱恋也无法收回了。
    世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捶打著铁块,那姿态与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无限凄楚地一笑,慢慢地离开他的肌肤。
    失去了她温柔的触摸,某种不安袭上心头,他咬紧牙,努力抗拒著逐渐侵蚀愤怒的罪恶感。但是脑海中仍不断想起,当他说出真相时,她眼中盈满了难言的痛苦。”世遗。”温柔的呼唤传来,来自通天炉的阶梯之上。
    他抬起头来,看见她站在阶梯上,背後是炉内冲天的通红烈焰。他的心因为眼前的景象猛地战栗——在火光前的若芽万分美丽,热烈的风卷起她身上的蓝纱,飞舞的蓝纱简直像要燃烧起来。”你在做什麽?不要干扰我,下来!”他怒声说道,不明白她想做什麽。她的神态仍旧哀伤,嘴角却有著一丝笑,她静静地看著他,那双清澈的双眸宣告著她已然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
    温度很高,就连站在通天炉下都热得快要焚烧起来,阶梯上的温度会有多高?他实在无法想像。她不是最怕热的吗?为什麽还要站上通天炉?
    她慢慢地摇头,专注地看著他。”爹爹曾经提及过,在数百年前,曾经有一位铸剑师,用某种方法铸出了最好的刀剑,那是他悄悄告诉我的,不曾有其他人听见。我想,那是不是就是你要的铸剑秘诀?”她的声音温柔,一字一句缓慢说著。
    世遗的双眼迸出光亮,急切地上前。”若芽,你终於想起来了?快点告诉我!”他命令道,兴奋得忘记眼前的情况其实有多麽诡异。”好,让我告诉你,也让我帮助你,铸造出能帮助你复仇的剑。”若芽点了点头,又往上走了几阶,更加靠近炉口。好热好热,热得无法呼吸,但是她没有退开。”在古代,有一个名为干将的铸剑师,授命铸剑。他用尽了办法想铸出好剑,却都功败垂成,眼看期限已经到了,剑却还没有办法成型。而他的妻子名为莫邪,下定决心要帮助他。”她说著很久之前的故事,那是许多铸剑师都知道的传说,只是从来没有人胆敢去印证。
    爹爹说,她命里该有一个大劫,原来世遗才是她的劫难。她爱上了他,注定无法躲过死神的圈套,但是她心里没有半分的怨。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忍受著焚风的缭绕。
    他皱起浓眉,看著她那决断的姿态,在回眸时的笑容有著浓浓的哀伤。”若芽,下来。”他开始察觉不对劲,焦虑的情绪覆盖了复仇的急切。
    她摇了摇头,淡淡笑著。”这对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我能做的事情那麽少,但是至少让我帮助你,无论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你若是干将,那我也情愿成为莫邪。”她提起蓝纱绣裙,站上了炙热的炉口,踏上去的瞬间,足下的丝履就传来高温,细致的脚心像是被千万根针在戳刺对。
    莫邪为了帮助丈夫铸剑,最後选择以身祭炉,投身入熔铁炉内。熔了莫邪身躯的铁汁,打造出最好的绝代名剑。若是复仇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那麽她也愿意牺牲性命,为了他而祭炉……
    最可怕的猜测在世遗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神色变得苍白,猛地扔下手中的器具,冲动地奔上前去,一阶又一阶地飞奔而上。”若芽,不要,下来!快点离开那里!”他嘶声吼叫著,惊骇得全身紧绷,心脏撞击在xiōng膛上竟带来强烈的疼痛,令他无法呼吸。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打算那麽做!
    她仍在摇头,红唇浮起笑容,算是告别,在那个笑容里倾注了一生的美丽。”世遗,铸出最好的创,然後去复仇,好吗?”她微笑地说过,看著他急奔而来,急切地伸出双手,想要将她从烫热的炉口边缘抱下来。
    炉火好热,而四周像是有厉鬼在呼啸著,她没有迎向他的双手,注视著他绝望的黑眸时,她粲然一笑,闭上双眼往後倒入滚滚熔铁中,最後所看见的,就是他惊骇心痛的神情。
    烈焰陡然间窜得好高,火焰里有著最瑰丽的颜色,可怕却也极为美丽。”若芽!”凄厉的嘶吼声从他口中喊出,几乎有著泣血的伤痛。他站在炉口的边缘,僵硬得像是石雕,眼睁睁看著她娇小的身躯,转眼被高温的熔铁吞噬,她最後那美丽的模样,烙印在他的眼里。
    熔铁通红,闪烁著诡异的光芒,焚烧了她血肉身躯的熔铁,缓缓从通天炉内流出,聚集在铁汁池里……
    ★★★
    半年後
    京城中这几年来,出现了一个名为”魅影”的男人,他在夜间来去,旁人从来只能看见他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魅影的称呼就是由此而来。人们难以确定他究竟是人还是鬼魅。这几年来,几个为富不仁的贪官,在夜里被人提走了脑袋,传说都是魅影下的手。
    而最近半年,魅影的行径更加猖狂,比起先前更是残忍,杨家大人、陈家大人,都惨死在密密麻麻的刀伤之下,而辛家甚至被放了火,烧得一乾二净。
    人们茶馀饭後总是在谈论著,猜测魅影接下来会对谁动手。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入了客栈,严峻的五官没有什麽表情。他锐利的视线略微一扫,店小二慇勤地上前来招呼。”客倌,您是用膳还是住店?”店小二问道,视线瞄到了男人手中那柄创。那创可美得惊人,桐木为柄,还有著鹅黄色穗儿,就不知道出鞘时会是什麽光景。
    不过、这客倌全身杀气,甚至还有著浓浓的血腥味,店小二可不想亲眼看见那剑出鞘,猜想那剑一旦出鞘,就一定要见血的。”住店,把晚膳送到房里来。”他冷冷地说道。”好的,上房一间。”店小二高喊著,慇勤地弯腰带路。”客倌请往楼上走,我们这儿的上房可是有口皆碑的,您住得一定会满意。”他打开一间房门,拿下肩头的毛巾,擦擦已经光可鉴人的桌面,确定没有缺什麽後才离开房间。
    已经接近黄昏,房内有些昏暗,窗外飘著雪。
    男人走到了桌边坐下,无限轻柔地将剑放置在桌上,之後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他点起烛火,微弱的烛光没有照亮室内,所造成的yīn影却让四周变得更为森冷。
    他缓慢地抽出长剑,锋利的剑刃一看就知是难得的神兵利器,闪著蓝色光芒的剑刃上,有著斑斑血迹;当他抽出长剑时,那些血迹慢慢地滴落地上。
    鲜血在地上漫成血泊,慢慢地凝聚在yīn暗的角落里。他拿著乾净的帕子擦拭著剑刃上的血迹。轻薄的蓝纱从隐约而明显,凝结成一个纤细的身影,站立在血泊之中,沉默地看著他。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年轻女人,细致而略带忧愁的眉目,淡蓝色的衣裙上都是血迹。随著他擦拭剑刃上的血迹,她衣裙上的血迹也逐步消失。”鲜血无法使你得到平静的。”她温柔地说道,声音有几分缥缈。她来到桌边,丝履没有半分的声音,不像是真的走在地上。”只要复仇成功,我就能得到平静。”他的声音有著极力忍耐的波动,在看著她的时候,眼里有一闪而逝的痛苦。”已经半年了,你不断地杀戮,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与聚贤庄有来往的高官,却只是更加的痛苦。”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纤细的手只伸到了一半,动作就凝结在半空中。她陡然想起了什麽,美丽的脸上浮现了哀伤的笑容。
    怎麽老是忘了,自己如今已经成为一缕魂魄,早就没有了实体,哪里还能够碰得著他?更何况,在她死去後,他的心仍旧在顽强地抗拒著。
    他转过头来看著她,一人一魂的视线在半空中接触,他的眼里有著压抑太久的情绪。烛火幽幽,更添了几分幽冥的氛围。明知道眼前的她已经是鬼魂,而他却没有半点的胆怯。
    半年前她跳入通天炉内,被烧熔成了铁汁,他在痛苦得接近麻木的情绪里,凭著记忆中她所教导的步骤,捶打出了一把剑,他不在乎双手被熔铁烫伤,每一处伤口,都像是感觉到她最绝望的吻。
    他用最专注的心情铸造著那把剑,找来最好的桐木磨光,作成剑柄与剑鞘,在剑上锉磨出流云的图样。尚未开锋,就已经看得出那把剑美丽得惊人,他将剑刃放置在手腕间,缓慢地划开皮肤,用自己的血为剑开锋。
    在开锋的那一日里,若芽再度出现,同样一身蓝纱衣裙,同样的美丽容貌,却已经是个缥缈的魂魄。
    她为了他而投身祭炉,因为血肉被铸成了剑,魂魄甚至无法去投胎转世,只能跟随著他。
    世遗握著剑离开了铸剑谷,前往聚贤庄,沈宽却为了会番魔教之子,到了铁城中商议。世遗手中的长剑横扫了沈宽众多的合作夥伴,取了多人的性命。沈宽大概是察觉情况有异,这一次再也不肯出面迎战,只是一再地躲避。
    於是,世遗来到京城中,逐步找寻其他的仇人,一个个歼灭。当初杀害荆家的人不仅止於沈宽,他没有浪费时间,慢慢地铲除沈宽长年在京城内所设下的心腹,打算逼得沈宽现身。
    每日每夜,他的心都在复仇的火焰里煎熬著,总以为多杀一人,心头的沉重就能减轻一些。他握著长剑不断地杀戮,每一次剑刃穿透人体後,若芽会一身是血的出现,叹息著为死不瞑目的亡者合上双眼。
    若芽叹了一口气,无法接触到他,只能静静地看著他。她伸出的双手,穿透了他的躯体,竟连一个拥抱都没有办法给他。”世遗,我是那麽地接近你的心,你的心绪是无法欺骗我的。”她看见他心里的仇恨,既心疼又不知所措。
    为什麽都已经死去了,心还会疼痛呢?她连魂魄都还爱恋著他,担忧著他的一切。”住口!”他吼道,不许她再多说。他已经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甚至诱骗了她,间接地逼她跳入炉火里,他不断坚信著,复仇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事情已经没有转因的馀地,他没有勇气在此刻承认、自身的错误。
    若芽飘移到他身边,蓝纱内的双手伸起,在他严峻的脸庞两旁停住,想要触摸他,却又明知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我多麽希望,像是前不久遇见的那对男女。那女人的眼泪,洗去了那男人心里的仇恨,而我就算是付出了性命,却还是对你心中的仇恨无能为力。”她咬著唇,心痛地看著他。这半年来,他的双眼变得更加残酷冰冷了,俊朗英武的身躯也更加憔悴了些,他要如此自我折磨到何时?
    世遗扭唇冷笑著,瞪视著她。残忍是他最後的武装,一旦承认了那些细微的情绪是真实的,他或许早就无法承受排山倒海的自责。”原来,你是计较这些?嫌为我付出得太多?”他质问著,不相信她不後悔,更不相信她仍旧心甘情愿。
    这世上的人都该是自私自利的,哪里可能真的为准付出所有?她应该只是一时冲动才会投身祭炉。他至今不明白,她为什麽可以为了他付出那麽多。
    若芽摇了摇头,没有被他的残忍吓著。”世遗,或许我为你付出的仍不够多。若是我付出得够多,那麽你就不必继续被仇恨所包围,但我还是救不了你。”她实在无能为力,上苍还要她做些什麽吗?她已经献上了性命、献上了血肉之躯,还能拿什麽来帮助他?
    他猛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僵硬著,全身的肌肉绷紧了,专注地瞪著她。细微的情绪又在蔓延,深入了体内,他无法拔除。”为什麽?为什麽还要说这些话?该死的!难道你不恨我吗?是我诱骗了你,甚至逼得你失去性命。你为什麽还要说这些?”他吼叫著,伸出手想要凶狠地摇晃她。但是双手穿透她的身躯,抓不到任何东西,他的心里闪过激烈的痛楚。
    若芽的眼里凝聚著泪水,慢慢地流了下来。或许连他都不知过,她可以看穿他的内心,知过他有多麽痛苦。”我不恨你的,从头到尾都不恨你。”她认真地说道,好恨自己无法拥抱他。这时只要有人的体温,愿意给他千疮百孔的心一个拥抱,他大概会觉得好过一些。
    世遗激烈地摇头,不明白为什麽拥有了绝代的好剑、知道复仇有望,他的心还是不能平静。xiōng口就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大洞般,空洞而麻木地疼痛著;他认为最重要的复仇,是不是根本微不足道?
    他最不愿意承认的,是他或许已经因为复仇的盲目,而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一个人。
    若芽死前的模样还在他的脑海中,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日的光景。就连她化身为魂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都没有勇气开口询问。她为什麽要在死前对他微笑?为什麽要笑得那麽无怨无悔?是他逼死了她啊!
    恨得太久了,他没有勇气触碰爱情的情绪。
    她看穿他的思绪,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还是充满了忧伤。”你不懂吗?”她轻声问道。所爱的男人如此盲目,竟然看不清楚她对他的爱有多麽深切。
    世遗凶恶地撇过头,不去看她。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却没有勇气看她,怕看得再久一些,心里的堤防就会崩溃。
    两人都无言,烛火幽幽摇晃著,天色更暗了些,若芽无可奈何地叹息著。
    门上传来轻敲,外头有人朗声喊道。”客倌,给您送晚膳来了。”之後门被打开,一个步履稳健饱高大男人捧著托盘走了进来,虽然是店小二打扮,却有著与生俱来的贵气,一双锐利的黑眸里带著笑,打量著世遗,像是在确定什麽。
    一转头又瞧见了若芽,他的双眼亮了起来,赞叹似地眨了眨。”啊!客倌您还带了一位姑娘随行吗?怎麽先前不嘱咐一下,这会儿我可只拿了一副碗筷呢!”他看著若芽,因为瞧见美人儿而心情绝佳。
    世遗的黑眸略略一眯,手腕一翻,室内光影一闪,转眼他已经擒剑在手,锋利的剑刃直指著男人的颈项。”报上名来。”他沉声命令。
    男人双手高举,识时务地立刻做投降状,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冷静点、冷静点,我可没有恶意,只是送了晚膳来,客佰您不需要动刀动枪的啊!刀剑无眼,等会儿伤了人可不好,您这口剑又漂亮得紧,实在不适合沾上血的。”他努力劝说著。”世遗,别这样,他没有敌意的。”若芽淡淡地说道,站在一旁没有动作。”你有武功底子,扮成店小二来送晚膳,有什麽意图?”世遗冷冷地问道,从对方的身形步法就看出端倪。手腕再一个翻转,剑刃转眼就要往对方颈间刺去。
    男人喊了声不妙,足尖一点就闪了过去,步法极为精妙。”你这人怎麽这麽不讲理?我连来意都还没有说明,你就一剑刺过来了。”他伸手到了腰後,抽出桐骨扇,勉强格去了一次攻击,手中的桐骨扇几乎在那柄剑的一击下,转眼就支离破碎。
    这可是北方的贡品,用万年桐木所制成的扇子,坚硬如石,普通刀剑都还不是它的对手,竟然连那柄长剑的一击都挨不住!
    世遗招招狠绝,一个落落的前刺,眼看就要劈向对方。
    蓝纱飘过,缭绕住长剑,若芽出现在长剑之前,柔软的蓝纱裹住长剑,阻止了他的攻势。长剑是她的血肉所铸成的,也只有她能够阻挡剑的攻势。”世遗,相信我好吗?这人可以帮助你复仇的。”姑的秀眉轻蹙,迎视著他狰狞的表情。”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男人喘了一口气,没有想到会被一个美人儿所救。看见荆世遗一脸的yīn沉,他拱手为礼,微笑者说过:”我是来邀请你的,前去顾家作客。””顾家?我为什麽要跟著你去顾家?”他冷冷地说过,当若芽为这男人挡剑时,他心里浮现浓浓的不悦。
    男人咧开嘴笑著,一派乐天的模样。”因为你连续杀了众多沈宽埋伏在京城内的羽翼,所以我猜想,我们该是同路中人,咱们的目标或许是一样的。”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已经很习惯穿这类的粗布衣裳,为了隐藏身份好办事,他可是啥差车都做尽了呢!
    世遗的眼眸中透露出警觉,以及嗜血的光芒。一提到沈宽,他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汹涌起来。”你究竟是谁?”他审视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笑得更加开心了,甚至一边还分神看看若芽,俊朗的五官上充满兴趣。这女士真是美丽极了,还救了他一命呢!可惜荆世遗站在那里,满眼的酷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怀疑自己要是有胆子对这女人出手,荆世遗会一剑刺穿他的心窝。
    把头甩了一甩,他专注地办起正事来。”我单名一个觉字,随便你怎麽称呼。不过,在京城里的人另外有名号称呼我。”他笑容转冷,有了些许的危险,顿了一顿才又继续宣布。”他们称呼我为——’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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