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树脚腕被制住,想着自己刚逞完凶,又落他手上,肯定没什么好结果,看他的样子,难道打算……挠她脚心?不就是不小心暴露了这个弱处,时常被他拿来打击报复,看这一招百试百灵,用起来没完没了是吧?
没想到的是,他低下头来,在她脚背上亲了一下。
就像一根羽毛划过。
温千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开了,对于这个男人有意无意间呈现出来的温柔,完全没有一点的抵抗力。
正打算投桃报李,猛然间看到了他微红的耳根,笑得如寒风枝头的花,她轻捏住他下巴,将他脸侧过去,亲他的耳朵,一下、两下、三下……
“霍队,不要害羞噢。”
霍寒不由得失笑。
这么快就来颠倒黑白了?也不知道刚刚红着脸、双眸含水的人是谁?
还是由着她去吧,免得变本加厉,弄得这一宿都睡不了觉。就算他们不睡,隔壁老太太也要睡。
果然,温千树闹了一阵,占了不少便宜,加上整个人又放松不少,很快就睡着了。
霍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出生在富庶之家,是爸妈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样样精细,过的也是众星拱月的生活,或许以后会嫁个门当户对的丈夫,生儿育女,一世无忧。
谁能想到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又没他在身边,这么多年肯定没少吃苦头,娇生惯养的脾气也被磨得七七八八,他倒是宁愿她骄纵任性些,活得肆意些,反正他也乐意宠着惯着。
温千树转了个身,脖子上挂的玉佛掉了出来,正挨着霍寒胸口,他拿起来,上面还带着一股暖意,映着窗外月光去看那小小的“繁”字。
这玉佛原来是一对,她身上戴的和他之前在树林里捡的,严丝合缝地合成了一个圆。
她父亲千敏之死得蹊跷,连尸身都没找到,遗嘱也是早就定下的,作为唯一的女儿竟然连葬礼都来不及参加……而这块身份明显的玉佛又恰好在这个地方出现,当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温千树刚睁开眼睛,霍寒已经吃过早餐在院子里劈柴了,老人家腿脚不便,也没力气做这些粗活,他天刚亮就起来了,到村口来回挑了三担水,灌满水缸,顺手往木盆里倒了半盆水,找了块薄木连接盆口和地面,敲了敲盆,几只呆头傻脑的小黄鸭排着队沿着薄木而上,扑通扑通跳进水里,玩得好不快活。
温千树倚在窗口,一眼就看到映在晨光里的高大男人,看他把手臂粗的木头利落分成两半,使力时身体线条紧绷成某种性感的弧度,真是赏心悦目啊!她默默欣赏了几分钟,这才准备下床去洗漱。
吃早餐时,饭桌上只有她和老太太。
羊奶是邻居家新挤的,特地送过来给客人尝鲜,闻着有一股味儿,但老太太说这很有营养,对身体格外好,温千树听她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把一大杯羊奶喝完了。
此处民风朴素,听说这家住的客人是大城市来的,做的还是非常了不起的工作,一股脑地送了许多东西来,把老太太小小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刚放下杯子,老太太不知怎么突然跟她问起:“听说山上爆炸了?”
温千树点头,“是的。”
“没伤着人吧。”
“这倒没有。”
“那就好,”老太太放下心来,“大家都传遍了,说是山上挖了不少的宝贝,不过都是要上交国家的,我一个粗人什么都不懂,只会糊灯笼,这又是动枪又是死人的,宝贝再怎么稀奇,也比不上人的命重要啊。”
温千树想到她过去遭遇,心下沉重,“您说得有道理。”
但是,这世上确实有不少人为了“宝贝”不惜泯灭人性,无恶不作,也有人为了守护它们不惜牺牲一切,甚至生命。
老太太喃喃自语,“这人啊,一辈子平平安安地活着,那真的是老天爷的恩赐。”
她又说:“你男人啊,是个靠得住的。人长得俊,性子不错,对你也好,你还别笑,你们姑娘不就喜欢长得俊的?我老伴年轻时也长得可俊了……”
“那时他是小学老师,每次下班都要到我家酒馆来,点一瓶枸杞酒,配一碟羊杂碎,一坐就是坐到天黑,喝得满脸通红,很久以后啊,我才知道他那是看上我了,又不好意思跟我说,只能每天这样过来看我,脸也不是喝酒喝红的,是看我看红的。”
藏在褶皱里的笑容像雨后春笋般浮现在老太太脸上,苍老而昏黄的眼睛在一瞬间也仿佛被阳光点亮了般,有了不可思议的光彩:“后来我们结婚了,过了段美满的生活,那真是蜜里调油啊,很快我们就有了孩子,是个男孩,一出生就八斤重,哭得可响亮了……”
“我生孩子伤了身体,老伴心疼我,不肯让我再生第二个,他为了不跟我同房,大冬天,窗外寒风呼啸,硬是自己待在书房备课改作业到深夜,”她说着说着,眼里含了泪,“就是个这么好的男人啊!最后却被我害死了……”
温千树心里一个咯噔,那所长之前不是说……
“那天刚好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他早上吃过饭后去学校,中午时我就听人说他出事了,为了救一只羊,被流沙卷走了,我还以为大家在和我说笑,他平时上班不走那条路。”
“后来我全明白了,他为了给我捡玫瑰石,特地绕了远路,又刚好看见那受困的羊……是我害死了他,如果出事前一天晚上我不跟他提起玫瑰石,他就不会……”
“唉,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婆婆,不是这样的。您老伴一定非常爱您,他在结婚纪念日这天打算给您一个惊喜,谁都没想到,也不愿意看到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而且,他连一只羊都怜惜,更别提是他最爱的人了,他一定不愿意您把这罪揽到自己身上,余生都活在自责中。”
那时候,姑父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他对她那么好,甚至愿意以命换命,她的自责、愧疚、不安,才是对他的最大辜负吧?
仿佛在一刹那,拨开云雾见了天日。
温千树努力维持声音里的冷静:“我爸爸以前说过,一个人的生命如果去了风里、去了海里、去了沙漠里,那就等于是去了永恒。”
老人家怔怔地重复:“永恒?”
她目光坚定,“是的。”
从屋里出来,温千树径直走到小院子,从后面抱住了霍寒,他侧过头来,笑了笑,“一身汗,也不怕弄着?”
“不怕。”还要继续抱。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她还喜欢看汗水沿着他喉结流下的样子,喜欢惹他生气时,他板着脸却舍不得凶她的样子、喜欢被他亲被他抱,喜欢和他一起探索许多未知的新鲜事物(解锁新姿势)……总之,喜欢他的一切。
她想好好活着,她想和他过一辈子,她想为他生个孩子……
她想要霍寒和温千树这两个名字,像藤蔓和枝丫,永远紧紧缠绕,谁也分不开。
***
“霍寒?”
“是的,”军哥语气极为谨慎,“就是之前成立的那个文物保护专案组的组长,叶明德就是死在他们的人手里。”
角落里的男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而不突出,看起来保养极好,闻言他轻轻从唇中溢出一声轻笑,“你们真是给我长脸了。”
军哥瞬间绷紧了身子,“请白爷恕罪。”
“人啊,一旦过得舒服了,就容易养尊处优,连自己骨子里的血性都忘了,最后也只能是这个下场,甚至自己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那男人转过来,笑眯眯地把金框眼镜扶正,镜面闪过一丝绿光,“老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白爷说的是。”
白爷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说说吧,对方都有些什么人?”
“一个就是我刚刚跟您提到的霍寒,这个人是他们组里的主心骨,能力也强……他还有两个跟班,对了,同行的还有个年轻女人,据说是个壁画修复师……”
“温千树?”
“白爷,您怎么知道?”军哥很快又转了口风,“白爷果然无所不知,那女的确实是叫温千树,听说是西江市首富千敏之的独女,还继承了一大笔……”
重重的“嘚”一声撞到桌面,他立刻识相地噤声,心里有些惶恐,眼光向旁边不发一语的樊爷询问:自己这是说错什么话了?怎么白爷反应这么大?
对方却面无表情,不给一点回应。
“把他们几个人的资料准备一下。”
白爷这是打算做什么?
完全没有一点头绪,军哥迅速应道:“是。”
樊爷也准备跟出去,白爷叫住他,“老樊,你明天出国替我办件事。”
他毫不迟疑:“是,白爷。”
军哥和樊爷一起走出来。
“樊爷,晚上去喝两杯?”
“不了,”仍是那粗粝的嗓音,“今晚有事。”
“行吧。”
和军哥分别后,樊爷一个人在莲花池边坐了许久,直到薄薄的一层暮色挨上他的肩,他整个人才仿佛像又重新活过来般,利落地起身,借着暮色遮掩,绕了许久的路,来到后山,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情况,终于在某棵树下停了脚步,他蹲下身,身影一跃,跳进了洞里。
他在洞口等了十分钟左右,见外面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角落,从一堆茅草里翻出了一个移动电话,带着数道疤痕的手指在上面来回移动,就是没按下一个号码,犹豫好久以后,他才做出决定,拨了电话。
暮色严严实实地裹住了相思岭。
在地底修了一天的壁画,温千树回到地面时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有个不小的困扰,下午喝了不少的水,此时小腹涨涨的,很是难受。
在场的工作人员除了她以外都是男性,对他们来说,这种生理需求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解决,可她……不行。
但穷途末路,不行……也得行。
霍寒看到她捂着肚子,立刻走过去,“怎么了?”
她抓住他的手臂,涨红着脸“嗯”一声,他就明白了,“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一棵大树后,“我在这里守着。”
温千树四处瞄了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脱掉裤子往下蹲,解决完事儿,正要起身时,却发现腿……麻了,旁边也没可依靠助力的东西,根本站不起来,她简直快哭出来了,“霍寒。”
声音太轻,霍寒没听见,她再叫一遍,他终于听到了,转身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不准笑!”
他帮她把裤子拉上去,这才拉着她起来,纵然是温千树,此时也难为情得红了耳根。
她重申:“不准笑!”不是一般的丢脸。
霍寒正色:“我没有。”
撒谎也不打腹稿,明明笑得那么明显,连一排白牙都露了出来,她恼羞成怒地跳上他的背,脑袋在上面蹭了又蹭:“三秒时间,给你消除刚刚的记忆。”
他还在笑,胸口都在颤。
她怒目横生,威胁他:“听见没有?!”
“听见了,”他偏过头来亲她的唇,“老婆。”
老婆什么的,这是第一次听他叫。
那时虽然是热恋,也有了肌肤之亲,可他这个人骨子里传统,总是做得多,不太会说甜言蜜语,怎么哄都哄不来这两个字。
真动听啊,耳朵都好像酥了。
“谁说要嫁你了?”
霍寒停下脚步:“不嫁我嫁谁?”
小昆虫在四周飞绕,夜风吹来,带着一股凉意,温千树却觉得脸颊像被火烧着了,“快走!”
他很较真:“不嫁就不背。”
温千树拍他肩膀:“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