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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Chapter6
    Lisa一开始猜这个女孩子和淡家儒那么像,大概是他的什么亲戚,要不就是私生女什么的,反正在香港的富豪圈里,在外面养几个外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竟然不是,她在理发店做头发的时候,闺蜜在她身边用含糊的语气词指代着姓名,诉说着从别人口里听来的传闻。来来去去总结出来就是,这个赵枚从8岁起就一直都住在淡家,有父有母的,除了祖上的交情和淡家没有半点关系,甚至还有人传言,当年是淡家儒选了她,要放在淡家养大给他当媳妇儿的。
    Lisa当时就笑了,“这可已经是21世纪了,包办婚姻童养媳这些东西早就腐朽地连渣滓都不剩了,两家关系好,住几年,就成了童养媳啦?”
    闺蜜也吃着薯片跟着笑,本来就是耸人听闻天方夜谭的事情。
    在淡家儒放假刚回香港的庆祝party上,那个女孩儿穿着华伦天奴专卖店的橱窗里摆放着的限量版小礼服,遥遥地牵系着淡家儒的目光,终于在那个女孩儿牛饮了一顿的时候他去把她抱回了房间,还撞到了她。
    她当时没觉得有多冒犯,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了莫名的灰暗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那天她开着车,拿着从中国店买来的食材,到达淡家儒暂居的大屋时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
    淡家儒在普林斯顿并不高调,新泽西房价很贵,淡家儒的房子不大,后面一个小花园,跟隔壁距离不远不近,住着很是舒心。
    那个女孩子身后是灰色的电子防盗门,坐在木质的三层台阶上,脚上一双黑色蝴蝶结芭蕾舞鞋,抱着膝盖,头埋在胳膊里,很是乖巧的样子。
    看见她开门的时候,黑亮的眼睛里露出惊诧,转而便像想明白了什么,微微低下头,问,“淡家儒住在这里么?”
    她把购物袋移到同一只手上,开了电子防盗门,沉重的防火门,木质的房门,终于进入宽敞的客厅,赵枚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在沙发上坐好。
    Lisa放好了菜,就寻找着话题和赵枚聊天。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十分小的女孩子竟然有很多见识,比如说她喜欢《呼啸山庄》多过《简爱》,她极其推崇列夫托尔斯泰的心理描写,她还可以和Lisa聊凯恩斯和新古典主义经济,最后,她还聊到了现代医学和药理。
    赵枚有多博学多才对Lisa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名著的看法,对作家的认识,对哲学对历史乃至对当时的政治经济的看法,无一例外,都和淡家儒如出
    一辙。
    正心惊,赵枚似乎是坐累了,极有礼貌地挪动了几□体,衣袖之下,圆圆细细的手腕上,一块百达翡丽的细皮带女表。
    她想起那时某次陪着淡家儒见陈氏的CEO,那个人当小玩意送给淡家儒的一对情侣对表中的女表,这上面制表大师亲自设计制作的刻字DD,却是全世界独一份的,绝不会认错。
    另一块此刻还戴在淡家儒的手腕上,Lisa本以为他打算在她生日时送给她,没想到已经戴在了小丫头的手腕上。
    Lisa控制不住自己的暮光,一直盯着那块表,甚至有几分贪婪和妒忌。赵枚也察觉了,对她说,“Lisa姐姐是喜欢这块表么?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说着就去解表带。
    Lisa赶紧按住赵枚的手,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又叹道,“Daniel对你真好。”
    赵枚却只是淡淡地笑,“淡家儒对家人一向很照顾。”
    Lisa控制不住自己恶毒起来,她说,“小妹妹你不知道,没有血缘关系,再亲也不是家人。这亲是不能乱认的,尤其是淡家这种人人都想要攀的高枝,你说是不是?”
    赵枚只觉得屈辱铺天盖地而来,这种屈辱是逐渐加深加重的,从她在最叛逆的年纪必须得对所有的指令乖乖照做开始,从被关在这所房子门外等着人开门,任草地上的露水和台阶上的湿气一点点渗入她的皮肤,从眼前这个风姿妖娆美丽动人的女人用他的钥匙开门像女主人一样招待她羞辱她开始,寒意的水汽在心口凝结,形成刀锋冰凌直接插入心脏。
    赵枚艰难地进行着对话,那边院子里有汽车驶进来的声音,透过宽敞明亮的窗户,她看见一辆藏青色的欧宝,驾驶位上一晃而过的清冷沉着的俊逸面孔。
    淡家儒不久推开门进来,见了赵枚,绽放了一个笑容,“我就想着你这时候大概是到了。”
    语气平常到好像他忙里偷闲提早回家的时候看见她因为风球登陆而放假在家。
    社交圈子里,淡家儒和Lisa算是公开的一对,女的美艳不可方物,男的清隽冷峭佳公子一个,不是不相配的。
    闺蜜曾将看着Lisa的潮流卡片机里偷偷拍的她和淡家儒的合照,也说过两个人有夫妻相。
    这一天在饭桌上,Lisa无意中看见墙上的全身镜倒映着的一桌人的样貌身姿,她隐隐约约觉得的相似在对比之下更加至关明显。
    淡家儒从冒着热气的牛肉汤里盛了一勺,倒进赵枚的汤碗里,赵枚皱了眉头,淡家儒无声地笑,左脸颊上一个
    笑涡若隐若现。赵枚乘他笑着,把自己的碗和他的空碗换了个,眨了眨眼睛笑起来,也是左颊上一个小笑涡。
    神态容貌的相似,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长久的相处和漫长的时光培育出来的脉脉温情和默契,让Lisa嫉妒到咽不下去饭。
    Lisa终究是要回家,剩下淡家儒和赵枚两个人。桌上的残羹剩饭Lisa心情恶劣没有收拾,放下碗筷的两个人却都沉默起来。
    对着桌子,大眼对小眼。
    淡家儒说,“小玫瑰,还不去洗碗洗碟子?”
    赵枚心里憋着一股气,“我不会洗。”
    说的话是实话,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她不知道他让她千里迢迢跨越大半个地球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如果单纯只是为了看他过得有多潇洒多甜蜜,那么她也看得够了。
    Lisa说她不是他的家人,她其实说的很对,她就是他的一个木偶,一个娃娃,他要把她往东放,她绝对不会出现在西面。可是他再想让这个布娃娃或者是木偶做出一副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样子来,又是在太难为她。
    淡家儒忽然开了口,“不会洗就不会洗吧,我叫你来又不是为了让你洗碗洗碟子。”
    赵枚忍不住问,“那你让我来到底是为什么呢?我马上就要参加联考了你知道不知道?”
    他一下子就把她拽过去了,她没有防备,跄踉一下正好歪倒在他腿上,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觉得被他禁锢地难受,他却牢牢地按住她不让她起来。她就坐在他的膝盖骨上,硬邦邦的骨头,让她咯得生疼。
    “小玫瑰,学会和我闹脾气了,是吧?”
    赵枚不仅仅是觉得闹脾气那么简单,她从小就是从高处往低处看人的,等到见识了这个人的好,才会逐渐去结交。她从来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那点子傲气因为成绩的优秀,因为周围的人对自己的肯定,而一直在成长过程中保持着。
    可是就因为这个淡家儒,因为他的一个意思,因为他的一个想法,她就要被看不起,就要承受屈辱。
    淡家儒掰过她的脸,对抗着她努力使劲儿保持原状的脖子,“哎呦,你小小年纪还学会皱眉头了,变成个小老太太了我可不管你。”
    “那我也不用你管。”
    “好,不用我管。”淡家儒怒急反而笑了,赵枚看着他细而白的整齐牙齿,看不厌的笑涡,眼泪忽的一声就掉下来了。
    淡家儒清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抹红色,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却还是保持着笑容,“没用的
    孩子才会哭鼻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赵枚却是连哭泣都忘了,一下子从他的腿上跳下来,一站到地上却发现小腿肚都在控制不住地打颤。
    她在整个房间里看了一圈,确定了目标,使劲儿拍了几下自己不受控制的小腿,刚一恢复如常,就赶紧跑过去把几种熟悉的瓶瓶罐罐找出来,又在饮水机处兑了杯温度正好的水,送到淡家儒嘴边。
    淡家儒苍嘴唇都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干得发白,吞了药片,大口喝着水,刚吞了几片,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枚放下水杯,努力抱住他的身体,拍着他的后背。
    直到咳嗽声逐渐平静。
    淡家儒极其缓慢地大口喘着气,额头枕在赵枚的肩膀。
    他的额头从一开始偏低的温度,到逐渐恢复到温暖平和,赵枚只觉得肩膀处的重量好像把她轻飘飘的生命固定在了大地上,踏踏实实的可靠。
    许久,淡家儒说,“不生气啦?”
    赵枚咬着嘴唇,吐出一句话,“那个Lisa姐姐没有好好照顾你么?为什么你的身体状况反而不如寒假在家的时候?”
    淡家儒轻笑,“换季了,再加上搬了家,水土不服。”
    赵枚无声地圈住他的肩膀。
    淡家儒的干燥地嘴唇抬起来碰了碰赵枚的嘴,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的嘴,干干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到像羽毛一样轻的触感,又觉得他的唇温度高得惊人,干得不行,她试探着,伸出舌头在他的唇上润了润。
    这在男人眼里,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淡家儒忽然托起了她的脖子,只是轻轻的,但是赵枚却觉得无力挣脱,他灵活的舌头探进来,享受小玫瑰柔嫩的甜美。他在她的口腔里翻卷着,力道柔和却在她那里引起惊涛巨浪。
    他就这样吻着她,还是苍白的面色,两颊淡淡的红,可是这红不一样了,原来的那红让她觉得害怕,可是现在这红却让她觉得眩晕,她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爱丽丝的仙境,他为她打开了一扇窗,让她兴冲冲地冲出去看,原来世界无限,一切都是新奇而美好的。
    Chapter7
    她那时候只有十六岁,淡家儒把她叫到了新泽西,房子周围有小花园和几垄地,离最近的邻居也有一段距离。
    两层楼高的房子,楼上两个小房间,一间大书房,一个大大的可以晒太阳的阳台。楼下是一个宽敞的小客厅,旁边餐厅和大厨房。
    赵枚和淡家儒像在淡家的时候一样,仍旧是隔壁,占了楼上的两间房。
    那之后Lisa再也没有来,但是赵枚知道淡家儒还是和她在一起,因为每每会有电话打来,淡家儒细声温语,有商有量,对于大部分的问句都是肯定的答复。
    他并不避讳着赵枚,可能是想着她的年纪小,甚至有时候就在散乱着整个宽大沙发上的文件夹中寻到她的腿,躺在她腿上接电话。
    赵枚并没有把功课带过来,一个人无聊,早晨起床来,步行40分钟,到最近的超市去买东西。
    她倒是不爱吃零食,新泽西华人很多,超市里面来来回回,黄皮肤黑眼睛,让她觉得镇静又亲近。
    赵枚每次购物的时候,总是想着这次买了,下次就不用买了,于是每次都超量。传送带上,几包芝士刚离开冷柜,包装上一层水珠让塑料袋太滑,不受控制地碰倒了前面的几瓶优格,顺势一起倒在前面顾客的食品堆上。
    前面的男生回过头来,赵枚心里突突跳了两下。
    和他一样的不厚不薄的淡色嘴唇。
    只是线条没有淡家儒精致。
    男生朝赵枚阳光地一笑,动作麻利帮她把倒下去的众多东西扶好,赵枚还是呆呆的,什么都不说。
    男生的背影也和淡家儒很像,一样的高挑的身材,宽阔的肩膀,只是淡家儒要比他瘦削地多,骨骼的形状可以透过针织衫看得分明。
    竟然是看到一个男人就要拿来和淡家儒相比,可是淡家儒那么好,那么好,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可惜却不是她的。
    一个人挎着一大购物袋的食物饮品往回走,又没有合适的公共汽车可以坐,赵枚走得累,只好停一阵歇息之后再继续。
    最悲惨的却是,到了门口却发现没有钥匙。
    淡家儒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她来第二天,就给了她家里的钥匙,还拴着米老鼠的钥匙环。
    真的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
    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累得不行,为了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动购物后悔不已,可是这时候她最想要的却是随便找一张床躺下来睡一觉。
    幸好还带着手机,通讯录里只一个电话,她只能
    打给他。
    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她想要给他发个短信,想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淡家儒很可能在忙,这样打扰他,一遍又一遍,毕竟不好。
    远远地听见自行车铃声在响。
    在超市看见的男孩子跨坐在白色越野自行车上,车轮是亮丽的粉蓝色,看起来颇像蓝天白云的配对。他问她,“需要帮忙么?”
    赵枚有一瞬间尴尬,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住这附近?”
    男孩子低下头,抬起头来时又是展颜一笑,眉目俊朗,阳光帅气,“刚才看你自己拿那么多东西,又没有开车,一个单身的中国女孩子,自然要格外小心一点,就冒昧送你回来了,不过我住的地方也不远,只隔了一个街区。”
    赵枚微微感动陌生人如此的关怀,“谢谢。”
    “没带钥匙?”
    “嗯。”
    “我叫邢未羽。未来的未,羽毛的羽。”
    赵枚刚想答话,眼角余光瞥向公路远处是过来的熟悉车子。
    目光立刻被吸引,刚刚认识的邢未羽连名字都没被记住,就被晾在一边。
    邢未羽见她不说话,把手在她面前晃一下,笑着说,“小女孩儿,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英文名也行啊。”
    “赵枚。“她简短地答。
    “玫瑰?”
    “不是。”赵枚匆忙地答。
    邢未羽也不生气,“那么赵枚,再见。”说罢帅气地骑着自行车离去。
    见到车子里的人,赵枚灿烂的笑脸倏忽不见。
    不是淡家儒。
    “赵小姐,你好。”东方面孔的利落地关了车门,站到赵枚面前,用生涩地中文说道。
    见她微微疑惑,青年继续用他不标准的中文解释,“赵小姐,我是钱易,淡家儒先生的私人助理。淡先生有事不能回来,他吩咐我过来帮忙。”
    私人助理?淡家儒竟然有这么多的私人助理?美艳动人的官小姐Lisa是他的私人助理,这个脸庞方正森然的具有明显东方特征却连中文都讲不好的年轻人也是他的私人助理。
    赵枚人生地不熟,唯一倚仗就是淡家儒,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或许他只是偷了家儒的车?
    钱易很专业地低下头,微笑着说,“淡先生让我来给马大哈的小玫瑰送房卡和钥匙,赵小姐现在可以相信了吧?”
    赵枚有一点赧然,又为淡家儒把他们之间的昵称透露给外人微微气恼,礼貌地答:“谢谢你。”
    手掌提了
    太多的重物,一瞬间使不上力,韩哲泰跟在后面,把购物袋送到厨房。
    赵枚只觉得无力,趴在沙发上不想起来,韩哲泰最后欠了欠身,在茶几上留下一张名片,“赵小姐在美国期间有什么杂事可以随时找我。”
    赵枚点点头。
    钱易礼貌地告别离开。
    倚在沙发上远眺,窗外层层叠叠的火烧云,那样鲜艳浓烈的红,好像一直要烧到人的心里似的。
    那之后几天,淡家儒都没有回家,甚至没有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一个邮件。
    赵枚抱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食物,用书房的台式机看电影。
    拉上厚重地华丽窗帘,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黑暗。
    一个并不年轻的电影。
    她只是个十分平常的女人,平凡无奇的丈夫,嬉闹淘气的儿女,她笑着照看家里的俗物,在笑容中隐藏微微落寞。
    他是个开着车到处旅行居无定所的男人,他向她讨要一杯水,她带着他去一座桥。
    一切相知相爱都那么快,而相守却是那么难。
    他要带她走。
    她坐在丈夫的车子里,从后视镜看见雨里的他,他几乎是狼狈不堪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贴在头皮上,好像一只斗败了的公**,沧桑深邃的眼睛里通红的一片,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静默地看着她的车子离开。
    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告别,平淡而撕心裂肺的决裂。
    他那样爱她,她那样爱他,那么那么深切地相爱,却还是要放手。
    之后的遗物和骸骨,反倒是累赘。
    最深的爱全部在离别之时的平淡中就能体现。
    赵枚的眼泪控制不住留下来,那种无法相爱的痛楚。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明明与自己无关,可是赵枚还是哭肿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都是不被承认的?
    书桌上的一盒纸巾被用完了,塞满了垃圾桶。
    情绪太不好,算一下时间,钟心怡应该已经放学了,赵枚就摸到客厅去给她打电话。
    她乐得电话账单越多越好,这样也能提醒提醒淡家儒,这栋房子里还有个大活人。
    钟心怡离了最好的朋友太久,也非常想念,又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学校都开始组织模拟考了。
    赵枚迟疑了一下,只能说家里的人还没完够。
    她赶紧转移话题,“我刚才看了个电影,哭得稀里哗啦的。”
    “什么电影这么好看,等你回来我们再看一遍吧。”
    赵枚这才叹出一口气,说,“得了吧,那片子好看是好看,我可不想看第二遍,我怕再看还是要哭。”
    钟心怡向来性格活泼好奇心强,“你这么说我就更想知道是什么片子,昨天我也出去看电影了呢。”
    赵枚来了八卦的兴趣,“你自己?”
    “你先告诉我什么片子。”
    赵枚只好答,“《廊桥遗梦》。”
    钟心怡满意地听到了她的答案,说,“不是,还有我姐,我姐的男朋友,还有她男朋友的一个朋友。”
    一大堆的朋友,赵枚却听出了个大概,“怎么,你姐领着你四人约会?”
    钟心怡笑着说,“瞎说什么呢!那个哥哥性格活泼开朗,又会说笑话凑趣,在理工大学念热力学。他还说自己将来就是个烧锅炉的,特别幽默。”
    赵枚故意说,“你可是很少用特别这个词呢,一看就知道想着他很久了。”
    钟心怡欢快跳脱的声音变轻,“人家都有了学识地位什么都匹配的未婚妻啦,我在他眼里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他毕业了就要结婚了,难道我要付伏低做小?我才不甘心,97回归了,不是倡导我们做新女性么?”
    赵枚本来是在开玩笑逗趣,想要驱散看了电影后沉重的心情,声音都比平时高,此刻听了钟心怡的话,忽然像是被什么人点了穴,全身都不能动弹,笑容僵在嘴角,话也说不出了,好像是最最耻辱的一面被拉扯出来,摊开在阳光下,让世人看着,笑着,嘲讽着。
    钟心怡见她忽然没有了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赵枚,你怎么了?”
    赵枚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回金庸武侠里面被点了穴的无名小卒,当了半天的木头,忙说,“我没什么事儿,我家里人回来了,我得挂电话。”
    这话本来是搪塞钟心怡的,可是刚放下电话,赵枚就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急着去门口看看是谁,电话本来被抱在她怀里,放回去的时候忘了整理好拖长的线,被线一绊,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忍不住轻乎一声,膝盖重重地撞上了刚硬的茶几脚。
    她痛得倒抽一口气。
    灯的开关被按下去的声音传来,幸好按一次开的是大灯旁边的一周蓝色小灯。
    幽暗的灯光里,淡家儒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张清隽的脸平添了几分冷意,鼻梁上的暗蓝光影,让注视着她的目光格外幽深冷峭。
    他刚想要把大灯打开,赵枚急忙忍着疼,喊,“不要!”
    淡家儒皱着眉,低沉着嗓子问:“怎么
    了?”
    赵枚低声说:“没什么,不小心碰到茶几了而已。”
    淡家儒啪的一声打开了灯,赵枚条件反射一样闭上眼睛。
    淡家儒看着她,眼睛肿的像核桃不说,身体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蜷成一团,头快要埋到xiōng口。
    他嘲讽一笑,“我不在家,你就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赵枚只恨不得自己能瞬间移动,从他眼前消失。
    淡家儒站在原地没动,接着说,“怎么还想跟我硬气?”
    赵枚抬起头,倔倔地咬着唇盯着他,不说话。
    Chapter8
    淡家儒这几天很忙。他马上就要毕业,之后是顺理成章地进入淡氏工作,淡氏去年收购了法国老牌护肤品牌爱丽丝,拓宽了自己的产品线。然而,悠久历史传承的同时意味着没有突破,他正在厉兵秣马,准备着一条全新产品链的推出,同时推广健康有机的理念。
    淡氏集团在新泽西有分部,淡家儒不是正式员工,不过好歹有一个小型会议室,大概能坐30多个人。
    前台的女士很快领他们到会议室,有礼貌地关门离去,在这里,每个人都有着频率很快却优雅的步伐,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他今天要见的人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高级教授K,同时给多家化妆品公司做过咨询和产品研发指导,拥有一个重要的专利。
    不过淡家儒希望他做的事情与任何一家其他的公司都不同。
    淡家儒说:“您也意识到了,欧莱雅集团开发的新产品专注于号称专注于基因,雅诗兰黛集团与之抗衡的新技术则是密集保养,说白了,都是在传统手法上创新。
    “这么多年来,淡氏的成绩,您也看见了。市场就那么大,别人多吃几口,我们就要少分一杯羹,这是个浅显的道理。这么多年无论是奶奶,还是我的其他长辈,苦心经营,为的也是能够和它们两家争一争。
    让您放弃自己的职业规划,来和我一起承担风险,做这个零起点的新产品线,需要决心和勇气。但是我既然厚颜找您来了,就是有信心,也有能力,保证让您有最好的实现梦想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淡家儒住了嘴,含笑看着K,等他的答复。
    身后的Lisa立刻把手中已经准备好的合同放到桌面上。
    K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只有24岁,他的眼睛黑而明亮,他的笑容神采飞扬,他恳求的话还带着骄傲的贵气,他让他放弃平静安稳的职业帮他去拼搏,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K笑了笑,在合同上扫了两眼,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抬起头来再看看淡家儒的脸,微微苍白瘦削,唇边笑意却并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意味。
    送别了K,淡家儒吐出一口气,神态微微放松,正在解衬衣的袖扣,想起什么一样,向刚进门的钱易挑了挑眉。
    Lisa看见钱易凑过去在淡家儒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淡家儒轻轻笑了笑,穿上外套,从容地走了出去。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如果拍下来给邻居看,大概他会被调查是否进行过家庭暴力。
    尤其是她还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淡家儒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沉着脸走过去,看了看她的腿。
    这一看吓了一跳,整个膝盖骨上覆盖的皮肤都肿起来了,青中带紫,还渗着血丝。
    赵枚愣愣地看着他俯下来的脸,不敢喊一声疼。
    忽然,淡家儒一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赵枚一惊,犹豫了一下,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把她抱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蹲在地上找医药箱。
    赵枚盯着他的后背,透过修身的衬衫,能够看见他漂亮的蝴蝶骨的形状。
    心里忽然就柔软起来,带着微微酸涩。
    他竟然又瘦了不少。
    淡家儒转过来,拿着棉签,给她用酒精消炎。
    伤口火辣辣的,棉棒上的温度却是清凉的,她不自觉地竖起了细小的汗毛。肌肤上偶尔碰到他指尖的刹那触感,却是让人心悸的烫。
    末了,他捧着她的脸,安抚性地亲了亲。
    她拽住他的手腕,从手腕滑下来抚摸他的手背,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没有明显的骨节,指甲圆润而光泽。
    “刚刚在和谁讲电话?”
    赵枚握着淡家儒的指节,说:“同学。”
    淡家儒微笑。
    赵枚赶紧加了句,“是女同学。”
    淡家儒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淡淡的,“我好像并没有限制你的交友自由。”
    赵枚不安地搓了搓手。
    淡家儒拍拍她的肩膀,离开了房间,赵枚怔怔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他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亲亲她,命令她,欺负她,逗她笑,可是现在却是如此喜怒难辨,亲亲她,抱抱她,仍然是常事,可是他都是个男人了,这样非亲非故的关系,还是一会儿亲昵一会儿要撇开,算什么呢?
    十六岁的少女一颗懵懂之心,就这样被高高抬起来,又轻轻放下。高高低低之间,那么多不确定的惶恐。
    和邢未羽熟悉起来,是这之后不久。
    赵枚一般都呆在家里,看看电影,吃吃零食,偶尔出去,也只是去附近的超市。
    奇怪的是,每次都会遇见邢未羽。
    渐渐成为点头之交。
    赵枚拿起架子上的杂粮面包,这家超市的手工面包是赵枚最近发现的最好吃的食物之一,有点像俄罗斯的大列吧,只不过体格略小,制作上也显得更精致。
    正想要把架子上最后一个也收入囊中,一只具有明显亚洲人特征的手把赵枚的猎物取走。
    赵枚抬起头来带着敌意
    看向手的主人。
    邢未羽年轻帅气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赵枚立刻把平静的目光改为忿恨的瞪视。
    邢未羽说:“喂,喂,赵枚,你这样可不好。真正的淑女,要有xiōng襟和气度。”
    赵枚反唇相讥,“看来你一定是多年来一直秉持着淑女原则,否则不会对其如此精通。”
    邢未羽气急。
    赵枚笑了一声,推着购物车从他身边经过。
    邢未羽从后面追上来,赵枚感觉他的脚步就在她身后不远,她要是忽然停下脚步,邢未羽一定会控制不住由于惯性撞到她的身上。
    她叹了口气,边走边说,“为什么我总是遇见你。”
    邢未羽说,“中国有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
    赵枚加快脚步,听他的胡言乱语,脑袋都有点发晕。
    结果她真的晕了。
    大概是前一天傍晚下了朦胧细雨,她站在阳台等,看看能不能看见淡家儒的车灯,结果不小心着了凉,还想着今天回去要多喝热水,谁想到会这么轻易就晕倒。
    最后只听见邢未羽在她耳边惊慌地大喊,“赵枚,赵枚!你怎么了?喂,醒醒!”
    邢未羽见她不答应,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跑,赵枚悠悠醒来的时候,他微微喘着气,脚步仍旧是飞快。
    赵枚一直以为他是阳光男孩,热情开朗,此时才发现,他焦急的时候抿紧嘴唇,皱着浓眉,眼神yīn鸷得吓人。
    他的手紧紧固定住她的腰,皮肉在疾走中拉扯着,生疼。
    赵枚说:“我没事了,放我下来。”
    邢未羽脚步一顿,看见赵枚执着的眼神,最终还是依言把她放下来。
    赵枚想要自己回家。
    邢未羽不同意,“作为一个中国的君子,没有道理让病中的女孩子自己回家。”
    赵枚实在没有力气和他吵,只好同意。
    邢未羽是个吸引人的男孩子,年轻帅气,看打扮家世也非常好,可是赵枚却挂念着家里有几分可能出现的淡家儒。
    邢未羽搀扶着她走了很久,直到视野里出现熟悉的房屋,红色的房顶。
    赵枚的脚步停下来,看着邢未羽,再往前就是私人领域,她不想带着他去。
    邢未羽说:“我仍旧不放心,可以送你到家门口么?”
    赵枚裹紧自己的外套,夜风微凉,反倒让头脑清醒了几分,国外医生轻易不开抗生素,但她记得前几天淡家儒有轻微的感冒,她曾经跑去附近的24小时药店买了柠檬冲剂,服侍他连喝几
    天。
    他身子一直不甚康健,一点小病,也可能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她一直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淡家儒失足掉进室外的恒温泳池,当时已经是秋天,淡家儒会游泳,可是在池水中呆久了凉气入体,终究没有力气游到池边。
    昏迷的时候又不小心把脑袋撞上了池中的硬质塑料漂浮物,被人发现后送到医院,在vip病房昏迷了20小时。
    淡老太太吓出心脏病。
    赵枚嘴里烂了两处,每处都是黄豆大小的溃疡,连走路都会痛。
    因此记忆犹新。
    赵枚对邢未羽坚定地摇一摇头,拒绝之意分明,“没关系,你先回去吧,今天很谢谢你。”
    邢未羽犹豫了一下,终究同意,深深看了她一眼,潇洒离去。
    赵枚目送他离开,转身慢慢往家走。
    走到大门前,脚步忽然停下来。
    她抬起头,微微带着不可置信和隐藏着的喜悦。
    昏黄的两盏大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灯下的人冷峻眉目明明灭灭,苍白面色,黑色的双排扣大衣,双手插入口袋,敛眉,不知道站了多久,耳唇有依稀的红。
    赵枚仍旧头晕,只觉得此刻又添上目眩,只敢低下头,看着淡家儒鞋面上的皮质纹路。
    他在头上问:“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赵枚的舌头打结,“什,什么,么男朋友?”
    他的声音仍旧无悲无喜,“小玫瑰,不要装糊涂。”
    赵枚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也是低得不能再低,“他叫邢未羽。”
    淡家儒倚在厚重的门上,没有吭声。
    赵枚想了想,小小声分辨,“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淡家儒扬眉,我们?她在他面前说我们?
    “连朋友都算不上,就可以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你明明是接受最高贵的教育长大的,我们淡家的家教难道就教会你随随便便和男人搂搂抱抱?幸好这是在美国,是在我这里。如果是在祖屋,如果让奶奶知道了,我看你要怎样交代?”
    他言语锋利,他语气嘲讽,他态度冷漠。
    赵枚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使劲儿的揉捏,疼得几乎窒息,眼泪刷一下掉下来,大滴大滴的。
    所有的不甘和苦闷就这样爆发,她咬着牙一声不吭,不辩解一句,眼泪在地板上晕开,变成淡色的圆圈。
    Chapter9
    身体都要向前倾,摇摇欲坠。
    淡家儒猛然变色,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
    “你怎么了?小玫瑰?”
    赵枚轻笑,不知道是心痛还是嘲讽。
    他看了她这么久,竟然还不如邢未羽,能够看出她脸色不好。
    “感冒?”
    她终究是不忍心耍脾气,攀着他的手臂,点了点头。
    淡家儒说,“进去吧,外面风大,既然感冒,就更不应该在外面吹风。”
    “不要。”她趁着他眉目之间的线条舒展而放松,表情和缓,大着胆子拒绝。
    淡家儒看着她,黑眸中带着些微疑惑和不解。
    赵枚轻声问,“你可不可以抱我进去?你很久都没抱我了。”
    淡家儒终于俯□子,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来。
    她熟练地在他怀里调整着姿势,舒适温暖的怀抱,让她终于想到为什么这样的抱法,叫做公主抱。
    她紧紧贴着他的xiōng膛,听着他起伏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淡香。
    他的怀抱,是她今生所能邂逅的,最梦幻的奢侈美好。
    他说,“你今年就要17岁啦,怎么还动不动就让人抱?”
    她忽然之间,鼻子再次发酸。
    明明是同一种抱法,刚才在超市昏倒,邢未羽抱她的姿势,和淡家儒现在抱她的姿势,未必有什么不同。可是为什么在她的感觉里,刚才只觉得生硬,难受,尴尬,现在却只希望从大门到卧室的距离长一点,再长一点,一直走不完才好。
    喜欢他,明明是这样的喜欢着他,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人们都说,看山跑死马。他就好像一座常青不败的陡峭高山,她骑着马,挥舞着缰绳,挥洒着汗水,为了他赴一场长途跋涉。她时时刻刻觉得疲惫,可是看着山,总是觉得那样近,放佛再过一会儿就到了,于是又让自己继续向前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马儿力竭而死之时,她也到不了他的身边。
    “我要放你下来了。”淡家儒在沙发处站定,提醒她。
    她抱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
    淡家儒无奈,曲着腿把她放在沙发上。
    她把心一横,回忆着生理健康课上的内容,凑过去亲吻他。
    淡家儒脸往旁边一闪,避开她的嘴。
    赵枚难过的心口疼,可是她说,“求求你。”
    淡家儒摸摸她濡湿的头发,“你还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
    赵枚只知
    道这时候必须抓住他,否则她只能是功亏一篑,她紧紧拽住他大衣敞开的前襟,“你刚刚才说,我马上就要17岁了,我学过生理卫生,也接受过青春期性教育。”
    淡家儒笑笑,看着自己颤抖的衣襟,示意她看看自己的手。
    “你的手在抖,不要逞强。”他说。
    赵枚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却执拗地盯着他的眼。
    淡家儒倾身,温热的气息喷在赵枚的脸上,她甚至看见了他的嘴唇因为干燥而浮起的微微的白屑,形状仍旧是无可比拟的优美。
    “你在害怕,”他仍旧看着她的手,“抖得太厉害。记得么?你10岁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青花三指花瓶,被淡家玄抓了个现行,我从楼梯下来,看见你在背后交握的手,就是这样抖成一团。”
    “我的手在抖,可是我不害怕。”此时此刻,她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反正伸头是一个死,缩头也是一个死,“我只是紧张。”
    她因为感冒面色潮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淡家儒轻叹一口气,想要拂开她的手。
    赵枚不放,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凑,再次吻向他,并且终于碰到了他的嘴唇。
    他没有立刻推开她,近在咫尺的黑眸中,无波无澜。
    赵枚没有退路,她把她从电影中看到的,电视剧中学到的,在言情中见识过的,用于接吻的技巧,都用在此时此刻,笨拙地引诱。
    她像品尝雪糕一样,舌尖舔过他干燥的唇瓣,一点一点润泽,描绘他不厚不薄的两片唇美妙的弧度。
    她没有经验,她也从来不是个幸运儿,可是她够执着。
    她小心翼翼地偷偷瞟着他的眼,看着那里的平静渐渐被打破,好像一片树叶,飘落在湖面上,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淡家儒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大力把她推开。
    赵枚倒在沙发上,沙发宽阔而柔软,身体深深陷进去,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沙发面仍旧在起伏,赵枚心里却疼极。
    一个女孩子,用尽所有的勇气,不过是想要把自己送给他。他温柔的拒绝,比任何刀子更伤人。
    淡家儒从沙发上坐起来,转身走开,边走边脱自己的黑色风衣,随手扔在地上。
    他的背影,永远那样修长,又瘦削。
    赵枚看着他,只希望他走出自己的视线,走出自己的生命,不要再把她当成一个小宠物,小玩具。
    然而,就在淡家儒走到楼梯处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远远地望着她。
    脸色生硬如铁,苍白而秀雅。
    赵枚敏感的发现,他竟然是在生气。
    可是她高兴,至少,他没有丢下她一个人,那样难堪。
    淡家儒克制了很久,才克制住自己不向她发火。
    他一步一步重新走回她身边,从上往下俯视着她的脸,“是谁教你怎么接吻的?那个邢什么的?”
    明明上次,也应该是第一次接吻,她只会承受。
    赵枚一下子涨红脸,在他严厉的目光下,呐呐地开口,“我看了很多书,电影,还有电视剧。”
    其实还偷偷问了交过几个男朋友的钟心怡。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向他说这些。
    “我和那个邢未羽,真的只是去超市的时候偶尔碰见过几次,他送我回来,也是为了道义,你相信我。”
    赵枚看着他,惴惴不安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就因为太专注,所以在他忽然坐到她身侧,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时,她才会不知所措。
    刚才满脑子浮现的影像和语句,全部被抛到九霄云外。
    赵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吻,她只知道,这比他第一次吻她给她的感觉,更加惊心动魄。
    淡家儒在全香江都是出了名的病弱贵公子,温文如玉,尔雅若兰。
    可是这个吻,凶狠,危险,充满独占欲。
    甚至超过了吻的边界,他咬着她的上唇,碰撞着她的牙齿,把她整个下唇吞入口中,用舌头大力舔丄舐。
    赵枚感觉到疼,甚至清晰感到了自己被他咬出了血,满嘴都是血腥味。
    可是她选择迎上去,用自己并不强韧的舌头,缠绕着他的。
    淡家儒的床,长2米,宽2米,浅灰色床单,整洁然而柔软,标准的KING SIZE。
    赵枚的身体陷入柔软异常的床垫。
    在沙发上,他从她的外套里面把她捞出来,好像让一只蝴蝶破茧成蝶一样,依旧是公主抱,然后把她扔进床里。
    人的一生,总会有一些时刻,因为一些人,格外与众不同。
    此时此刻,对于淡家儒来说,就是个特别的时刻。
    因为他的心,浅浅的,痒痒的,甚至带着点疼痛的,动了。
    并不强烈,可是却不容忽视。
    当然,心动是伴随着强烈的欲望一起到来的。
    他缓慢而耐心地解着赵枚的V领t恤衫上面的小扣子,一个,又一个
    ,如同剥除一颗绝美的明珠外面精美的包装纸。
    赵枚在他的目光下,害羞,然而不退缩。
    灵巧的手指终于将所有的扣子一一解开,他卷起她的t恤,从下往上剥,神情慎重。
    很快,就解除了所有的束缚。
    她想要遮蔽,可是他不同意。
    淡家儒看着她,她整个人都娇小玲珑,皮肤细腻,在灯光下,象牙一样的白。
    xiōng部发育的不错,目测应该是C cup,而且蓓蕾的颜色是浅淡的粉。
    赵枚正在用全部的勇敢,来撑着自己脸上的坦然。
    只有一点最不好,她已经不着寸履,可是他却依旧是衣冠整齐。
    白衬衫上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无。
    然而,他在她的上方,专注地凝视着她,她觉得不甘心,伸出手从他衬衫的下方钻进去,从他的后腰往上细细抚摸。
    这个举动让他的呼吸瞬间更加灼热。
    喷薄到她的脸上,xiōng上,几乎要烧起来。
    然后他从容地在她面前,脱去自己的衣服。
    他很瘦,甚至常年病弱,可是并不是白斩**,而是那种很漂亮的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在形状完美的骨骼上的修长紧实。
    全世界,他是她看见的第一个男人,她看见他的器官,凶险的,张扬的,她不敢看,可是她不能退缩,她只能把头扭开。
    可是他不让,他转过她的头,箍住她的脑袋,对准她的嘴唇儿,再一次吻上来。
    唇齿相依之间,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诱哄,“小玫瑰,放松,你要放松。”
    她努力了,她一直在脑袋里面默念着我要放松,我要放松。
    可是大腿依旧是僵直的。
    他在她的大腿处抚摸了一阵,然而并没有用手指尝试,就那样进入了她。
    疼。
    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几乎要昏厥掉。
    情不自禁去推他的肩膀,甚至颤抖着腿曲起膝盖想要让他离她远一点。
    她知道会痛,可是不知道他会让她这么痛。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伴随着铭心刻骨的疼痛。
    对于赵枚,那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她羞耻地看着他的手指上,血迹的红在白皙的指尖上,张扬又妖娆。
    那个流出血液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
    “小玫瑰,从8岁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欠了我这么多年的东西,现在终于还给我了。”
    r>  赵枚咬牙,淡家儒轻轻勾起嘴角,凑过去亲吻她的嘴唇。
    Chapter10
    痛。
    好痛……
    怎么那个地方会那么痛!
    激情过后,赵枚身体好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无一处不酸,无一处不疼。
    蓦地,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酸疼的呻吟也被拼命压回去。
    肌肤上,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爱抚的力度,xiōng前和脖颈的细腻肌肤被肆无忌惮地印上啃噬吸吮的痕迹。
    睁开眼睛,淡家儒的侧面像一块冷硬的玉。
    他似乎睡得香甜。
    其实淡家大公子的睡相虽然优雅,可是四肢舒展,十分地占据空间。
    赵枚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甚至还记得把她抱到浴缸里面,清洗她的身体,还换了床单,并且用柔软的浴巾包裹住她。
    又一次瞥一眼熟睡的淡家儒。
    玉色的xiōng膛微微起伏,他像一只蛰伏的美丽野兽。
    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微蹙的眉心亲一亲。
    最终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间。
    两脚刚踩上地面,小腿颤了两下,淡家儒的声音悠然响起,“要做什么?”
    赵枚愣愣地回头看他。
    淡家儒依旧皱着眉,她的一个亲吻并没能让他的眉毛舒展,“不睡觉?”
    赵枚掂量着自己并没有能力在体力不济的情况下回到自己的房间,索性重新躺回去。
    淡家儒眉间的褶皱更深,把她拽到身边,一条胳膊有意无意地搭过来,固定住她的身体。
    她不敢继续贪看他的睡颜,就闭起眼睛听他的呼吸。
    终于在均匀的呼吸中沉沉睡过去。
    赵枚醒过来的时候,淡家儒已经不在。
    她依旧很累,可是却睡不着。
    有人敲门。
    赵枚穿好衣服去开门,是定期给淡家儒做清洁的钟点工,因为以前打过几次照面,两个人已经算认识了。
    她说用口音十分浓重的英语说,“赵小姐,有位男士在楼下等。”
    赵枚用了很长时间才分辨出她这句话的意思。
    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穿上简单大方的连衣裙,下楼见客。
    楼下客厅,果然已经有西装革履的人在等。
    是那个钱易。
    他彬彬有礼地低头致意,赵枚问,“淡先生让我来帮助你办理回国事宜。”
    “淡家儒人呢?”
    “淡先生现在人不在新泽西,他今天早晨的航班飞往台湾开会。”
    赵枚的嘴唇顷刻发白,她不相信,他竟然一句话都不对她说,转让助理来通
    知她,让她回国。
    她冲到座机处打淡家儒的手机。
    冰冷的机械音提示着,他已经关机。
    钱易又说,“赵小姐,淡先生此时应该正在飞行中,手机自然是关机。”
    赵枚几乎是愤恨地看着他。
    钱易一声不吭,低下头,像一只木偶。
    赵枚又问:“Lisa小姐呢?”
    钱易的语气疏离刻板,“赵小姐,Lisa小姐在新加坡开会,如果赵小姐有什么事情找Lisa小姐,我可以帮你转达。”
    赵枚无力,只能疲惫地摆一摆手。
    赵枚在新泽西逗留了一个星期,钱易固定每天上午9点出现在淡家儒的屋子,探望她的情况,询问她回国的日期。
    第二天的时候,她终于打通了淡家儒的电话。
    那面似乎很忙,声音算不上嘈杂,不过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他似乎在掩着嘴低声咳嗽,好久才平复呼吸,“小枚,有什么事情?”
    声音里隐隐带着不耐烦。
    赵枚终究不是会死缠烂打的女孩子,她说:“你身体还好么?”
    淡家儒做了个手势,示意办公室中的人噤声,走到窗边低声道:“还好。”
    赵枚忽然就想不出什么话说了。
    淡家儒挂了电话。
    是她勾引他,是她主动送上门。
    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在最后一刻接受了而已。
    难道要让他在接受了她之后满腔柔情柔情蜜意陪在她身边,喜欢她,爱着她,和她谈情说爱?
    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几天后的傍晚,她收拾好自己的随身衣物,反正来的时候也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箱。
    最后一次出去散步的时候,又一次遇到邢未羽。
    邢未羽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赵枚,看来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你了。我在普林斯顿大学的交流上个星期就结束了,这个星期天,我就要回国了。”
    赵枚本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华裔美国人,现在才知道他只是在大学期间出来交流,便顺着话随口问:“你念国内什么大学?”
    谈及母校,邢未羽笑起来,报了北京一所著名高校的名字。
    赵枚“啊”了一声,“你好厉害。”
    这所大学的名字,即使是生在香港长在香港的她,也如雷贯耳。
    这一日,赵枚随手披着淡家儒的厚绒棒球外套,衣服空空荡荡的,格外显得人小,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邢未羽此时抒发过临别感言,骤然发现赵枚的精神不好。
    他轻快地笑起来,“明明是水水嫩嫩的一个女孩子,怎么把自己搞到这副模样?你学人家嗑药?还是通宵上网了?或者是失眠?”
    赵枚也随着他笑起来,“你又不是医生,更不是中医,还精通这‘望闻问切’的功夫?我的脸色很吓人么?”
    邢未羽摇一摇头。
    赵枚酝酿着如何和他告别。
    邢未羽忽然说,“我不是医生,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隐忍着,压抑着,否则你不会这样憔悴。告诉我,是谁忍心,让你这样难过?”
    赵枚裹紧外套,“你管的太多了。”
    邢未羽自嘲一笑:“我从未想过,我也会有自作多情的一天。”
    周末,赵枚回到香港。
    赵枚重新回到寄宿学校,钟心怡兴奋地张开双臂跑过来拥抱她。
    接踵而来的,是无休止的考试,无休止的复习。
    她渐渐觉得香港的空气潮湿而闷热,好像三温暖中弥漫的湿气,让她喘不过来气。
    她再给淡家儒打电话,一直都是秘书接听。
    听声音,温柔婉转,却不再是Lisa。
    不知道她身边究竟有多少人,开始的时候她持续着打,听到秘书小姐的声音就挂掉电话。
    后来渐渐心灰意冷,就不打了。
    赵枚在书本中麻痹自己,甚至开始琢磨内地的高考制度,试卷做了一把接一把,有时候晚上直接学到凌晨,睡两三个小时就又可以起床背单词。
    有时候随便趴在桌子上就能睡着。
    为此,班主任还特地找她谈过话,让她不要过于拼命读书,不顾身体。
    赵枚微笑答应,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她需要身体和大脑都不停运转,这样她才能让自己不再那么可悲地想起淡家儒,在她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却换来他长久的不闻不问之后。
    钟心怡实在看不下去,拖着她去参加私人的小派对。
    朋友请朋友,一轮一轮请下去,来了好多人连钟心怡都不认识。
    赵枚竟然又看见了邢未羽。
    邢未羽遥遥向她举杯,丝毫不带惊讶之意。
    原本,邢未羽的好朋友邵永之的弟弟,邵恒之,给他打电话邀请他来参加一个年轻人的聚会的时候,他一点情趣都没有。邢未羽从小和邵永之一起长大,对于他不那么亲厚的弟弟,本来就带着点疏离的意思。
    可是邵恒之接着给他的邮件里面,他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赵枚。
    骄傲,倔强,敏感,固执,聪明,隐忍,同时美丽,娇俏。
    好一朵带刺的玫瑰。
    “邢未羽?”赵枚走到他身边,笑着喊道。
    她一直念女校,身边很少异性朋友,在这里看见邢未羽,有淡淡的欣然。
    邢未羽微笑,从旁边托盘递了瓶红酒给她。
    钟心怡寻了半天,不见好友的身影,好不容易发现了她的行迹,竟然还附带了一个养眼的帅哥。
    她带着点促狭,好奇地看着举杯对饮的俊男美女,“这位帅哥是谁?赵枚,不介绍一下?”
    赵枚这才发现钟心怡的踪影,又觉得自己和邢未羽却是有几分暧昧,于是转过身,退了一步,介绍道:“这位是邢未羽,前一阵子他在美国交流,偶遇过几次。”
    偶遇过几次?钟心怡敏感地抓取到赵枚语句中让人不得不多想的短语。偶遇之所以叫偶遇,那是因为它只能发生一次,或者两次。如果几次没有约好就遇见,那么就不再是偶遇了,那一定是一方或者双方的故意。
    看着这个男人明显富有意味的眼神,鬼都知道他对小赵枚动机不纯。就是不知道赵枚心里是怎么想的。
    钟心怡一笑,“看来,你们今天非要跳支舞不可了。”
    “不!”赵枚脱口而出。
    她挽着钟心怡的手,礼貌地朝邢未羽笑笑,有对钟心怡低声耳语,“你难道不知道我不会跳舞么?”
    邢未羽从她脸上的神情精准地看出迟疑的拒绝,优雅一笑,笑容迷人,“想不到遇见一个老同学,我去看看,两位小姐慢慢聊。”
    钟心怡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你,你,竟然暴殄天物!这样的帅哥,你竟然——”
    钟心怡夸张地拖长音调,赵枚白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化身成色女了?”
    钟心怡得意一笑,“我本来就是色女。好了好了不管你了,我自己找乐子了。”
    钟心怡永远有办法在这种场合成为一群男孩子的焦点。
    赵枚却选择在场边的角落处沉默地取回一杯橙汁慢慢啜饮,米白色的印花墙面上,几个不知名画手的画作带着青色的湿润深刻的气息,她缓缓闭目,试图适应周围的人生喧杂,杯盏碰撞声和音乐声。
    “喜欢这幅画?”悦耳的男声忽然在耳边响起,“不公开身份的新锐画家的画作,发表署名是‘永恒’,曾经在巴黎画展上获奖,最近一次的拍卖价格是20万。淡氏企业最新推出的绿野仙踪香水广告的布景,就
    是和这位画家合作设计的。“
    赵枚心头一跳,微转过头,目光不动声色地从男人面上扫过,微笑,“是么?我不看时尚杂志,没有听说过这款香水,对画作也没有研究。”
    眼前这个男人,一身打扮帅气中带着点随性和夸张的邪气,左耳带着一颗闪亮的钻石耳钉,说话是明显的ABC的口音,很吸引人的一个男士。
    “是么?”长眉微挑,男人嘴角翘起来,“我倒是觉得,你停驻在这幅画面前,就是和画有缘。”
    “莫非这画出自你认识的人之手?”赵枚随口问。
    男人笑而不答,伸出手来,“邵恒之,无名小卒一个,很高兴认识你。”
    无名小卒?
    能够在钟心怡的party上获得入场券的,不是名门之后,倒是异数。
    只是邵这个姓氏,确实不是什么经常和他们交往的大家族。
    赵枚思量着,伸出手同他握手,“我叫赵枚。”
    “既然这么有缘,让我在画下和你相遇,赵小姐一定要赏脸跟我跳一支舞才好。”
    赵枚抿了下嘴,想着如何礼貌地拒绝,那边邵恒之的目光忽然停驻在赵枚身后少许。
    “小邵,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邢未羽亲热地和他打招呼,一手握住赵枚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邵恒之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邢未羽的这句话,脸上平静的笑容消失,带着少许yīn沉,他低声说,“小邵?”
    邢未羽的微笑无懈可击,拉着赵枚的手从邵恒之身边经过的时候,低声在他耳边说,“大邵仍然关心你。”
    邵恒之脸色转寒,“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按个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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