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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
    Chapter11
    赵枚摸不着头脑,险些撞上前面穿露背装的美少女的香肩,呼吸未定,邢未羽说,“现在从舞池出去,也已经晚了。”
    赵枚无奈,邢未羽已经牵着他的手开始跳舞,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开始跳。
    “那个人是你朋友?”
    “不算。”邢未羽简短回答。
    赵枚心不在焉,刚刚那个人说,淡氏刚刚推出了最新的香水,绿野仙踪。
    不知道淡家儒又为这次的新品推出耗费了多少精力?
    绿野仙踪,彼时下午在家里看哈利波特,他偶尔从房门探头,看着电视画面轻笑,“小女孩,你还是比较适合《绿野仙踪》。”
    她皱着鼻子问,“你凭什么这样说?”
    他卷起手中杂志,遥遥指向她的小书柜,“《五个孩子与凤凰与魔毯》,这不就是你的品味么?”
    她气得差点把手里的抱枕扔过去砸他,终究还是不敢,只能反唇相讥,“在那个年代,这可是超越性的创想!”
    “哦。”淡家儒笑道,摇着头离开。
    回忆久远,却明晰如昨日。
    只是,那个人,却在她满心以为可以接近一些的时候,在她把自己献给他之后,离她越来越远。
    抬头看厅中的复古吊灯,灯光衬得天花板一片清朗,如同明月当天。
    “你撒谎。”
    骤然而来的指控让赵枚一惊,抬起眸注视着邢未羽的脸,却发现他唇边依稀有笑意。
    “你明明跳得很好,看得出来一定好好学过,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跳?”
    赵枚语塞。
    其实不是不想和他跳,事实上,是不想要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跳。
    “好了,如果撒谎在先,再不专心,可就太让我伤心了。”
    赵枚被他故作无辜的表情逗笑,在他的引导下完美地转了个圈。
    一曲终了。
    不知道谁带的头,大家开始鼓起掌来。
    然而掌声轰鸣之时,在许多真诚赞赏的笑脸之中,她看到一张yīn森森的脸,身边女子妖娆异常。
    是淡家玄。
    赵枚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才发现,邢未羽的手竟然还停留在自己的腰上。
    她不着痕迹地退开,有意躲在邢未羽身后,不希望再让淡家玄看见。
    过了很久,直到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到了吧台边,人们的目光不再集中在他们身上,赵枚才舒了口气。
    淡家玄yīn魂不散,直接过来拍赵枚的肩膀,“小嫂子,你
    红杏出墙?”
    赵枚手里的香槟全部贡献出来给淡家玄洗头发。
    她听见他无声的骂了句脏话。
    赵枚冷冷一笑,从旁边绕开他。
    因为淡家玄的出现,赵枚简直郁闷的要死。
    任何一句平平常常的话,都可以经过淡家玄的嘴而变得心怀歹意,恶毒不堪。任何一幕平平常常的场景,都会经过淡家玄的讲述变得居心叵测,肮脏下流。
    邢未羽又被熟人拉着肩膀离开,赵枚一个人捧着杯子,期待淡家玄不要故意在亲戚朋友面前讲自己编排地太难听。
    “舞跳得很好。”邵恒之不知道在何时又到了她身边,轻声说。
    赵枚勉励一笑,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杯子。
    “你忘了我了?”
    赵枚一愣。
    “中环,购物,淡家儒。住在淡家的小女孩,我们好像小时候还曾经一起捉迷藏呢?”
    赵枚的记忆里,那个叛逆的男生的身影终于浮现,只是过往的交往太过平淡,以至于再次相逢她都没能认出来,这个邵恒之,就是小时候曾经每次见面都要被要求喊哥哥的邵恒之。
    那时候的淡家儒,还不曾像今天这样,心思深沉,难以揣测。
    吧台旁边的侍者开了一杯干白,赵枚把杯子推过去,接满。
    这个地方让她烦躁不安,喝酒成了最大的消遣。
    一杯,又一杯。
    邵恒之张着嘴,在她面前轻轻说着什么,她一句都没听到,她只觉得吵。
    “赵枚。”邢未羽的嗓音低沉,“我不在这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喝酒?”
    邢未羽抢过她手中的酒杯。
    邵恒之冷笑,“你又是她什么人?她已经年满十六岁,不需要你看护,更何况你也不是她的监护人。“
    赵枚在两个人争吵之间再次解决了一杯长岛冰茶。
    邵恒之的话语嘲讽而犀利,“邢未羽,你是不是真的到哪里都要以保护人的身份自居?莫非邵永之那个家伙跟赵小姐也有什么关系?”
    赵枚头脑发胀,这两个人的声音一个都不想听。
    她想要跳下凳子,不想左脚踩空,一个跄踉。
    邢未羽恰到好处地扶住她。
    她刚想要推开他,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淡淡响起,“赵枚,你在干什么?”
    无波无澜,不变喜怒,。
    赵枚的一点酒全醒了,从邢未羽的怀里跳出来,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一片灯火璀璨之中,那人长身玉立,深灰色
    西装,白衬衣,深紫色底枚红色花纹的领带,眉眼之间的风采,比满室灯火还要耀眼。
    只是眉头轻蹙,略有倦意,面色有些苍白。
    她瞬间有些结巴,“家,家儒。”
    淡家儒垂眸,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而看向方才站在赵枚身边的两个男士,“恒之,好久不见。”
    邵恒之过来与他握手,介绍邢未羽给他认识。
    邢未羽深深地看了淡家儒一眼,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又看看乖乖低头在后的赵枚,深深看了他一眼。
    淡家儒像看小孩儿一样笑了,还带着点宽容大度的意味。
    赵枚抬起头瞪了邢未羽一眼。
    他终于皮笑肉不笑和淡家儒说起话来。
    赵枚跟在他的身后,垂着头。
    淡家儒和两个人寒暄过后,拉着赵枚的手把她带到门口,旋即放了她的手,走向车里。
    司机下来给他开门,他坐进去,目光看着赵枚,直到她坐进来。
    “你怎么来了?”关了车门,赵枚未及体会自己的情感,就忍不住问道。
    “这样的party要慎重,你总不会希望自己出现在娱乐小报的头条,作为哪个名门公子身边不知名的年轻女友。”淡家儒一边松领带,一边对赵枚说道。
    赵枚转头透过车窗看着逐渐消失的建筑和天空上的皎洁明月,“我没有不谨慎。”
    淡家儒的音调提高,依稀带着浓重的责备,“你该知道淡家玄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话有多难听,我知道他说了十分,只有一分可以信。但是别人未必这么想,他们或许会把这十分添油加醋传出去。你要知道,邵恒之当年在香港读书的时候,就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还曾经和某位政要的新婚妻子传出风流韵事,当时他才只有16岁。从美国回来之后,他的名声比以前还要坏,和他在吧台调情?”
    他扶着额角,脸色更加苍白,按着xiōng口微微咳嗽起来。
    “我的名声再坏,”赵枚笑了,觉得十分讽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淡家儒压抑不耐,皱着眉头说,“赵枚!你在淡家长大。”
    “那又怎么样?我姓赵,不姓淡。你能让我改了名字,你却没能改了我的姓!”
    淡家儒眉头纠结成一团,目光寒煞,倚在黑色皮质沙发上,脸色灰白,额头上全是薄汗。
    ——这就是赵枚看了窗外风景许久,听不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他时,所看到的情景。
    她赶紧从手包里取出手帕,叠起来拿在手里给他擦拭额头。
    >  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刚刚才干净就又冒出来,赵枚记得喉咙发干,淡家儒拂开她的手,“你姓赵,我姓淡,你跟我没什么关系,不必这样。”
    并不是赌气时的笑语,而是淡淡地诉说,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以为能够让他伤心。
    却没有想到,自己说出来的话,反倒成了他用来让她伤心的利器。
    即使是这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手上的动作。
    淡家儒的双目却合起来,不再管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她吓得冷汗直流。
    只能颤颤巍巍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没事。”过了一会儿,淡家儒再说话的时候,呼吸仍旧不顺,可是音调已经在个人的主观控制下恢复平稳。
    赵枚讪讪地收回来手。
    “你想说什么,说吧。”淡家儒一早就看出来,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才会在言语上情不自禁与自己作对。
    “为什么忽然疏远我?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把我打发回来?”赵枚鼓起勇气,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黑眸,“我是不是,这样不堪?”
    淡家儒一手捂着自己的xiōng口,那里已经逐渐平复,却因为她眼里涌出的润泽湿润,而微微紧了一下。
    他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一圈素色铂金戒指,抿唇不语。
    “你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我从来都不是个会死缠烂打的人。”赵枚的手紧紧握住坐垫下方垂下来的流苏,她转到一边,知道忍不住会让眼泪掉下来,只能选择不让他看见,“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可是,即使看在从小到大的情谊上,你也欠我一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
    “小玫瑰。”淡家儒心里生出几分柔情,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赵枚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跟在你身边?”
    淡家儒黑眸深深地望着她,带着点宽慰,“你还太小。”
    这样间接的拒绝如同刀子一样戳进赵枚的心脏,“你不肯喜欢我对不对?”
    淡家儒沉默地看着她。
    赵枚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不是说要把我养大了当媳妇,你不是说要每天都给我讲故事!”
    淡家儒咳嗽了两声,低哑的嗓音钻进赵枚的耳朵,“你明明知道,那只是小时候的戏言,当不得真的。”
    赵枚已经毫无淑女气质可言,她所接受的教育,她的高傲全都抛在一边,哭的狼狈不堪,“你说了的,你明
    明说了的。”
    淡家儒扶着她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赵枚哭得太凶,甚至几乎喘不过来气,“那你当年为什么让我到你家?为什么?”
    淡家儒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赵枚挂着泪珠的眼怔怔的看着他。
    淡家儒无法,只能点点头。
    “你的一时兴起,可能会毁了我一辈子,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淡家儒抚着她的头发,缓缓地说,“正因为我明白,所以才不能自私地把你囚禁在我身边。你不是也一直都怨恨着被淡家人Cāo纵,去新泽西的时候你不是也不甘不愿?你今时今日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东西呢?这副皮相?淡家大公子的身份?还是因为你从小到大只看得到我一个?”
    “可是,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我们都那样了,你不相信我是真心?”
    淡家儒从xiōng口掏出手帕给赵枚擦了擦脸,“你还年轻。”
    擦干净了,他才继续轻声说,“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Chapter12
    赵枚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兽,对着司机大喊,“停车!”
    司机没听见淡家儒指示,只是径自往前开,赵枚像发疯一样拍打窗户,“停车,我要你停车!”
    她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拍窗户的动作上,红了眼,开始身子往前探向驾驶席伸手。
    司机终于停下车,淡家儒上来不及反应,她就在车还没停稳的时候冲了下去。
    赵枚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绝望和厌世的情绪铺天盖地,雪崩一样将她灭顶。
    从8岁以来最为坚守的希望,就这样成了凝结着冰凌的彻骨的绝望。
    她没有办法在发了疯之后面对那个她豁出一切去争取和爱恋的冷峭容颜,天空黑暗无比,连一个光明的角落都没有。
    她跟着淡家儒出来得急,只穿着一件小礼服,连外套都没有套。
    四月末,夜晚的风吹打在身上,从皮肤开始渗透无法逃脱的凉意。
    她只感觉到凉意,让她打颤颤的凉意,却并不觉得冷。
    脚步凌乱往前奔走。
    淡家儒亲自下车来追她。
    天空中打了个明晃晃的闪电,竟是要开始下雨。
    那闪电照在赵枚脸上,好像在嘲笑她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淡家儒的身影曾经让她在寂寞的房间里面期待千百次。
    可是她现在只想着逃跑。
    “赵枚,你回来!”淡家儒的声音是发病后的衰弱,透着几分嘶哑和惊慌的祈求。
    雷声一响,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砸。
    赵枚因为雷声一晃神,又因为听见淡家儒的呼唤手在裙摆上痉挛,脚步一滑,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滑下去。
    失重和疼痛的恐惧,才让她发现蓝色牌子上的告示。
    她竟然是掉进了施工中的沟渠里。
    腿上的细腻皮肤和沙石摩挲着逐渐下滑,火辣辣地触感在双脚接触到冰凉的水的时候变成冷热交加的恐惧。
    视线最后的稀薄余光里,是淡家儒大步往这面跑,后面穿白制服的司机举着一把大黑伞往这个方向跑。
    无端的,她竟然觉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见一贯矜贵自持的淡家儒,高傲内敛的大公子,温文尔雅的Daniel Dan最最惊慌失措举止适度的失态模样。
    想不到这种时刻,竟然能够看见这样的他。
    也算是不亏了。
    这里大概是地下管道的施工地点,沟渠不是很深,刚刚过她的头,小腿以下全
    是冰水,大腿以上的娇嫩皮肤又全部都擦破皮了,有沙土混入血肉中。
    她惊慌失措,脑袋里面一片茫然。
    “赵枚,你给我醒醒!”淡家儒俯身趴在旁边,焦急的喊。
    赵枚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探出双手勾住她的肩膀,分离地往上拽。
    那双手,是如此温暖,如此有力。
    赵枚被拉扯了几番,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怔怔地看着他。
    淡家儒双手在她的肩膀上收紧,从下往上不好用力,只能慢慢地向外磨蹭。
    时间开始在原地静止地拉长。
    淡家儒也只穿着单衣,雨越下越大,司机在旁边撑着的伞根本挡不住什么风雨。
    “我不用,你去顾着她。”
    “是,是。”司机赶紧把伞护在赵枚的头上。
    淡家儒全身都湿透了,几缕黑发狼狈地贴在光洁的额前,眯着眼睛抵挡着风雨,华丽的西装皱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一直都在用小腿在帮忙使着力气。
    终于是把她托了上来。
    淡家儒拉着她一路低着头往车上走,打开车门,湿淋淋地塞进去。
    赵枚全身上下的擦伤淋了雨又沾了沙泥,却被淡家儒吓得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粗声喘了口气,俊逸的脸庞苍白如纸,歪着脖子倒在车座上。
    嘴唇青白,好像没有一丝温度。
    赵枚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去试探他的呼吸。
    平缓,微弱,但是有温热的气流。
    她觉得全身血液逆转,想都不敢想为什么要做出那么荒诞的举动。
    “送我们回家,叫医生!”
    喊出这句话,她也因为用尽所有力气,抱着淡家儒的胳膊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到单人床旁边的雪白墙壁。
    她从小就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也因为淡家儒身体不好,房间经常有私人医生出入,难免习惯成自然。
    床头柜上,有9枝娇艳的粉色玫瑰。
    赵枚试探着按了按床头的铃。
    跟着粉色制服的小护士进来的后面还跟着低着头的钱易。
    “赵小姐,你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
    赵枚好不容易等护士帮她量好体温,迫不及待地问钱易,“他在哪里?”
    “赵小姐,你不要着急,他就在隔壁病房。”
    “我要见他。”赵枚想也不想,就要跳
    下床来。
    “赵小姐。”钱易上前一步,没有触碰她的身体,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忍着腿上强烈的疼痛,向旁边移动了一下。
    “你给我让开!”
    钱易冷冷一笑,隐忍地开了口又合上嘴巴,只说,“赵小姐,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再给淡先生添麻烦了。这边让人拍到,那边发了疯往施工沟渠里跳。”
    赵枚咬牙忍住眼泪,同时也忍住把床头柜上的花瓶砸向钱易的脑袋的怒火,他明明就在隔壁,这个人竟然不让她见他。
    “他现在怎么样?”
    “只要赵小姐乖一点,他自然好。”
    赵枚心知钱易不会再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又恰逢医生进来给她打营养针,索性把头蒙进被子里。
    钱易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工作,神情一丝不苟,赵枚一动,他就冷冷一个眼风扫过来。
    钱易真的就在她病房的外间睡觉,通宵不离。
    赵枚心里急得很,可是又不好意思去招惹冷面神钱易。
    过了几天,祥叔过来给她送饭。
    赵枚有几分赧然,“祥叔,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赵小姐,陈妈给你炖了花旗参乌**汤,好好补一补。”
    “也给家儒送了?”
    “给他熬了别的汤。”祥叔笑笑。
    赵枚一下子放心许多。
    他可以好好喝汤,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祥叔沉吟了一会儿,说,“赵小姐,最近家玄少爷给老太太送了几张报纸看,老太太让我提醒你交友要谨慎。”
    赵枚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强笑着问,“祥叔,老太太的意思,是说我红杏出墙?”
    知道淡家玄会打小报告做文章,却没想到他如此没有人性。
    淡家儒和她还在医院躺着,他竟然连这点道义都没有。
    祥叔叹了口气,“赵小姐,没那么严重,你不要那么想。只要以后多多注意就好了。”
    “那么家儒呢?他怎么说?”
    祥叔说,“大少爷身体虚,他本来肺就不好,易受寒,容易发热,当天就胃炎了。发病的时候冲到雨,腿里进了湿气,这几天天yīn,每天晚上都涨疼到痉挛。”
    祥叔说到这儿,略微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赵小姐到底还是小了点。”
    赵枚捧着祥叔送来的乌**汤,一边喝一边哭,眼泪鼻涕一起流。
    没错,是她任性,以为贞Cāo是多么重要的一张底牌,她死缠烂打,求着淡家儒接受她,
    最后还要跟他耍脾气,害得他进医院。
    他对她已经说得那么明白,虽然语气委婉,却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再说,她再怎么幼稚可笑,也明白爱情是没得商量的。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大概是归功于这几天她安分守己,钱易收拾好东西在她沉睡后关门离开。
    她悄悄溜下床去。
    淡家儒的病房没有锁门,赵枚摸着黑慢慢踱到床角。
    她试探着想去摸摸淡家儒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热。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细而长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珍珠一样散发着莹润的光,比眼睛中的光芒黯淡一点的是额头上的冷汗,“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赵枚的眼泪毫无预警地掉下来。
    淡家儒的声音仍旧低沉优美,却难掩虚弱,“别哭,傻女。”
    “对不起。”赵枚咬着嘴唇,把头转到看不到他的方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你不要太担心。”
    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在黑暗中站着无声哭泣。
    这样过了许久。
    她终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笑了笑,保持着表情转过头来,抚平他眉间的纹路,“你先不要说话,因为如果你说了话,我大概就会按你说的去做。”
    淡家儒无声地点点头。
    “你还是爱护我的,是不是?”
    淡家儒抿着唇,然后展颜微笑。“当然。”
    赵枚接着说,“你记不记得你送我IPOD的时候,里面存放的那首试音用的歌?”
    “You Must Love Me?”
    赵枚摇头,“Right here waiting。“她的声音低哑却夹杂着勇气,在夜色中如同奏起的琴曲,他仍旧虚弱病痛,却觉得对面大楼的广告牌霓虹反射在白色窗帘上,依稀有五彩斑斓的美丽。
    “right here waiting,waiting you,你不能把我等的权力都剥夺吧?”
    他错愕地看着她凑近的一张小脸,微红的眼眶中的一双眼睛,波光潋滟。
    终于,他闭上眼睛,说,“你还太小。”
    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女孩子,轻言说爱,轻易许诺等待,可是未必真的就能做到,尽管此时此刻,她心中确实这样想,她没有说谎。
    赵枚看着他,他双目微闭,脸上的表情能够看出些许不以为然,因为唇角扯起来一点,却没有笑
    意。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黑眸,冷静如斯,让她恨不得打碎那里的平静。眼泪终于在他眼前掉下来,打在他心上,溅起一点水痕,“我的话说完了,怎么决定随你。”
    淡家儒叹了口气,“你打算去哪里念大学?”
    赵枚的心里一片钝痛,即使到了今时今日,他还要顾左右而言他。
    “没有想好。在这里念也不错啊。”
    淡家儒摸一摸她的脸颊,“年轻的时候,不要困在同一个地方。中国人的思想里,难免有安土重迁的成分,年纪越大,越不愿意变动。趁现在没有留恋,多走些地方才好。家玄那个小子,就是不愿意安生。那个男孩子也算是有头有俩的家庭里出来的公子哥,八卦杂志恨不得把你们俩祖宗十八代都挖出去,你还小,不适合面对这些,也不适合留在这里。”
    赵枚的话到嘴边,却没法厚颜说出口。
    你就是我最大的留恋,我怎么会没有留恋?
    她最终说出口的是,“我再想一想。”
    淡家儒目光深沉,神情柔软起来,和她依偎在一起,然而吐出来的话语却是,“下个月,我要订婚了。”
    赵枚的脑袋像被什么击中,里面一片空白,一颗心沉沉向下坠。
    淡家儒微微笑起来,“你安心念书,大概不会有认识她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Chapter13
    赵枚就这样在淡家儒的床前趴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醒来,床已经空了,她伸手去探,连一丝余温都没有。
    “赵小姐。”钱易严肃的嗓音又在后面响起来。
    赵枚吓了一跳,又以为在床边趴了一晚上腿早就麻了,一下子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幸好豪华病房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她倒也没摔疼。
    钱易面色铁青,上前来准备拉她。
    赵枚从他身边躲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钱易,你吓到她了。”
    赵枚抬头,眼前的男子小麦色皮肤,很有几分中国传统男子的优雅雍容。
    “我是淡先生的第一秘书,我叫秦沐。”
    秦沐人如其名,比起冷冰冰的钱易多了几分如沐春风之感。
    不过钱易也未必就是冷冰冰,在美国的时候还算是态度温和,这次估计是被她惹急了。
    “你好。”
    赵枚自己撑着手肘站起来了,这才发现肘部有轻微破皮。
    秦沐略微责备地看了钱易一眼,“她又不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淡先生要是知道了,小心没有好日子过。”
    钱易并不收敛自己的情绪,“哼,实习生怎么敢晃到我面前。淡先生怎么这么能给自己惹麻烦,把这种人当心头宝。”
    见秦沐瞪着他,才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心头宝,还是心中草?
    赵枚咬着嘴唇对着钱易优雅从容地微笑,“哦,钱先生这种人怎么能理解我哪里好?”
    钱易涨红着脸不说话。
    赵枚知道能够在淡家儒身边的人都有几分真本事,微微叹了口气,“钱先生现在知道,被人说这种人,那种人,分门别类,是多么不愉快的吧?”
    “伶牙俐齿。”
    “钱易!”秦沐喝止他,“你明知道淡先生宠她宠到什么地步?捧到手心里怕掉了,含杂嘴里怕化了,小心照顾着,还怕委屈了她。”
    赵枚脸色煞白,秦沐不痛不痒的话反倒比钱易的冷言冷语更能提醒她,她给淡家儒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看来,她真的是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赵枚乖乖地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到学校上学了。
    一天傍晚下课的时候,老师通知有人找。
    教师门口,年轻俊朗的男子牛仔裤白T恤,还有——和淡家儒一样不薄不厚的淡色嘴唇。
    “邢未羽!”她脱口而出。
    “难为你还记得我。”邢未羽语气轻快,“我知道你住院了,我担心去看你的话
    你会不欢迎。”
    邢未羽外形出色,极为吸引人注意,即使放了学,还有不少的目光向他们这里看。
    赵枚抱着书本,微蹙眉头,“有什么话我们去走廊那边的小花园说吧。”
    邢未羽说,“现在有空么?我们去喝杯咖啡。”
    “没空,我晚上还要温书。“
    “别这样,”邢未羽追上来,“就一两个钟头,不会耽误你温书的。”
    赵枚无奈,“好吧,我知道学校对面就有家咖啡厅。”
    邢未羽恪守绅士品格,帮忙赵枚拉开凳子。
    “晚餐也一起?”
    “我不吃晚餐。”
    “那我不客气了,”邢未羽直接点餐,“香草羊排,热奶茶,谢谢。你呢?”
    他挑眉,看着赵枚。
    “一杯Expresso,一杯白水。”
    “你这样晚上会睡不着。”
    赵枚抿了抿嘴,“与你无关。”
    她知道邢未羽没有恶意,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迁怒。
    她身边并不需要一个像邢未羽这样的人,他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赵枚静静地看着邢未羽用餐。
    即使在这个不太起眼的咖啡馆吃不太正宗的西餐,可是他用刀叉的方式却能看出十分优雅。
    想来是家庭那个条件足够优越,又接受多年西方教育所致。
    “赵枚,我很想跟你交个朋友。”
    赵枚笑着喝口咖啡,“我有朋友了,钟心怡。上次我们不是还参加同一个party么?”
    邢未羽目光灼灼,“你明知道我所说的不是那种朋友。我想要做你的男朋友。”他开门见山。
    “可是我既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男朋友。”赵枚说得直接。
    邢未羽低头,显现出几分受伤的神情,“你这样直接,就不怕伤人?”
    赵枚低下头,嘴里的咖啡酸味几乎将她溺毙。
    毕竟,他也没做错什么。
    赵枚笑了笑,”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哪天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赔罪。”
    邢未羽眼睛一亮,“就这么说定了。”
    其实,邢未羽这样俊朗阳光家世又好的男子,身边应该围绕着很多女孩子。
    赵枚并不觉他在她身上会投注多少感情。
    不过是觉得有趣,一时兴起罢了。
    一时兴起,想着这个词她就觉得苦涩。
    淡家儒的一时兴起,改变了她的一生。
    最可气的是,她竟然连一丝怨怼也无,不愿
    意跟邢未羽多谈,也只是想要回去给祥叔打电话,套套淡家儒的消息。
    那一夜之后,淡家儒就飞到法国处理公事。
    他每天晚上都要忍受腿疼,也不知道他肺部感染情况如何。
    更不知道,那个未婚妻,是不是能够好好照顾他?
    Lisa是一个果断坚决的女人。
    当年,她自己也只是个港大的大学生,没有多少社会阅历,父亲是廉政公署官员,家里自然不能说有多奢侈。
    她爱上淡家儒,就已经决定好了为他付出一切,并且把他写入自己的人生蓝图。
    她跟在他身边,为他付出全部的信任,青春,爱情。
    她以为总有一天他会看见这所有的好。
    她看着他拖着那副病体从一个冷漠桀骜的少年长成一个不动声色心机深沉杀伐决断的男子。
    她以为自己能够看着他走向人生中最辉煌的那一刻,并且在那一刻站在他的身边。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高估的自己。
    这一年多,淡家儒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很少的在她的公寓留宿,以前两个人的相处总还有些志同道合的默契,如今话题变少,单独在一起的时光也变得所淡无味,他依旧信任她,把他进入公司后尽力开拓的生产线上的很多决策都交给她做,可是那副疏离的态度,比任何利器更能伤人。
    她一向高傲,读书的时候就很少看得起谁,追求者甚多却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她终于体会到,这世上真的有报应的。她当年将别人的心弃若敝履,如今淡家儒对她的真心就视而不见。
    没错,当初两个人在一起时,淡家儒就已经说明了他们都还年轻,好聚好散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发展一段你情我愿的关系。
    可是这并不代表者她不会有期待啊!
    如果说先前那个小女孩出现在新泽西,只是让她心里yīn雨绵绵,如今这和彭顿伯爵小姐Alice的一纸婚约,更像是晴天霹雳。
    他对那个金发碧眼的贵族小姐的殷勤温柔,和当初对她的何其相似。
    她毕竟还是个世俗女子,在半岛酒店大堂偷偷凝睇过他们的身影,玻璃倒影看到的,他温文浅笑,尔雅若兰的模样,竟是那样完美!
    完美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好像是假的一样。
    没错,不管他对她,还是对现在的彭顿伯爵小姐,都好像是假的一样。
    站在股东大书桌面前,Lisa相信自己的笑容无懈可击。<
    br>  淡家儒刚从法国回来,在当地还因为肺炎和胃炎住了几天院,苍白俊逸的脸上,在自己的亲信面前,显露出几分疲态。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留?”Lisa沉静地看着他。
    “我不认为你应该在事业刚刚腾飞的时候离开,你一直是个有大志的女子。”淡家儒说。
    Lisa苦笑,她要先是个女人,然后才是个有大志的女人。
    “我在email中已经说明,我想去法国继续深造。”
    “你已经是管理学博士。”淡家儒双手交叉,手肘撑桌,“Lisa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可以商量。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好帮手,好伙伴,我也自认为不会苛责员工,每年给你的100万个人职业深造基金,也足够你在假期修读你需要的课程。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淡家儒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她在坚强也维持不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丝凄惶,“那么Daniel,我问你,当初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你想要通过我,知道什么人在我家出入过,包括你的叔叔和兄弟?”
    淡家儒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把这件事按工作来处理,未免失之虚伪,“你是因为Alice?”
    Lisa摇头,眼中含泪,和Alice无关,她问,“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淡家儒说,“当初我就说了,我们会是最好的伙伴,但我不保障感情上的给予。”
    Lisa冷笑,“感情上的给予?我真怀疑,你有没有感情!还有那个赵枚,不也是你养的一只小玩物?”
    “够了!”淡家儒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发怒。
    Lisa说完心里话,反倒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痛快。
    淡家儒叹了口气,恢复理智,“Lisa,既然你想去法国,不如去法国分公司帮我坐镇。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因私废公的人。”
    Lisa愣住。
    她没有想到她这样和淡家儒撕破脸之后,他还会对她委以重任。
    没错,她终究不是一个能为爱情豁出一切的女子。
    她说,“好,我明白了,淡先生。我下周一学巴黎赴任。”
    淡家儒微微一笑,“我知道我自己没有看错人。”
    Lisa离开的时候,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和淡家儒,就只能是下属和上司之间的关系了!
    Chapter14
    赵枚放学的时候忘了加外套,走得晚,才出门口,就看见教学楼外的马路上,倚着车的一个颀长身影。
    春寒陡峭,淡家儒只穿着件白衬衫,外面是深灰色暗条纹西装,打着酒红色的领带,温文秀雅。
    大病一场,眼圈微微有些凹陷,不过双眸灿然明亮,精神看起来很好。
    赵枚走到他面前,低下头。
    淡家儒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大概是在寒风中站久了,淡家儒的食指冰凉而干燥,让赵枚心中一悸。
    “你怎么来了?”赵枚低着头。
    “去机场送Lisa,回来顺道来接你。天气预报今天有雷阵雨,你一定没有带伞,对么?”
    该死的了解!
    赵枚暗骂,态度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又控制不住为他口中吐出Lisa这个名字而xiōng口泛酸。
    淡家儒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赵枚坐在他旁边。
    豪华轿车的好处在于车座宽大舒适,即使都坐在后座,也可以不用挨得很近。
    坐的离他太近,感觉着他身上清冽矜贵的淡然香气和温暖的体温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痕迹,对于赵枚来说,是太过甜蜜的折磨。
    车子外,是整个城市的灯火璀璨。
    车子内,是来不及贪恋未到达温度的温暖。
    淡家儒晚上似乎还有事要忙,只是把她送到大屋,就让司机开车离去。
    她站在雕花铁门外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车子的痕迹。
    陈妈迎出来,“赵小姐,你怎么不快进来,晚上气温低小心感冒。”
    赵枚低眉顺眼走进去,淡老太太安安静静地吃饭,倒是一句和淡家儒订婚的未婚妻有关的话都没有。
    喝完甜汤,放了筷子,淡老太太才悠悠道,“赵枚,你打算进哪所大学读书?”
    赵枚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想要去内地读书。”
    淡老太太容貌依旧的脸上现出几分威严,“内地?香港这么多大学装不下一个你?”
    赵枚噤若寒蝉。
    “你还是和家儒好好商量一下吧。”
    赵枚咬着嘴唇回房间。
    裹几层被子躺在床上,仍然觉得冷。
    半夜她脚总是暖不过来,下床去喝温开水。
    二楼小厅里,她拿马克杯接好水,转头一看,门口一个颀长俊雅的熟悉身影。
    赵枚竟然有几分心慌,“家,家儒。”
    月华如水,她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出淡家儒清朗眉目间的清晰倦意,身上淡淡的酒气。<
    br>  “还没睡?”
    “睡了,睡了一半起来喝水,有一点冷。”赵枚笑了笑,左颊显现出一个小小的圆润酒涡。
    “让陈妈给你加一层褥子,空调温度打高一点,晚上少喝一点水,不利于代谢。”他的嗓音有点沉郁低哑,如同吟诗一样好听。
    若是白天,赵枚大概没有勇气这样和他闲话家常。
    可是这是晚上,黑暗的遮蔽下倒是少了许多隔阂和羞怯。
    “嗯。”
    “今天奶奶问你想读什么大学了?”
    “嗯,我说我想去内地。”
    淡家儒似乎笑了笑,“她发火了?”
    “你怎么知道?”赵枚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
    “也该是时候了,你放心,我回去跟她说。”
    赵枚笑了笑,手里紧紧握着杯子,感受着杯子传递着暖意。
    淡家儒似乎很疲惫,又不想睡觉,随手松开了领带,添了几分倜傥风流。
    赵枚迟疑地问,“今天晚上陈妈准备了山药排骨汤,我去拿一点给你?”
    “好。”淡家儒温言答应。
    赵枚跑到厨房,骨瓷汤碗盛了一小碗汤,裹上保鲜膜加工好,蹑手蹑脚拿过去。
    淡家儒接过汤碗,并不着急喝,反倒放在茶杯上。
    赵枚搓了搓手,“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淡家热水常备,不过看他应酬了一晚上,又没怎么吃东西,泡澡会更舒服。
    “小玫瑰。”熟悉的昵称在耳畔响起,淡家儒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轻,轻到好像一圈萦绕在手腕的云雾。
    赵枚觉得自己就好像陷入了一个葡萄美酒般摇晃着光影的旖旎温柔的梦。
    “就这么呆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赵枚慢慢转过头去。
    月色朦朦胧胧地笼罩在他脸上,清隽冷淡的消瘦面容,黑眸微敛,似乎有深邃的感情,他抿紧嘴唇,却充满了控制的张力。
    他手腕一用力,赵枚不由自主往他身边跨了一步。
    赵枚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拂过自己脸庞。
    那些疼痛又亲密的记忆瞬间浮现。
    他轻柔的吻。
    他的触碰。
    他温柔的爱抚。
    赵枚不由自主跄踉一下,膝盖跌落在柔软的沙发里,上身不由自主倒向淡家儒的xiōng膛。
    他的拇指拂过她的眼角眉梢,最后停住在她的面颊。
    素淡的容颜上竟然浮现出几分迷醉的神色,“我的小玫瑰。”
    >  他左臂笼着她的身体,玉色的脸庞在这月光中慢慢地靠过来。
    赵枚痴痴地看着他。
    似乎一阵凉风吹过,赵枚不受控制捂住嘴打了一连串喷嚏,淡家儒如梦初醒,冷淡又不着痕迹地放开她,“以后,不用来管我的事。”
    赵枚从云端飘摇到陆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淡家儒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平时清清冷冷的嗓音,“怎么打喷嚏 ,还一打就好几个?”
    “过敏性鼻炎,又不太会打喷嚏,只能一个连一个打。”赵枚像上课回答问题一样回答。
    “明天让祥叔带你去医院看看。”淡家儒不着痕迹起身,往浴室走去。
    赵枚看着他的背影,眼角余光又瞥见茶几上的汤。
    第二天约了邢未羽,赵枚懒得打扮,只随随便便擦了一层rǔ液,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大两个号的棒球外套,让她看起来很像是国宝大熊猫。
    邢未羽的眼光在她身上久久停住,问道,“怎么搞的?你昨天晚上没有睡觉?”
    赵枚依旧冷声冷调,“我睡眠质量与否,不劳你Cāo心。”
    “狼心狗肺的家伙。”
    赵枚撇撇嘴,“多得是愿意给你做解语花的红颜知己。”
    “小女孩,你不懂。”
    赵枚忽然沮丧起来,“你们为什么都说我不懂?”
    邢未羽英俊面容染上几分冷意,“什么‘你们’,那个让你伤心失望不人不鬼的人是淡家儒?”
    赵枚一声不吭。
    邢未羽冷笑,“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多月以后,淡家宴请200桌,就是为了淡家儒和那个什么伯爵小姐的订婚典礼!你清醒一点!”
    赵枚苦笑起来,“我一直都很清醒。”
    “清醒地看见自己沉溺?”
    赵枚看着那两片和淡家儒相似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无法听进去一句话。
    邢未羽的手指在酒瓶上收紧,一饮而尽,带着几分不甘几分心疼,问道,“你将来打算怎么做?”
    “你不是建议我去内地读医科?”
    邢未羽突然站起身来握住她的肩膀猛地摇动起来,“just move on, OK?"
    赵枚的眼泪像开了闸门,刷的一声留下来。
    邢未羽几乎慌了神,桌上的面纸伸手的手帕全部往赵枚脸上招呼。
    赵枚俯身抽泣两声,擦好鼻涕展颜,却带着某种绝望偏执,“我也想要爱上别人。”
    “为什么不试着爱上我?”邢未羽英俊漂亮的
    眉眼近在咫尺,打量着她的表情。
    赵枚却闭上眼睛,用手把他的俊脸拂开,“不要开玩笑了。”
    邢未羽正色,“你明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赵枚闭上眼睛,吸了口气,“你也明知道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邢未羽不依不饶,“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的好?”
    “你喝多了,”赵枚站起来,不想继续跟他讲话,“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赵枚!”邢未羽脸色发青,拉住她的胳膊,“淡家儒马上就要订婚了!你是傻了还是怎么了?他要三妻四妾,你就要三从四德?”
    “这是我的私事。”赵枚冷冷地看着他,竟然有几分锐意,“与你无关。”
    邢未羽的声音冷下去,“你就这么爱他?他能给你什么?对,淡家是有钱,淡家儒有一副好皮相。除此之外呢?他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你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
    赵枚迅速从包里抄出一本书扔到邢未羽身上,打断他的话,“听着,我不准你说那个字!你再说一句,朋友都没得做。”
    她说完这句话,提着包小跑着离开。
    赵枚本来就在学校里面名列前茅,轻而易举获得了自主招生名额。
    本来想要自己回家到网上订机票,淡家儒适时打电话过来。
    “赵枚?”
    “嗯。”
    “我帮你订了去北京的机票,是24号上午,晚了的话我不放心。”
    “谢谢。”
    “在学校附近给你定了酒店,到时候你可以直接check in,房费已经付清了。”
    “嗯。”
    赵枚除了“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淡家儒带着点无奈和纵容,又似乎夹杂着几分心疼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你会不会害怕?要不我安排一个人陪你去?”
    “不用。”
    淡家儒身边的人都是何等人物,她怎么敢劳烦他们送她去北京参加一场考试?
    24号早晨,她6点就起床收拾行李。
    淡家儒前一日不知是应酬还是出差,并没有回家。
    在淡家,赵枚一向不好意思叫别人等。
    她本来出了房门就要下楼去,二楼的小客厅大灯没有开,四周珍珠白色的灯光朦胧地点着。
    丝绒沙发上,能够看到一个人黑玉的发色。
    赵枚瞬间脚步停顿。
    昨天晚上来知会她会送她去机场的还是钱易,那么这个人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人背对着赵枚,似乎是抚了抚额头,这才转过身站起来。
    他穿了一件深蓝色暗雕花的修身西装,领口系着同色系的真丝围巾,越发显得脸色苍白,逆着光,有些yīn郁的冷漠俊俏。
    他手撑着沙发,白皙手腕松松地带了一块棕色皮带的手表,腕骨凸出,十分瘦削。
    赵枚从转角小步快速走过去,“家儒,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家小玫瑰今天要出远门,怎么能不回来?”他嘴角微牵,似乎扯动了一个笑容,可是看不太真切。
    “钱易说你在台湾开会。”
    淡家儒掩住口,打了个微小的哈欠,“回来了也可以再回去。“
    他似乎不愿意多说,拍了拍赵枚的肩膀,”陈妈做好了粥,下午喝一碗再走。”
    淡老太太作息一向有规律,早睡早起。
    赵枚和淡家儒刚刚坐好,老太太已经下来了。
    早晨天有些凉,一楼餐厅没有打空调,喝一碗热粥,肚子里面热烘烘地,出了点汗,老太太的态度也格外和颜悦色。
    赵枚不知道淡家儒和淡老太太说了什么,不过临上楼的时候,淡老太太嘱咐,“在外面自己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赵枚受宠若惊,赶紧低头答,“我知道了。”
    如同以前任何一次旅行,赵枚背着双肩书包,拖一个20寸的白色登机箱。
    淡家儒停下脚步,伸出一只胳膊,“书包给我。”
    赵枚把书包递给他,看着他的背影,他不用司机帮忙,直接接过箱子放在后座,又在赵枚上车之后把书包塞进她怀里。
    赵枚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他。
    他似乎累极,司机开得平稳,他一下上车就合上了眼睛。
    阳光充足,赵枚能够看清他眼窝里淡淡的一层青色。
    红绿灯,因为后面车的喇叭声急停了一下。
    淡家儒睁开眼睛,揉了揉额角。
    赵枚心疼道,“要不找人来接你回去睡一觉,家里的床比较舒服。”
    “可是我只请了半天假。”
    赵枚算一算,他凌晨从台湾飞回来,现在送她到机场,大概要直接飞回去。
    既然这么敢,为什么要回来?
    赵枚想起来他说,我们家的小玫瑰要出远门。
    就为了送她,就这样颠簸劳累。
    赵枚真的无法再从他身上奢求太多了。
    Chapter15
    临上飞机前,淡家儒握着赵枚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的话找钱易或者秦沐。”
    “嗯。”
    “去看看那个古老的北方城市,看看外面的天空。”
    淡家儒吐出这些话时的神情,仿佛是在放飞一只鸟。
    赵枚如愿以偿,接到XX医科大学提前录取的通知书。
    临床医学,本博连读8年。
    她一个人去北京念书,就好像是一个减重的人,花光自己所有薪水,仅仅为了无法控制的食欲。
    她还年轻,她还有自己的梦想和未来,不能沉溺在淡家儒给她的一切中,不可自拔。
    钟心怡抗争不过,最终还是被家人送到英国读书。
    不过她适应的很快,不久之后就和一个丹麦的小伙子打得火热。
    钟心怡说,“丹麦,有什么不好呢?他们有安徒生。“
    赵枚说,“没错,他们有安徒生,可是我们也有叶君健。”
    “那么我有他,你呢?”钟心怡邪邪一笑,“你的邢未羽?”
    赵枚说,“说什么呢?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钟心怡叹了口气,“淡家真是财大势大,光是一个订婚宴就摆了200桌,真不知道到了结婚的时候要如何。前些天朱家办婚礼,娶了知名模特,结果愣是到了晚上10点才开席,我又饿又困,简直坐如针毡。”
    赵枚知道钟心怡对自己和淡家的关系也一定有所耳闻,她一向直肠子,话说到一半又转变方向,应该是怕自己伤心。
    或许是曾经有什么痴心妄想,都已经不得不破灭。
    现在她反而能够心生平静。
    “你到底是在英国读书还是在香港做名媛小姐,取笑人家婚礼,是否在考虑自己的婚礼在哪里举行?”
    钟心怡娇嗔,“赵枚!你好过分。”
    “是你太像思春少女。”
    “我圣诞节的时候去北京看你。”
    “小心冻死你。”
    赵枚挂掉电话,看见身前偌大的一张俊脸,不由翻了翻白眼。
    “小心吓死你。”邢未羽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学赵枚和钟心怡讲电话的语气。
    赵枚倒不是特别害怕,习惯了他这样每隔几个月出现1次。
    赵枚吃过午饭,收拾书包,决定回寝室睡一觉,下午还要上一节医用无机化学。
    邢未羽说,“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对我就不能和善一点?”
    赵枚对他微微一笑,“你不用上课么?”
    “我已经大
    四了。”邢未羽笑了笑,“你晚上是不是要去参加那个跟人大的联谊?”
    万圣节舞会,赵枚的学校,北大医,人大,北理一起搞的联谊舞会。
    舞会这种东西,赵枚一向没有多少兴趣。
    小时候淡家老太太在客厅里悠悠喝茶看资料签文件的时候,她不得不跟请来的老师一遍一遍走舞步,在童年和青少年都留下不少yīn影。
    苏灵灵是赵枚的学妹,挚爱这样的社交活动。
    她有本事在兼顾学习的时候同时参加3个社团,并且都混得有声有色。
    “要不要我陪你?”邢未羽弯了眼睛。
    赵枚心里生出几丝不忍,她实在不明白邢未羽对她为何如此执着。
    “你明明知道,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可是你的那杯‘淡茶’已经凉了。”
    “人走茶凉,我都远离那个城市,茶凉也不奇怪。”
    邢未羽的眼光转暗,“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赵枚松了口气,送他到校门口。
    无端的,觉得那背影有几分萧瑟。
    其实邢未羽两年一直在赵枚身边徘徊,自己却谈了几个女朋友。
    大体是分手,找赵枚,分手,找赵枚,如此循环。
    赵枚感念他的照顾,却并不觉得他的感情有多深。
    或许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总是不肯甘心。
    学生组织自发的联谊舞会,自然没有太大的排场。
    一个小小的体育馆,人倒不少,每个座位上都是赞助商的饮料。
    赵枚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倒有几分新奇。
    不知道主持人如何选拔,只知道其中一个和她同校的男主持倒是一个生面孔。
    带着全框的金属边眼睛,看起来十分斯文有礼,体型也算高大。
    果然,一道第一支舞,苏灵灵就已经夺得了全场视线。
    她眼角贴着白色的羽毛,和一个带着半边金色面具的男生第一支舞就逐渐跳到了全场中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赵枚在场边鼓掌,苏灵灵却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座位上拉她,“喂喂,快过来跳舞。”
    赵枚刚想要说话,苏灵灵又说,“别跟我说你不会跳,邢未羽已经告诉我你我跳得很好,受过专人训练。“
    苏灵灵一直把她拉到了主持的男生身前,“药理学的宁承业,这个是临床医学的赵枚。”
    赵枚一个头两个大,宁承业做出彬彬有礼地动作请她跳舞,她只能晃晃悠悠,机械地踩着舞步,幸好
    没出什么差错。
    “赵枚,你……”
    一曲跳完,宁承业刚想要说什么话,赵枚的包不在身边总觉得不踏实,“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果然,手机有未接来电。
    “赵小姐。”这两年来,钱易的声音倒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有什么事?”
    “我到这里出差,淡先生吩咐我给你送东西。”
    “什么东西?”
    “赵小姐现在在哪里?”钱易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赵枚报了会场地址。
    “请赵小姐到门口等我,我十五分钟之内赶到。”
    赵枚已经很久没见到淡家儒。
    竟然也没有万般思念,不过晚上在床上睡不着,或者寝室的同学讨论男朋友生日送什么礼物,今天吵架明天和好,别的女生发什么短信之类的时候,脑子里才会浮现出他清隽的身影。
    钱易倒是常来,赵枚假期回家的时候,有意避开淡家儒在家的时候,并且并不多待。
    毕竟还要回自己的家看看父亲和爷爷奶奶。
    偶尔还和姑姑赵欣慧一起喝喝茶。
    毕竟都是赵家人,扭扭捏捏表现地多么不逊,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舞会还有一些热心同学挚爱cospy,大概是因为身形原因,扮鬼的不仅不吓人,反倒滑稽得很。
    不知道什么材质地两盏南广小灯举得高高,挡着赵枚的路。
    黑色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很小,身量也很小,一说话,发现是个没有变声的男孩。
    可能是周围附属中学的孩子。
    “要款待还是恶作剧?”
    小孩子恶作剧起来最可怕,更可怕的是恶作剧的对象也不好向一个小孩子追求什么赔偿。赵枚不由停下脚步,按照习俗问,“要糖果还是金钱?”
    赵枚身上有活动人员发的酥糖,兜里也有几块钱的零钱。
    “许愿卡片,价值100块。”
    “100块?”赵枚反问,100块可不是什么零钱,人民币中的最大币值。她来北京念书以后,淡家儒每个月给她打10000块,赵承业也有给她逢年过年就打钱,不过她存了一张定期的折子,身上现金从来不会超过500块。
    “100块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你许愿了么?”
    摇摇头,“愿望太贵了,我要来年才买得起。”
    “那我也买不起。”
    男孩把南瓜灯放在地上,面具后的眼睛看着赵枚,“珍贵的愿望,会因
    为你的心意而实现。我们要为非洲儿童捐款。”
    赵枚想起最近一个小男孩儿骑自行车筹款的新闻。
    赵枚叹了口气,从钱包摸出200块出来,“我买一个愿望,也送你一个愿望。”
    “谢谢。”
    小男孩真的拿出两支笔,两个欧洲风景的卡片,卡片后面空白一片。
    赵枚想了想,写上,“我想要一个淡家儒。“
    小男孩兴冲冲地,把卡片收起来,赵枚问他愿望是什么,他摇了摇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能实现么?”
    “肯定能。”小男孩语气认真笃定。
    “你为什么送一个愿望给我,你只有那一个愿望么?”
    赵枚的笑笑,“做人不能太贪心。我愿意用其他所有愿望来换这一个愿望的实现。”
    小男孩收拾好东西走了,赵枚这才想起来围巾忘在座位上,羽绒服也没来得及穿,刚想要跑回去拿,宁承业追出来,把她的羽绒服和围巾递给她。
    赵枚匆忙裹上羽绒服,宁承业想要替她围,赵枚暗暗蹙眉,把围巾接过来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这样自来熟。
    场地人很多,赵枚侧着身子往前挤,宁承业跟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子为她保驾护航。
    好不容易挤到场地门口,赵枚说,“麻烦你了,你回去玩吧。”
    宁承业点了支烟,在寒风中烟雾吹到赵枚面前,她不着痕迹退后一步,“里面有很多好玩的,看得出来你舞跳得很好。”
    “可是我对你更有兴趣,”
    赵枚觉得烦躁,“你对我有什么兴趣?”
    “因为你漂亮。”宁承业很坦白,他是个俗人,一见钟情看重的自然是面皮,至于性情和品德,那是日久见人心。
    赵枚一方面惊讶他的坦白,一方面惊讶于他的话。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漂亮,顶多算得上是可爱。
    在她眼里,漂亮的该是Lisa那样成熟而富有魅力。
    或者是苏灵灵那样,年轻又有点妖气。
    在不就是杂志上那个洋娃娃一样的伯爵小姐Alice。
    “你知道么,你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自己的漂亮不自知,眼睛不看向自己,反倒像是凝视着别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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